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
新年伊始,天空澄静。上午十点半,在英国总领事的大厅里,詹姆斯·邦德回答。
他是真心的。
总领事办事一向注重效率,也通情达理。他今天本可以休息。由于除夕夜通宵了,他本该休息一天以恢复元气。和约好的时间比起来,他提前了好几天给他们办了手续。他解释说,这是因为邦德从事的工作太危险,双方都可能会发生意外伤亡。“你们现在看上去都健康多了。”总领事说,他回忆起第一次见到他们俩的场景,说,“邦德先生,那时你头上有道醒目的伤痕。伯爵夫人的脸色也有点苍白。我担心再出变故,就向外交部申请了特别豁免权。没想到他们很快同意了。干脆就定在元旦吧。来我家。我妻子一直很关心我的这些工作,她一定乐意见你们。”
邦德和特蕾西欣然在结婚文件上签了字。m情报站的头儿是邦德的伴郎,这会他正思考着之后就此事给他在伦敦的上司写一篇充满感情的报告。他将一把五彩纸屑撒在马克昂杰身上,后者穿着一件法式燕尾服,胸前别着两排勋章,最边上的那一枚竟是由国王颁发的抵抗外国人侵略的英雄奖章,邦德看到感到很吃惊。
邦德问他勋章是怎么来的。“亲爱的詹姆斯,有机会的话,我再告诉你这是怎么来的。”马克昂杰说,“十分有趣。”他用一根手指抵着自己灵敏的棕色鼻子,低声说,“我获奖是因为二战时拿到了德国反间谍机关的一份秘密资料。得到勋章不过是运气好。我虽然有做出贡献之处,但还没有为我这类英雄设立相应的勋章呢。”他在胸前挂勋章的地方画了几个十字,“这件衣服上再没有挂勋章的空间了。顺便说一句,这件衣服是在马赛一家奢华的服装店买的。衣服那么豪华,不挂几个勋章就可惜了。”
仪式结束后,人们相互道别。他们下楼来到等在下面的白色小轿车旁。挡风玻璃和水箱架间挂着几条白缎带。邦德猜是总领事的妻子挂的。旁观者和过路行人停在那里,想看看新郎、新娘是谁,长得怎么样,全世界的人似乎都有这个习惯。
总领事握着邦德的手,说:“恐怕我们这次婚礼办得不够隐秘,没达到你的要求。今天上午《慕尼黑图片报》的一个女记者跑到这儿来。她不愿告知详细身份,我猜大概是个闲话专栏记者。我只好简单告诉了她一些情况。她特别想知道典礼的时间,因为他们想派一个摄影师来。不过还好,没有看到记者。好了,就聊到这儿吧,祝你们幸福。”
今天,特蕾西穿了一件深灰色的衣服,带有传统的绿色花边和鹿角纽扣。她将登山帽扔到后座,钻进车里,按下启动按钮。引擎启动了,他们朝着空旷的大街驶去。他们俩都将一只手伸出车窗,轻轻挥动。邦德回头看见马克昂杰的汽车驶走了。路边有一群人还站在那,朝他们挥手示意。然后邦德他们拐过街角离开了。
当他们来到奥地利萨尔茨堡和库夫施泰因这两个城市间的交叉路口时,邦德说:“亲爱的,麻烦把车开到路边停一下,我有两件事要做。”
特蕾西把车停在草地边。冬天草枯黄了,上面覆着一层薄雪。邦德伸出双臂抱住她,他温柔地吻着她。“这是第一件事。还有第二件事,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会照顾你,特蕾西。你愿意我照顾你吗?”
她轻轻推开他,望着他,笑了。她的眼里透着认真,说道:“人们之所以说‘夫妻’而不是‘妻夫’,不就是说丈夫要多照顾妻子吗?不过,你也需要我的照顾。让我们互相照顾吧。”
“好的。不过我宁愿充当你的角色。对了,我得下车一趟,把那些缎带摘掉。这看起来像是加冕仪式,太显眼了。你介意我取掉吗?”
特蕾西笑了起来,“你喜欢低调。我倒希望路上的人都给我们祝贺。我知道有机会的话,你会把这辆车漆成灰色或黑色。那也没关系。没有什么事能阻止我把你像旗帜一样挂在身上,你想不想把我像旗帜一样插在身上飘扬?”
