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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春秋左氏赘言卷之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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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溪后学王升著,

同邑后学吴骙校。

襄公

经晋韩厥帅师伐郑,仲孙蔑会齐崔杼、曹人、邾人、杞人次于鄫。

秋,楚公子壬夫帅师侵宋。元年。

楚人释君助臣,事巳悖矣。晋悼初立,乃能合列国之师,围宋彭城而降之,何其伟也!然楚所恃以犯中国者郑也,晋不得郑,霸业不成,故以韩厥帅师声郑之罪而入其郛,复以五国之师次鄫以为之援,盖不欲轻用诸侯之力也。及壬夫侵宋以救郑,而诸大夫按兵不动者,知壬夫之不足以害宋,而吾惟俟郑之服而已。如是而郑又不服,乃城虎牢以逼之,而后郑人行成,悼之霸业复光矣。

传夏,齐姜薨。初,穆姜使择美槚以自为榇,与颂琴,季文子取以葬。君子曰:非礼也。礼无所逆。妇养姑者也。亏姑以成妇,逆莫大焉。诗曰:其惟哲人,告之话言,顺德之行。季孙于是为不哲矣。

姑以老而备葬器,妇以少而未备,不幸妇先姑死,则奉姑之命而用其葬器可也,何逆礼之有?行父可议颇多,而此非大失,左氏舍其大而深讥其细,何居?

经六月,庚辰,郑伯𬑆卒。晋师、宋师、卫宁殖侵郑。郑成甫卒,而晋师侵之,说者以为讥伐丧也。然与?曰:非也。郑成入楚,终身不返。今僖公新立,志向之南北未定也,不有以少警之,能保其不入楚哉?夫郑,中国之枢,而其从违,天下之大机也。事机之会,间不容发,尚可泥师不伐丧之常礼耶?

经冬,仲孙蔑会晋荀莹、齐崔杼、宋华元、卫孙林父、曹人、邾人、滕人、薛人、小邾人于戚,遂城虎牢。传冬,诸侯之大夫复会于戚,齐崔武子及滕、薛、小邾之大夫皆会,知武子之言故也。遂成虎牢。郑人乃成俱二年。

虎牢。虢之制邑,为郑所并,非先王分封也。郑既从楚,则中国之险非郑所宜有,故城虎牢,春秋不系之郑,凡所以许晋而恶郑也。或责郑以为不能保其险者,误矣。圣人岂欲郑保险以拒中国哉?

传三年春,楚子重伐吴,为简之师,克鸠兹,至于衡山,使邓廖帅组甲三百,被练三千以侵吴。吴人要而击之,获邓廖。其能免者组甲八十,被练三百而巳。子重归,既饮至,三曰,吴人伐楚取驾。驾,良邑也。邓廖亦楚之良也。君子谓子重于是役也,所获不如所亡。

赵木讷云:自是天下之势遂成鼎足,晋、吴、楚是也。吴既附中国,则楚势孤,终春秋之世,楚无一日安枕者,吴掎其东也。

经公如晋。夏,四月,壬戍,公及晋侯盟于长樗。

彭山曰:观襄公如晋而能与晋侯盟于长樗,则左氏所谓会于沙随之岁始生,而说者遂谓四岁即位者,妄矣。公此行虽报荀莹之聘,其实欲合诸侯而推晋伯也。故长樗既盟之后,即有鸡泽之盟,鲁公请晋为之也。按此说最为近理。不然,兹等事,岂六岁小儿所能办哉?

经陈侯使袁侨如会。戊寅,叔孙豹及诸侯之大夫及陈袁侨盟。传楚子辛为令尹,侵欲于小国。陈成公使袁侨如会求成。晋侯使和组父告于诸侯。秋,叔孙豹及诸侯之大夫及陈袁侨盟,陈请服也。俱三年。

陈自辰陵即楚,其去中国久矣。今见晋悼之明,郑人求归而使大夫求成,其意甚善。时与郑伯既盟于鸡。泽则侨之继至,弗与之盟,非招携之礼也。若亲与之盟,又非所以严霸统也。故使诸大夫与之盟,其礼得矣。其再言及者,明此为袁侨而盟也。或以为诸侯皆在,而大夫自为盟,为恶其专者,误矣。

传三月,陈成公卒。楚人将伐陈,闻丧乃止。陈人不听命。臧武仲闻之曰:陈不服于楚,必亡。大国行礼焉,而不服,在大犹有咎,而况小乎?夏,楚彭名侵陈,陈无礼故也。

陈人笃于服晋而不贰,是能守信者也。后有不虞,罪在晋矣,而武仲乃深讥之,左氏又以为无礼,可谓深于势利而暗于大义者矣。

传秋,定姒薨,匠庆谓季文子曰:子为正卿,而小君之丧不成,不终君也。君长,谁受其咎?初,季孙为巳树六槚于蒲圃东门之外,匠庆请木,季孙曰:掠庆用蒲圃之槚,季孙不御。君子曰:志所谓多行无礼,必自及也,其是之谓乎?

夫榇非小木可为,而槚非十余岁可成之物,季孙树槚,未必将为巳用也。假令文子蚤年树之,至是可用,匠庆用之小君,而季孙弗止,得成其丧,可谓善补过矣,何以讥其多行无礼,必自及耶?

