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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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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燭雜記

君子以道爲貴。以德爲富。待人而貴者。非至貴也。待物而富者。非眞富也。

君子以利人爲利。小人以利己爲利。利於人則爲義。利於己則爲不義。

形人之形而性天之性者。謂之人。形人之形而失天之性者。謂之不人。人而不人則禽耳獸耳。

張子曰。化則無成心。成心者。意之謂也。愚謂意生於心。心成於意。故曰成心。

有陽則有陰。有善則有惡。有君子則有小人。一消一長。固其理也。常使陽勝陰善勝惡。君子勝小人則可矣。

世之人。責人也重。責己也輕。人有不善則知惡之。己有不善則不知惡。是待己不如待人。可謂智乎。

動則多凶。故聖人愼動。獨則易肆。故君子愼獨。

人於喜怒。最所難克。故七情以此二者爲首。大學之言正心。亦以忿懥爲先。可不戒哉。

忘情於得失者。世不得以榮辱之。無心於窮達者。人不得以貴賤之。苟能於此。淡然無所累。則將無往而不自得矣。

樂得其道者。有諸己者也。心廣體胖而其樂無窮。樂得其欲者。徇乎外者也。喪心失己而害必隨至。故得道者去欲。徇欲者失道。

方遜志曰。有德之人。一言而有餘。不知道者。萬言而不足。愚謂一言而有餘者。可以無事乎言。萬言而不足者。是爲無益之辯。

君子。信其在我者而已。我果不非則萬人毀之而不沮。我果未至則萬人譽之而不動。況以此爲喜慍於其中乎。

天以運行。故不墜。日月以運行。故不隕。此不息之徵也。山以不動故壽。水以不動故淸。此靜之驗也。故君子以靜爲主。以不息爲功用。

邵子曰。任我則情。情則昏。因物則性。性則明。愚謂因物者。不爲物動。卽所謂性也。任我者。隨物以遷。卽所謂情也。故性定則明。情勝則昏。

邵子曰。惟至誠。與天地同久。天地無則至誠可息。苟天地不能無則至誠亦不息也。愚謂天地之所以存而久者。以其誠也。誠苟息矣則天地不能存。故曰至誠無息。又曰。不誠無物。天地亦物也。

伊川先生曰。天地無心而成化。聖人有心而無爲。愚謂天地以生物爲心。而不見其化之之跡。故曰無心。聖人之無爲。卽天地之無心也。

陸氏曰。學者不長進。只是好己勝。愚謂學者只知有己。不知道理之無窮。故有自是之病。故君子。貴乎克己。

事有勞於一時而爲百年之利者。有快於目前而貽終身之害者。惟明且斷者。能審擇而行之。

道若大路然。以其平易可行。故謂之道。世之學者。舍其正路。妄求竇逕。以至蹈荊棘墮坑塹。有終身不得其道者多矣。可哀也已。

言者。心聲也。故心定者。言重而舒。心不定者。言輕而疾。心之不定。由不能知止故也。大學曰。知止而後有定。學者須以知止爲要。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夫聲色臭味。屬於人欲。故謂之人心。仁義禮智。原於道性。故謂之道心。惟危也。故須致省察克治之功。惟微也。故須加擴充涵養之力。

文子曰。上學。以神聽。中學。以心聽。下學。以耳聽。故聽之不深。卽知之不明。知之不明。卽行之不成。此雖非儒者之說。可見古人爲學之方矣。

張子曰。定然後有光明。易以艮爲止。止乃光明。故大學定而至於能慮。愚謂止乃光明。觀於止水可驗。

林用中主一銘曰。有主則虛。神守其郛。無主則實。鬼瞰其室。愚謂心。猶舍也。主敬則一而不雜。故曰虛。不主敬則私欲蔽塞。故曰實。神者。心之主也。鬼者。外邪。心之賊也。

張乖崖病中移心法曰。但得此心。如對君父。久之自愈。愚謂此言甚善。人能存心如此。久而不已。則人欲去而天理明。豈特愈病之方而止哉。

人固有聞善而不行。好善而不誠者。聞而不行。猶不聞也。好而不誠。非眞好也。

張子曰。困辱非憂。取困辱爲憂。蓋人能以取困辱爲憂則無憂矣。又曰。榮利非樂。忘榮利爲樂。此非謂以忘爲樂。能忘榮利然後可樂也。

方遜志曰。天下非無才也。而恒病乎不學。學者非少也。而恒患乎不知道。使有才者皆明乎道。天下有不足治。愚謂才而不學則不可謂才。學而不知道則不可謂學。有才而必學而知道然後始可言治矣。