“遵命,夫人,不过也要留给我一些权力。”他走下车,拿下缎带。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万里无云。暖洋洋的阳光照在他脸上。他问:“如果我们放下车篷,会不会太冷?”
“不会的,放下吧,不然我们只能看见半个世界。从这里到奥地利的基茨比厄尔,一路的景色都很美。反正我们想的话,随时可以把车篷拉上去。”
邦德拧开两颗螺母,将帆布顶篷折到后座。他扫了扫高速公路两边。有路上很多车。在他们刚才路过了一个壳牌石油公司的大型加油站,他看见一辆红色的玛莎拉蒂在加油。这辆跑车前排坐着一男一女,穿着白色外套,严严实实地戴着亚麻色头盔。深绿色的挡风镜挡住了剩下的大半张脸,传统的德国运动员服装。由于离那车太远,无法看清他们的相貌。不过那女人的身材看上去没什么吸引力。邦德上了车,坐在特蕾西旁边,两人再次行驶在美丽的公路上。
他们没有聊太多。特蕾西把车速保持在80英里左右。寒风呼啸,这也是敞开车篷的弊处。邦德看了一眼手表:十一点四十五分,他们一点钟左右就能到达库夫施泰因。在通往宏伟城堡的蜿蜒道路上,有一家有名的旅馆。那儿有条有趣小巷子,巷道里飘扬着动人的琴声和哀婉的民歌。德国旅游者来到德国和奥地利边界的小镇玩一天后,往往最后会去那里享受一顿丰盛的奥地利美食和酒水。邦德凑近特蕾西的耳朵,告诉她这些事以及库夫施泰因的旅游景点,那里最著名的是一座为了纪念第一次世界大战而设立战争纪念碑。每天正午,宏伟城堡的窗户会被打开,可以听到里面巨大的管风琴演奏的曲子,哪怕在千米以外的山谷里,都能听到这音乐声。“不过我们可能要错过了,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没关系,”特蕾西说,“当你大口地喝啤酒和荷兰杜松子酒时,我可以用齐特拉琴来给你演奏。”她左转弯,开进通向库夫施泰因的地下过道。他们很快就穿过了罗森海姆,然后他们的眼前出现了高耸的白色雪峰。
现在,路上的车辆已经很少了。一眼望去,白雪皑皑的草原和灌木林间只有他们的车。前方是雪峰,太阳下闪烁着光芒。邦德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几英里外路的尽头有一个小红点。是那辆玛莎拉蒂?这辆小兰西亚时速仅80英里,那两人有一辆那么好的车,却似乎没有要超过这辆小轿车的打算。或许那两个人只是想要慢慢兜风,好好享受这一天的时光。
十分钟后,特蕾西说:“后面有一辆红色的车,很快就要追上来了。我们要甩开它吗?”“不用。”邦德说,“让它过去吧。我们享受时光就好。”
现在他可以听见那辆轿车八缸引擎的轰鸣声。邦德往左边一靠,往前跷起大拇指,示意那辆玛莎拉蒂过去。
引擎的呜呜声突然被东西破碎的声音盖住。他们兰西亚车的挡风玻璃忽然消失了,就像被怪物的拳头砸碎一般。邦德瞥见一张大张的嘴、一只梅毒鼻子、一张没有活力的脸和一支收回去的自动手枪,红色车子瞬间不见了。兰西亚车失去控制,冲进低矮的灌木林,最后被逼停。邦德撞上挡风玻璃架,失去了意识。
他醒来时,发现一个穿着制服的巡警正大力摇着他。巡警年轻的脸上满是惊恐,他问:“发生了什么事?”
邦德转头看向特蕾西。她身子前倾,头埋在撞坏了的方向盘里。她粉色的发带掉了下来,遮住了她的脸。邦德伸出胳膊,抱着她的肩膀,她的背上流着血,渐渐染红了后背的衣服。
邦德将她抱在怀中。他抬头看着那个年轻巡警,对他笑了一下,示意他放心。
“没事的,”他清楚地说着,仿佛在向一个孩子解释着问题,“真的没事,她在休息。我们待会就会离开了,我们不赶时间的。你看,”他的头垂着,贴着她的头,对着她低语,“你看,我们有的是时间。”
年轻的巡警感到很害怕,他最后看了一眼这对静止不动的情侣,然后匆忙地跑向自己的摩托车,拿起对讲机,着急地打给援救总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