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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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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翁說

權近

客有問舟翁曰。子之居舟也。以爲漁也。則無鉤。以爲商也。則無貨。以爲津之吏也。則中流而無所往來。泛一葉於不測。凌萬頃之無涯。風狂浪駭。檣傾楫摧。神魂飄慄。命在咫尺之間。蹈至險而冒至危。子乃樂是。長往而不回。何說歟。翁曰。噫噫。客不之思耶。夫人之心。操舍無常。履平陸。則泰以肆。處險境。則慄以惶。慄以惶。可儆而固存也。泰以肆。必蕩而危亡也。吾寧蹈險而常儆。不欲居泰以自荒。况吾舟也浮游無定形。苟有偏重。其勢必傾。不左不右。無重無輕。吾守其滿。中持其衡。然後不欹不側。以守吾舟之平。縱風浪之震蕩。詎能撩吾心之獨寧者乎。且夫人世。一巨浸也。人心。一大風也。而吾一身之微。渺然漂溺於其中。猶一葉之扁舟。泛萬里之空濛。盖自吾之居于舟也。祗見一世之人。恃其安而不思其患。肆其欲而不圖其終。以至胥淪而覆沒者多矣。客何不是之爲懼。而反以危吾也耶。翁扣舷而歌之曰。渺江海兮悠悠。泛虛舟兮中流。載明月兮獨往。聊卒歲以優游。謝客而去。不復與言。

贈李培之四畫說

曹溪釋竺芬。新有善書畫聲。同年李君培之。得其所畫蘭竹梅蕙幷一軸。持以示予曰。吾愛此。非愛畫也。愛其爲蘭竹梅蕙也。蘭之愛也。以馨德。竹之愛也以勁節。梅也以淸。蕙也以秀。揭諸壁間。終日對之。可玩而不可褻。若在九畹百畮之中。而竹君梅友之在側也。古之人。有取其意足。而不求顔色者焉。子以爲如何。予曰。吁。甚哉。子之愛有合於古之聖賢也。易稱蘭。書記梅。詩禮言竹。騷詠蘭蕙。雜出於傳記百家之書。夫草木之可愛者。固多矣。而未若玆四者之尤著也。子甞謂四者。天下之尤物。宜其爲人所愛好也。然人之愛物也。亦各以類。彼臧文仲之蒲。王戎之㮈。其不仁信矣。今培之溫言和氣貞姿毅狀。接之。令人起愛悅之心。信乎。其爲君子人也。故能不于彼。而唯此是愛。是其在我者。有同於此。知其可愛而愛之也。非因得此而偶有是愛也。然則吾之德。足以交神明。而人服美之者。同於蘭之馨也。吾之守。確乎其不可拔。而富貴貧賤。擧無足以動其中者。同於竹之勁也。同梅之淸。同蕙之秀。又不在是之外矣。此所以愛之之心。悠然而動。有不容但已者矣。培之能因其所同。而益致其所以同。求之聖賢之書。著之心胷之間。服仁佩義。其德益明。貞心苦節。其守益堅。觀乎易而如其臭也。則朋友之交得矣。考諸書而如其和羹也。則君臣之義合矣。興於詩之猗猗。則學問之道進矣。得於禮之有筠。則德禮之器成矣。至於騷人之飮芳食菲。以苾芬其四體。而葩藻其文辭者。亦爲吾之餘事耳。何以蘭竹梅蕙之愛爲哉。其可愛者。不在四物。而皆備於我矣。培之其懋哉。培之名允藩。廣人也。

童頭說金震陽自號

雞林金君子靜。買地構屋。覆以茅。自號童頭。人有問之者。則曰吾貌澤。吾髮本稀。吾雖不能飮。苟有酒。無問醇漓淸濁而不辭。醉則脫㡌露頂。人之見之者。皆謂。吾頭童。故吾因以爲號焉。夫號所以呼我也。我童者也。呼我以童。不亦可乎。人以吾形呼之。吾而受之。亦宜也。昔夫子生而圩頂。因爲名若字。支離其形者。謂之支離。䟽傴其躬者。謂之駱駞。古之聖賢。以其形爲號者。亦多矣。吾其可獨辭邪。且諺以爲頭童者。無乞食。安知其非福徵也。人老則頭必童。又安知其非壽徵也。吾之貧。不至於乞食。壽又得享其考終。則吾童之德于我者。爲如何哉。富貴而壽考。人孰不慕之。然天之生物。與之齒者。去其角。附之翼者。兩其足。於人亦然。富貴壽考。兼之者鮮矣。富貴而不能保。吾見亦多矣。吾何慕富貴爲哉。有草屋以庇吾身。麤糲以充吾飢。如是而終吾天年焉而已矣。人以是稱吾。吾以是自稱。所以樂吾童也。予聞之曰甚矣。子之志。有同於予也。予之色烏。人有目小烏者。予亦甞受之矣。童也烏也。非外飾也。然亦由外而目之爾。若夫中之所存。則在吾所養如何耳。顔如渥丹美而狠者。豈可貌定其眞否邪。金君以雄博之學。閎敏之材。立於朝。有年矣。敭歷臺諫。優游侍從。華問大播。人皆以遠大期之。而其心謙謙然。無慕乎富貴。若將終身於草屋。其所養可知已。所謂吾無間然者。其不在斯人歟。蒼龍壬子秋八月中旬有二日。小烏子。