天之生斯人也。非欲苟養其身而已。蓋使之養其德以養斯民。豈偶然哉。故志乎富貴而不志乎道者。自賤其身者也。謂己不足以行道濟民者。自棄其身者也。

諸葛孔明曰。學。須靜也。才。須學也。非學。無以廣才。非靜。無以成學。愚謂學以主靜爲本。若孔明者。可謂知爲學之本矣。豈漢唐間人所能及哉。

呂東萊言學記曰。幼者聽而不問。皆使人自脩不敢輕發。養成德器也。愚謂使之自脩。欲其自得也。蓋古者敎人之法如此。所謂優而柔之。使自求之。厭而飫之。使自趨之。若江河之浸。膏澤之潤。是也。

先儒曰。學者大病。在於私心自用。私心自用則不能克己不能聽言。愚謂不能克己者。私心之病也。不能聽言者。自用之病也。有一於此。不能遷善而造道。故曰大病。

邵子曰。得天理者。不獨潤身。亦能潤心。不獨潤心。至於性命亦潤。愚謂德充於內而形見於外。故能潤心則能潤身。能潤身則性命亦潤。

易繫言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兼三才而兩之。故易六畫而成卦。所謂三才者。蓋以道之功用而言。

張子曰。範圍天地之化而不過。過則溺於空淪於靜。旣不能存夫神。又不能知夫化。愚謂釋氏之溺於空。道家之淪於靜。皆過焉者也。過與不及。均爲失中。故道以中庸爲至。

坎屬水。陽在陰內。故水內明而外暗。離屬火。陰在陽內。故火內暗而外明。

自以爲能者。有所不能。故聖人不自矜。自以爲足者。有所不足。故聖人不自滿。

學者。將以致用也。義理旣明。規畫素定。則臨事而不眩。制變而不擾。若夫不學者。盲也聾也。或者責道於盲。求聽於聾。可乎。

聖人之於言。譬如化工肖物。自然成文。而後之爲文者。剽竊雕琢。以爲新奇。故文章與經術判爲二途。而聖人之學亡矣。

君子處心行己。須務光明正大。如天之在上。人皆見之則斯爲正大矣。如日之臨下。人皆仰之則斯爲光明矣。其有氛翳薄蝕之災者。非其過也。

邵子觀物篇曰。道爲天地之本。天地爲萬物之本。此言。蓋老子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之意。卽所謂道生天地。天地生萬物者也。

凡人言行。以誠則久益信。以詐則久必敗。故道以常久爲貴。

遜志齋曰。世所推仰者。惟在乎文章。文者。道所不能無。而非所以爲道也。愚謂文者。載道之器。爲文而不本於道。則不足謂之文。今人於文。亦不能自力。況道乎。故知道者鮮矣。

古之聖賢。立必俱立。成不獨成。其著書垂訓。皆與人爲善之心也。今人讀聖賢書。不能體其心以爲善。則是甘於自棄而爲負聖賢矣。

薛文淸曰。篤志此道。使天下之物不能尙。其庶有進乎。愚謂學者不如此。則不可謂篤志。志苟不篤。則無以進於道矣。

通天地人謂之儒。儒之道大矣。而後之儒者。不能盡儒之道。故有章句之儒。有文史之儒。其名不一。於是人之視儒。藝之而已。遂有眞儒僞儒之目。嗚呼。是寧非爲儒者之責乎。

生壯老死。人之四變。而不變者。唯性與心也。然性不變而心或不能無變者。以不能操存故也。是故。不失赤子之心。爲難矣。

曾子言孝子無私憂無私樂。父母所憂憂之。父母所樂樂之。愚謂人子無私心。唯以父母之心爲心。故憂以父母。樂以父母。按孟子言舜曰。象憂亦憂。象喜亦喜。聖人於弟且然。況父母乎。