传公曰:然则莫如和戎乎?对曰:和戎有五利焉:戎狄荐居,贵货易土,土可贾焉,一也;边鄙不耸,民狎其野,穑人成功,二也。戎狄事晋,四邻振动,诸侯威怀,三也;以德绥戎,师徒不勤,甲兵不顿,四也。鉴于后羿,而用德度,远至迩安,五也。君其图之。公说,使魏绛盟诸戎,修民事,田,以时巳上俱四年。

和戎,虽不应古谊,然亦有说焉。无终在北燕境内,去晋稍远,彼来扰之为易,而我欲征之为难。时楚方与。晋争陈,势在制楚,无暇于戎,故度时审势而和诸戎,是或一道也。然自是开和戎之端,后世遂以中国事夷狄为长策矣。

传王使王叔陈生诉戎于晋,晋人执之。士鲂如京师,言王叔之贰于戎也。

戎陵王室,不能攘斥,巳失霸主之义,乃王使卿士来,言而可执之乎?就令王叔果贰于戎,亦付之天王自治之耳,而敢擅执之乎?信如传所云,是晋行王事,而周室顾为臣也。是时晋悼方明,六卿多贤,必无此事。万一有之,经必书晋人执王叔陈生,以著其悖矣,肯没而弗书乎?不知左氏何所误闻,而纪之简策也。

经冬,戍陈。楚公子贞帅师伐陈,公会晋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齐世子光救陈。传楚子囊为令尹,范宣子曰:我丧陈矣。楚人讨贰而立子囊,必改行而疾讨陈。陈近于楚,民朝夕急,能无往乎?有陈非吾事也,无之而后可。冬,诸侯戍陈。子囊伐陈,十一月,甲午,会于城棣以救之。俱五年。书戍书救,凡以予晋也。当是时,晋君方明,六卿济济,何弱于楚,而士丐遽欲弃陈乎?陈虽不若郑之枢要,然陈侯一意向晋,若能长以诸侯之兵戍之,有急复为救援,可以无失。安陈而服郑,于伯业不愈光乎?乃无故而欲弃之,逾两年而陈侯逃盟,则宣子之言阶之也。

经莒人灭鄫,传曰:鄫恃赂也。经季孙宿如晋。传晋人以鄫故来讨,曰:何故亡鄫?季武子如晋,见,且听命。六年。

莒人灭鄫,实灭之也。公谷以为立异姓,莅宗祀,为灭者,非也。二家盖因昭四年取鄫再见于经,故为此说,谓鄫宗绝而国存尔。若果如所云,圣人书之必稍异。其文以微见其意,岂直曰灭鄫而巳耶?详取鄫下。左氏以为鄫恃赂而灭,亦非也。鄫虽云属鲁,上年穆叔既以属鄫为不利,告于晋,而使鄫人听命于戚之会矣,贡赋之入亦不在鲁,何恃赂之有?又谓晋人以鄫故来讨,尢非也。夫莒人灭鄫,其罪在莒,乃不责之莒而责之鲁耶?倘晋人妄有所讨,鲁必不受,何季武子如晋听命耶?此皆左氏传闻之谬,而不知其事理之不可通也。然则宿何以如晋?或谓初嗣执政,往植私交者近之。

经夏四月,三卜郊,不从,乃免牲。传孟献子曰:吾乃今而后知有卜筮。夫郊祀后稷,以祈农事也,是故启蛰而郊,郊而后耕。今既耕而卜郊,宜其不从也。

鲁郊非礼,盖天地鬼神所不与也,故或以牛,或以卜,往往微示其儆,而莫之悟也。献子不正言之,而归咎于既耕,亦末矣。

经楚公子贞帅师围陈。十有二月,公会晋侯、宋公、陈侯、卫侯、曹伯、莒子、邾子于鄬。郑伯髡顽如会。未见诸侯卒于鄋传郑僖公之为大子也,于成之十六年,与子罕适晋,不礼焉。又与子丰适楚,亦不礼也。及其元年,朝于晋,子丰欲诉诸晋而废之,子罕止之。及将会于鄬,子驷相,又不礼焉。侍者谏,不听,又谏,杀之。及鄋,子驷使贼夜弑僖公,而以疟疾赴于诸侯。简公生五年,奉而立之。俱七年。

鄬之会,将救陈也,郑伯如会而道卒。圣人盖深惜之,故特书未见诸侯卒于鄋,以见意也。然则传何以言不德而见弑?曰:郑僖公志向中国,盖郑之贤君也。子驷辈皆欲即楚,其不相能,信有之。但以为𬴂实弑君。而以疟赴,春秋遂因而书卒,则诬妄之甚矣。春秋为乱臣贼子作也。若实弑而诈以疾赴,又如其诈以书,是与乱贼为党也,何以为春秋?盖子驷为人恣肆自专,群公子恶之,故僖公路卒,而加以是名,流传民间,三传得之,遂以释经耳。

经郑人侵蔡,获蔡公子燮。季孙宿会晋侯、郑伯、齐人、宋人、卫人、邾人于邢丘,公至自晋。传五月,甲辰,季孙宿会晋侯、郑伯、齐人、宋人、卫人、邾人于邢丘,以命朝聘之数,使诸侯之大夫听命。季孙宿、齐高厚、宋向戍、卫宁殖、邾大夫会之。郑伯献捷于会,故亲听命。大夫不书,尊晋侯也。八年。

