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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燕薊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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尙書洪公爲冬至正使。辟余從事。時余在東營幕府。請暇入洛束裝啓程。凡往還一百五十八日。行六千二百餘里。畧有記咏。以備日後之觀。

戊子十月二十五日

晴。高陽四十里碧蹄館宿。郡守李海存 三使臣奉表出慕華館。行査對。仍發。余與劉僉知光祐,玄察訪雲瑞,朴斯文載宏。同爲陪行。家兒來錫辭退。隔年異域。殊可悵也。到弘濟院店。親友話別。餞以酒盃。醺然一醉。洪翰林在喆。與其胤兒原鐘。拜辭於使蒙轎前。余亦握別登道。雖無幾微色。不覺惘然。家僮致雲願從行。許之。然年纔二十餘。未經險艱。萬里遠程。或慮我僕之痛。不無屢顧之色。而渠則揚揚自得。踴躍登途。還可笑也。

十月二十六日

晴。坡州四十里坡平館宿。牧使李源祖 堂侄稚受甫來別。記昔從兄之莅是邑也。余年十五。稚受纔三歲。轉眄之間。閱歷三十星霜。老大叔侄。相對於此。亭廨園塢。觸目愴舊。

十月二十七日

晴。長湍四十里臨湍館午炊。府使徐致輔 松京四十里太平館宿 留守金炳朝。經歷成龍中。 栗谷先生花石亭。在臨津江上。蒼檜儼然。猶爲人愛惜。而亭上揭先生詩。詩曰。林亭秋已晩。騷客意無窮。遠水連天碧。霜楓向日紅。山吐孤輪月。江含萬里風。塞鴻何處去。聲斷暮雲中。余於壬戌秋七月旣望。與金士集續赤壁之游。舟中載酒壺一,洞簫一,琴一,詩軸一。放舟於夢鷗亭下。夜泊花石之間。沿江上下。跌宕終宵。士集乘醉鼓琴放歌。弄簫賦詩。白髮蕭颯。宛是風騷人也。于今復過此地。泉坮難作。滄桑易地。松京。故都也。登滿月坮。見石礎橋欄。狼藉於荒烟野草之間。儘是五百年氣數所致。而善竹橋上血痕沁石。鄭圃隱精忠大節。尙令人起敬於千載之下矣。權草樓詩曰。雪月前朝色。寒鍾故國聲。南樓愁獨立。殘郭暮烟生。眞懷古絶唱也。夕間往拜留相金友聖八,申友德卿。來留營衙。仍敍話而還。

十月二十八日

晴。靑石洞四十里秣馬。金川三十里金陵館午炊。郡守閔致文 平山三十里東陽館宿。府使尹勉鎭 靑石洞。夾山抱溪。旁多險阻。逶迤數十里。只通一線路。古之馬陵井陘。何足以喩其險也。足可以綰轂西關。而丙子之亂。胡騎豕突。如踏平地。未聞一夫之當關。今於昇平之後。築城設關。不幾近於亡羊補柵乎。且人烟湊集。樹木童濯。昔之險者今焉夷。國家之浪費失計。孰甚於此。映水屛在金陵之南川。川是朴淵之派也。石壁嶙峋。聳出水面。環若展屛。屛面隷書刻映水屛。屛前有龜趺石碑。皇明天使許國,魏時亮題詩處。而碑陰又大書廻瀾石三字。許國筆也。猪灘亦一險津。峽道盤轉。水勢悍駛。築長橋以濟人。潦水汎漲。則非船莫渡。丁酉之亂。都元帥金命元夾灘拒虜兵。敗於此。咸傔鎭默來見。是金陵人也。余在順天府。與默三年共一室。見其爲人。醇謹寡默。未嘗論人長短。終日如愚人。然扣其中。則涇渭了然。愛其人情自篤。每呼之以默。夫默者。無限受用處也。夷考其行。表裡無間。噫默乎。視世人喋喋利口。而無其實者。倘作何意。

十月二十九日

晴。夜雨。蔥秀三十里寶山館午炊。瑞興五十里龍泉館宿 府使申常顯。 太白山城在平山邑南五里。譙堞周遭。壓臨大路。城中設麗朝壯節公申崇謙之祠。蔥秀川西。石壁矗立。叢蒨可愛。一道泉溜細滴。凹嵌之石。珠逬露綴。味甚淸冽。泉傍鑿石作坮。可容數人之坐。刻聽泉仙榻。又刻玉乳靈岩。傍刻朱之蕃題。又刻靈岩玉溜。此長白劉鴻訓題。其餘珍珠泉懸珠等字。不知何人筆也。仙榻東壁。刻朱天使塑像。太半磨沏。地名本是聰秀。而天使董越。以其峯巒之蒼翠如靑蔥。改聰爲蔥。因作記云。

十月三十日

晴。釰水四十里鳳陽館午炊。鳳山四十里洞仙館宿。郡守尹禹鉉 釰水。卽鳳山巨店也。溪山平衍。土沃人富。勝於邑基。鳳有邑弱村强之名。良有以也。

十一月初一日

晴。黃州四十里齊安館宿。兵使李恒權。縣監李賢耆,虞候申在良 洞仙嶺在黃鳳交界。岡巒廻抱。樹木密鬱。逶迤行十里餘。設城於兩山中坼之間。門樓揭扁曰洞仙關。亦一西路隘喉也。關內往往有奇岩小溪。岩有舍人之名。未知何義。而石勢叢立。嶙峋可愛。正方山城在其西。屹然爲保障之地。而城之北。有立石洞。開野於山谷中。西通沙院坪。東臨洞仙館。天作之險。可容數三萬衆。昔有移建兵營之議。而未果云。按高麗高宗十八年。蒙古撒札塔。擧兵來侵。李子晟屯兵洞仙驛。殊死拒戰。卽此地也。嶺盡而野開。黃岡粉堞。縹緲入望。漸見長林夾道。大川繞城。月波樓陡起於城南之頭。營屬紛紛來見。往在乙酉。從兄建節於此營。翌年捐館。余有三宿之戀。追念疇昔。不覺愴神泣然。

十一月初二日

晴。留。三使臣査對於齊安堂。仍修 啓。撥便。付家書。觀妓樂於軆仁閣。使行諸人。始得休憊。醉娛終日。稍慰遠行之勞。衙園之東。有太古亭。亭之左有竹樓。蕭灑幽靜。蓋月波竹樓。皆取黃岡之名。出於東人之好侔古也。年前。余與李友仲善諸人。共辦月波之游。仍欲泛舟於樓前。時秋雨新晴。夕月未上。將看靜影沈璧。浮光躍金。主倅李丈羲玄氏。貽書諸人曰。老夫於此。興復不淺。而却讓頭於少年輩。甚可茹悵。書纔來。烏雲一片。從東嶺浮來。頃刻之間。雨脚如麻。樓與川盡入於混沌世界。諸人在樓中。茫然敗興。李丈又作短歌一闋嘲之。歌曰。問爾月波樓。細雨聲何意麽。月沈沈夜三更。桂棹蘭槳尤好麽。吾輩東閣觀梅。秉燭夜游麽。余卽席答送一闋曰。赤壁淸江上。細雨聲尤好麽。紅闌干畫閣船。碧紗籠照耀麽。胡爲乎壬戌景。只取月色麽。李丈盛設歌妓廚傳送之曰。此是少留龍門賞雪之意。仍設酌張樂。鷄鳴雨止。相顧而罷。

十一月初三日

晴。中和五十里生陽館宿。府使李煥庚 駒峴以外。關西地也。遞騎大同驛馬。其馬眼若垂鈴。步如流星。良種也。但軆太小。騎而馳。搖搖如跨驢。半千長程。何以致遠。余嗔驛吏。使之換騎。吏曰。三十正官。凌晨登程。擇騎先發。馬群遂空。咄咄無奈。

十一月初四日

晴。平壤五十里大同館宿。監司金魯敬,庶尹李祖榮,中軍金善一。 平壤。第一江山也。檀箕以來。至今五千年繁華之場。國內名勝。無與相埒。自永濟橋。向大同江。江之南十里。長林沿江。夾路風帆。沙鳥隱映於其中。林盡而彩閣粉堞。臨江突起。映帶縹緲。宛開一幅活畫。令人已覺神氣爽然。指顧之頃。遽爾登船。船之制。朱欄彩檐生有扁楣。左曰綾羅泛舸。右曰碧漢浮槎。下船由大同門。入住練光亭。沈學官彝鎭。咸斯文永述。俱以營幕來訪。

十一月初五日

晴。留。三使臣査對於澄淸閣。仍修 啓。撥便付家書。練光亭。揭第一江山四字。金陵朱之蕃筆。又揭長城一面溶溶水。大野東頭點點山一聯。高麗壯元金黃元詩也。黃元登亭賦詩。得此聯句。終日苦吟。更難得句。遂痛哭而下樓。李尙書晩秀,洪尙書義浩,洪尙書奭周使行時。共登此樓。足成全篇。萬戶樓坮天半起。四時歌吹月中還。屐翁 雲烟不盡江湖上。詩句長留宇宙間。澹園 黃鶴千年人已遠。夕陽回棹白雲灣。三怡 金三淵詩。雪嶽幽棲客。關河又薄游。隨身有淸月。卜夜在高樓。釰舞魚龍靜。杯行星漢流。鷄鳴相顧起。留興木蘭舟。鄭知常詩。紫陌春風細雨過。輕塵不動柳絲斜。綠窓朱戶笙歌咽。盡是梨園弟子家。又雨歇長堤草色多。送君南浦動悲歌。大同江水何時盡。別淚年年添綠波。此時(註一:疑是字誤書為時)古今詩板中。最是膾炙者也。任疏菴叔英記文長篇。揭於中樑之上。軆格高古。音調瀏亮。令人可誦。亭在頭城。前有頭坮帆檣野色江流點綴於平沙遠岫之間。後有城府巿肆邑屋之富。一擧目而兼有之。可比於杭州有美堂矣。但城內無井。堪輿家謂此邑基是行舟之形。大忌鑿井故也。邑人汲江水而飮之。又立兩石柱於城外以鎭之。浮碧樓在長慶門內。縹緲窈窕。與練光相伯仲。而傍有牧丹峯。前對綾羅島。城巿稍遠。故淸爽過之。兩楹揭靜影沈璧浮光溶金一聯句。永明寺。在浮碧之傍。而有得月樓最爽豁。麒麟窟,朝天石,乙密坮。皆在牧丹峯下。有東明王舊蹟。而年代杳茫。不可盡攷。淸流壁在浮碧下流。翠壁削立。搖漾水中。石面大書淸流壁三字。栽松亭,超然坮。皆在相望之地。由朱雀,含毬門出。有箕子井田遺址。平原曠野。溝洫定界。九區百畝之制。井井有條理。夫隅各立一小石以標之。橫渠所謂可試一鄕者非耶。有井田溝洫圖。田畔有箕子宮。殿宇碑閣。巋然獨存。洞豎仁賢之碑。門揭八敎之扁。門內有石築九疇壇。近地有箕子井設石井。欄以護之。由九三門入其殿。扁其北曰三益齋。南曰養正齋。左右曰依仁房,忠道室。使經義生居之。仁賢書院在外城之內。奉安箕子畫像。眉目粹然。頭着冔冠。千載之下。令人肅敬。愛慕之心。油然而生。環東土數千里。能有衣冠禮讓之俗。豈非先聖八條之敎耶。昔徐藥峯得中國人所模寫箕子陳洪範圖一本。匣藏于院中。左有御史閣。奉 孝廟潛邸時尋院舊蹟。紅箋書鳳林大君某月某日字。忠武祠。乙支文德及金良產妥享之所也。文德値唐太宗東征高句麗時。奮起獨戰。使唐家百萬之師。攢手奔北。良產倡義。效勞於甲子适變。香火之設。有以也。武烈祠在靜海門內。奉石尙書星李提督如柏(註二:疑松字誤書為柏)畫像。我東壬辰之亂。被再造之恩於皇明。而兩人皆有功於援兵故也。閒似亭在外城井田東門之外。臨江陡起。蕭灑穩籍。蓋取黃山谷詩江南水色碧於天。中有白鷗閒似我之義歟。箕子墓在七星門外。松檜鬱然。有紅箭門。墓前立碑。刻箕子墓三字。墓制方而不圓。上頭稍尖尖然高可數丈。丁字閣中。設鐘簴於左右。祭享器用也。嬋姸洞在路邊。自古邑妓所葬處也。纍纍衆墳。埋沒於野草荒烟落花疏雨之際。魂兮魂兮。生長於歌榭舞坮之中。安知異日得見騷人韻士酹酒記咏於斷雨殘雲之間乎。申光漢詩云。願作嬋姸洞裏魂。有買死馬骨之意。故得詩淫之嘲也。布政門內。亦有五旬亭。多景樓諸勝。蓋錦繡江山無處不佳麗也。夕間。咸子承設琴歌酒饌。邀余餞行也。沈文多送漿脯,鹽脯,蝦魚,艮醬之屬。往返燕路。饌需極難。自家曾經此患。故爲余道之。有此賑。可感可感。

十一月初六日

晴。留。

十一月初七日

晴。順安五十里安定館宿。縣監金有喜 徘徊亭在邑南一里許。方塘環欄。島嶼點綴。栽花種樹。極有佳趣。每當春夏之節。足暢幽情。粤在丁未。 先君子以楊牧時船艙事。被 恩譴。居謫於此邑。其時主人之子金吏元顥尙在。招見饋以茶啖。相對愴舊。

十一月初八日

晴。肅川六十里肅靈館宿。府使李圭徹 關西一道政堂之傑搆者。以寧邊爲最。此邑前倅李載弘。摸得寧邊之制。改建政堂。其大小間架。毫無參差。

十一月初九日

晴。安州六十里安興館宿。兵使李鐵求,牧使尹秉烈,兵虞候朴敬悳。 百祥樓在城東。宏壯軒豁。過於練光亭。而淸川江平鋪於野外。遠近群山。羅立如兒孫。其東北峯。縹緲突起於雲間者。藥山東坮也。眼界爽豁。已覺朔氣逼人。兩楹揭一聯曰。野闊江流細。樓高朔氣多。金周默筆也。與副三房同行諸人。設妓樂於樓上。趙友存恭在兵營幕中。備送酒饌。迫曛始罷。