騎牛說李行

吾甞謂山水遊觀。惟心無私累。然後可以樂其樂也。友人李公周道。家居平海。每月夜携酒騎牛。遊於山水之間。平海號稱形勝。其遊觀之樂。李君能盡得古人所不知之妙也。凡寓目於物者。疾則粗。遅則盡得其妙。馬疾牛遅。騎牛欲其遅也。想夫明月在天。山高水闊。上下一色。俯仰無垠。等萬事於浮雲。寄高嘯於淸風。縱牛所如。隨意自酌。胷次悠然。自有其樂。此豈拘於私累者。所能爲也。古之人。亦有能得此樂者乎。坡公赤壁之遊。殆庶幾矣。然乘舟危。則不若牛背之安也。無酒無肴。歸而謀婦。則不若自携之易也。桂棹蘭槳。不旣煩矣乎。捨舟而山。不旣勞矣乎。騎牛之樂。人孰知之。及於聖人之門。其見喟然之嘆。無疑也。

義民字說

庚申之夏。予承乏祭酒。試入學生。有李氏子曰敢。中其選。貌淸而秀。言簡而理。摳衣稽經。禮甚度而問甚切。聞義勇爲。不肯選軟畏縮。逡廵而自怠。厥後學益進。擢巍科。躋淸秩。擧於賢良。歷典二郡。剛明果斷。所至有政績。人皆期以台鼎。而乃欲樂於畎畝。自號添丁子。及予在謫。量移金海也。添丁子爲府倅。以予舊擧。將待之厚而恭。予忘其流放。而樂處焉。一日請字於予。予曰。幼名冠字。字者。朋友之相命也。予與子舊。其何辭。然吾有問焉。昔玉川子生子。名添丁。今吾子自名。其義何居。子笑而不答。予曰。子之志。其不慕不義之富貴。而寧欲與齊民爲伍者歟。其勇於爲義。而安於守常者歟。樂天知命。而無求者歟。讀書誦詩。而尙友者歟。人不勇於爲義。則頹靡不自振而廉恥喪。不安於守常。則冐進不自重而諂佞興。樂天則守常益堅。尙友則爲義益力矣。子之志若是。盍字之。曰義民。於虖。伊尹之耕莘野。自稱爲天民。伯夷之餓西山。人稱爲義士。其終之出處雖異。而始之所守則同。所謂易地則皆然者也。今夫人之所期者。台鼎也。子之自處者。畎畝也。達台鼎則義申於一世。窮畎畝。則義存於一身。位有窮達。而義無所不在矣。雖然。窮達在天。而存之在我。在天者難必。而在我者可勉。宜吾子不苟慕而安自守也。吾子吾予不能違人望。而常安於自處。異日爲蒼生一起。義烈之振。當耀於一時而垂後世矣。其本自存諸身者始。子其益勉於爲義可也。

李氏兄弟名字說

李氏子兄曰與點。弟曰思點。問字於予。予字與點以尙友。思點以尙志。因語之曰。冠者五六人。童子者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是點之心。樂與朋友共者也。夫子喟然嘆曰。吾與點也。是點之志。能與聖人同者也。夫聖人以天地爲體。而使萬物各正其性命。聖人之志。卽天地之心也。點之志。所以能同者。何也。盖點之學。所見已大。胷次悠然。氣像從容。天理常行於日用之間。而人欲已絶於念慮之中。故能與冠童之友。咏歸於春風和氣之中。而同其所樂者焉。卑高旣陳。而物我無間。秩秩然而序。雍雍然而和。夷愉優游。正大高明。已髣髴乎老安友信少懷之天矣。此其所樂。不越乎朋友日用之常。而其志能契於聖人天地之大者也。嗚呼。士生於千載之下。所尙友者。古人也。居於無位之地。所高尙者。立志也。然則所尙友者。非聖門之徒歟。所高尙者。非聖賢之志歟。學者苟能心廣體胖。使吾胷中。無一毫之累。而出萬物之表。則超然之趣。悠然而樂。兀然積於內。而藹然發見於外。作止語默之間。吟風弄月之際。怳然自有吾與點也之興。雖隔千載而可與比肩矣。與點乎。其不可尙友乎。抑所以致此者。有本焉。非仁不居也。非義不爲也。戒懼而守之於其靜。省察而謹之於其動。能使天理常存。而人欲不萌。日用云爲。無適而不然。窮通憂樂。無入而不得。仰不愧。俯不怍。然後胷中泰然。自有其樂。聖賢雖遠。而可與同歸矣。苟或立志不高。用功不篤。則天理日微。人欲日熾。吾之身心。役於事物。營營而勞。戚戚而憂。雖有一得之樂。亦且患失。而悲其躬不閱。况能及於朋友歟。其心旣陋。况可望於聖賢歟。故立志不可以不高也。思點乎。其不可尙志乎。志聖賢之志。學聖賢之學。斯可以尙友於古人也。雖然。曾點狂者也。行有不掩焉者也。得曾點之所見。而無其所失者。亦在乎立志與爲學焉。嗟爾二子勖之哉。