邢丘之会,彭山以为郑侵蔡、获燮而惧,故郑伯入晋,求为此会。其说近是。传谓改命朝聘,使诸侯之大夫听命焉,则晋侯必使人主之,而郑伯亦当以从行大夫代已矣,何为屈侯伯之尊,俯从诸大夫之列乎?夫会,重事也,郑伯亲之者也,故晋侯主之可矣。若攺命朝聘之数则轻矣,使人可也,屈尊不可也。故知左氏之说非也。当是时,鲁襄在晋,晋侯舍之,而与季宿会,政在宿也。春秋上书季孙宿会晋侯,而下书公至自晋,所以罪晋而恶宿也。

传公送晋侯。晋侯以公宴于河上,问公年。季武子对曰:会于沙随之岁,寡君以生。晋侯曰:十二年矣,是谓一终。一星终也。国君十五年而生子,冠而生子,礼也。君可以冠矣,大夫盍为冠具?武子对曰:君冠必以祼享之礼行之,以金石之乐节之,以先君之祧处之。今寡君在行,未可具也。请及兄弟之国而假备焉。晋侯曰诺。公还,及卫。冠于成公之庙,假钟磬焉,礼也。九年。

冠者成人之道,必告于庙,礼也。君而可冠,则归国而祭告于鲁之祖庙,未为晚也,何中路而假卫以冠哉?季孙于是乎陷君于非礼,左氏且以为礼,吾不知其何说也。

经十年春,公会晋侯、宋公、卫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齐世子光,会吴于柤。夏,五月甲午,遂灭逼阳傅。夏,四月,戊午,诸侯会于柤。晋荀偃、士丐请伐逼阳而封向戍焉。荀莹不可,固请,许之。五月庚寅,荀偃、士丐帅卒攻逼阳,亲受矢石,甲午,灭之。书曰遂灭逼阳,言自会也。以与向戍。向戍辞曰:君若犹辱镇抚宋国,而以逼阳光启寡君,群臣安矣,其何赂如之?若专赐臣,是臣兴诸侯以自封也,其何罪大焉!敢以死请。乃予宋公。

按私考:柤与逼阳皆在今沛县东北,柤即逼阳国故地,而逼阳又宋之故属国也。柤乃吴人往来之道,而巳为楚有,则逼阳必巳属楚而为吴之梗矣。故晋人灭之,所以通吴道而因以与宋,盖宋之所欲得也。其曰封向戍云者,为之词耳,故逼阳竟归于宋。

传郑皇耳帅师侵卫,楚令也。卫人追之,孙蒯获郑皇耳于犬丘。秋七月,楚子囊、郑子耳侵我西鄙,还,围萧。八月,丙寅,克之。九月,子耳侵宋北鄙。孟献子曰:郑其有灾乎?师竞巳甚,周犹不堪竞,况郑乎?有灾,其执政之三士乎?

左氏好巫相之术,然于动作威仪之间,占人休咎可矣。若谓郑师竞甚,灾在执政,则缪之甚也。且皇耳侵卫而被获,子耳侵宋而无功,惟从子囊围萧,乃克之。然乃楚之力也,郑亦何竞之有?若曰三卿反复,不恒其德,有取死之道焉,殆庶几乎?

经盗杀郑公子𬴂、公子发、公子辄传:初,子驷与尉止有争,将御诸侯之师而黜其车,尉止获,又与之争。子驷抑尉止曰:尔车,非礼也。遂弗使献。初,子驷为田洫,司氏、堵氏、侯氏、子师氏皆丧田焉。故五族聚群不逞之人,因公子之徒以作乱。于是子驷当国,子国为司马,子耳为司空,子孔为司徒。冬,十月,戊辰,尉止、司臣、侯晋、堵女父、子师仆帅贼以入,晨攻执政于西宫之朝,杀子驷、子国、子耳,劫郑伯以如北宫。子孔知之,故不死。书曰盗,言无大夫焉。

据此传,则三卿之死,国乱,众杀之也。然经不书郑人,而书曰盗,何也?子驷当国,志在从楚,郑则受兵无虚岁,而子国、子耳则唯𬴂之从者也。郑人怨此三人久矣。尉止诸人挟私愤,乘众怒而帅贼杀之于朝,尉止等非大夫,书法宜曰盗,盗则斥三子之名而巳。若称郑人,则必曰杀其大夫某某。三子者身为执政,而盗得杀之于朝,其仁不足以泽国,其义不足以服众,其智不足以保身,何大夫之足云?抑又有说焉,三卿不死,则郑之从晋未定也,其受兵未巳也。杀三卿而戍虎牢,然后郑决北向之志,无牺牲玉帛二境之待矣。春秋上书伐郑,中书盗杀三卿而下即系之戍郑虎牢,虽有他事不书,其为世道幸深矣。

经戍郑虎牢传诸侯之师城虎牢而戍之。晋师城梧及制,士鲂、魏绛戍之,书曰戍郑虎牢,非郑地也,言将归焉。郑及晋平。巳上俱十年。

前书城虎牢,不系之郑者,郑方从楚,则虎牢乃中国之险,郑不得而有也。今书戍郑虎牢,则知郑将从中国,方倚虎牢以拒楚,真为郑之有矣。传言师城虎牢而戍之,二年巳城之矣,兹复言城者,修筑其巳坏而后可戍也。传言城梧及制,经不书者,举虎牢则小者可略也。