十一月初十日

晴。留。三使臣査對於貳衙軒。仍修 啓。撥便付家書。七佛寺在玄武門外。按隋煬帝使宇文述。東征高句麗。師到淸川江。江水漲流。未量其淺深。觀望未渡。忽有七僧攝衣從下流渡去。宇文軍隨而中流漸沒。盡爲渰死。水爲之壅流。僧因忽不見。化爲石彌勒。散在淸川江邊。因其所立之處。建彌勒院以庇之。又鑄大梵鐘。懸於佛樓上西軒。刻記七佛事顚末云。相公桑在淸川之野。梧里李相公元翼之所植也。屢千株。叢鬱成林。勸民蠶織之意。藹然尙存。故名曰相公桑。望京樓在城南之頂。俯瞰內外重城。閭閻撲地。舸艦迷津。保障形勝。亦一大都會也。忠愍祠在內城東北。宜春君南以興。當丁卯虜亂。以兵使立殣。因地建院。以供籩䇺。按南公之從弟以雄。以奏使入皇京。一日。以紅錦大書南以興戰死安州。揭之通衢。是時皇明陵夷。建虜猖獗。公以偏邦一帥臣。倡大義於天下。豈不誠壯哉。節度營昔在鐵瓮城。甲子适變後。移置於此。淸川江水源。自寧遠陽德等山郡來。繞出百祥樓城下。入于海。古稱安州城爲天塹之地者。以此故也。今江水退流城外。便成野田。無足恃也。 正廟朝爲疏鑿計。擇遣武將之有幹略者。屢興役而未成功。其後設疏鑿倉。置監色。年年董役。水道。今有可回之勢。稍得人力。則事半功倍。而年久懈弛。徒作麋費之資。一帶天塹。可勝嘆惜。安州城。蓋與慈山慈母山城。寧邊鐵瓮山城。爲鼎足之勢。按金淸陰嘗奏 國家安危。係於安州一戰之勝敗。豈不以安州之勝敗在於淸川江之險阻而然乎。觀妓樂於節度營。其綺羅環珮。不如平壤。而技藝則頗勝。曾聞朴譯進行到安州。妓玉娘年纔十六。勸酒之際。誤翻酒於紅裳。朴拂拭之。有歉色。娘曰。無妨也血色。羅裙翻酒汙。朴笑而奇之。贈五百靑銅而去。有是妓有是風流。百祥樓下。有趙侯鍾永守城碑。辛未。西賊弄兵潢池。淸北瓦解。安陵朝暮且陷。人無固志。趙公以守土之臣。慨然以城亡俱亡之義自處。埋安祠宇。治送家眷。着戎衣伏釰。坐政事堂。招諭衆人。激以忠義。臨機決策。治兵繕堞。譏詗城中人之與賊和應者。立斬數人於前。當是時。羽檄交馳。杯酒從容。談笑而處之。兵旣募。城且完。賊之據松林者。不過相望之地。而凶謀遂沮。淸川一帶。賴以不潰。帥臣始乃出兵擊之。焚蕩松林之巢穴。追至博川津頭而還。國家安危。專賴安陵之捷。江淮保障。是誰之功也。

十一月十一日

雪。博川大定江四十里越津。郡守張彥汲 嘉山三十里嘉平館宿。郡守徐有民 淸川江在安州城外。關西之稱淸南淸北者。以此也。江値半氷迂回數十里。從上流渡。津船設閣。扁揭泛星閣。時雪花亂飛。朔風怒號。鼓角颺聲。人喧馬嘶。余袴褶跨鞍。指顧於曠漠之野。隱然有出塞之意。顧謂雲老曰。意想何如。雲老有慘憺之色。而强應曰。呸。大定江。卽博川嘉山交界。而淸北諸邑商賈。積峙物貨於津頭。亦一都會也。博川倅具舟楫。設小酌來迎。李基榮者。博川知印也。當西賊之變。賊據邑拘倅。倅任聖皐也。邑屬望風投降之際。基榮潛出見任倅。受請援之書。置之衣縫間。跳出重圍。夜赴節度營納書。具道其任倅被執不屈之狀。願得精砲五十名。還復博邑。節度使壯而許之。遂成其計。逐賊而復其邑。出其倅於拘絏之中。噫。任倅之莅邑也。視基榮不識何狀。而臨亂效忠。辦得奇功。如彼其卓犖。誠可異也。余招見其人。眇然而貌且寢。以貌取人。失之子羽者非耶。嘉山妓蓮紅。鄭忠烈蓍所眄也。忠烈罵賊不屈而死。其弟耋被創將死。紅泣請於賊。乞收屍。賊義而許之。遂殯殮於家。救治其弟。賴而復生。及其返櫬也。隨至浿江。痛哭而還。 上聞之。命給復厚賜。以彰其節。夫蓮紅。以遐鄕一娼。名徹 九重。來人過客。皆求見其一面。不惜贈遺。豈非秉彝之天。使人起感而然耶。彼降倅之屈膝。靦顏於賊庭者。抑獨何心。鄭忠烈公蓍。星州泉坪人也。辛未。賊起嘉山。公以邑倅。被執不屈。罵賊而死。其父魯見其子被執。勖以臣節。從容就義。同日幷命。朝廷幷施贈諡之典。賢哉侯也。公以寒岡後裔。投筆從官。一麾西州。不幸値凶鋒。蹈白刃如赴樂地。若非素講義理於家庭之間。則豈有父子死義。如彼其烈烈哉。余過泉坪。求問其遺廬。又訪其季旌閣墓阡。巋然於崇山巨川之間。可以想見其人。

十一月十二日

晴。定州六十里新安館宿。牧使柳相弼 曉星嶺在嘉山邑後。峻岋縈廻。樹木成林。亦一關隘也。納淸亭。定州初境也。天使唐皐名其亭。蓋納涼之意。而丙子。胡騎猝至。蹂躪場巿。今人稱物之拉破無餘者。爲納淸場者。出於此亭名。適符於納淸兵之義。吁可異也。亭廢但有址。村店櫛比而已。近邑五里。有五龍浦石橋。長亘林藪。夾道林盡而有院。院豎聖蹟碑。碑紀 太祖隨州戰蹟。奉安御墨。隨州。卽定州古號也。新安書院。在東門之內。新安。定州古號也。以邑號之相符。邑人議建朱子院宇。鳳鳴書院。在甲岩之左。奉仙源,淸陰兩先生位板。蓋仙源有甘棠之遺愛。淸陰以雪窖之節。路過此地。邑人建院幷享。院中揭仙源影幀。粹面皓髮。峨冠博帶。三淵作贊曰。挹其色。藹然可掬。窺其際。穆爾有定云云。千載之下。可以想見其氣像。紀績碑。在東門內。卽 太祖,宣祖兩聖之蹟。而 正宗朝所豎也。高麗恭愍王十三年。崔儒塔思帖木兒謀反。 太祖戰捷于㺚川。川在五龍浦南。尙有戰場坪。元帥坮。壬辰倭亂。 宣祖西狩。駐驆于州人卓龍家。碑紀此蹟也。凌漢山城。遠遠入望。聞於邑人。高麗所築。而地窄泉少。難以容衆。本邑防營也。城堞之雄壯。邑里之繁富。何遽不若安陵。而山川秀麗。素稱文明。邑有登科者六七十云。國內諸邑無比也。辛未。賊入據此城。經歲乃下。時邑之士。無一從賊。韓浩運罵賊立殣。玄仁福倡義募兵。因以激關西忠義之士。朝家贈恤收用。不亦宜乎。新倅柳相弼。莅官纔未幾日。迎接使星。廚傳之供。亭堠之徒。嚴明有條理。境內肅然。吏民畏而愛之。可見其禦牧之材。而創攘之後。尙未蘇弊。故方營修繕城廨。厘革痼瘼。憂國奉公之意。溢於辭表。亦可歆歎。

十一月十三日

晴。郭山三十里雲興館午炊。郡守鄭日復 宣川五十里林畔館宿。府使李儒常 郭山介於定,宣之間。邑小而吏稀。支待齟齬。自古然矣。然地沃饒人民富。穀品甚好。故燕京貢米。必取宣,郭之米也。主倅贈紋石硯一枚。行者有贐之義歟。安陵人朴宗默。關西偉人也。爲余道郭山戰蹟。令人可聽。當西賊之起。郭倅李永植。棄邑圖命。請於節度營。願借輕騎。爲松林之援。將功贖罪。及其捷也。請於諸將曰。吾以守土之臣。棄邑圖命。微功不足以贖大罪。願以乘勝之鋒。合力齊進。克復郭邑。仍泣下。咸從倅尹郁烈。順川倅吳致壽。慷慨許之。率安州壯士軍官金啓默諸人。自博川津頭。直走郭山。勦蕩賊窟。賊望風而走。諸將方欲下馬之際。斥候急報。賊兵大至。諸將還上馬。馳到邑之後峴。見賊陣彌滿前坪。相距五里。前面建淸北副元帥旗號。有十餘賊騎。兜冑輝煌。釰戟森列。繞陣而行。諸將立馬於峴上。一字擺開。先以精砲手分隊。迭進連放之。賊不敢迫。郁烈顧諸人曰。彼衆我寡。難以久持。我軍一踰峴。則賊必掩之。一旋踵。則賊必追之。等死耳。不如先發制人。諸將努力前進。若有逗遛不進者。爾斬我。我斬爾。言訖一聲發喊。躍馬先發。揮大刀馳突如飛。諸軍賈勇爭先。無不一當百。賊大潰。斬其酋長十餘人。賊魁李齊初。勇力絶倫。而莫敢攖其鋒。拔馬望龜城大路而走。壯士軍官四人。聯騎追之。生擒而還云。宣川。防營也。地在要衝。邑且雄富。但無城堞嶺隘之險。衙內有禦牧軒。軒之東。有倚釰亭,掛弓樓,安制閣,步虛閣。衙垣西北隅。又有成趣亭。而倚釰亭。宏傑軒敞。聞於西路。東林城在淸江坪之北。依山築城。城外大路橫走。松杉參天。不見日影。松林盡處。設城於兩山之口。扁其門曰鎭西關。烟坮烽堞。往往出山頂。鎭將具橐鞬。祗迎於南門外。邑之北。有釰山之城。亦足以備陰雨也。

十一月十四日

晴。鐵山五十里車輦館午炊。府使尹得儉 龍川三十里良策館宿。府使蔡文永 西林城。在鐵山初界。與東林相上下。城中置僧軍。由東門出西門。鎭將具橐鞬拜路左。車輦館距邑治三十里。良策距邑治二十里。俱以使行迂路。別設館所。出站支待也。良策之南崖。有天淵亭。芳岩臨溪。林木翳然。石壁刻第一溪山。又刻聽流。岩亭之北。有溪堂三處。三使分處焉。到灣隔夜。懷思悄然。與同行諸人。酌酒於亭上。聊以遣懷。

十一月十五日

晴。義州五十里所串館午炊。三十里龍灣館宿。府尹徐淇修 箭門嶺。在義州西十里。登嶺而望。鴨江以北。胡山慘憺。朔漠之氣。凜然逼人。見一山雄崒特立於遠近之際。問其名則金石也。渡江後繞過此山。而入柵云。到灣府外城。以巨石作虹霓門。內城南門。扁以東海第一關。城內巿肆閭閻公廨樓閣。辦錯棊布。井井有規模。儘是邊門鎖鑰之地也。入處朱宣閣。

十一月十六日

雪。留。三使臣査對於鎭邊軒。修 啓。撥便付家書。冬暖如春。毛具不敢着。邊上如此。都下可知。今日雪下。始有微寒之意。撥回。連見家書。可謂千里咫尺。

十一月十七日

雨。留。赴燕馬點閱於龍灣館下。蓋以嶺南,湖南,湖西,關東,關北五道驛馬。前期來待於灣上。先擇使臣轎馬。次把裨譯所騎。自前使行。以馬劣之致。稱以蹇足。違法狀聞。把上兩西驛馬。西驛凋弊。殆難支吾。今行痛禁前弊。而但積雪氷程。往返四千餘里。以若果下馬。安能致遠。余亦不能無動於心。而其於執公之言。亦無奈何。余把公忠道利仁驛張於仁老味馬。其馬騮。眼如垂鈴。脛細而鬃高。蹄嚙咆哮。儘是良駒。但形如小驢。人皆不顧也。余牽過而有之。萬里前程。賴此一鬣。觀其骨相。果能以小敵大耶。魚川督郵趙渡。順川人也。聞其人居家孝友。有卓異之行。而接語也。諄諄然言若不出口。夷考其行。卓乎難及。价川之玄心穆。中和之李鳳集。俱以窮經篤行。被朝家褒揚之典。斯人也。亦足以匹美於玄,李也。余乃款迎。不覺起敬。

十一月十八日

晴。留。灣上人白晝榮。得存問札於京中。付玄察訪雲瑞。玄與白。酬酢淋漓。余吟一絶曰。洛下玄雲瑞。灣中白晝榮。情誼因地得。名姓自天成。以其姓名之的對也。旁觀大笑。劉僉知光祜字君實。以兵裨掌馬政。故余呼以司馬君實。又或有拘執之事。更呼以司馬牛劉。亦不以介意。崔雲泰。宣川馬頭也。赴燕凡四十七次。彼中游覽處及風謠物情。貨窟利竇。洞悉無餘。雖老譯。莫能及焉。前後使臣。百事必問。應口輒對。以其功勞。年前使臣筵奏陞資。至除邊將。今見其人。老而益壯。指示游燕之跡。山川,道里,樓坮,城闕,巿肆,苑囿,花卉,禽獸,寶貨,珍怪之物。如誦宿文。初行諸人環坐而聽之。皆目瞠口呿。久滯邊城。好得消遣之資也。林景岳。灣上大賈也。爲人短小精悍。出入燕薊二十餘年。積著至累萬萬。人持景岳一丈圖署。則燕人雖千萬金。不惜出給。其見重於異域之人可知。豈其得陶朱之術而然耶。