崔子固說後關

設關以固其國。則外侮不得以乘之。持敬以固其志。則外物不得以奪之。雖有小大之殊。守之之道一也。然國非徒恃關之險。在乎固本而已。踐華爲城。因河爲池。秦之關。可謂險矣。戍卒一叫。函谷失守。險果足恃乎。是知城池險固非所貴。而固本安民之爲急。書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寧是也。反之於身亦然。操則存。捨則亡者。此心也。此心之發。有善惡之殊。不可不主敬。以實其善。而去其惡也。先儒以誠意爲善惡關。能過此關。毋自欺而必自慊。則其守可謂固矣。由是而心可正。身可修。國與天下可理平也。故君子於其靜也。必加操存涵養之功。其動也。必致省察克理之力。主敬之功。無少間斷。然後天理常存。人欲自消。富貴貧賤。死生榮辱。相代乎前。而其志益固。凡天下之事物。擧無足以動其中也。不然則威儀雖飾於外。臨利害而不變者。鮮矣。故威儀之飾。非敬也。池城之險。非固也。本末備擧。內外交養。然後爲至也。吾友大寧崔氏。名關。字子固。其以是體於身。施於國。斯其名字之無愧也。

子虛說

貞齋朴先生。高麗壬寅科狀元也。資禀端謹。學問精博。爲一時搢紳之秀。初諱實。字子虛。後改宜中。字仍舊。甞謂予曰。吾甞取魯論實若虛之說。以爲名若字。後改今名。而字不改。子爲著其說。以貽吾子孫。予以鄙拙辭。不獲。告之曰。君子之學。德欲其務實。而心欲其謙虛。虛者。卽吾心之本體。而衆理之所具也。故欲正心者。必虛其中而後。私欲不留。而天理常存。行道者。亦虛其心而後。驕吝不生。而己德益尊。是虛者。實之本也。故先生之於前也。旣以是爲名字而自勉之。然君子之爲學。將以措諸事業也。能措諸事。而不失其時宜者。唯其中而已矣。上而堯舜湯武之所以治。下而孔顔思孟之所以傳。皆以此中也。然所謂中者。有體有用。方其未發。而極其虛。以守其無所偏倚之體。然後有以發而中節。以全其無過不及之用。是虛者。亦中之體也。故先生之於後也。又以是爲名字而益勉之。先生進德修業之序。明體適用之學。觀其名字。而可以知其用力矣。盖先生之學。專用心於內。故持守旣密。而不敢以是自足。充積旣實。而不敢以是自滿。彝倫日用之常。動靜語默之際。以至夫窮通患難之中。凡所以自處者。每欲必合乎其宜。是以魁大科。歷顯仕。以登相府。而其氣無驕矜。奉使於兵交之日。拘留敵國。命在晨夕。其志不少挫。卒能以專對之才。完我封疆。爲功旣大。斂而閑居。窮約自守。若寒士然。是繇其心能虛而有主。故其德能實而有常。所以現乎事爲之上者。皆合乎時措之宜。如此其卓卓也。昔先生之爲講官於成均也。予始鼓篋而受業。由是從游者。數十年之久。故知先生甚詳。爲著其學問事業之大略。以爲其說。非敢佞也。建文三年秋八月旣望。

安石說

吾友平原趙公。諱璞。字安石。請予說其義。夫玉在石中爲璞。玉溫潤而石麤礪。其類有美惡之不同。然玉之始也。非石無以凝其精而成其質。其終也。非石無以攻其瑕而成其器。是則石者。終始成乎玉者也。且詩不云乎。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先儒以比君子因小人之橫逆。而增益其德。此又取譬之最切者也。趙公之爲字。所以不忘本也。亦所以不忘戒也。不忘本。德進於厚。不忘戒。德進於修。此二者。進德之急務。趙公以此而自勉。常切磋而琢磨之。故其溫厚之氣。堅確之質。匿其瑕而成其美。貴重如瑚璉。尊嚴如介珪。潔如瓚。直如弦。和如鳴球。信如寶璽。器無所不備。而德無所不全矣。然公豈以是自足哉。宜益勉之。以至于大成之地。金聲而玉振之可也。公以開國元勳。仍有定社佐命之功。三與宗盟。勳烈旣著。位亦高矣。然公之所當效忠於國。人之所以注望於公者。非止於此而已也。古之相天子有勳名者。晉有謝公。宋有王氏。其名字同。人謂公有慕於二公而字之者。非知公者也。二公成效。亦各不同。文章知術。謝不及王。而雅量安靜。王亦不能及謝也。今公經術辯敏似王。而風流閑雅似謝。是有二公之長。而高明正大。義理之養心。非二公所敢望。他日輔相之烈。致君澤民之效。當以伊周爲法。豈晉宋之足云乎。