经冬,秦人伐晋。传秦庶长鲍、庶长武帅师伐晋以救郑。鲍先入晋地,士鲂御之,少秦师,不设备。壬午,武济自辅民,与鲍交伐晋师。巳丑,秦、晋战于栎,晋师败绩,易秦故也。十一年

秦之伐晋,非救郑也,报十年智莹之伐也。盖是时郑巳服于晋,良霄见执于楚矣,国非被兵,何救之有?然传称战于栎,晋师败绩,而经止书秦人伐晋者,或本无其事,或旧史有之而不书,为悼公之贤讳之也。

经十四年春,王正月,季孙宿、叔老会晋士丐、齐人、宋人、卫人、郑公孙虿、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人会吴于向。夏,四月,叔孙豹会晋荀偃、齐人、宋人、卫北宫括、郑公孙虿、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人伐秦。传春,吴告败于晋,会吴于向,为吴谋楚故也。范宣子数吴之不德也,以退吴人。

向之会,谋伐秦也。伐秦,诸侯之大夫,即会向,诸侯之大夫也。谋伐秦,则其会吴何也?会吴,所以制楚也。晋欲大合诸侯之师以伐秦,恐楚之拟其后也,故承吴人告败而会之于向,若将谋楚然者,而实则伐秦,盖将为近攻,先远交也。左氏徒睹其影,以为谋楚宜矣。然又谓宣子数吴之不德,以退吴人,此则不然。向之会,吴人在彼,而诸侯之大夫往会之,非吴有求于晋,而晋欲有资于吴也,安得数其不德而退之耶?左氏盖见吴来告败,遂意吴求于晋,而吴前年伐楚之丧,遂以为不德云耳,然而非事实也。

传十四年,卫孙林父将出其君,入见蘧伯玉曰:君之暴虐,子所知也,大惧社稷之倾覆,将若之何?对曰:君制其国,臣敢奸之?虽奸之,庸知愈乎?遂行,从近关出。二十六年,宁喜欲复卫君,告蘧伯玉。伯玉曰:瑗不得闻君之出,敢闻其入。遂行,从近关出。

大臣非执国柄而雅有声望者,处乱亡之际为难,非杀其身,必受其污故也。惟伯玉处林父之乱,持正不污,超然无累,观其始终之际,则夫子所谓卷而怀之者,从容暇豫,信乎为有道之君子,而非人所可及矣。又按:伯玉,孔子友也,此时巳为林父所惮,则当位列卿而年及五旬矣。距此九岁,孔子始生,复与同立灵公之朝,不应年之长少相远若是,故彭山疑之。余以谓伯玉当林父之时,未必为卿,祗以名德为奸权畏忌耳。然计其年,视孔子固父行也,特慕圣德之深,忘其齿而与之友,若后世忘年交之比。故孔子与其来,使坐而问焉,其敬之也,固以先进处之矣。

经已未,卫侯出奔齐。传师旷侍于晋侯,晋侯曰:卫人出其君,不亦甚乎?对曰:或者其君实甚良。君将赏善而刑淫,养民如子,盖之如天,容之如地,民奉其君,爱之如父母,仰之如日月,敬之如神明,畏之如雷霆,其可出乎?夫君,神之主而民之望也。若困民之主,匮神乏祀,百姓绝。望,社稷无主,将安用之?弗去何为?

师旷之言,对晋悼而发,欲以讽而儆之,非谓失道之君,大臣可出之也。故伯玉对林父曰:君制其国,臣敢奸之。人臣之义盖如是。

经冬,季孙宿会晋士丐、宋华阅、卫孙林父、郑公孙虿、莒人、邾人于戚。传晋侯问卫故于中行献子,对曰:不如因而定之。卫有君矣,伐之,未可以得志,而勤诸侯。史佚有言曰:因重而抚之。仲虺有言曰:亡者侮之,乱者取之。推亡固存,国之道也。君其定卫以待时乎?冬,会于戚,谋定卫也。俱十四年。

晋悼公初立有志,文、襄之继,智𭭱佐之,霸业重光,可谓盛矣。迨𭭱卒,而政在荀偃,有大不然者。执戎数罪而驹支不服,伐秦下令而栾黡先归,于是栾针死敌,士鞅奔秦,迁延之役,为人传笑。至于孙氏逐君,法所必讨,苟承君问而合诸侯以正其罪,人心悦服矣,何乃曲庇林父,欲定新君乎?勤诸侯以为伐,明天讨也,顾以为未可;勤诸侯以为会,佐逆乱也,而反以为可。卫衎九与会盟,征伐所宜存也,乃弃之而弗恤;林父、卫剽逐君篡兄,所宜推也,乃植之而使固。所行颠悖如此,诸侯安得而不解体乎?故下文齐人始贰,职此之由,而岂以羽毛弗归之故哉?夫偃之丧心久矣,悼公死亡在迩,亦天夺其魄而从之者欤?