十一月十九日

晴。留。邊門迢遞。塞月照亮。不耐家國之戀。耿耿孤燈。仍不成眠。欲與同行諸人。登統軍亭。諸人或作紙牌骨牌。或携妓設酌。或歌笛自娛。與之謀。皆不諧。余乃呼小童。佩一壺酒。獨上統軍亭。亭在城北最高阜。胡天寥廓。大江平流。金石,松鶻諸山。縹緲入眼。時雪月崢嶸。銀河晃瀁朔漠之氣。惹起悲壯之懷。遂痛飮數椀。見壁上多揭詩板。鄭東溟詩曰。統軍亭前江作池。統軍亭上角聲悲。使君五馬靑絲絡。都督千兵赤羽旗。塞垣兒童盡華語。遼東山川非昔時。自是單于事游獵。城頭夜火不須疑。李東岳詩一聯曰。宇宙千年人似蟻。山河萬里國如枰。鄭松江詩曰。我欲過江去。直登松鶻山。西招華表鶴。相與戲雲間。皆淸亮可誦。夜久風壯。不得久坐。還下亭。諸人已齁齁睡矣。

十一月二十日

晴。留。聚勝堂在客舍東。 宣廟壬辰駐蹕處也。 英廟御筆扁額。從日涉門。入門內。有小園。滿栽花木。粉墻下築小坮。登坮而俯瞰。城中瞭然在眼。在昔龍蛇之變。 大駕去邠。一片孤城。翠華凄涼。幸賴皇朝再造之恩。李提督提兵東渡。掃蕩島寇。復我八路。如綫之國勢。復奠磐泰。於乎不忘 先皇之恩。而皮幣之役。年年歲歲。經過此堂之前。匪風下泉之思。烏乎不油然起哉。 宣廟御製詩曰。痛哭關山月。傷心鴨水風。朝臣今日後。寧復更西東。時東西黨論。莫可調停。國事以至板蕩。 聖心有所感發而然也。聚勝之左。有延春堂。鎭邊之北。有二宜亭。無足可觀。惟九龍淵。在統軍城外。東北八里許。石壁臨江。松樹掛壁。頗有幽趣可賞。

十一月二十一日

晴。留。淸陰先生遺蹟碑。在統軍西南岸。先生被拘瀋陽也。留一年於灣上。與徐晩沙景雨,李尙書顯英。同住一村。相與酬唱。名其村曰壽星。淸陰詩曰。天涯邂逅接柴門。歡會依然似故園。他日龍灣輿地誌。定知編入壽星村。

十一月二十二日

晴。留。均包之法。年例也。裨譯有八包之例。堂上白銀三千兩。堂下減一千。使交貿燕貨而取其剩餘。近歲銀貨不贍。此法遂廢。遂令諸商之貨于燕者。不許私帶貨物。就包名帶。入皆稱其輕重折價。價滿銀百兩。則折稅銀十二兩。均分分屬於各員。謂之均包。每多潛售。照檢失宜。則灣尹與書狀。按同稱枰鮮不見欺。莫可捄弊。

十一月二十三日

晴。留。皇曆賫咨官先來夜渡江。其聞見事件槩云。一關內關外年事七八分登稔。一水原大靑島人率男女家眷乘舟。移寓海西。中洋遇風。漂到薊杭間。順付賫咨便出來。一軍機大臣英和。以權寵之臣。因山陵事。遠配黑龍江。失勢故也。一皇太后上尊號。頒詔之勑。以順付於直使回便之意。禮部已奏定。

十一月二十四日

晴。留。入燕禁物。卽金,蔘,貂,㺚。而紅蔘爲尤甚。蓋最初蔘包。不過四十斤。年加歲增。今至五千。而燕人貿紅蔘。十倍其價。故我國人抵死潛商。莫之禁遏。蓋五千斤包蔘之外。雖一斤禁物也。今行 朝家令飭截嚴。使行入灣之夜。灣尹遍搜。行中正官高景斌,李廷植,金性淳,李好基被捉。玄察訪雲瑞亦見捉告歸。使行貽羞。非所暇論。而行色悽然。塞上去留。令人黯然。明將渡江。先修家書於燈下。懷緖萬端。而洛中親知之札。一一修答。又付書於東營。今行未見統軍亭之落大。威化島之馳獵。將以回還時爲期。而亦可恨也。灣校朴獜碩爲人詳敏勤幹。治裝之節。皆令周旋。又付置衣箱於其家。

十一月二十五日

晴。渡江九連城三十里午炊。溫井三十里宿。晨起裝束。頭戴圓小竹涼笠。笠懸銀頂子孔雀羽。身着軟紅縷緋周衣。上掛紫芝色短袖快子。腰繫藍禾紬纏帶。手持漆色藤鞭。跨馬而出。隱然有鐵衣從征之意。諸人相顧而笑曰。此何貌樣。抵鴨綠江邊。灣尹設祖帳。與使臣搜檢人馬。修付狀啓。飮餞而發。一渡江。東國地盡矣。出塞之心。安得無幾微色。而多日淹滯之餘。還覺快爽。鴨綠江。古馬訾水也。與中江三江分爲三條派。時日氣甚暖。鴨綠則氷渡。中江三江則以越川軍渡。涉江後。蘆葦一望無際。傘蓋翩翩。漸沒其影。江邊送行者。莫不黯然銷魂云。人情然也。九連城。 皇明時鎭江府也。又曰靉湯城。金麗相持。金將軍幹魯幷有也。自鴨江至柵門一百二十里。空其地。使不得耕種。淸初定界也。午站始設乾粮廚房。以松木作平盤。薄饌冷飰。而諸人之甘喫。反復勝於沿路方丈之食。此所謂饑者易爲食耶。抵溫井擧火。行十餘里。古木蒼藤。斷橋深澗之中。冥行擿埴。闔眼據鞍。只信馬蹄。甚可危怕。夜抵溫井坪。灣校先期入來。設幕數十處。幕底掘地燃火。鋪板於其上。三使一行分處。而下屬皆露處燔榾柮。聚首圍坐。烟火蔽野。又多虎患。灣府槍卒持槍吹角。達夜巡警。夜深星河熒熒。燈光錯落。遂吟李黃庭稀燈大野行人宿。初雪長河獵騎廻一句。逼眞境也。金石山與松鶻山對峙。峭峻雄特。山下多有可居之地。而可惜好風水。等作閒田矣。湯山城在柳田十里。 皇明所築。而置指揮使地也。城根埋沒。林木叢密。昔日人民所居之地。磑碓之屬。磨砌於風雨。在在入現。而鴨江以後。每見川原成局。阡陌有址。彷彿如聞鷄犬之聲。

十一月二十六日

晴。柵門六十里宿。蔥秀水石。酷似平山蔥秀。猝然遇之。如逢舊友於他鄕。渡江後。始見淸人。沿江戍卒。作幕屯居。而路中一無現影。蓋人迹所不到也。路益險。艱辛抵柵中。柵在鳳凰城餘麓。蓋北自塔刺地方。南至海門二千餘里。設七十所。此其一也。邊備也。定界也。然折柳樊圃。狂夫瞿瞿。此之謂歟。先送入柵報單。人共幾。馬共幾。詳載報單中。少憩入柵門。奉表咨文一行。次第隨入。鳳城將及通官輩。設椅於門右之室。列坐而觀之。甲軍皆環柵而如堵。遂入處民人家炕上。整頓行李。見路西有關帝廟。丹雘雕刻。耀人眼目。傍設佛殿。自此至皇城。一㨾其制。无處不設云。崇奉神佛。國俗可覘。三使臣往見庙中。余亦隨往。有一官員。請入炕上。與使臣筆談。設卓供茶。頗有升降禮讓之風。姓名關札哈。滿人也。居塞外六品文職云。皇曆賫咨官李宜敎回路。入見入柵。狀啓便付家書。

十一月二十七日

晴。留。一行諸人。貫出太平車。裝束行具。有若初發程者然。終日紛遝。纔入柵門。見彼人。言語不通對面便作啞聾之人。劉僉知屢作燕行。善漢語。余聯騎聯枕。晝夜不相離。每與彼人酬酢之際。徒仰劉口。余呼店小二。請洗手水。答語頗未肯。問諸劉。使之解釋。則云是一日兩番洗臉麽字。同音不同。而實則文字語也。中國人千言萬語。徒從文字上出來。若早解其音。則吾亦可以爲懸河之辯。而相對脉脉。不敢開口。豈不誠悶哉。心生一計。請彼人坐一坐。又請劉僉知。使之酬酢。而旁聽之。又自頭至足。衣服帽佩等物。隨見隨問。使劉仍以解釋其音。稍稍解漢語。日以爲常。安巿城。在柵門五里許。昔唐太宗動天下之兵。東征高句麗。安巿城主楊萬春。堅城固守。終不能下。仍以回軍。萬春於城上拜送。太宗賜縑以褒之。時李靖尉遲敬德,臨海王道宗等。百計攻城。又得遼東薛仁貴。席捲遼野。而一片孤城。能嬰其鋒。使中原戎馬。不得蹂躪於鴨江以東一步之地。豈不壯哉。世傳太宗於安巿之役。箭中一目。因此回軍。而中國史諱之云。

十一月二十八日

晴。鳳凰城三十里小憩。四坮子二十一里宿。一統志。鳳凰城。本濊地。入渤海爲東京。龍原府。遼曰開州。元屬東寧路。蓋自瀋陽東北。至瓦喇船廠。其間爲數千里。鳳城作綰轂都會之地。城郭,樓坮,巿肆,牌街之盛。令人心目眩耀。應接不暇。旁人笑余曰。遼東,瀋陽,山海關。皇城漸入佳境。愈往愈壯。則今見初入邊城。何必乃爾。然則前路壯觀。推可知也。

十一月二十九日

晴。黃家庄五十里午炊。通遠堡三十五里宿。行未至麻姑嶺。有伯顏洞。俗稱元伯顏駐軍處。又過薛劉站。唐太宗渡遼時。薛仁貴,劉仁願用兵於此。故得此名。皇明時。稱鎭東堡。野中有七聖祠。路傍有雙松。亦名松站。

十二月初一日

風雪。草河口二十五里午炊。連山關三十里宿。連山關。唐時稱鴉鶻關。自此有捷路。不由瀋陽。直達山海關。而前近大海。後有靑石,會寧兩嶺。雖无城郭人民之盛。亦一東路之關隘形勝也。有山梨紅。比我國山査。其大數倍。 皇明成化十六年。請改貢道。兵部尙書劉大夏。以爲朝鮮貢路。自鴉鶻關。迂回三四大鎭。始抵山海關。此祖宗微意。遂不許。

十二月初二日

晴。甜水站四十里午炊。狼子山三十里宿。是日。踰兩大嶺。會寧嶺上下二十里。巖壁峭立。林樹交結。山腰險路。曲折如盤蛇之勢。及其下山回望。則山在雲天之中。此是遼東大關隘也。靑石嶺之路。峻急而滑。石色皆靑碧。如染色者然。層岩疊石。戉削危倒。恰如我國靑石洞險路。又有小石嶺焉。昔 孝廟以鳳林大君。入質于瀋。登此嶺。作胡風陰雨之歌。東土士女。至今傳而唱之。緬想當日。不覺臨風和淚也。甜水河。在兩嶺之間。蓋東八站之水。味甚苦鹹。而此站則水獨甜冽。遠望白塔在山腰。由白塔一路。中分卽虎狼谷。自此抵狼子山。迂行二十里。而路則平易。車馬之避靑石險峻者。皆從此路云。狼子山不過野中一小山。而崔簡易作狼子山記。頗稱佳麗。或曰。唐文皇東征也。兵敗失道。夜聞雞聲出林。尋到其處。有一娘子炊飰指路。天明睡起。不見其處。但有石雞。心異之。命建寺祠之。山曰娘子。寺曰雞鳴。今狼字乃是娘。未知孰是。

十二月初三日

晴。王寶坮四十里午炊。迎水寺四十里宿。早發。路逢我國漂人之回還者。問是水原大靑島人。將移家於殷栗。船載家眷十三人。海洋遇大風。漂到山東地。歷皇城。今方回還。凡漂人之官車替送。中國之例也。萬死一生。雖幸椉車。渾眷全歸。而異域寒程。景色矜惻。出藥果等屬。分饋慰撫而送之。路中尋常一丘垤。名曰摩天嶺。嶺西有駐蹕山,馬蹄山。唐太宗征遼時所過處也。又有王祥嶺。晉太傅王祥所住。而嶺下之水。卽剖氷得鯉云。又有小嶺。石壁呀然。中坼若門。門之洞闢者。名曰石門嶺。登頂而望。山盡野坼。廓然曠闊。乾端坤倪。軒豁呈露。此時遼野八百里。眞平生壯觀。朴燕巖日記云。到此。如孩兒之脫胎出腹。不得不一哭。蓋燕巖之文。到處善形容。而天下壯觀之遼野。以一哭字句當。善之善矣。按稼齋記。嶺下有冷井。冬溫夏冷。井傍多野芹。使行春還時。可以採食云。高麗叢俗傳。高麗被擄人相聚居生。自成一村。或云。叢是塚字書訛。見累累塚前碑石爐石。宛是東人之制。蓋遼是朝鮮古地也。秦曰遼東。漢曰襄平。唐曰安東都護府。遼曰東平。元曰遼陽。明曰定遼衛。淸屬盛京。崇德間。移設遼城於太子河之東。是爲新遼城。或曰東京。或曰。馬上傳甎。一夜成城。故謂之馬上城。乾隆甲辰。以民物不蕃。復移于舊遼城。城堞齊整。譙樓縹緲。望之如畫。城上作路。可馳五馬。城外引太子河水。注之壕中。其築甎之制。未可以歲月破也。從東門入。出西門。大路左右。宮室市肆。金碧輝映。百貨堆積。各立金字旗標榜之。亦一大都會也。東門內有永安寺。制度宏侈。西門外有關帝廟。其層樓畫閣。鐵鍾石屛。雕刻丹靑。極其壯麗。不可殫記。折而北行數里許。白塔聳立雲霄間。凡八稜十三層。高三十六丈。圍十七八間。塔面舊嵌銅碑。所記如此。而蓋下方築石。四隅均整。高於平地丈餘。下設七層。安塔身於其上者。十三層也。塔面皆刻神將羅漢。又各懸鐵磬風搖之屬。徹雲外最上頭。植以銅柱。絡以鐵絲。塔上大書碧漢流光四字。雄鎭遼野。一壯蹟也。世傳尉遲恭所築。或云。李成樑所築。皆未可知。而華表柱云者。尤妄也。古人以華表柱爲城門柱。而舊在城中民家。今則竟失其所云。前行十餘里。有太子河。一名衍水。史稱燕太子丹。避秦入衍水。卽此水也。天山。亦一遼左名山。距此七十里。而奇拔天際。停車悵望而已。夕抵迎水寺。自柵至此。稱東八站。迎水寺一名永壽。或曰慈航。屋瓦覆以靑甎。殿前鋪以靑潤文石。中安大佛三座。雕刻蓮花,芭蕉。使百十浮屠。四面高捧而羅立。前殿設冕芾釰戟之衛。西龕奉關帝小像。制極侈麗。壁上畫彭祖,石崇,郭汾陽於一幅。若合席對坐。祈其三人壽富福而然耶。