可以死則死。可以退則退者。君子也。不可生而生。不可進而進者。小人也。能恬於進退。而不能不動於死生之際者。或有之矣。不能不動於進退。而能恬於死生之際者。未之有也。

朱子曰。士大夫辭受出處。非獨其身之事。其所處之得失。乃關風俗之盛衰。不可以不審。愚謂士大夫一身。其重也如此。而不知自重。以至失身者有之。獨奈何哉。

程子曰。君子不欲才過德。不欲文過質。愚謂才勝之害。至於亡國滅身。如韓非之倫是已。文勝之弊。至於畔經離道。如司馬相如之類是已。

凡爲人之道。惟忠與孝而已。事君能盡其道者謂之忠。事親能盡其道者謂之孝。聖人之爲聖。亦無他焉。唯盡其道而已。故曰聖人。人倫之至也。

終日營營。以求利爲心者。衆人也。終身勉勉。以求道爲務者。君子也。故君子之所務。衆人之所笑。衆人之所爲。君子之所悲。

君子不枉己以爲同。不詭俗以爲異。同於所可同。異於所可異。一於道而無容心焉。或者欲以其同異而觀君子。烏可哉。

先正有言。朋友講習。固天下樂事。不幸獨學則尙友古人。可也。愚謂求友於一世則難。取友於千載則易。人能於學。有以自樂。則尙友古人。亦是樂事。何不幸之有。

朱子云知至意誠。是凡聖界分處。未過此關。雖有小善。猶是黑中之白。愚按誠意。謂之人鬼關。亦謂善惡關。學者須是着力透得此關。方可言學。

古之聖人。上焉則以身爲敎而道行於當世。下焉則以言爲敎而道明於後世。其敎一也。

管子曰。道之在天者。日也。其在人者。心也。此言儘好。

邵子曰。人之精神。貴藏而用之。苟衒於外則鮮有不敗者。愚謂此與庖丁善刀而藏之同意。養生書云藏精於晦則明。養神於靜則安。晦以蓄用。靜以應動。善蓄者不竭。善應者不窮。是也。

朱子曰。古者以心爲學。以德爲治。故風俗淳厚而事益簡。愚謂得於心之謂德。學必求諸心。治必本諸德。此事之所以簡也。

君子常處於厚。小人常處於薄。觀其所處。可以知人。

老子言聖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爲心。此語最好。

所貴乎智者。貴乎不自有其智。而以衆人之智爲智。所貴乎才者。貴乎不自有其才。而以衆人之才爲才。若舜之好察邇言。取人爲善。是也。

貴富而生不聞道。死無可傳者。非達也。窮也。賤貧而生有以自樂。沒有以傳後者。非窮也。達也。然則世之以名位得失論人窮達者。非通論也。

有心於求富者。怨必聚之。有心於趨利者。害必從之。是故君子。辭富而居貧。違利而遠害。

方遜志曰。君子惡乎無功而忌乎喜功。惡乎無名而忌乎好名。功名者。人之所宜有。而不可有預求必得之心。愚謂君子所重者道義。喜功好名而有預求必得之心。則是貪功名之人。豈君子之所爲乎。

聖人之文章。非以文字而言。於其動靜事爲之間。精明純粹之實。光耀發越。人得以見者謂之文章。孔子稱堯曰。煥乎其有文章。按書所謂欽明文思。允恭克讓。光被四表。平章百姓。皆堯文章之著見於外者。子貢所云夫子之文章。亦若是耳。

古人言莊周神於文者也。蓋莊周之於文。如庖丁之解牛。輪扁之斲輪。有所自得。故闔闢變幻。無意於用巧。而古今莫之能及。斯其所以神乎。

陶淵明詩。其高固不及建安。而沖澹和粹。出於自然。讀之可以養人性情。眞有道者之言也。

朱子曰。聖賢立言。本自平易。平易之中。其味無窮。今必推之使高。鑿之使深。是未必能爲高深。而固已離其本旨。喪其平易無窮之味矣。旨哉言乎。學者所當深味。

薛文淸曰。知止則萬理明而心自定。又曰。不能知止。猶迷方之人。心搖搖而莫知所之。愚謂大學之以格致爲先。欲其知止也。

張南軒曰。要須靜以涵動之所本。察夫動以見靜之所存。動靜相須。體用不離。而後爲無滲漏也。此言甚善。學者所宜體省。

荀子曰。能定而後能應。又曰。眞積力久則入。此言佳。

易繫言无思也。无爲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愚謂寂然不動。无思也。感而遂通。无爲也。以中庸言之。寂然不動。卽未發之性。感而遂通。卽已發之情。