经公救成,至遇,季孙宿、叔孙豹帅师城成郛。十五年。

成,孟氏邑也。公亲行者,盖为季、叔所要,借公为重也,故公亦逡巡于遇而不进,姑以待齐围之解,不欲轻与之战也。二家城成郛,而仲孙反不预者,岂蔑本恬?退,不乐与二氏共执国柄,故托以微疾而早致其政欤。不然,何十六年以后,不复经见耶?宿、豹之恊心,为之筑城,是亦同舟而遇风波,势使之然耳。

经三月,公会晋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邾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于溴梁。戊寅,大夫盟。晋人执莒子、邾子以归。传晋侯与诸侯宴于温,使诸大夫舞,曰:歌诗必类。齐高厚之诗不类。荀偃怒,且曰:诸侯有异志矣!使诸大夫盟高厚,高厚逃归。于是叔孙豹、晋荀偃、宋向戍、卫宁殖、郑公孙虿、小邾之大夫盟,曰:同讨不庭。十六年。

晋悼末年,莒、邾恃齐伐鲁,未及治之,而悼卒。平公嗣位,荀偃为政,会诸侯于溴梁,使大夫为盟,以讨邾、莒,自以为继先志,扶弱鲁,抑强齐也。殊不知齐人之贰,由于偃之党林父,高厚之诗不类,由于平公丧未五月,燕乐歌舞,故轻侮之也。曾不反巳,而徒欲逞忿于小国,邾、莒虽执,而齐之加兵于鲁者遂无虚月,鲁日益疲,而晋霸愈不振矣。偃之罪可胜言哉!春秋不曰诸侯之大夫盟,而止书大夫盟,见兹盟非出平公之意,特偃欲行其胸臆,而强使诸大夫为之,所以著偃之罪也。

经宋华臣出奔陈。传宋华阅卒,华臣弱皋比之室,使贼杀其宰华吴。贼六人,以铍杀诸卢门,合左师之后。左师惧,曰:老夫无罪。贼曰:皋比私有讨于吴。遂幽其妻,曰:畀余而大璧。宋公闻之,曰:臣也,不唯其宗室是暴,大乱宋国之政,必逐之。左师曰:臣也,大臣不顺,国之耻也,不如盖之。乃舍之。左师为巳短策,苟过华臣之门,必骋。十一。月甲午,国人逐瘈狗,入于华臣氏,国人从之。华臣惧,遂奔陈。十七年。

向戍惧臣作乱,故始舍之以安其心,后复借瘈狗而使国人突入其家,盖欲以计取之也。华臣觉之,故奔华氏。乱臣,法所宜讨,而纵之奔逸仇国,可乎?书曰:宋华臣出奔陈,讥失刑也。而臣之恶,不待贬矣。

传荀偃瘅疽,生疡于头,济河及著雍,病目出,大夫先归者皆反。士匄请见,弗内,请后,曰:郑甥可。二月甲寅,卒,而视不可含。宣子盥而抚之,曰:事吴,敢不如事主?犹视。栾怀子曰:其为未卒事于齐故也乎?乃复抚之曰:主苟终,所不嗣事于齐者,有如河。乃瞑,受含。宣子出,曰:吾浅之为丈夫也。

人死而目不瞑,或噤不可含者,盖其所感之症使然,非死犹有知而故视且噤也,然稍久亦自如常矣。左氏喜鬼事,故所记往往如是,遂使后世有死不瞑目之说,谬矣。

经齐杀其大夫高厚传秋,八月,齐崔杼杀高厚于洒蓝,而兼其室。书曰齐杀其大夫,从君于昏矣。俱十九年。

高厚称国以杀者,以国法言之,厚从传牙之命而不谏,是可杀也。然不去其大夫者,崔杼以私意杀之,非讨罪也。下文郑杀其大夫公子嘉,亦此例。

经蔡杀其大夫公子燮,蔡公子履出奔楚,陈侯之弟黄出奔楚。传蔡公子燮欲以蔡之晋,蔡人杀之。公子履,其母弟也,故出奔楚。陈庆虎、庆寅畏公子黄之逼,诉诸楚,曰:与蔡司马同谋。楚人以为讨,公子黄出奔楚。初,蔡文侯欲事晋,曰:先君与于践土之盟,晋不可弃,且兄弟也。畏楚不能行而卒。楚人使蔡无常。公子燮求从先君以利蔡,不能而死,书曰:蔡杀其大夫公子燮,言不与民同欲也。陈侯之弟黄出奔楚,言非其罪也。公子黄将出奔,呼于国曰:庆氏无道,求专陈国,暴蔑其君而去其亲,五年不灭,是无天也。二十年

如左氏言,则蔡燮虽力不及,而志有可嘉,经书杀其大夫,盖伤之也。传乃以为不与民同欲而罪其违众,何耶?公子履既与同谋,则不当奔楚,书奔楚,明志向楚也。公子黄之出,则以庆氏之譛,其奔楚者或以诉庆耳。然呼于国门而曰庆氏不灭,是无天也可矣。而必以五年为断,则左氏以二十三年杀二庆而凑合之耳。大抵左传一书凑合祥应,类多如此。

传夏,楚子庚卒。楚子使䓕子冯为令尹,访于申叔豫,叔豫曰:国多宠而王弱,国不可为也。遂以疾辞。方暑,阙地下冰而床焉,重茧衣裘,鲜食而寝。楚子使医视之,复曰:瘠则甚矣,而血气未动。乃使子南为令尹。

司马懿之诈曹爽,迹子冯之故智也。然子冯辞令尹,而懿谋篡国,其所用天渊矣。

传𭃡:叔向之母妒叔虎之毋美,而不使。其子皆谏其母。其母曰:深山大泽,实生龙蛇,彼美,余惧其生龙蛇以祸女。女,敝族也,国多大宠,不仁人间之,不亦难乎!余何爱焉!使往视寝,生叔虎,美而有勇力,栾怀子嬖之,故羊舌氏之族及于难。俱二十一年。

如传所载,则叔向之母,乃贤明妇人也,而顾以为妒,世之妒妇,果可以与此乎?左氏之矛盾类如此。

传秋,栾盈自楚适齐。晏平仲言于齐侯曰:商任之会,受命于晋,今纳栾氏,将安用之?小所以事大,信也。失信不。立,君其图之。弗听。退告陈文子曰:君人执信,臣人执共,忠信笃敬,上下同之,天之道也。君自弃也,弗能久矣。婴之谏齐侯是也。其告文子忠信笃敬,上下同之,善矣,而继之曰:君自弃也,弗能久矣。岂非左氏因二十五年光弑而附赘之乎?