十二月初四日

晴。爛泥堡二十八里午炊。十里河堡二十七里宿。自此野闊天低。如汎葉舟於萬頃滄海。茫无向方。永樂中。種河柳於沿路。至康煕時。爲行人之病暍。且大野潦水。易失路程。故申其植木之政。自通州至瀋陽一千五百里之間。夾路種柳。今見十里,五里之間。尙有禿柳一兩株。扶疎着根。中國障塞之政。可知其衰矣。昔曺阿瞞征遼時。値潦水迷失路。縱老馬先導之。僅得回軍。蓋天下沮洳之時。遼左最甚。而爛泥堡尤甚。每使行回還之際。春泥解凍。騾馬沒腹。終日行一二十里。或經夜於泥海中云。未知明春能免此苦否。自此西北行十餘里。有興京。卽明之建州衛奴兒哈赤肇基之所。有肇祖,興祖,景祖,顯祖四陵。皆在開運山下。淸初設城守護。置摠管云。

十二月初五日

陰。微雪。白塔鋪四十里午炊。瀋陽二十里宿。白塔在村隅。築甎爲七層。層皆重簷。下爲四達之門。高十餘丈。渾河在瀋陽九里。世傳 孝廟在瀋時作亭於其上。而胡人以野坂田。授 世子種菜。載在侍講院日記。廣慈寺。在土城外一里許。林木中。白塔縹緲。梵宇隱映。寺中多設靑琉璃龕。中安金佛。最可珍玩者。烏銅小鐘。黃金爲柄。藏在木匣中。而椅卓碑爐等物。極其巧麗。行過牛羊廠。廠中牛羊猪。充牣成群。皆整整齊首。无一橫逸。誠可異也。入關帝廟少憩。三使改服。騎馬陪表。成班而行。裨譯分東西兩行。入自德盛門。卽瀋之南門也。觀者如堵。指我國貼裡者曰文的。狹袖者曰武的云。入城撤蓋。停勸馬聲。蓋 孝廟留館之地。故東使敬慕之心。年久而不弛也。瀋陽古肅愼挹婁之地。渤海大氏。始置瀋州。漢曰樂浪郡。遼曰興遼軍。明曰瀋陽中衛。淸屬奉天府。亦曰盛京。淸人首業之地。其北蒙古界。東距寧古塔一千三百里。西抵燕京一千四百餘里。東抵我境五百餘里。城有八門。宮闕市肆之盛。亞於燕京。亦有六部衙門。壯麗宏侈。比遼城十倍。大街東西南北。皆建十字牌樓。闕門覆以靑琉璃瓦。兩旁設紅馬木。左右牌樓。扁曰文德坊,武功坊。正門曰大淸。內有鳳凰樓,崇政殿。又有大鍾閣。二層八楹。迤北有六角樓。卽大政殿也。淸太宗。與諸將議事于此殿。若係軍國機務。則輒撾大鐘。城上八門。一時鳴鐘應之。門外有八稜石柱。上有石蓋。乃日影坮也。朝鮮館在東邊。小衚衕。窓楹房闥荒頹。一半時。草樹夕陽。惹人悲憤。徘徊想像。不覺凝涕。門扁舊有朝鮮館三字。今無之。入太學外門。扁曰儒學大殿。又曰先覺斯民。乾隆筆也。殿中安至聖先師孔子神位。左右配四聖十哲以下位板。殿中最上頭。揭曰萬歲師表。曰生民未有。曰與天地參。曰聖集大成。康煕,雍正,乾隆,嘉慶四世御筆也。文昌閣。在太學之旁外門。扁瀋陽書院。內門扁華升書院。左右柱聯書曰。敎亦多術矣。頌其詩讀其書。潔己以進。文不在玆乎。立於禮。成於樂。唯士爲能。三韓菊溪百齡題。內門扁文昌閣。左右柱聯曰。聖治肇休祥。取士應崇首善地。文衡司敎化。明倫正賴讀書人。有明倫堂藏書室。中有文昌神位塑像。左右有侍者。東龕魁星像。西龕朱衣像。似是星官之像。魁星把筆擡頭。朱衣手執一軸。題其軸曰文章司命。扁其龕曰輝映宮墻。太學敎授劉承謙。江南人也。余訪於別院。與之筆談。其人端重有識見。壁上有一簇障。題曰林眞士工於山水。與高棅友善。棅題眞士畫云。楚雲天外數峯靑。春水桃花滿洞庭。落日樓坮明鏡裡。歌停瑤瑟候湘靈。詩與筆絶品。

十二月初六日

雪。大方身四十五里午炊。孤家子三十五里宿。早發。瀋陽十里許。有崇德明陵。太宗福陵。望見樹木蒼蔚。實勝寺。崇德願堂。萬壽寺。康煕願堂。靈保寺。雍正願堂。歷見萬壽寺。金篆扁門曰萬壽无疆。其中制度。窮極侈麗。丹碧之榭。琉璃之龕。錦繡之帳。孔雀之扇。鐘鼓之樓。漆紙繡匣之佛經。寶幢彩幡之儀仗。龍鳳飛騰之畫棟。罘罳隱映之鐵網。玉缸懸空。白日燃火。長明之燈也。錦墩鋪地。淸晝焚香。大師之榻也。炫輝駭眼。不可殫記。喇嘛大師。居黃金屋中。衣黃衣。桀驁起居。皆是蒙古僧也。寶貝花卉。錯陳於椅卓之際。令人賞玩无暇。中國之崇佛。於此可知。而實勝靈保。雖未見之。可以擧一隅三反矣。過永安橋。入路傍酒樓。酒有葡萄春,竹葉靑,梨花白等名。而味亦香冽。橋凡三虹門。以靑石築之。四隅蹲石獅。廣可三丈。長可二十丈。蓋淸朝陵寢。不遠。而地亦沮洳。故設此橋。使之永安无患也。

十二月初七日

風寒。新民屯三十五里午炊。白旗堡五十八里宿。周流河。一名巨流河。又曰。三叉河。古之遼水也。昔。箕子受封於周。畫野爲界。公孫淵屯兵自固。司馬懿潛師渡其北。卽此河。而唐太宗東征也。鋪土成橋。今成坦道。或曰。自此分遼之東西云。新民亦一都會也。閭閻撲地。市鋪錯基。足爲瀋陽之亞也。淸太宗初起駐兵之地。而去蒙古部落不遠。貨商輻湊。四通五達。多有偸竊之患。故設柵欄立。更房巡夜防守。自此多有无樑屋。或曰。地近大海。故爲防獰風。上不起脊。板蓋而灰塗。未知孰是。

十二月初八日

風寒。二道井五十里午炊。小黑山五十里宿。自一板門以後。遙見點點山勢。出沒隱映於野色迷茫之際。毉巫閭支派也。遂橫亘千餘里。爲北方之鎭。一出遼野。風沙撲人。眯目噤口。殆不可堪。而此地尤甚。唐太宗征遼時。馬尾曳柴。攀援以過云。築路自永安橋。至胡家窩棚而止。

十二月初九日

晴。中安堡三十里午炊。廣寧店三十八里宿。烟坮。皇明討建州時所築也。關外則十里一坮。關內則五里一坮。其制甎石夾灰而築。垜堞穿砲矢之穴。四圍有濠塹。有警則放砲相應。敵至則嬰城固守。北接毉巫閭。東南至海口。摠三百六十餘坮。每坮以百人守之。各有領將。世傳戚繼光,袁崇煥之所築。而當時費財防胡。竟无益焉。爲天下一吁也。中安堡一路。由舊廣寧。往北鎭廟桃花洞。洞中景致。頗可賞云。自舊店里北行十里。卽廣寧縣城內。有李成樑舊第牌樓云。

十二月初十日

晴。閭陽驛四十里午炊。石山堡四十里宿。石山或稱十三山。蓋遼野後初見也。山下產花草石。片片成紋。如淡鋪水墨畫。出百種花草,芭蕉,松檜,蘭,蕙,梅,柳。依俙於烟雨之中。或有山川之形。呈露絢異。亦一奇觀也。三坮子有遼東捷路。可縮三四日程。而慮有間道。逢敗不許。此路之往來。閭陽亦一都會也。

十二月十一日

晴。大凌河堡三十里午炊。松山堡四十里宿。大小凌河松山杏山。明,淸間。百戰場也。崇禎末。劉提督綎。勒數萬衆。距敵於大凌河。一日。風起曠野。飛沙走石。天地晦冥。不意虜騎已迫陣頭。部曲未整。提督戰亡。累萬精兵。盡爲蹂躪。无一生還。一戰勝敗。兩國機關也。東使過此。種種遇大風雪。亦有陰雲冷雨。鬼哭煩冤。殺牛祈祭。乃得晴發云。河水甚廣。距海八十里。三面皆大野也。堡距河五里。店人進魚醝瓜。以甘同醢汁淸如油者。沈小瓜之色靑。如新摘蔓者。及紅蘿葍。淸爽開胃。可稱別味也。路旁有明將王平父子兩烈碑。謂之四同碑。娘娘廟。在路傍。中安花冠二神塑像。扁其門曰神德濟衆。廟前設六臂神將。形貌獰怪。自雙陽站西距錦州二十里云。

十二月十二日

晴。高橋堡三十六里午炊。連山驛二十九里宿。松山高橋。富盛如新民屯。而反復勝焉。自此以後。南見渤海。水光如雲。島嶼杳茫。而海之南。卽山東等地。古之齊魯也。東與我國海西。沿海相通。崇禎後。水路朝天之路也。丙申。使行宿于高橋堡王姓人家。失不虞費銀千兩。護送官走告寧遠府。自瀋陽覈王姓一家人口。備盡酷刑。王妻不勝痛冤。招曰。實不敢竊銀。但室女時。奸一男子。罪不敢辭。乾隆帝嘉其无隱。賜衣椉車而還之。每使行。過此堡。人睥睨不欲接待。作爲口實。塔山所。濱海魚鹽之地。村閭櫛比。而天晴日朗。登山望見嗚呼島云。三義廟。在罩罹山下。奉漢昭烈塑像。左關右張。而大耳重棗環眼。無一分近似之肖像。前有一人。被髮繫柱。一人以釰刺之。血淋灕洒頭。是乃竊赤兔馬者云。而未能詳知。

十二月十三日

晴。寧遠衛三十里午炊。仍宿。寧遠城外。有雞鳴山。山頂有嘔血臺。明末袁經畧崇煥。守此城。用紅夷砲。破淸兵十萬於城外。淸太宗登此坮。嘔血痛哭而去。祖家兩石牌樓。在城中。三層門樓。全用白石,黃赤石。高可數十丈。砌上蹲石獅。石面刻畫雲龍。極其奇巧。第一層刻玉音二字。第二層刻元戎初錫。登坍駿烈。第三層刻誥贈官銜姓名。乃祖鎭,祖仁,祖承敎,祖大樂四世恩貤也。門柱聯刻二句曰。松檟如新。慶善培于四世。琳琅有赫。賁永譽于千秋。又曰。桓赳興歌。國倚干城之重。絲綸錫寵。朝隆彝鼎之褒。又一牌頭第一層刻玉音二字。第二層刻忠貞膽智廓淸之烈。第三層刻四世元戎少傅。下層刻四世官職。祖大壽四世恩貤也。大壽。承訓子也。與大樂同祖從兄弟。而承訓。壬辰倭亂。提兵救朝鮮者也。回想當時。一門恩榮。曠絶千古。皇明倚若長城。而終貽隴西之恥。可惜可歎。永寧寺。在東頭坮之南。寺之南。有溫井二所。深冬水熱如沸。誠可異也。遠望西北。一山特高。是紅羅山。世傳元順帝遁死處也。

十二月十四日

晴。沙河所三十里午炊。中後所四十八里宿。靑墩坮。去海最近。水路朝天時。舟必來泊於此云。而可觀日出。海色漸露。泱漭接天。野外群兒。遮路賣鹽甎。形如大藥果。甚精白。中後所。明時關防之地。而吳三桂家。曾在此地云。