三友說

吾鄕永嘉有隱君子金氏者。早仕于朝。以耿介疾惡。不苟容聞。出宰州郡。務去民蠹。常曰。爲治如農夫。先鋤其害苗者爾。故所至吏民畏憚。不敢爲奸。及退而居于鄕也。常以杖之有鍤者。刀之有鑢者。與夫鎌之短而銛者自隨。號曰三友。草之可芟者鍤之。木之可剔者鎌之。凡物之可削可磋者。亦隨而刀鑢之。必使佳卉美草。條暢挺直。布列得宜。而惡木叢莖。不得雜然蔽翳於其間。故其庭除洒然而淨。田圃整然而治。一鄕皆矜式焉。兵部狀元金公。亦鄕人也。其來京也。請予三友之說者。六七至而不懈。予旣欽金氏之風。又重兵部之請。敢以蕪荒苟辭歟。吾甞聞孔子曰。益者三友。損者三友。此人之所當勉學。以審其交際者也。然吾同類。故雖有損益之殊。而皆可友之也。三物非吾類。又可與之爲友歟。古之人。亦有友非吾類者焉。白樂天以詩酒與琴爲三友。曾端伯以九花與酒爲十友。是雖非類。亦足憑之。以娛心而瀉憂。則謂之友也。亦宜。今夫鍤也,刀也,鎌也。物之微乎微者也。見之不足娛吾目。用之不足紓吾憂。比之人。吾役也。非吾友也。取以爲友。抑有說歟。盖友所以輔我也。同道而友。輔其德。同志而友。助其事。苟道同而志合。雖貴賤之不倫。亦可與之相友矣。吾之志在疾惡。彼之力能去惡。吾用其力。以遂吾志焉。可棄而不爲之友乎。夫養嘉穀者。必去稂莠。種蘭蕙者。必剪荊棘。亦猶治心。必去其利欲。治國必除其邪佞也。然治心其功在我。治國其命在天。皆非有待於友也。獨在物而能去惡。可取以爲友者。非三物乎。此隱居者。所以有志於除惡。而不能施於有政。內以治之於心。外以現之於事者也。故其操守益堅。其節義益高。乃與其所養之嘉穀。所植之佳卉。日進於榮茂而蕃實矣。視彼樂天,端伯徒。取夫娛心而瀉憂者。以爲之友。其終不至於蕩然而喪志者。幾希矣。然則金氏之所友。眞孔子之所謂益友。而二子之所友。眞所謂損友者歟。吁。予之茅塞也。久矣。安得資益友之力。以治吾心田之荊棘乎。

金公經驗說

前判事金公來語予曰。甞任博州。有客從我者。中蠱毒。彌年不瘳。咽針細。腹鼓大。不能食飮。殆將死矣。一日甚悶。欲見我匍匐而至。氣息奄奄然。予憫之。問所欲食。答曰。無可欲。予妄謂燒酒能下胷中滯氣。使飮一爵。其人便辭。予復強之。連進二爵。其人便醉。匍匐出外。發嗽甚劇。予懼其死也。使人往視之。俄報云。吐肉帒。發視之。滿盛皆生蟲也。又嗽良久。復吐一塊差大。皆死虫。倍前數。其人身心便洒然。不覺痛處。卽起立。至庭下拜謝。其患永除。又有家奴忽中風。外腎皆藏腹中。唇吻手足。已緇黑將死矣。予不知療治之術。妄意降氣可令腎出。和塩水中着萆麻子。滿盛馬槽。使其奴入臥浸。良久。腎始微出。更添熱水。復浸良久。腎卽盡出。病遂差。此二事皆非前聞。予妄意而爲之。皆幸中焉。其術甚易。其效甚速。予欲人人廣聞。而盡知之也。故常以語人。又謂不若托之書之愈廣且久也。故敢告子。予曰。醫者。意也。能以意料度而用藥。然後可以治病。豈盡拘於舊方哉。公可謂善醫矣。予甞聞。近日有善治食肉毒者。秘其藥。不敢告人。善醫馬者。亦然。蓋欲神其術。而獨專其利。其心之隘而不弘如此。今公愛人之心。救人之切。發於至誠。故能隨病善意。以活人命。又欲廣其聞。而傳之久。旣告之於人。又托之於書。仁心之廣。陰德之厚。豈易量哉。故樂書之。以廣其傳焉。

淸心說

李詹

心可淸乎。曰可。有要乎。曰有。請問焉。曰要在無欲。孟子曰。養心莫善於寡欲。其爲人也寡欲。雖有不存焉者寡矣。余謂淸心不止於寡而存耳。蓋寡焉以至者無。無欲則靜虛動直。靜虛則明通。動直則公溥。明通則存養密。公溥則省察精。古之聖賢。雖由性至。亦必以淸心致之。淸之之要。大槩如此。存乎其人而已。內臣姜公。素無學。而以淸心爲心。玆可尙已。故說以勉之。