传楚观起有宠于令尹子南,未益禄,而有马数十乘,楚人患之,王将讨焉。子南之子弃疾为王御士,王每见之,必泣。弃疾曰:君三泣臣矣,敢问谁之罪也?王曰:令尹之不能,尔所知也。国将讨焉,尔其居乎?对曰:父戮子居,君焉用之!泄命重刑,臣亦不为。王遂杀子南于朝。𮝹观起于四竟。子南之臣谓弃疾请徙子尸于朝,曰:君臣有礼,唯二三子。三日,弃疾请尸,王许之。既葬,其徒曰:行乎?曰:吾与杀吾父,行将焉入?曰:然则臣王乎?曰:弃父事雠,吾弗忍也。遂缢而死。

人莫亲于父子,将谋人之父而告其子,楚康其狂悖乎,其不及也,幸矣哉!伐国不问仁人,将杀其父,不惮告其子,弃疾之为人可知矣。当是时,弃疾以其谋告父则必杀君,不告则固杀父矣。为弃疾者将柰何?因君之泣而告也,亦泣而对曰:臣父之罪大矣。以君之明而奉天之讨,则弃疾之死,何敢后于追舒!君若徼福于庄王、共王,将其令尹,以许其自新,臣之愿也,非所望也。楚子必有以处此矣。退而谏其父,使致令尹,逐观起,席稿而待罪于朝。三谏不听,则号泣而随之,而又不听,则移其后日之死而死。于是子南必悟矣。楚子闻之,亦必原之矣。惜哉,弃疾以君子之资而懵于学也。

传复使䓕子冯为令尹,公子𬺈为司马,屈建为莫敖。有宠于远子者八人,皆无禄而多马。他日朝,与申叔豫言,弗应而退,从之,入于人中,又从之,遂归。退朝见之曰:子三困我于朝,吾惧,不敢,不见吾过。子姑告我,何疾我也?对曰:吾不免是惧,何敢告。子曰:何故?对曰:昔观起有宠于子南,子南得罪,观起车裂,何故不惧?自御而归,不能当道。至谓八人者曰:吾见申叔,夫子所谓生死而肉骨也。知我者如夫子则可,不然,请止。辞八人者,而后王安之。俱二十二年。

申叔之谏,子冯之受,皆人所不及也。然豫者时之子,父子俱有智而贤,足为楚国之良之选,可谓世济其美者矣。

经陈杀其大夫庆虎及庆寅。陈侯之弟黄自楚归于陈。传陈侯如楚,公子黄诉二庆于楚,楚人召之,使庆乐往杀之,庆氏以陈叛。夏,屈建从陈侯围陈,陈人城板,队而杀人,役人相命,各杀其长,遂杀庆虎、庆寅。楚人纳公子黄。君子谓庆氏不义,不可肆也,故书曰:惟命不于常。

果如传所云,则经必书楚师围陈,陈杀庆虎、庆寅。今不书围陈,而书陈杀其大夫庆虎及庆寅,则屈建无围陈之事,而二庆非以陈叛也。盖二庆本专陈政,而虎为甚,公子黄与之交恶,庆氏既朔黄于楚,谓与蔡燮同谋致楚之责矣。则黄之奔楚,必诉二庆共谋从晋,激楚人之怒,楚指二庆为叛臣,谓将兴师讨焉。陈侯惧,而遽杀二庆以说,故春秋书法如此。左氏徒信传闻影响之言,而欲以释经,可乎?

经晋栾盈复入于晋,入于曲沃。传晋将嫁女于吴、齐侯。使析归父媵之,以藩,载栾盈及其士,纳诸曲沃。栾盈夜见胥午而告之,对曰:不可。天之所废,谁能兴之?子必不免。吾非爱死也,知不集也。盈曰:虽然,因子而死,吾无悔矣。我实不天,子无咎焉。许诺,伏之而觞曲沃人。乐作,午言曰:今也得栾孺子,何如?对曰:得主而为之死,犹不死也。皆叹,有泣者。爵行,又言,皆曰:得主,何贰之有?盈出,徧拜之。四月,栾盈帅曲沃之甲因魏献子以书入绛。初,栾盈佐魏庄子于下军,献子私焉,故因之。赵氏以原、屏之难,怨栾氏;韩、赵方睦中行氏,以伐秦之役,怨栾氏,而固与范氏和亲。知悼子少而听于中行氏。程郑嬖于公,唯魏氏及七舆大夫与之。乐王鲋侍坐于范宣子。或告曰:栾氏至矣。宣子惧。桓子曰:奉君以走固宫,必无害也。且栾氏多怨,子为政,栾氏自外,子在位,其利多矣。既有利权,又执民柄,将何惧焉?栾氏所得,其唯魏氏乎?而可强取之也。夫克乱在权,子无懈矣。