陸子曰。古人惟貴知過則改。今各自執己是。被人點破愕然。所以不如古人。愚謂掩過自是而畏人看破者。穿窬之用心也。若此者。非但不及古人而已。

黃勉齋曰。朋友列於人倫。而又所以紀綱人倫者也。愚謂朋友之重如此。而今人多不知此義。責善規過之風。其絶久矣。世道之不古。無足怪也。噫。

邵子曰。天下將治則人必尙義。天下將亂則人必尙利。愚謂以其尙義故治。以其尙利故亂。邵子之言。蓋以天地氣數而言。若曰人尙義則天下必治。尙利則天下必亂。可矣。

方遜志曰。天下有不治之治。而君子有無功之功。人皆知治之可以治。而不知求治而得亂。故善治天下者。先以不治治之。愚謂此言正是。然遜志當建文時。以變更致禍。所謂求治而得亂者。悲夫悲夫。

古之帝王。因衆人之所喜而擧之。因衆人之所惡而罪之。故擧一人而天下勸。罪一人而天下服。如舜之擧皐陶誅四凶。是已。

禹思天下有溺者。猶己溺之。蓋禹之心。常以天下爲憂。而不以天下爲樂。所謂有天下而不與焉者也。

法制者。藥石也。藥石所以治疾。法制所以備亂。而治亂安危之機。常出於法制之外。故聖人不恃法以爲治。制之於未危。禁之於未亂。猶治疾者不以藥石爲先。而惟固其元氣。調其榮衛。使疾不作而已。

楊誠齋曰。惟天下必死之人。足以試良醫之技。惟天下至危之國。足以試君子之能。愚謂君子雖有能乎。不能自試。必有試之者。宋之諸君子。皆足以醫國。而不得少試其能以存其國。吁。是寧獨宋而已哉。

眞西山曰。欲諫其君者。必先能受人之諫。倘在己則知盡言以諫君。而於人則不欲盡言以諫我。是以善責君。而未嘗以善責己也。愚謂事君者。必積誠意以諫。所存乎己者不誠。而能格君者。未之有也。今人聞人言己之短。則不以爲愛己。反以爲攻己。而怒且斥之者。顧何心哉。

薛文淸曰。作官者。於愚夫愚婦。皆當敬以臨之。不可忽也。愚謂於人所可忽而敬之。則無所不敬矣。學者最宜着力處也。

陳富春曰。宋時名賢。在下者以苞苴及人爲恥。在上者以苞苴及門爲羞。愚謂士大夫以名節自勵如此。則風俗安得以不美。及宋之亡。忠臣義士比前代最盛。蓋其效歟。

古者。先敎而後刑。赭衣畫冠。皆所以爲敎。故書曰明于五刑。以弼五敎。周禮曰以刑敎民則民不虣。五刑之屬。無非敎也。後世不先敎民。而唯刑是務。此所以刑愈繁而民愈不服者也。

孔子言至於犬馬。皆能有養。不敬。何以別乎。夫養而不敬。謂之犬馬畜之。犬馬其親者。是亦犬馬也。噫。今世之能養者鮮矣。況敬乎。

今人多不知事親之道。而於親喪則鮮有不自盡者。哭踊之節。齊斬之服。斂葬之制。一從禮文。則是幾於古矣。果能推此以行。則古禮之復。可冀矣。尙何習俗之難變哉。

詩者。吟詠性情而已。雖使十分精至。不過閑漫言語。無補於實用。而世人挾之以自高。誇多鬪巧。耗敝精神。以爲能事。豈不謬哉。

易傳曰。陰陽不測之謂神。而邵康節云潛天潛地。不行而至。不爲陰陽所攝者。神也。愚按易傳之言。神與陰陽。一而已矣。康節所言則是別有所謂神。出於陰陽之外者。與道家神仙之說無異。未知如何。

列子所謂生之所生者死矣。而生生者未嘗終。形之所形者實矣。而形形者未嘗有。朱子取其言。按關尹子云天非自天。有爲天者。地非自地。有爲地者。方遜志云天地不能自立。必有立之者。天地有壞。而立之者未嘗變。人之生有盡。而俾之生者未嘗盡。亦此意。

程子云。隕石無種。種於氣。麟亦無種。是氣化。愚謂厥初民物之生。皆本氣化。至於聖王之世。和氣熏蒸。化生異物。故麟爲聖瑞。若是形化則與凡物同矣。曷足異哉。

邵子曰。佛氏棄君臣父子夫婦之道。豈自然之理哉。愚謂君臣父子夫婦之倫。天理也。天理者。自然而已。佛氏反乎天理。所以爲異端也。

羅豫章言君明君之福。臣忠臣之福。父慈父之福。子孝子之福。愚謂此段推而言之。則君明臣之福。臣忠君之福。父慈子之福。子孝父之福。合而言之則君明臣忠國之福。父慈子孝家之福。