信齋說

天播五行。土旺於四季。人具五常。信根於四端。土與信。無專氣。無定位。而歲功之成。人道之行。必由於此。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行健。故四時日月。錯行代明。從古至今。無一息之或差。不息。故自其存養。以至應接物我之間。無一念之或違。凡天下之物。皆實理之所爲。故必得是理。然後物遂其性矣。一草一木。苟不得其實理。則非信也。天下之理。具於吾心。一動一靜。苟不出於實心。則亦非信也。且吾所以感物。物之所以感我。皆信也。故言忠信。則蠻貊可行。信在言前。不言自喩。苟爲善而所存皆實。則可以至於聖神。體信達順之極。天地自位。萬物自育。四靈畢至矣。有虞氏未施信於民。而民信之。及乎忠信廢。而人心疑。然後盟詛生。春秋五伯假仁義。謂之假則非信也。是以聖人以仁易食。君子以信易生。其所以惓惓於信者。恐後人之行詐。以至欺天也。仲尼元氣也。運化流行。無毫髮之間斷。敎人必以忠信。其及門私淑之輩。曰克復。曰誠意。曰誠身。曰思誠。曾思孟之學。其傳有所由矣。上黨韓公。秉心允塞。取友直諒。事上使下。必誠意交孚。欲其不忘乎信。用扁其齋。其存志也篤。其講學也精。其礪行也至矣。文不余鄙。累徵之。余辱在雅。故敢爲之說。

鷹鷄說

永陵朝。隷鷹坊吏。甞以雞餌鷹。㗖鷹一趐且盡。垂死納諸橐中。雞至朝乃鳴。事聞。上惻然。其後朝議罷之。夫平鷄之鳴。其性然也。人之聽。自若也。至於傷雞一鳴。則人主感。而國廢局。是知仁本人心之固有也。是時。人役於鷹。捿喬者。値人躃躃。産海者。陷舟淪溺。罦罻之役旣興。韝靺之備係作。家畜而飼之。田禾而蹂之。人之言不便鷹者。豈啻一雞之鳴而已哉。雞固不靈於人也。人衆言而不見信。雞一鳴而感于人。自人而下。毛而獐兎狐狸。羽而鴻鵠鳧鳩。咸受其賜者。以人言之有爲。而鷄之鳴。固無爲也。大抵人心昧於言說。而明於自信。故齊宣王。不忍一牛。是仁心也。而不察孟子之言。爲仁政也。康誥曰。如保赤子。上如素有子民之心。則豈待鳴之以雞。然後惻然哉。上方好鷹。假使龍逄比干。廷爭之。必怒且僇之。群臣亦皆知此矣。上旣爲之惻然。是當納約自牖之時。而不言之罷。以待岳陽之擧。然後罷之。嗚呼。亦晚矣。

蜜蜂說

人與物。同得天命之性。人固靈於萬物。而物之所爲。人反有不可及者。何也。盖人之所爲。甚博而不專。故於所當爲。不能致其至難。物性則偏塞。其所知者。不過飮食利害而已。但其性之開明處。則能不失天命之原。故義之所在。則致死焉。若蜂蟻之君臣。虎狼之父子。雎鳩之有別。豺獺之報本。皆出於性之本然。而其能處變也。亦固其性也。密人有養蜜蜂者。其特大於衆蜂者曰君。而主人未之知也。適自外飛入其窠。以爲蜂之異類者。欲害蜜蜂。殺之。後數日衆蜂完聚一處。團欒而死。主人爲之流涕。余聞而悲之曰。夫蜜蜂。虫之無知者。其賴於君也。惟隨飛占窠耳。同窠催蜜耳。尙能以死報之。况臣之於君。同爲一體。共享天位。共食天祿。同休戚。俱存亡。義固爲君有死無二也。昔田橫不臣於漢而死。二客從之。其餘在海島中者。五百人。聞橫死。亦皆死。而漢史美之。唐之王珪,魏徵。不死於建成之難。而從太宗。先儒罪之。後世之爲人臣。不及蜜蜂者。多矣。至若當時運推遷之際。變辭革面。忘君事讎。貽譏後世者。不足與議也。惟微物。足以爲人臣者之鑒矣。

黃庭說

道經。有黃庭者。黃者。中央土之正色也。庭者。家之中也。蓋指中心之謂也。是知道家專以心機爲務矣。裴先生德表。病免官。入于曇始山中。甞餌地黃。因種黃于庭。自號曰黃庭。余適客金海。先生省余。請說黃庭。余曰。先生少學聖人之道。將欲行於天下。不可不先正名也。夫所謂黃庭者。錄在道藏。人所共知。吾儒者。其可以是爲號歟。先生曰。昔吾夫子。問禮於老子。而弟子益進。留侯欲與赤松游。而後世稱高。然則道何負於儒哉。况如僕者。以病故學華佗之五戲。慕眞人術士。以養吾壽命。然後以所學。施之於民。亦不爲晚矣。且吾所以爲號者。偶出於一時。而不害同於千載也。余曰。達哉。先生之言也。黃庭其中。則可以立心。黃庭其藥。則可以壽民。先生之擴充。吾以黃庭卜之。先生曰。唯唯。