十二月十五日

晴。涼水河四十里午炊。中前所四十五里宿。中前所樓櫓城堞之壯麗。與中後所相埒。有佐領巡檢二衛。

十二月十六日

晴。八里堡二十七里午炊。紅花店十六里宿。是日。入山海關。關外訪姜女廟。姜女者。秦時范七郞婦也。范死於長城之役。姜女登山頭石上。望夫之還。唐詩云。山頭日日風和雨。行人歸來石應語者。此也。後人設祠奉塑像。立碑於望夫之所。號曰望夫石。碑面刻望夫石三字。乾隆帝刻詩柱聯曰。千古無心誇節義。一身有死爲綱常。門額題芳流遼水。庭中豎姜女貞節之碑。又有振衣亭。亭下石刻作如是觀四字。有重修貞節祠記。畧曰。貞女姓許。名孟姜。秦築長城。役天下丁男數百萬。潼關范七郞死。暴骸六騾下。其妻孟姜。走數千里出關。負其骨將投海以身殉之云云。望夫石邊。有乾隆御製詩。刻曰凄風禿柳吼斜陽。尙作悲聲助乃郞。千古无心誇節義。一身有死爲綱常。由來此日稱姜女。盡道當年哭杞梁。長見秉彝公懿好。訛傳是處也何妨。廟中有王致中同蕭馥亭都護出塞詩。又有皇三子藤琴居士題詩。四方城。在關外二里許。俗稱淸太宗引兵至長城下。一夜築起。俯瞰城中。名曰威遠坮。或曰。吳三桂所築。亦曰吳王城。皆非也。皇明萬曆間。經略熊廷弼,楊應昌。費財鉅萬。歷數年而就。與關內爲犄角之勢。穿地道以通內外。今則堙塞不可用。坮之高可十餘丈。廣可四五十間。方隅井井。如口字形。自外望之。不見有出入之門。及抵坮下。鑿城趾爲龕。設虹霓小石門於瓮城之內。劣容一人之身。入其中。如井地之均整。城下鑿穴。爲二十八所。似是藏兵之處。四隅築磚爲堦。凡歷六十七級。始抵坮上。則上方中空。坮上可容四五百人。其北面則鋪甎稍廣。似是將坮也。上設睥睨如城制。又置砲矢穴。四面共三十二竇。俯瞰四面。纖悉可覩。巫閭露其全體。大海環其南。而長城一曲。宛在眼前。其東則遼野千里。皆几案物也。坮外又以土城。四面環之。山海關大排鋪也。角山揷雲。渤海接天。介於其間。卽古之楡關也。隋開皇間始築。唐曰五花城。明時中山王徐達增修之。而第一門題額山海關三字。世傳李斯筆。而朴燕巖詩曰。山海關門三大字。秦時安有漢時楷。詩史明證也。第二門扁曰天下第一關。重城層樓。四達虹霓。而扁曰祥靄摶桑。凡七重門也。市肆牌樓。城堞營府之壯麗。大勝於瀋陽也。鐵網城。在關南五里。城缺不築。以鐵網遮之。外環紅栅。明末流賊李自成陷皇城時。吳三桂守山海關。內有李賊。外距淸兵。而天下無主。徒擁虛器。遂貽書請救於睿親王多爾衮。睿親王許之。而恐見欺。請毀城一隅。然後入關。蓋懲於寧遠紅夷砲也。三桂亦許之。其後康煕遺敎不葺。皇駕幸關外。必由此路。以示安不忘危之意。深河。遼東伯金應河鏖戰殉節之地也。其植立柳樹下。彎弓罵賊之狀。千載之下。可想其英風義氣。令人起敬。

十二月十七日

晴。鳳凰站三十七里午炊。楡關三十五里宿。墩坮自紅花店始設。至于皇城范家庄。是范文正後裔所居之地。扁其門曰范氏義倉楡關。卽秦將蒙恬種楡爲塞處。居民極繁富。市中多斲木。木皆拱抱。屋樑車材。皆出於市店。舍極宏傑。塗以丹雘。附以琉璃。三使一行人共四百餘。馬共三百餘。太平車六十餘車。各駕兩騾。又有中國商旅乘車者無數渾入。皆恢恢容入於一店。其店中僮丁。應接如流。騾馬解韁。散齕於廣庭。有大石槽三四十座。屋後臨川。又新起一大第。云是內屋。主人劉翁。年八十餘。身長八尺。鬚白而面豐。多子孫。夫妻偕老。問其貨產。不過七十萬銀。比之我國之茅舍煤店。殘酒冷飯之貲。可謂大鋪敍也。沿路店舍。蓋多敞闊。而此處爲最。

十二月十八日

風。背陰堡四十七里午炊。永平府四十六里宿。文筆峯在撫寧縣。遠望突然。而尖峯下有昌黎舊治,韓文公先塋。後裔尙多存者。山名文筆。故撫寧之士。最多文藝。西北之山。兩峯相對尖起。名曰兔耳山。山上有石柱。屹然特立。世傳韓文公讀書處。後人立石紀之云。撫寧城中大街上。有三牌樓。一曰總督六鎭兵部尙書翟鵬。一曰兵部給事中王紞。一曰靑瑣名臣刑部給事王印祥。制頗宏麗。人家門楣。文科進士等字。照耀人眼。貞烈旌表。比屋相連。有兩京鎖鑰之門。扁似是知縣衙門也。書畫鋪在路傍。滿壁庋床。盡是名畫法書。各種書冊。一行諸人。賞玩賣買。而眞贗終難辨也。背陰堡。背山臨溪。亦有松林。如我國蔥秀店沿路。初見溪山之趣。亦足以暢敍幽情也。十八里堡。卽古之盧龍塞也。昔曹操北征烏桓。軍次无終。時方下雨。灣滯不通。操患之。以問田疇。疇曰。舊右北平治。在平剛。途出盧龍。達于柳城。今尙有微逕。遂回軍從盧龍口。越白檀之險。出空虛之地。操以疇爲鄕導。上徐無山。登白龍堆。去柳城二百餘里。虜乃驚覺云。按永平府。遼置遼興軍。金爲南京。元曰興平。商之孤竹。秦之遼西。漢之右北平。魏之盧龍塞也。城中有姜太公廟。配享古今名將九十六人。庭有丁桂鎣所撰碑。乾隆時所立也。射虎石。在灤河上。山下有漢飛將軍射虎處七字碑。匈奴號曰飛將軍。不敢入右北平。何等英勇。灤河西北二十里。有孤竹城。城中有夷齊廟。日暮未還。

十二月十九日

晴。野雞坨四十里午炊。沙河驛二十里宿。沙河以後。地饒生桑棗栗在在成林。民以爲業。古稱燕,秦千樹栗。與千戶侯等者。良以此也。有地桑種田畔。年年刈葉以飼蠶。皮以造紙。枝則揉作筐籠。張家庄。或曰棗庄。棗大如小兒拳。幷皆宜土而然耶。沙河之地。風沙漫天。人不得開眼。年秊使行。免此患者。鮮矣。

十二月二十日

晴。榛子店五十里午炊。豐潤縣五十里宿。紅廟者。四壁塗以紅粉。云是三官之廟。靑龍橋。高數十丈。設三水門於橋下。虹霓連亘。河水洶湧。過者凜然悚慄。榛子店。和季文蘭詩。蓋文蘭。江南女子也。爲瀋陽王章京所掠。過此題詩壁上。椎髻空憐昔日粧。征裙換着越羅裳。爺孃生死知何處。痛殺春風上瀋陽。詩下有小序曰。奴。江右虞尙卿秀才妻也。夫被戮。奴被擄。今爲王章京所買。戊午正月二十一日。洒淚拂壁書此。唯望天下有心人。見而憐之。又尾題季文蘭書。金淸城入燕。見而傳之。金稼齋過此和之曰。江南女子洗紅粧。遠向燕雲淚滿裳。一落殊方何日返。定憐征雁每隨陽。余亦黯然懷古。和之曰。塞天漠漠曉啼粧。尙憶阿孃作嫁裳。夢裡江南春草綠。芳心應羨雁隨陽。足可爲燕槎詩話也。店市多雜果。榛,梨,棗,栗,葡萄,沙果之類。味如新摘。亦可異也。豐潤。古右北平地。而縣之南城。趙武靈王所築也。繁富櫛比。與撫寧相上下。牌樓旌表。亦多衒耀。其中都察御史谷嶠。浙江學正谷應泰。乃是豐潤之巨族也。城外有四聖廟玉皇廟。南門內有文昌閣。稍近有太學。制度不如瀋陽。而有商時古鼎。在敎諭所居之所。按朱彝尊日下舊聞云。縣治內古鼎一。弘治間。土人鑿井得之。重五百斤。圜腹弇口四足。足上有牛首。下爲牛蹄。款識甚古。或以爲商時物云。鼎腹刻古篆。不可盡辨。與敎諭諸生。筆談而罷。

十二月二十一日

晴。沙流河四十里午炊。玉田縣四十里宿。還鄕河。水頗闊。經豐潤玉田。由運河入海。凡水皆自西而東。此水獨西。故稱還鄕河。昔宋徽宗過河橋。駐馬四顧凄然。過此漸近大漠。吾安得似此水還鄕乎。不食而去。後人仍名其橋曰思鄕。高麗堡。蓋丙丁被擄人所住。而子孫因家焉。曾於此地有村。殆百餘戶。每我國使行時。多有詰問其根派。則輒相赧然。難於酬答。故今皆移居于數帿地。此村則比前甚蕭條云。自渡江至此數千里之間。始有水田數百畝。非但地多沮洳。可以水畊。而亦是我國人遺俗也。市有栗切餠松餠之屬。俗謂之高麗餠。此亦賣餠者。亦依㨾我國之餠故也。自前我國人多買食。故每使行之過此。村人擁路。挾椀而出。爭先賣之。龍池菴。以隷書扁其門曰毘盧眞如。又曰迷津寶筏。庭有大樹。竦然直挺三四十丈。大二圍餘。卽白楊樹也。僧龕掛山水圖。書對其聯一句曰。天上碧桃和露種。日邊紅杏倚雲栽。于敏中筆也。書法畫格。俱極精妙。又有黑緞。出金剛般若波羅眞如經。字畫無刺紋稍厚之痕。誠一寶玩也。玉田。古無終子國也。漢人楊翁者。盧龍人也。事親以孝。葬父母於無終山。山高八十里。其上無水。翁伯廬于墓側。晝夜號痛。神明感之。出泉于其墓側。因引水就官道。以濟行人。嘗有飮馬者。以白石一斗與之。令翁伯種之。當生美玉。果生白璧長二尺者數雙。徐氏有女。翁伯欲求婚。徐謂媒者曰。得白璧一雙。可成。翁伯以白璧五雙。遂壻徐氏。數年。雲龍下迎夫婦。俱昇天。今謂其所爲玉田坊。後孫立大石柱于田中。以紀其事。玉田之名。以此也。

十二月二十二日

晴。鱉山店五十里午炊。邦均店五十里宿。彩亭橋。在玉田西二十里。金學士楊繪所建彩亭繪號也。橋兩邊設石欄干。下設虹霓。大枯樹店路北兩山間。有枯樹高纔數丈。枝條不長。世傳此樹枯死。不花不葉。若有眞人起。則枯樹復華云。蜂山,螺山,梯子山,鱉山。皆隨形作名也。野中有宋家城。宋之先豪富甲一鄕。財累鉅萬。僮指數千。明季淸人猾夏也。築城自保。累攻不下。及入主中國。然後始降。淸人怒之。使之歲貢蒭草萬束。今子孫尙家于此。薊州城。古之漁陽也路。有漁陽橋。昔彭寵安祿山之叛。皆在此地。蓋漁陽之突騎勁兵。天下无敵。故恃此而叛也。翠屛山石壁。刻揚雄,潘巧雲畫像。此在水滸傳。揚雄殺淫婦潘巧雲時。說得痛快。罵得痛快。一釰閃鑠。斷送殘縷。胡爲乎刻石而紀之。非爲潘女之遺醜。抑爲楊哥好漢一快事。而傳之後世耶。未可知也。薊門烟樹。皇都八景之一也。望之怳惚。誠一奇觀。蓋烟樹空濛。野天一色。精氣成彩。如烟非烟。如樹非樹。樓閣滉瀁於空中。杋檣蕩漾於海上。烟波浩渺。島嶼出沒。芥馬棗人。來往於其間。頃刻變幻。千態萬象。積翠之際。致此何氣而然也。取其近似則蜃樓也。蜃樓猶可以海氣成也。此則强名之曰烟樹。非但薊門然也。一出遼野。往往有之。倏忽之間。明滅无常。統稱曰薊門烟樹。吁亦異矣哉。

十二月二十三日

晴。棗林庄四十里午炊。燕郊堡四十五里宿。白澗店邊。有尼姑菴。墻內多種白榦松。榦與澗同音。故以此名之。段家嶺外。有滹沱河。世稱光武氷渡處。而今之薊門。非古之薊州。則亦非古之河也。

十二月二十四日

晴。曉發。大王庄三十七里午炊。東嶽庙十八里小憩。入皇城。抵南小館十二里。昨夕到燕郊堡。不脫衣假寐。聽雞旋發。今日欲早入皇城故也。車中和睡矇矓之際。一行車轍。轟轟如雷聲。驚問之。已到通州。而石路自此築至皇城五十里。而石戴車轍。故有轟轟之聲。時天尙未曙。但聞雷聲而行。不知車外有何物也。聞皇城四門外抵五十里。皆有石路。康煕築也。八里橋。一名永通橋。潞河,楡河,渾河三河水。合于通州河。摠名運河。元郭守敬所鑿。以通東南漕路。舟楫自此橋下。溯流入皇城。東嶽廟。窮極壯麗。在朝陽門外。是皇城東。門而一名齊華門也。三使陪表。成班而入。人肩磨。車轂擊。市肆城闕之繁華宏侈。非瀋陽山海關之比也。果是京師大都會也。唐詩云。不覩皇城壯。安知天子尊。古之洛陽,長安。想一般也。玉河源出玉泉山。注大內南流出城外。河之南。有玉河館。一名南小館。使行入處焉。濟州漂人愼恒貴等十二人。羅拜於前。渠輩涉險萬里風濤。喫苦兩年寒暑。九死一生。見我國人。如見家人。情景矜惻。將順付回便。姑留館中。使臣仍詣禮部。呈表咨文。禮部侍郞注守化照受云。