呜呼,当时盖无一人知君臣之义者矣。齐侯庇而纳之,曲沃人泣而愿为之死。魏舒、韩起、赵武,皆晋之良也,其与栾氏者以私好,其不与者以私怨,咸率其胸臆以行私耳,岂复知有大义也?虽然,盈之初非有大罪也,特以其母之譛,而宣子信之,范鞅主之,遂酿成此祸也。故魏舒之与曲沃人之泣,盖犹有不平之心焉。虽均之不知大义,而范氏专国行私,产乱危君,尢可罪矣。故经书复入于晋,入于曲沃者,恶盈也。然盈犹系之晋,明盈之罪未绝于晋,所以罪晋臣也。

经八月,叔孙豹帅师救晋,次于雍榆。传曰:礼也。

救师如拯焚援溺,以疾速为礼,畏怯而至于次,非礼明矣。左氏以为礼,何也?

传季武子无适子,公弥长而爱,悼子,欲立之,访于申丰,曰:弥与纥,吾皆爱之,欲择才焉而立之。申丰趋,退归,尽室将行。他日,又访焉,对曰:其然,将具敝车而行。乃止。访于臧纥,臧纥曰:饮我酒,吾为子立之。季氏饮大夫酒,臧纥为客。既献,臧孙命北面重席,新樽洁之,召悼子降,逆之,大夫皆起。及旅而召公𬬺,使与之齿,季孙失色。季氏以公𬬺为马正,

臧纥夺嫡者也,故主季纥夺长。然所谓祸在此矣,难以言智。

传八月已卯,孟庄子卒。臧孙入,哭甚哀,多涕,出。其御曰:孟孙之恶子也,而哀如是,季孙若死,其若之何?臧孙曰:季孙之爱我,疾疢也;孟孙之恶我,药石也。美疢不如恶石。夫石犹生我,疢之美,其毒滋多。孟孙死,吾亡无日矣。武仲平生之智,惟此有可称,盖巳烛照其终矣。然季孙雅与之相爱,一旦因孟氏之谗而逐之,亦忍人也哉!

传齐侯将为臧纥田,臧孙闻之,见齐侯,与之言伐晋,对曰:多则多矣,抑君似鼠。夫鼠昼伏夜动,不冗于寝庙,畏人故也。今君闻晋之乱而后作焉,宁将事之,非鼠何如?乃弗与田。仲尼曰:知之难也。有臧武仲之知,而不容于鲁国,仰有由也。作不顺而施不恕也。巳上俱二十三年。

武仲以智称,身寓于齐,则大国之君,即本国之君也,不待智者而知其不可面侮之矣。况齐灵之暴,而方之以鼠,必将置之死地而后已,岂直不与田而巳哉?故知左氏妆缀之词,多非其实也。

经叔孙豹如京师传:齐人城郏。穆叔如周聘,且贺城。王嘉其有礼也,赐之大路。二十四年。

若齐人果为王城郏,春秋无不书之理。叔孙豹如京师,特修聘问之礼耳,岂必有所贺哉?当时盖传谷洛斗而毁王宫,齐人为之城郏,如国语所云者,故左氏因援之释经,谓豹之如周,非止常聘且贺城也。夫豹为贺城而往,则经当先书城郏,而继书如京师可矣。今乃不然,何圣人舍其本而录其末耶?其不足信明矣。

经夏,五月,乙亥,齐崔杼弑其君光传崔杼弑其君,晏子立于崔氏之门外。其人曰:死乎?曰:独吾君也乎哉!吾死也。曰:行乎?曰:吾罪也乎哉,吾亡也。曰:归乎?曰:君死安归?君民者岂以陵民,社稷是主;臣君者,岂为其口实,社稷是养。故君为社稷死则死之,为社稷亡则亡之。若为巳死而为巳亡,非其私昵,谁敢任之?且人有君而弑之,吾焉得死之?而焉得亡之,将庸何归?门启而入,枕尸股而哭之,兴,三踊而出。

晏婴时为小官,不与国政,故可以不死不亡,而任行其志如此。然其言有害于名教多矣。其曰人有君而弑之云云,是使万世不讨贼、不死节之鄙夫得以借口也。

经公会晋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于夷仪传晋侯济自泮,会诸侯于夷仪,伐齐,以报朝歌之役。齐人以庄公说,使隰𬬺请成,庆封如师,男女以班,赂晋侯以宗器、乐器,自六正、五吏、三十帅、三军之大夫、百官之正长、师旅及处守者,皆有赂。晋侯许之。俱二十五年。

使晋有人焉,以诸侯之师,正名讨贼,执崔杼,诛之尽。其党慰安新君,立之良辅而旋师,则诸侯大服,伯业光矣。乃以报怨兴师,受贼之赂而还,则奚以贤于贼矣?晋之不竞也宜哉!

传春,秦伯之弟针如晋修成。叔向命召行人子员,行人子朱曰:朱也,当御三云。叔向不应。子朱怒曰:班爵同,何以黜朱于朝,抚剑从之。叔向曰:秦、晋不和久矣,今日之事,幸而集,晋国赖之;不集,三军暴骨。子员道:二国之言无私,子常易之,奸以事君者,吾所能御也。拂衣从之。人救之。平公曰:晋其庶乎!吾臣之所争者大。师旷曰:公室惧卑,臣不心竞而力争,不务德而争善,私欲巳侈,能无卑乎?