阻風說

鄭以吾

可德島。三面皆大海。唯北有浦溆。所謂內禮項者。是也。巖石疊成乎嶂。樹木森列乎其上。其勢特走而入海。若咮飮然。風之來自東。則移舟其西。自西則移舟其東。蓋因勢便也。六月甲寅。伏波將軍朴公。下碇其西。與全羅元帥陳公元世。休士卒焉。怒颶自東起。波濤簸揚。雪山四崩。船艦掀舞。檣傾楫摧。吁。可畏也已。有全羅一艦。爭風不克。突至海中。將不得止。故中流擧帆。直抵巨濟。至晩風愈呼怒。雨亦倒瀉。人皆眯目焉。朴之幕僚金元德。所乘一艦。亦爲風浪所驅。飄忽動盪。不得泊也。將軍望焉。立而呼酒。精白此心。祭天虔禱。又解衣燒之。以遺神明。及其禱畢。東風返之爲西風。雖若有應。其怒也若卷海。其勢也若懷山。大雨暴作。聲動天地。可喪魄也。雖使郢客操舟。吳人解水。何暇移舟乎。巨艦三艘。泊近巖石。且前且擊。其纜之爭風也。如一髮之引千鈞。將軍毁形。而與士卒同苦。親執其篙。互排三艘。使不觸碎。自初夜至五更。盡力不已。旣而雲陰解駁。星月明輝。風不爲害。然人皆謂全羅船。旣依島嶼。其完可望。元德之船。出大洋則安有復還之理哉。相顧飮恨而已。明日邏吏報來。全羅之船。得保於東風。而見碎於西風。元德之艦。完在於可德之南矣。言未旣。果擧帆入來。問諸士卒。則泣且曰。昨夜天嗇西風。吾等未知其爲魚乎。其至異域乎。不知所以致西風者。乃公之所禱然也。夫至誠感神。不誠無物。古之人。有能開衡山之雲者。有能退灧澦之水者。又有反風滅火者。皆一積誠而已。苟非誠感。則東風所驅之船。安得西風於一夕哉。雖然。或保於東風。而敗於西風。厄於東風。而保於西風。何也。此非天道之不均也。皆一生物之心也。全羅之船。旣依島嶼。船雖見破。人得生。元德之船。已出大洋。而又無西風。則終爲魚鼈耳。嗚呼。風雨也。河海也。皆天地之氣也。朱子曰。吾之心正。則天地之心亦正。吾之氣順。則天地之氣亦順矣。其所以正之順之。亦不過誠而已。蓋誠者。實理也。在人爲實心也。其妙至於貫天地。一終始。雖金石之堅確。尙可過也。况氣之浮且動者。安得不順於吾方寸哉。人但知公之所能者天地。而不知公之所以能天者誠也。故姑以誠爲說。將告秉筆者云。

孝寧大君字說

卞季良

孝寧大君語季良曰。名必有字。古也。吾名補。子幸字之。且著字說。吾欲觀之。以自警焉。季良不敢辭。甞觀易之繫有曰。善補過也者矣。詩之雅有曰。衮職有闕。維仲山甫補之者矣。能補己之過。然後能補君之闕。其序不可紊也。請以善叔爲字。蓋善者。天命之本然。人所固有者也。非由外鑠我也。堯舜也。塗人也。無以異也。雖然。氣禀拘之於前矣。物欲蔽之於後矣。是其所行。或不能無過差矣。此又衆人之所不免也。仲尼蓋傷之。拳拳焉。著之於易。所以爲後人慮至矣。嗚呼。人雖無過。以善補之。斯可矣。故稱湯之德者。有曰。改過不吝。周公不免於有過。孔子幸人之知過。且自謂可以無大過。聖人尙爾。况其他乎。始也。以善補過。終焉。立於無過之地矣。夫然後衮職之是補。明命之是賦。無所處而不當。無所往而不達。以至於兼善天下。其神化之妙。直有上下與天地同流者矣。予惟大君以溫雅文明之資。篤孝悌忠信之行。處崇高之位。好學不倦。卑以自牧。略無一毫驕矜之色。嗚呼賢哉。而猶且不自足也。徵言於余。欲以自警。古人所謂謙尊而光。不恥下問。其大君之謂歟。大君年未三十。其學問德性之美。有如此者。他日所就。其可量乎。是宜獲。太上殿下之慈愛。主上殿下之友愛。而儀範宗室。輔養上德。長守富貴。與國匹休於無窮也。無疑矣。豈不美哉。予於聖人之贊易。雖甞玩之。而未能窺其涯涘。何敢有一言。以衍其旨乎。但與人爲善之情。本乎秉彝之天也。故於大君之問。不勝感激。謹獻字若說。而系之以詩。詩曰。人苟有過。善以補之。過之旣補。格君之非。體用一源。先後則宜。勳業之盛。聖賢同歸。自天福祿。來下來爲。賢哉。大君。維善是師。維忠維孝。念玆在玆。學問之勤。惟日孜孜。心乎愛矣。出於秉彝。愛莫助之。祗以矢詩。