十二月二十五日

晴。留館。余與朴文𢈢,劉僉知同炕。皇帝賜使臣果饌。凡沿路留館。皆有日供饌物。而丙子後以不食周粟之義。使行受而給之於行中軍牢。安州,義州兩軍牢之爭窠。專以此也。蓋銀賞則受之。供饌則不受之。恐未免傷廉之政也。燕京屬順天府。本堯時幽都。遼號曰南京幽都府。宋宣和中。改名燕山府。尋復入金。稱燕京。已而改號中都。初爲燕京大興府。至至元初。建中都。後改爲大都路。 皇明洪武初。爲北平府。永樂初。改爲順天府。自南遷都。號曰北京。十八年庚子。宮殿成。庙社郊祀壇場宮城闕。悉倣南京。而壯麗過之。其地北枕居庸。西峙太行。東連山海。南俯中原。沃野千里。山川形勝。足以控制天下。然北距邊塞。不過數百里。異乎居中而應四方矣。城周四十三里。高三丈五寸。城門凡九。南曰正陽。南之東曰崇文。南之西曰宣武。東曰朝陽。內扁曰齊華。東之北曰東直。西之南曰阜城。內扁曰平則。西之北曰西直。北之東曰安定。北之西曰德勝。從城南又築重城。自東抱西。南北短而東西長。城周二十里。繚墻袤三千二百二十五丈。有七門。南曰永定。南之東曰壃擦。內扁曰左安。南之西曰草橋。內扁曰右安。東曰廣渠。內扁曰沙窩。西曰廣寧。內扁曰彰義。東北曰東便。西北曰西便。統稱都城曰皇都。稱宮城曰皇城。亦曰紫金城。皆築以甎甓。和灰石作心。外設睥睨。內障女垣。置城郭於其上。間可二十步。城起平地。無因山制險之道。城內起土漸高。如階砌之級。其最高處。幾與城相等。而設門於其下。登降開閉。必由其門而就其級。其制極嚴祕。且置戍軍於城廊。日夜輪直。合爲屢千名之多矣。

十二月二十六日

晴。留館。提督來館中。周視安與否。禁飭雜人而去。因禮部知委。使臣詣鴻臚寺行演禮。

十二月二十七日

風。留館。見禮部知委。則朝鮮,琉球使臣。皆祗迎參宴。而朝鮮使臣則瞻仰天顏。帶領人員。勿庸攔阻事。知委各門。蓋異數也。

十二月二十八日

風。留館。與副三房伴倘朴松溪,朴夢晦,柳斯文諸人會話。

十二月二十九日

晴。留館。曉頭。皇帝幸宗廟。使臣祗迎于午門外。仍進參重華宮宴。有賜物。

十二月三十日

晴。留館。使臣曉進參保和殿年終宴。有賜物。是日。除夕也。旅燈耿耿。家國杳漠。與同行諸人。討論懷抱。各陳遊賞之奇。四面但聞紙砲之聲。終夜聒耳。

己丑正月初一日

晴。留館。曉頭。使臣進參正朝賀禮於太和殿。是乃天子大朝會也。別有太和會同記。

正月初二日

晴。留館。往見太學辟雍。歸路。入雍和宮。別有太學辟雍記雍和宮記。

正月初三日

晴。留館。往見卾羅斯館。別有卾羅記。

正月初四日

晴。留館。方物車入來。

正月初五日

晴。留館。皇帝幸天壇。使臣祗迎午門外。

正月初六日

晴。留館。訪丁卯橋於春樹齋。別有春樹淸譚。

正月初七日

晴。留館。濟州漂人金光顯等又到館。別有漂海錄。

正月初八日

晴。留館。遊賞琉璃廠及演戲。

正月初九日

雪。留館。觀幻術雜戲。別有幻戲演說。

正月初十日

晴。留館。使臣參紫光閣宴皇帝賜酒,御製詩七律一首。賡進。

正月十一日

晴。留館。訪蔣小泉于楡西館。

正月十二日

晴。留館。與雲𢈢偕往太學。見平兩金川碑文。

正月十三日

晴。留館。方物進貢。領納於太和,中和,保和三殿庭庫中。而照數入庫之時。見木包則外面看品數疋稍細。裏面則包黑而麤。紙包則皆渝色。若非新件者然。領納官大有嘖言。蓋是貢物廛人之弄奸。該司看品時。泛然受來者也。年貢事大之物。疏忽如此。異日生梗。寧不憂歎。

正月十四日

晴。西山三十里宿。隨使臣早往西山圓明園宴。入處大樹庵。午後。進園看燈戱於山高水長閣。別有圓明園記。

正月十五日

晴。西山留。使臣進參圓明園宴。飯後。往看虎圈。午後。進參看燈戱。昏後。退宿菴中。

正月十六日

微雪。玉河館三十里宿。回館後。訪丁卯橋諸人。

正月十七日

大雪。留館。

正月十八日

晴。留館。往看五龍亭諸勝。別有五龍亭記。

正月十九日

晴。圓明園三十里宿。隨使臣更往圓明園。入處大樹庵。午後。進園看燈戱。退宿庵中。

正月二十日

晴。玉河館三十里宿。往見西山諸勝。回路。入萬壽寺,妙應寺,歷代帝王廟。各有別記。

正月二十一日

晴。留館。訪蔣小泉。別有楡西館記。

正月二十二日

晴。留館。訪熊雲客。

正月二十三日

晴。留館。訪吳蘭雪。有蘭雪詩龕。

正月二十四日

晴。留館。訪厲茶心。

正月二十五日

晴。留館。往見演戲。

正月二十六日

晴。留館。往見天壇冊肆。

正月二十七日

晴。留館。往見隆福市。

正月二十八日

晴。留館。使臣領下馬宴。仍領上馬宴於光祿寺。又領賞於午門外。祗受詔勑。

正月二十九日

晴。留館。往太學辟雍。回路。入雍和官。

二月初一日

晴。留館。往別丁卯橋諸人。

二月初二日

晴。留館。往見岳王廟。別有岳王廟記。

二月初三日

晴。留館。點檢行裝。受出回咨文。

二月初四日

晴。通州五十里宿。發送先來軍官譯官金載星。上房裨將朴有豐。副房裨將朴鎭煥。房裨皆代送也。修封回還狀啓及勑書謄草。賡進詩草。又付家書。仍卽發行。出朝陽門。人皆兩腋生翼。馬亦四蹄出火。有一蹴千里之意。甚矣。懷土之思也。通州西門。扁曰神京左輔。繁麗富贍。亞於皇城。而沿河上下。帆檣簇立。皆江南船舶也。舡制上設板屋。塗以丹雘。四面設窓楹。欄檻貼琉璃。屋內有書畫床凳等物。甚精緻穩藉。舡上距岸太高。設杉板長可四五間者。橫亘而步上。人皆艱辛上下。雲𢈢還下之際。戰戰兢兢。未及岸半間許。忽大言曰。何難之有。騰身躍出墮水。船上船下一齊哄笑。余曰。爲山九仞。功虧一簣。渡水百步。足趺半間。君之戰兢之心。有始無終。故江神罰此一趺。雲𢈢曰。魯連蹈海。今余蹈河。一㨾看也。何恨之有。余曰。何難變作何恨。是所謂哭不得而歌也。

二月初五日

晴。燕郊堡十七里午炊。棗林庄四十里宿。燕郊有城東門。扁曰天下文明。西門曰燕郊巨鎭。店肆頗饒。

二月初六日

晴。邦均店四十里午炊。薊門三十里宿。白澗店香花庵。崇德帝妹早寡爲尼。建庵而居。及其沒。仍作願堂。尼姑尙今住持。金佛彩字。扁曰香林法界。殿前多石碑。墻外五塔聳出。庭中白榦松。亭亭特立。乾隆帝。幸盤山歷臨。庵中一尼。嬌艶殊絶。帝悅之。執其手。尼遂以帛封其手。膏沐爲容。昔我國人入是庵。尼致意慇懃。呈媚獻態。其人惡其太逼。厲聲呵之曰。面發騂憮然。艴然聚其徒亂嚷云。獨樂寺。在薊州城中。有二層閣。扁曰觀音閣。旁題太白二字。中安丈六金佛。被以黃錦袈裟。下設蓮花塌。聞佛座。古有十圍大槐樹。僧徒卽其樹而刻像設殿云。後閣設長龕。有臥佛。長過二丈。以手加額。眼矇矓。俗稱李靑蓮醉倒像。丈六佛乃靑蓮細君云。訛說也。漁陽橋路旁。有二石人。幷肩而立。若面縛者然。行人指點曰。祿山,貴妃。昔爲唐家亂階。故刻石像。從而縛之。立於漁陽之地。以謝千古云。蓋中國人憤尙未泯。故致有此說也。近地山上。有楊貴妃廟。又有安祿山廟。好事者假引爲名。眩人眼目。夫竹可罄也。石可縛也。靑史炳炳。遺醜萬年。則又何立廟之理哉。薊酒味甲關東。與諸人沽飮而醉。獨樂寺禪室有眼藥。人稱神效。故買少許。副房一行。昨日歷覽盤山來。聞其言曰。盤山有上中下三盤。盤之一名盤龍山。卽李愿所居盤谷也。山中有行宮。白塔挺立於山腰。偃蹇如人。袁中郞盤山記。此山八景。卽紫蓋峯,騰雲峰,投閑橋,仙石嶺,狼甲石,帳房石,菱角石,紅龍池,而外骨,而中膚云云。一統志。山頂有一大石。搖之輒動。上有二龍潭。下有潮井。鐸鉢泉。士商要覽言。呂純陽飛釰。斬黃龍禪師處。仙釰猶揷山頂。有亭罩之。世傳盤山有佛燈之靈。每除夕。山之雲照寺。定光佛舍利塔。薊州獨樂寺。觀音閣。通州孤山破塔。皆有燈出。互相往來。漏盡各返原處。好事者裹粮候之云。余於昔年。於秋陽書室。見一茶鍾。靑絲色細。刻盤山小林寺五字。盛稱山中光景。願一見之。今焉當面。錯過可恨。

二月初七日

晴。鱉山店三十里午炊。玉田縣五十里宿。玉田。小城也。然市肆撲地。樓閣如畫。穩藉富麗。似勝於薊州。文昌閣宏傑。扁其門額曰彪蔚燕南。

二月初八日

晴。沙流河四十里午炊。豐潤縣四十里宿。自柵門至燕京。往返朝夕之供。未嘗喫沈菜。只喫乾魚酸漿。且遼野水濁。口胃眞正難開。到豐潤。別供一大椀沈菜。土產風味也。爽快殊絶。菘菜大如芭蕉。汁如淸油。諸人齊聲叫奇。一攫而喫盡。

二月初九日

晴。榛子店五十里午炊。沙河驛五十里宿。春風藹然向暖。遊絲纈眼。細柳垂絲。永日長程。益覺鄕國催歸之思。與朴雲𢈢,劉僉知。替相古談。以逐睡魔。

二月初十日

雪。野雞坨二十里午炊。永平府三十里宿。孤竹城門楣。刻賢人舊里四字。中有夷齊廟。廟前牌樓。扁曰勑賜淸節。廟墻面。大書淸風百代四字。碑面刻叡聖遺墟。卽隷軆也。門左右。各立一牌。左曰忠臣孝子。右曰到今稱聖。東牌門曰天地綱常。西牌門曰古今師範。又有一門。題淸風可挹。殿中安伯夷叔齊兩塑像。題其龕曰古之賢人。乾隆筆也。其外題額詩章。不可殫記。廟北臨江之岸。石窟小如螺殼。王弇州世貞弔伯夷賦。刻在窟中云。行宮在廟左。簷楹房櫳。雕鏤奇巧。皆用沈檀木。遍成竹樹。庭有太湖石。從閣道上淸風坮。臺下松翠。陰映可愛。孤竹君廟。在灤河越岸。廟貌荒涼。可謂父因子貴。流芳百世也。南望一山陡起。世稱首陽山。夫夷齊義不食周粟。以餓死爲自靖之道。奉身逃隱。猶恐不深。則胡爲乎隱於近國之山耶。凡使行入此廟。必薇蕨作羹。例也。年前使行。以廚房之闕羹。杖其乾粮馬頭。馬頭出門哭曰。伯夷,叔齊。呵死則死矣。何必採薇。使我受杖。言雖无理。亦極絶倒。射虎石。李將軍壯蹟也。到豎碑處。轉眄之間。見山腰有一白額大虎擡頭。弩(註三:疑怒自誤書為弩)目負隅。向人若將咆哱。一行肅然。定睛視之。石也。想當時將軍。以格獸之勇。椉其醉獵之時。月色荒涼。林藪熹微。猝然遇之。蒼黃間大箭一發。而鏃沒石虎。令人氣聳如山。聞五臺山亦有射虎川。康煕皇帝二十年遊獵。有虎躍出林莽中。帝自射立斃之。留虎皮於文殊院。又親發三十矢。獲兔二十九。松亭打圍。又射殪三大虎。皆有圖畫。民間相賣買。誠神射也。

二月十一日

晴。背陰堡四十六里午炊。楡關四十七里宿。唐人詩春風昨夜到楡關。卽此地也。距海三十里。有蓮峰海市。蜃樓奇觀。一年數次。而花樹車馬。神仙樓閣。瞬息變幻。傳爲異談。

二月十二日

風。鳳凰店三十五里午炊。紅花店三十七里宿。角山寺。在角山絶頂。俯視山海關。城大如斗。城府閭井。星羅棊錯。東南海水接天。西北峯巒。奇壯磊落。毉巫閭山來脉也。姜女庙。昌黎,靺鞨,蒙古等地。如蜂房蟻垤。自絶頂。東邊是蒙恬所築城也。望海亭。一名澄海樓。在長城城盡處。下臨滄溟。水天一色。城入海水。城頭大石陡起。風濤擊石。聲震天地。北隅有兩牌。一曰天開海。一曰一勺之多。大書特書。字畫如椽。今日盡得山海壯觀也。又過永佑寺。登樓觀碣石。時烟波浩渺。石峯嵯峨。俄而夕陽橫射。碧波萬頃。變作一道銀汞。怳惚空明。胷襟洒落。滿引一大白。醉詠而歸。