荊軻傳云。智深而勇沈。蓋智不深則露。非眞智也。勇不沈則暴。非神勇也。故智貴乎藏。勇貴乎養。

唐順之曰。人之學問。不在著述空文。而在體驗實行。愚謂學者。將以行之。若不能體驗得實。著述何爲。

吾道異端相爲盛衰。自聖敎一衰。異端日盛。則非異端能害吾道。乃吾道不明之致也。

朝夕奠祭之儀。乃古人事生之常禮。而今者僅見於喪制。與其喪死無憾。孰如養生無缺。以此言之。今人於養生喪死。無憾者鮮矣。

程子曰。神與氣。未嘗相離。不以生存。不以死亡。又曰。合而生。非來也。盡而死。非往也。愚謂此乃至理之言。蓋形有存亡。而神氣無生死。非知性知天者。不足以語此。

哀莫大於心死。而身死次之。世人唯知身死之爲重。而不知心死之爲尤重。其亦可哀也已。

眞西山曰。忠臣必廉。而廉者必忠。姦臣必貪。而貪者必姦。誠哉言乎。卽此而觀人。可易辨矣。

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治人之身者也。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治人之心者也。治身則人畏威而不敢爲非。治心則人畏義而自不爲不善。故曰治人之身。不若治其心。使人畏威。不若使人畏義也。

胡文定言。人之出處語默。如寒溫飢飽。自知斟酌。不可決之於人。亦非人所能決也。愚謂此語。學者所當體省。

揚子雲曰。事父母。自知不足者。其舜乎。此言甚善。夫事親而自以爲足者。必不能盡其孝。惟不自足然後。能成大孝矣。

朱子以家務叢委。爲用功實地。愚謂人之存心靜養。所以爲應事之本。於凡事務之來。不可有所厭惡。惟當隨時隨處。不廢體察之功。則雖在倥傯之中。無非爲學之地。夙興夜寐箴所謂事至斯應。則驗於爲。是也。

士雖有志於學。不能實用其力。若存若亡。則其能成就也難矣。如此而自以爲學者。是自欺也。噫。爲學而不自欺者。亦鮮矣。

道一而已。在天曰天道。在人曰人道。理一而已。在天爲天理。在物爲物理。其實未嘗二也。

古人以後生爲幸。蓋以多識前言往行而有所得也。若生而無得焉。則是爲虛生。豈曰幸哉。

千載之上。有師友焉。則猶朝暮也。四海之內。有同志焉。則猶比隣也。爲士者當務爲學。不患無知己也。

蘇東坡云。意盡而言止者。天下之至言也。愚謂意盡而言止者。未必爲至言。唯言止而意不盡者。乃可謂至言。故曰聖人之言。簡。

邵子曰。易地而處則無我也。愚謂此言最切。人於物我之間。常思易地以處。則彼此平等。己所不欲。自不施於人。所謂恕也。能恕則無我矣。

胡文定云。理未易窮。義未易精。言未易知。心未易盡。聖賢事業未易到。愚謂窮理精義。知言盡心。皆係聖賢事業。能知其不易而不極不止。則不易者易矣。

天下有不祥者二。人有善而疾之。爲不祥。己無善而獲譽。尤不祥。

世之人。以厭紛囂而思靜。去塵溷而務潔。爲隱者之高致。殊不知處紛囂而能靜者。眞靜者也。在塵溷而自潔者。至潔者也。故君子觀人。于其心。不于其跡。

古人言四五十人。雖有所爲。如下山之日。奄奄不可復進。愚謂四五十人。猶尙如此。則六十後人。當奈何哉。故君子學如不及。猶恐失之。聖人所以惜寸陰者此也。然衛武公年踰九十。力學不已。學者亦不可諉以老不復進而遂止也。

余少則聞學者之緖論。唯是簡以制煩。靜以制動八字。最所服膺。而未之有得。雖居閑謝事。時粗嘗從事於性理上說。力不從心。日以頹廢。殊可歎惋。古人以老而爲學。譬諸秉燭之光。噫。余老且病。未可言學。惟記其見聞之一二。名曰秉燭雜記。聊以自省焉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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