心字說

河崙

心者。理與氣合者也。先天地而無始。後天地而無終者。理與氣也。此之謂大極也。大極者。理也。其動靜。氣也。此天地萬物之所以爲心也。所以無極而大極者。天地之心也。萬物各具一大極者。萬物之心也。人於萬物之中。得其氣之正且通者。故理之寓於是氣者。無不全。物則得其氣之偏且塞者。故理之寓於是氣者。不能具。此人物之所以分也。然其正且通者。不能無淸濁純雜之不齊。故有智愚賢不肖之不同。偏且塞者。亦不無一路之良知。故有近於父子君臣。報本有別之倫理者。斯可見人物之心。無非理與氣之相合者也。專以氣言。則五臟之一物。專以理言。則五性之緫名。惟其理與氣合者。斯謂之心矣。理與氣相離。則理自理。而氣自氣。便不可謂之心矣。舜之命禹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以其理與氣之雜於方寸之間者。分而言之。以爲精一執中之戒。此其萬世心學之淵源也。數千載之下。迺有周子大極圖說。程子,朱子。敷而衍之。理氣之說。明且備。今之學者。一何幸也。知此則可以知死生之理矣。可以知生順而死安矣。

性字說

性者。天理之在人心者也。仁義禮智信。其名也。在天爲理。在人爲性。其實一也。寂然不動者。其體也。感而遂通者。其用也。惻隱羞惡辭讓是非。用之見於外者也。觀其見於外者。則可以知其體之有諸中矣。此所謂本然之性也。惟其資禀不齊。故有昏明強弱之不同。此所謂氣質之性也。孟子言性善。此極本窮源之論。而不及乎氣質之性。荀子言性惡。楊子言善惡混。韓子言性有三品。是皆言氣質之性。而不及乎本然之性。夫本然之性。則堯舜與塗人一也。而氣質之性。則十百千萬之不同。然而強勉學問。而變化其質。則本然之性。卽此而是矣。有如一般明珠。在淸水則明。在濁水則昏。水之濁者。淘汰而至于淸。則與夫本在淸水者。無以異。其明非外求。其昏非固有。在能淘汰而已耳。循是性之自然者。道也。行是道而得於心者。德也。苟能明於字義。則亦可以知性矣。亦可以知道與德矣。知之明則行之正矣。未有知不能明而行得不差也。

議政府相規說

自有載籍以來。人臣言行。可法可戒者。不爲小。擧其尤大彰著者而言之。則天聦明自我民聦明。天明畏自我民明畏。達于上下。敬哉有土。臯陶之告舜也。恥其君不爲堯舜。有一夫不獲其所。若己推而納之溝壑。伊尹之相湯也。旁求俊乂。列于庶位。傅說之相高宗也。敬勝怠者吉。怠勝敬者滅。義勝欲者從。欲勝義者㐫。太公之戒武王也。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于而家。㐫于而國。人用側頗僻。民用僭忒。箕子之告武王也。夙夜罔或不勤。不矜細行。終累大德。爲山九仞。功虧一簣。召公之訓武王也。一食三吐哺。一沐三握髮。以禮賢士。周公之相成王也。行己以恭。事上以敬。養民以惠。使民以義。子産之相鄭也。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敬事而信。節用而愛民。使民以時。仲尼之論爲政也。五畝之宅。樹之以桑。百畝之田。勿奪其時。謹庠序之敎。申之以孝弟之義。孟子之論王政也。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董仲舒之論王道也。開誠心。布公道。擧遺逸。廣忠益。不使庫有餘帛。廩有餘粟。諸葛孔明之爲王佐才也。罄竭心力。知無不爲。薦進人物。爲己任。房梁公之相唐宗也。仗忠信。安義命。郭汾陽之保終始也。正己格君。知人處事。眞西山之論相業也。瑣瑣姻婭。以爲膴仕。不聞不事。以罔君子。師尹之亂周也。好貨而專利。使監謗者。道路以目。榮夷公之誤周也。飾詐釣名。希世取寵。公孫弘之被譏也。不學無術。陰妻邪謀。霍光之絶祀也。重䆫複壁。田原極膏腴。梁兾之取滅也。華而不實。欲而無厭。張華裴頠之及禍也。貌柔恭陰賊褊忌忤意者。皆中傷之。李義府之賣唐家也。善探上意。善養君欲。杜塞言路。排抑勝己。口有蜜。腹有劒。李林甫之亂唐也。奸邪陰狡。小不附己。必欲致之死地。盧杞之誤唐也。弄權舞智。杜塞人言。政以賄成。僭侈無度。胡椒八百斛。他物稱是。元載之取滅也。妬賢疾能。無與爲比。盧多遜之見竄也。務財用。行新法。引用小人。王安石之禍宋也。閉塞言路。招權納賄。恣行威福。賈似道之致家國俱亡者也。登是府者。見其可法者。而必欲有諸己。見其可戒者。而必欲無諸己。兢兢業業。日愼一日。則不患不爲君子。而家國俱榮矣。反是則難乎免於禍矣。嗚呼。可不懼哉。可不敬哉。