二月十三日

晴。八里堡十六里午炊。中前所二十七里宿。使行人馬。私商車卜。同時出關。山海關將都統來坐。點檢而出之。首譯金在洙懇余曰。山海關將。要我國善書。顧行中无以應副。不副其願。利害不小。忘勞一場揮灑如何。余辭以筆拙。金固懇不已。不得已與首譯偕往關將所。與之筆談。寒暄後。進茶酒果餹之屬。紙筆棹卓。已滿一炕。遂揀筆蘸墨。縱橫揮灑。關將連聲稱快。書未訖而紙愈添。蓋關中人乞書者漸多故也。日已未刻。欲罷不能。首譯謂余曰。使行已出關。只有吾兩人在。吾亦不得不先行。有分辨事。當使一騎留待關門外。書畢。與上判事馬頭王君一。同爲出關追店如何。余强應曰。諾。一行已遠。獨留關中。膽氣忽覺輪囷。遂開懷暢飮。隨意作大小字。疾書古今奇文警句。移時而畢。日已申牌。辭歸關將。多贈紙筆墨。忙出關外。馬夫於仁老味。牽鞍苦待之際。喜色可掬。遂上馬疾馳。夜深追前站。一行亦苦待。望眼欲穿。末乃慮无所不到云。來時見路邊石碣上。大書先來初六日申時過。三日七百里。果是飛撥也。

二月十四日

晴。涼水河四十五里午炊。中後所四十二里宿。昨日夜深追站。困憊忒甚。且春晷舒長。楊柳有嫩黃之色。餘睡未醒。醉人椉馬。眼開復闔。眉稜重於千斤。纔學丹家之內視。忽作禪床之頓悟。翣時間。復駸駸然入黑甜鄕於斯之際。一身揚飛。悠悠蕩蕩。或還入皇城。或渡鴨綠水。或渡金陵錢塘之間。倏忽難狀。忽聞旁人一聲叫墮馬。驚覺據鞍。瞠然開眼。不知行幾許里。而俄者醉裏乾坤。夢中山河。便成烏有。

二月十五日

晴。沙河所四十八里午炊。寧遠衛三十里宿。朝見一行人。貿帽貿氈。臨行紛遝。蓋中後所土產也。羊毛染以各色。細而白且柔者爲上。皇城所賣氍毹氆氌亦然。

二月十六日

晴。燕山驛三十里午炊。朱家庄二十七里宿。路旁店肆食品中。多炒鴨鵝卵。名曰炒卵。雲𢈢賖酒。而又嗜炒卵。余曰。君不見燕巖記乎。行中有盧主簿者。嗜炒卵。站站買喫。行中號曰盧炒卵。今號子以朴炒卵。則奈何。旁人莫不捧腹。

二月十七日

晴。松山堡三十八里午炊。大凌河堡四十三里宿。曾見唐畫美人圖。皆眼白而斜視者。余甚怪之。今見沿路婦女。聞軍牢喇叭聲。則纏足搖搖。走出門前觀望。眼皆斜視。每門無慮十餘人。皆一㨾。果非傳神之誤也。

二月十八日

風寒。大凌河留。風寒猝劇。氷凘塞河。而下領送官來言。不可椉險渡河。余馳到河邊。觀其虛實。則河廣浩漫。氷凘亂流。船不可行也。還入店。告于使臣。遂留宿。

二月十九日

風雪大作。大凌河留。大雪漫天罩地。折木揚沙。晝日晦冥。咫尺不辨。唐詩云。燕山雪花大如席。果非夸張。而睢水大風。想不過如是。人馬皆蝟縮。不敢出門一步地。此地。古戰場也。獰風怪雨。往往發作。誠非異事。余則入坐深炕。終日焚香看書。

二月二十日

晴。禿老婆店十八里宿。午炊後。自上流渡河。只有一小船。許多人馬卜物。次第登船。來往如梭。日色向晩。猶未半渡。見越岸河邊。有大車一二椉。一官員坐在門簾內。時時出頭遙望。後車載婦女。想必家眷也。聞其從人。則瀋陽工部侍郞遞歸之行也。自朝至午。停車河邊。亦不競渡。午後。其騶從兩胡。年可三十許。帽子上懸翠羽。身掛狹袖短襖子。手執藤鞭。一躍登船。左衝右突。駈出我馬。人馬使不得登船。刷馬驅人輩。無不辟易。其豪健驍勇。亦足可怕。時私商車卜。亦一時到河。兩岸車馬雲集。人皆隔水相望。彼兩胡恃其驍勇。駈打人馬。全無惧意。上判事馬頭王君一。宣川人也。身長八尺有膽勇。挺身而出。手擧長板三四丈者。拖置船頭。大呼一躍而上。手執短鞭。揮打兩胡。氣勢堂堂。兩胡亦以鞭打。三鞭幷擧。船上鏖戰一場。一胡翻倒。一胡起打。兩岸人齊聲喝來。便作戰陣。君一之笠子。隨手先破。兩胡之帽子。亦扯去。只有光光頭相撞。一胡氣憤憤高聲罵曰。我們的老爺。夜此寒風。終日停車。若待爾們的一行畢渡。我們的老爺。夜深渡不得。君一瞋目曰。爾們的老爺。誰知萬歲爺飭地方各官。護送我國使行。又有領送官。爾們的不識萬歲爺法意。駈打人馬。爭船競渡。今當告訴。領送官轉奏萬歲爺。爾們的老爺。縱人行惡。罪當何如。一胡搤腕曰。萬歲爺誰知。萬歲爺誰知。君一言必稱萬歲爺。欲憑藉皇靈。嚇喝兩胡之計。而以誰知二字。無難磨勘。計无奈何。咆喝漸衰。余方督濟人馬。立於高阜上。見三個不顧性命。混鬪一舡。慮无所不到。急使首譯。送隷捉來三漢。先挐跪君一。持棍欲打。大喝數罪曰。汝不知法意。與上國人鬪鬨。若至傷命之境。則將若之何。又挐跪兩胡。溫言諭之曰。汝輩鬧船駈打之罪。猶屬薄罪。俄聞汝言。萬歲爺誰知。汝輩是上國官司之人。果不知皇上之尊乎。焉有如許道理。兩胡回嗔作笑。僕僕摧謝。余卽令君一。停止人馬。先濟工部侍郞之行。兩胡無數叩頭而去。駈車登船。瞥眼渡河。侍郞又送兩胡。以口訊致謝。蓋我國人。言必稱萬歲爺護行。而店肆津關之際。倚勢作梗。彼人莫敢誰何。亦一弊也。不有操束。安知無難言之慮耶。夫楚國爭桑。兩女子事耳。兩國起釁。戰爭不息。方其君一驀地。見兩胡之鬧。萬丈業火。勃然而起。拳敺脚踢。不分要害。兩胡幷力。不敢當一君一。若使兩胡眼珠突出。腦漿逬流。渰然而斃。今日之事。誰當其咎。且兩胡持鞭躍船。氣岸豪雄。忽被君一之廝打。性氣如火。及余據理責之。灮明正大。則當下叩頭稱謝。此乃中國人見理自屈。本性然也。

二月二十一日

晴。閭陽驛五十二里午炊。廣寧站四十里宿。閣老英和。權寵當朝第一。而以陵役事遭彈。竄配黑龍江。今將倍道而往云。曾聞英和奉勑我國也。我國適値有事。不得不趂期入京。故倍道疾駈。翌日見館壁。題曰。日馳三百里。噫。今日可謂日馳三百里。噫也。豈非言讖耶。

二月二十二日

晴。風。中安堡三十八里午炊。小黑山三十里宿。上房幹車的劉哥。狼子山人也。身軀長大。爲人淳厚。馬頭輩。皆善待之。坐車頭。善唱歌。又善我國言語。或效嚬於軍牢聽令。使臣亦任其戲謔。長程消日。亦無妨也。今日路上。蒙古一騎。駈馬數百匹。皆脫羈自行。蒙古以一鞭驅之一馬。誤抵上房車前。劉哥以鞭打之。蒙古忽馳騎。遮車大咆喝曰。我的馬打也。我的馬打也。爾知這誰的馬也。這是萬歲爺的賞馬也。狀貌如鍾馗道士。咆喝之勢。若非人類甚危怕。而使臣坐車中自如。无計可施。余出馬急向前。以溫言致謝。復回頭喝責劉哥。劉哥垂頭無語。蒙古始乃解怒。回騎而去。口中嘖嘖有說。余謂同行曰。彼之氣勢。若不可以仁義說也。一言便解去。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可行。聖人豈欺我哉。

二月二十三日

風。二道井五十里午炊。白旗堡三十八里宿。夜與諸譯共說遊覽之勝。有一人說道昨春入桃花洞時事。山水絶勝。令人健羨。余癖於游覽。而今行虛過。不堪悵恨。遂掇談餘。作桃花洞記。以備日後之覽。

二月二十四日

晴。新民屯五十里午炊。孤家子三十五里宿。周流河,柳河溝。素稱沮洳險津。而春氷未解。坦路駈車而過。挽近罕有。行過一溝。有涉水軍。着皮袴。立水中濟人索錢。負余入溝。氷滑趺足。因負而坐水。雖有孟賁之勇。孔明之智。到此地頭。無計可施。其坐水之際。徐徐而下。余隨其坐勢。而連呼此漢。此漢涉水之胡。不知此漢之爲何㨾語。瞠然驚起。仍負而登岸。下衣全濕。兩岸人皆哄笑曰。此漢此漢。云誰此漢。彼胡安知此漢。設或知之。伊時此漢奈何。雲𢈢拍掌曰。此漢此漢。通州墮水之嘲。今日快報。蓋此漢二字。朝鮮兩班之口氣也。今日忽當危急之時。率口而發。慚愧且噱。

二月二十五日

晴。大方身五十里午炊。瀋陽四十五里宿。初見瀋陽。自謂天下壯觀。無踰於此。及見皇城而還。更不欲游覽。由奢入儉。儘乎難矣。今日先送軍牢一名于柵門。預通到柵日子於留柵灣校。例也。付家書。

二月二十六日

晴。白塔堡二十里午炊。十里河鋪四十里宿。長威店路傍。有大石碑。折而棄之。聞是乾隆時。車載致折云。非但石品可惜。浪費想不尠也。十里河鋪。有夜合樹。甚奇。

二月二十七日

晴。爛泥堡二十七里午炊。迎水寺二十八里宿。自瀋以後。春氷漸解泥濘。而爛泥堡尤甚。路多迂行。車輪粘地。馬腹沒泥。移動不得。鞭策亂下。然後騾馬竦身跳出。終日泥海中。有若泥中之鬪獸。上房雙轎。此馬體太小而駿骨也。嘶風而走泥濘之中。如踏平地。甚快意也。余步行數馬場。路傍有行中空馬。奪騎馳走。又睨其旁。有胡兒善馬。聯騎接話。先給淸心丸一箇。胡大喜之。余曰。爾們的馬狠好。我們的欲換騎一馳何如。卽刻下馬換給。遂按轡而走。平原曠野。馳驟如意。馳馬遼野。亦一快事也。

二月二十八日

晴。王寶坮三十里午炊。狼子山四十里宿。渡太子河。過木廠。居民頗盛。鉅斲棟樑之材。峙積如屋。曾聞此處人沿江上流。偸斫於我國廢四郡北。待水盛。作筏而下。或誤從鴨江而流下。則灣人獲其利。

二月二十九日

晴。甜水店三十里午炊。連山關四十里宿。是日踰小石,靑石,會寧三險嶺。而到會寧嶺上。遇義州饌物色吏。近鄕情更㥘。不敢問來人。果是古人之寫眞境也。聞洪翰林出宰殷山。今方迎候於灣上。而其胤原鍾甫。間經重痘。國家太平。經年喜消息。而家書未及見。紆菀不可堪也。夕站。灣吏屠一隻牛。分饋上下。又有紅露沈菹之屬。飢腸敗胃之人。饞口染指。亦可觀也。

二月三十日

晴。草河口三十五里午炊。通遠堡二十五里宿。今日午站。一行相問家鄕安信。兼得灣府饌物。可謂故國風味。酌酒相勸。醺然一醉。

三月初一日

晴。黃家庄三十五里午炊。薛劉站二十五里宿。傔人安貞赫,金英兩人。各得上房賞馬一匹。安馬則健大善步。金馬則纔出朝陽門。忽萎薾欲死。百鞭行一步。金傔憂歎成病。便同雞肋。安傔頭戴竹絲笠。懸翠羽。身着紫紬縷緋狹袖短襖子。腰繫藍禾紬纏帶。手執紫藤鞭。挺身跨馬。意氣揚揚。馳出遼野。路傍觀者。嘖嘖稱美少年。及到黃家庄。馬忽顚斃。貰車而行。回見金傔之馬。病已瘳。嘶風馳走。余謂兩傔曰。今行。汝輩倍增閱歷。凡天下事。得失付之塞翁馬。豈可妄想經營乎。

三月初二日

晴。四坮子二十九里午炊。柵門五十一里宿。到柵時。灣府官屬具迎勑。彩輿儀仗等物迎。灣商輩彌滿。柵內開市故也。

三月初三日

雨雪。留柵。我國只隔一帶鴨江矣。歸心滔滔。如矢在弦。如水奔流。而積憊之餘。好作休息。還可幸也。

三月初四日

雨。留柵。一行轎馬,籠馬,蹇馬。幷先送灣上。濟州漂人。亦先出送。渠輩萬死餘生。特蒙上房慈庇之恩。得病垂死之人。皆以蔘劑救之。行裝物件之見奪於領來者。杖之喝之。一一推給。或慮侵索之弊。站站招見。慰諭周至。有若衆子之依慈母。得保至此。今當拜別。涕淚汎瀾。不忍去。噫。仁人之德。浹人骨髓。而彼押領諸人。百計謀奪。敺迫特甚。萬里殊方。抑獨何心。

三月初五日

晴。留柵。車卜不到。沮洳之路。雨後便成泥海。日行不過三五里云。悶菀不可狀。別遣譯官。連加督促。

三月初六日

晴。留柵。漁獵前川。又登鳳凰山。嫩柳早花。景致頗好。足暢羈愁也。

三月初七日

晴。留柵。憊薾頗蘇。終日修正日記。

三月初八日

晴。留柵。往關廟。與關敎授筆談。別有留柵錄。

三月初九日

晴。留柵。車卜齊到。大車六七十。連亘柵內。有若帆檣之簇立。每年使行。銀蔘入燕之數。不知幾千。而中國,雜貨之東輸者。若緞屬,藥材,針帽,書籍可用之外。珠璣,扇香,驢騾,鸚鵡,毧氈,鏡帶,紙硯,筆墨等珍怪之物。非國之寶也。徒啓小邦奢侈之漸。誠非細慮也。我國禁物金,蔘,貂,獺。而彼人禁物。兵書,兵器,駝馬,金鐵,象毛,黑角等物。而皆搜驗出柵。潛商輩睢盱謀免之狀。可憎可笑。