名子說

木之生久。則必聳于巖壑。水之流久。則必達于溟渤。人之於學亦然。久而不已。則必至于有成。名汝曰久。汝其顧名而思義。毋敢放肆。毋敢逸遊。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今日行一善。明日行一善。日愼一日。雖休勿休。則可至于成人矣。不然則日損日退。必爲小人之歸矣。汝其敬之。汝其勉之。

西坡三友說

柳方善

西坡三友者。吾友李而立之自號也。而立。人豪也。少通六籍。擅名斯文。中乙酉科。歷臺諫。掌銓選。十年宦遊。功昭名著。可謂天縱之才矣。歲己亥秋。乞退南還。居永之西坡里。自號曰西坡三友。三友者。陽燧也。角觥也。鐵刀也。其自言曰。余旣離群索居。人不欲求友於我。而我亦不必求友於人。今以三者爲友。火以司㸑。觥以崇酒。刀以膾鮮。自酌自飮。旣醉旣飽。逍遙魚稻之鄕。鼓舞唐虞之天。此吾所以取友之意也。子幸有以張之。余惟友也者。友其德也。苟有可友之德。則人與物。皆可以爲友也。故古之人。多以物爲友者矣。然物之可取以爲友者。非獨此也。而必以此爲友者。豈眞以爲口腹之計乎。子所言者謙也。吾觀陽燧者。取火器也。一得其火。而使之不滅。則其光無不照。如德之一明。而使之不息。則其明無不盡。取此火者。存此思。則必有日新又新之功矣。豈止卬烘于煁而已也。觥之爲物。角也。虛中而向內。有臨下之道。其入也。或淸或濁。懷有容之量。用其器者。思其德。則必有休休樂善之心矣。何有三爵不識之患乎。若乃刀則金也。其氣配秋。而其德在利矣。用其利於物。則陳平之分肉。甚均也。用其利於政。則如晦之制事。善斷也。執此刀。審所用。則游刃有餘地矣。彼嗚敢當我之足言哉。是則內而自修之方。外而臨民之道。實具於三者之中。而夫子所稱之益友。孟氏所論之尙友。端不過此矣。以斯人而得斯友。可謂知取友之法。而其所取以善者。夫豈小哉。他日應束帛之徵。膺具瞻之責。進退百官。陶甄一世。上贊南面之化。下垂竹帛之名者。未必不資於三友之力也歟。嗚呼。大丈夫生斯世也。遇不遇天也。雖然。方今聖明在上。泰道維新。拔茅彙征。惟其時也。吾何不爲豫哉。當刮目以竢云耳。

字洪燕山景漸說

姜碩德

唐城洪公燕山。字彦靑甫。以告晉陽某。易其字。爲其取色。而遺德也。蓋朋友字之。古也。余奚敢辭。請以景漸爲字。而申其說。夫山。物之止而至靜者也。何以知其然也。大浸稽天。風震雷。而凡有形氣者。莫不飄蕩摧挫。而之山也。獨屹然卓峙。無少撼搖。則斯固物之止而至靜者也。聖人於易之艮。取以爲象。有以哉。雖然。山止於止而已耶。其靜中之動。將不可勝言耶。今玆一元之氣。周流無間。大山生意。油然不息。及其至也。芝蘭豫章麟鳳璵璠之屬興焉。而江河之混混滔滔。不捨晝夜者。亦原於此。玆非不動之而動之。漸以至於此極歟。况燕水甘土厚。元氣之所鍾秀者乎。洪君安重溫厚。不爲外物所撼動。必以正。他日進得其位。居賢善俗。如山上之有木。必極其高大。以垂功業於無窮者。有是夫。

虎巖說

尹慈

衿之東有山峙焉。勢北馳如行虎。有石巉巖。世號爲虎巖。術家相之。立寺於巖之北隅。曰虎押。去其北七里有橋。曰弓橋。又其北十里有菴。曰獅子。此所以壓其行虎之勢也。余於庚午春。自御史來守于玆。俗固愚騃。而余亦愚者。人皆謂巖之使然。而向之鎭壓。欲其不愚故爾。余謂有狂泉。有淫泉。有貪泉者。何也。不過曰。人之飮之者。無非狂且淫貪而得名焉。則安知居是巖之下。飮於斯。食於斯。遊於斯。寢興於斯者。不爲愚乎。理或然矣。然亦未可知也。昔吳隱之爲太守。則飮貪泉而終不貪。淸操愈勵。因作詩云。試使夷齊飮。終當不易心。况人之智愚。禀於有生之初。非山水所能移者乎。假令居是邑者。或如顔子之賢。如愚而不愚者。終亦未可詳也。以此推之。余與俗之愚。非巖之故也。其曰巖之故者。誠愚者也。嗟乎。唐之柳子厚。愛冉溪而家焉。更之爲愚溪。是乃自以其愚而扁之。盖古愚公谷之遺意。而有不愚者存焉。如愚之愚。一言一動。于公于私。無適不愚者也。故余竊取柳柳州愚溪之愚。改虎巖爲愚巖。其如誠愚者。何也。敢爲之說。以竢夫不愚之君子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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