三月初十日

晴。留柵。一行束裝。有投鞭渡江之意。首譯往請鳳城將。使之明早開柵。

三月十一日

晴。溫井坪五十二里宿。書狀落留柵外。點檢貨包。例也。一行遂馳出柵外。意如脫籠之鳥。眞所謂靑春作伴好還鄕也。泥路經雨。無異爛泥堡。艱辛抵站。少憩。步出川邊。野色開朗。羣山平遠。映帶溫井。圍以石甃。泉脉沸如蟹眼。暖氣騰騰。下隷輩躶軆沐浴者。遍滿川中。

三月十二日

晴。九連城三十八里午炊。義州三十里宿。半日泥海中。備嘗艱苦。到九連城。轉過一山角。忽見灣堞周遭。統軍亭聳出城頭。一行上下。齊聲叫喜。如見家鄕。昔龍蛇之亂。李提督提兵到此。見朝鮮山川。出沒雲海中。誓師鼓勇。語甚慷慨。畢竟漆齒羣醜。掃蕩而還。至今想像其風威。令人氣壯。渡三江。灣尹設幕。來待於江邊。我國人無論知與不知。皆來賀太平好還人情然也。殷山倅握手江頭。其喜可知。見家中安信。子婦順㝃生女。

三月十三日

雨。留灣。換着一副春衣。輕軆如飛。對喫滿卓珍饌。腥胃自開。回想經冬戎衣。馳逐胡塵中。風餐露宿。宛若一夢。古人從軍塞外。凱歌還鄕。亦復如是耶。

三月十四日

風。留灣。登統軍亭。觀樂伎。回館修留灣記。

三月十五日

晴。所串館三十五里午炊。龍川四十里宿。箭門嶺以後。天氣向暖。林花爛發。樹葉方濃。頓无邊塞風氣。

三月十六日

晴。鐵山館三十里午炊。宣川四十五里宿。天淵亭。設樂置酒。檻外細柳。垂垂嫩綠。惹人離思。昔我往矣。雨雪霏霏。今我來思。楊柳依依。始知古人之模寫逼眞。東林城路左右。拱抱之松。黛色參天。陰陰森森。白日行人。猶自慄慄。一關隘也。

三月十七日

晴。宣川留。倚釰亭設妓樂。有項莊舞者。排鋪鴻門宴。項羽,沛公,范增,張良,項伯,樊噲。儼然列坐。玉斗巵酒。擁盾直入之狀。無不畢具。其中一健妓。着假面帶釰。請舞。翩然起舞。釰勢閃閃。睥睨進退。其意在沛公。項伯又起舞遮之。一妓爲沛公像。無限受困。舞罷。艴然作色曰。從今以往。寧死。不願爲沛公。有若恥事者然。擧坐莫不捧腹。

三月十八日

晴。郭山五十里午炊。定州三十里宿。馬頭張亨得告別定州。是渠家鄕也。萬里同行之餘。不勝悵然。亨得屢次燕行。善漢語。善古談。且竭力護行。勤意可尙。遼薊之野。有一農夫。驅獨車車。兩手執雙杠。若捨一杠之手。則車必傾仆。車中載糞灰。亨得以杖粘糞。塗農人之鼻。農人擺頭搖搖。不敢捨杠。路人皆絶倒。余責其不良。亨得答曰。若不如是。永日長程。何以消遣。開口笑乎。渠之善戱謔。皆此類也。

三月十九日

晴。嘉山六十里午炊。博川大定江三十里秣馬。安州四十里宿。路中見西南諸峰。松翠蒼蔚。雲烟縹緲。令人神𨓏。是寧邊藥山也。登百祥樓。趙經畹款迎。趙是五入燕京者也。各敍游覽詩話之勝。經畹問吳蘭雪,繆梅澥消息。趙之至交也。留贈後村集兩。

三月二十日

晴。安州留。入運籌軒。觀妓樂。與趙友存恭敍話。夕歸館所。劉僉知獨留。終日與營妓錦香繾綣不忍捨。蓋昨冬初發程也。與雲𢈢劉僉知約。遠行往返。相勉愼攝。至于今聯枕一室。劉僉知。今見錦香之嬌艶。眞情難捨。余謂雲𢈢曰。花田不可衝火。吾謹避之耳。遂設洞房花燭。行巹杯禮。鎖窓而出。與雲𢈢擁衾。移宿於隔壁之房。想其行阻之餘。雲雨狼藉。無所不至。可一噱也。

三月二十一日

晴。肅川六十里午炊。順安六十里宿。肅川路傍。有李侯儒秀善政碑。蓋李侯於西賊時莅此邑。而適以歉年。請糴事上京。翌日聞變。卽辭廟堂。倍道還官。慰撫邑民。一邊召募兵馬。卽赴安陵。又出戰定州城下。累建奇功。其御衆牧民之材。臨亂赴敵之忠。今世罕有。當其未及還官也。邑居賊路要衝。故吏民將欲渙散。皆荷擔而立。其夫人邊氏。獨與一子二女在衙。衙屬皆泣請避山谷中。邊氏曰。吾何往。干戈搶攘之時。婦人顚仆道路。非禮也。令監不出數日。必還官。若未及還官而賊至。死於賊中。此其所也。與兩女各佩一小刀以自誓。招鄕將吏奴於簾席門外。嚴明戒飭曰。此路是西路要衝之地。賊起隣境。萬一不守。關係不小。且邑民觀望官家去就。今將渙散云。急爲曉諭一境曰。官家內衙。尙不避亂。官家今明將還官。汝輩恃此無恐。皆安堵如故。又使座首急募兵。先赴兵營。以待指揮。凡邑事之大者。官家還官前。皆來稟於簾席。門外一出。令吏民有恃。一境賴而完。李公還官後。區處邑事。卽發赴戰之行。回語屋中曰。何不問家事。夫人曰。家事唯余在無關心。樹戰功報國恩。好好凱還。了無難色。李侯余素親切。間而嘗語及此事。曰。此烈丈夫之所難。而婦人能辦之。當時保肅邑。夫人之功也。余結髮三十年。但知其孝友淑德而已。至其臨亂處事。始服其識量云。後李侯沒。夫人不解衣帶。閱月救病。仍服藥。同日下從。而李公屢典閫邑。夫人衣無餘件。蓋常時。盡散於親戚之貧窮者故也。洛下多士發文。至蒙旌褒。今余過肅邑。邑之吏民。咸道其時事。或有出涕者。噫。李侯之忠。邊氏之節。可謂幷美於國家。而其庶胤一人。亦以夫人之命。承嫡者。零落湖右。無人收卹。今見一片貞珉。咨嗟歆歎之心。烏可禁乎。

三月二十二日

晴。平壤五十里宿。箕城之繁華。盛於麗朝西京時。而屢經兵燹。依舊自如。人或比之江南銷金巷。蓋其士女之都冶。物貨之峙積。江山樓坮之秀麗。可謂國中第一。

三月二十三日

晴。平壤留。趙僉使。楊州人也。生長峽邑。爲人淳愨。初見浿城。歆羨不已。乃言曰。吾年將七旬。鬢懸雙玉。有子有孫。此外更何求也。但天壤間。不知有此別世界。若使我携美妓三四。設笙歌。排酒肴。泛舟於綾羅浮碧淸流之下。則死無餘恨。余嗾安,金兩傔。辦得濟勝之具。偕往遨遊。竟夕而還。浿城少年。亦多從之。余在亭上。望見。一片畫舫。繞以靑布。蕭然白髮。當中而坐。左挾美娥。右接少年。杯盤狼藉。管絃迭奏。來往於烟波浩渺之中。渠非神仙。誰是神仙。及大醉下船。余問樂乎。醉眼矇矓。答曰。死無恨矣。但家有老妻。若聞此行樂。則必大嗔矣。曰。何謂也。曰。結髮偕老。尙今不近房外女色。素有堅盟。而今日肉屛風裡。沒頭沒脚。大破戒矣。座中大笑。余曰。君果是靑旗下人也。曰。靑旗何謂也。曰。古有一大將。閱武場中。立紅旗靑旗於兩旁。出令曰。軍中畏妻者。立紅旗下。不畏妻者。立靑旗下。諸軍皆走立紅旗下。獨一人立靑旗下。大將招其人以不畏妻。賜酒奬詡之曰。此剛腸之人也。問汝以何術獨不畏妻乎。其人曰。小人之妻妬甚。嘗謂小人曰。男子三人會坐。則必作色談。平生愼勿往稠坐中。小人寧犯將令。難違妻言。故不敢往紅旗下云。以此觀之。君非靑旗人乎。從今以後。必呼君曰。趙靑旗。擧坐又哄笑一場。

三月二十四日

晴。中和五十里宿。椉碧漢浮槎。渡大同江。江頭有錦沙繡衣善政碑。其時繡衣別單。力陳各邑立碑之弊。使之痛禁。而不禁日後自己之碑。民情終不可遏耶。長林春色。大勝於昨冬入去之時。古人詩云。却嫌林盡緩駈驢者。實際語也。中和新倅鄭寅基迎接頗勤。

三月二十五日

雨。黃州五十里宿。營屬皆來見款迎。而到此倍覺愴。舊岡營。西路關防重鎭也。數十年來。凋弊太甚。餉穀日縮。勑錢漸耗。城堞樓櫓。頹圮不修。營屬料薄而逋多。將至渙散之境。往在乙酉。從兄令公。莅玆營深軫蘇弊。狀請武學錢。定爲歲入之資。繕修城廨。添設廩料。組練防軍。講習武技。吏校奴令。積逋蠲捧。幾成完局。而翌年捐館。渠輩皆賴而保存。至今泣誦遺愛。

三月二十六日

晴。黃州留。三使齊會軆仁閣。設樂大樂府名色。有獅子舞,鶴舞,牙拍舞,錚江舞,拋樂釰舞,鼓舞獻蟠桃處容舞,關東舞,鴻門宴。其中又有船樂。維其曲方言。如云船離也。始出於水路。朝天時。置畫船於筵上。選童妓一雙。扮作小校。朱笠貝纓。揷虎鬚紅天翼。白羽箭。左執弓弭。右握鞭鞘。前作軍禮。唱初吹出立軒頭。唱鳴金二下大吹打。庭中動鼓角。群妓皆羅衫繡裙。繞船齊唱。解纜之歌。又唱二吹三。吹訖一童妓。扮作小校。紅衣羽笠。立船上唱。擧碇砲。庭中放一砲。仍收碇擧帆。船作轉軸。徐徐轉之。作行船形。羣妓又繞船齊歌且祝之。其曲凄悵。令人斷腸。其歌曰。碇擧兮船離。此時去兮何時來。萬頃滄波兮。平盤貯水去似廻。昔李洗馬英運。作水路朝天歌。詞旨悽惋。音調瀏亮。李丈羲玄。宰此邑時。新翻此詞。敎習諸妓。故今黃岡解纜之曲。獨異於他處。蓋水路朝天之行。生離遠別。人間墮淚處。而又添以斷腸之詞。想得伊時光景。不覺傷心。坐竹樓。使小妓誦竹樓記。

三月二十七日

晴。鳳山四十里宿。昔獜坪大君奉使入燕。以供億之草率狀聞。梟鳳山郡守。馬頭輩。若見支供之慢忽。輒稱此事。此豈依前例遵行之事乎。還發一笑。長淵倅洪友應燮。支站到此。洪是竹馬交也。三十年後。邂逅殊鄕。各敍幼時戲嬉之事。到今白紛如。始歎人世轉眄間也。

三月二十八日

晴。釰水三十里午炊。瑞興四十里宿。瑞興衙軒之北。有新搆一小亭。六稜軒廠。椉月而上。聽琴歌。有眇然一小妓。年纔十五。唱黃雞詞,白鷗詞,竹枝詞,勸酒歌,路軍樂,歸去來辭,襄陽歌,岳陽樓記,赤壁賦,關東別曲,春眠曲,梧桐秋夜歌。初若鸎語之間關。忽作鶴唳之寥亮。櫻唇呫囁。津津流出。可謂女娘中博識也。

三月二十九日

晴。蔥秀五十里午炊。平山三十里宿。蔥秀蒼壁上。有天使朱之蕃筆玉溜泉三字。又刻天使畫像。小憩其下。烹茶酌酒。水味極淸冽。

四月初一日

晴。金川三十里午炊。靑石洞三十里秣馬。松京四十里宿。訪雙瀑紫霞之洞。見山谷之間。桃花爛開。數三村庄。往往依山而居。隱映於花木之中。是唯李草堂,金草堂也。幽闃可愛。余三過松京。而不入大興山城,朴淵壯觀。耿耿在心。顧語雲𢈢曰。今行還家。休憊幾日。與會心人數三。更理行裝。竹杖芒鞋。翩然出郊。轉入朴淵。跌宕而還。君能從我遊乎。雲𢈢曰。觀於海。難爲水。無已太康。余曰。入中國。不見廬山瀑布。一大恨也。且飽喫腥塵風沙之餘。蕩滌於朴淵之瀑。亦豈非淸淨世界耶。雲𢈢曰。好則好矣。

四月初二日

晴。長湍四十里午炊。坡州四十里宿。臨津一帶。花柳爛熳。遂與同行諸人。揀一小舟。沿廻一晌。頓忘行役之勞。又憩花石亭。賦詩酌酒。日暮馳入坡山館。

四月初三日

晴。高陽四十里宿。歷入梧柳洞堂侄家午飯。田家風味。疏淡可愛。勝於官供之方丈矣。畧道游覽之勝。馳入碧,蹄館。一行諸人。已登五中臺。

四月初四日

晴。夕雨。弘濟院三十里小憩。京城十里還家。自高陽至弘濟院。京中親戚知舊。連續出迎。欣握敍話。其喜可掬。到慕華館。迎詔儀節已待候。使臣陪勑書詣闕。余直爲還家。家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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