大夫争于朝,至抚剑相从,国乱无政甚矣。平公反以为庶几于治,何其悖也!师旷申明其谬,晋国犹有赖焉。

经公会晋人、郑良宵、宋人、曹人于澶渊。传六月,公会晋赵武、宋向戍、郑良宵、曹人于澶渊,以讨卫。疆戚田,取卫西鄙懿氏六十以与孙氏。赵武不书,尊公也。向戍不书,后也。郑先宋,不失所也。于是卫侯会之。晋人执宁喜、北宫遗,使女齐以先归。卫侯如晋,晋人执而囚之于士弱氏。

澶渊之会,晋党孙林父,而宋、鲁从之者也。赵武主盟,而鲁君亲行为甚,故书公会晋人,盖两贬之。左氏以不言赵武,尊公也。然则下书良宵,不卑公乎?良霄书名而先宋,以郑非党于孙也。观七月,郑伯为卫侯如晋,可知矣。左氏以向戍书人,后也。郑先于宋,如期也。是以至之先后为序,在乱世之政或有之,圣人秉笔,宁有是哉?传又言卫侯亦在而不得与会,亦非也。若果在焉,则下文何必复言卫侯如晋,而晋人始执之耶?传之矛盾类如是。

经秋,宋公杀其世子痤。传宋大子痤美而狠,合左师畏而恶之。寺人惠墙伊戾为大子内师而无宠。秋,楚客聘于晋,过宋,大子知之,请野享之。公使往,伊戾请从之。公曰:夫不恶女乎?对曰:小人之事君子也,恶之不敢远,好之不敢近,敬以待命,敢有贰心乎?纵有共其外,莫共其内,臣请往也。遣之。至则歆用牲,加书,征之而骋,告公曰:大子将为乱,既与楚客盟矣。公曰:为我,子又何求?对曰:欲速。公使视之,则信有焉。问诸夫人与左师,则皆曰:固闻之。公囚大子,大子曰:唯佐也能免我。召而使请,曰:日中不来,吾知死矣。左师闻之,聒而与之语,过期,乃缢而死。佐为大子,俱二十六年。

宋公之昏暗,太子之启祸,伊戾之狡狯,弃之欲贵其巳子,皆不足论。向戍宋之良也,而以作恶杀太子,其不良甚矣。以是观之,则当时之所谓良者,亦略可见矣。

传齐人城郏之岁,其夏,齐乌余以廪丘奔晋,袭卫羊角,取之,遂袭我。高鱼,有大雨,自其窦入,介于其库,以登其城,克而取之,又取邑于宋。于是范宣子卒,诸侯弗能治也。及赵文子为政,乃卒治之。文子言于晋侯曰:晋为盟主,诸侯或相侵也,则讨而使归其地。今乌余之邑,皆讨类也,而贪之,是无以为盟主也。请归之。公曰:诺。孰可使也?对曰:胥梁带能无用师。晋侯使往。二十七年春,胥梁带使诸丧邑者具车徒以受地,必周,使乌余具车徒以受封。乌余以其众出,使,诸侯伪效乌余之封者,而遂执。之,尽获之,皆取其邑而归诸侯,诸侯是以睦于晋。

乌余一大夫耳,其才力徒众,不闻有过人者,或窃巳邑奔晋可矣,乃能行盗贼之计于三国而各取其邑,彼三国者独无人乎?何以至是也?必不然矣。且取鲁高鱼无不书之理,虽元凯固疑之矣。矧乌余材智如是,胥梁带使诸丧邑者具车徒受地,岂容不觉?而伪致乌余之封者,又皆丧地之人,虽小儿亦不可诳也,曾以余之奸狡而懵于是哉?此盖俚市有此小说相传,左氏取而文之以美赵武,而莫知其谬也。

经夏,叔孙豹会晋赵武、楚屈建、蔡公孙归生、卫石恶、陈孔奂、郑良霄、许人、曹人于宋传庚辰,子木至自陈,陈孔奂、蔡公孙归生至,曹、许之大夫皆至,以藩为军,晋楚各处其偏。伯夙谓赵孟曰:楚氛甚恶,惧难。赵孟曰:吾左还入于宋,若我何?辛巳,将盟于宋西门之外。楚人衷甲。伯州犁曰:合诸侯之师以为不信,无乃不可乎?夫诸侯望信于楚,是以来服。若不信,是弃其所以服诸侯也。固请释甲。子木曰:晋、楚无信久矣,事利而巳,苟得志焉,焉用有信?大宰退,告人曰:令尹将死矣。不及三年,求逞志而弃信,志将逞乎?志以发言,言以出信,信以立志,参以定之,信亡,何以及三?赵孟患楚,衷甲以告叔向。叔向曰:何害也?匹夫一为不信,犹不可单毙其死。若合诸侯之卿以为不信,必不捷矣。食言者不病,非子之患也。夫以信召人而以僭济之,必莫之与也,安能害我?

衷甲之变,赵孟恃其左旋,入于宋而无害,叔向恃其合诸侯,以为不信而无害,皆未见有应变备御之策,一定不可败之谋也,特大言以徼幸于万一耳。故余谓二子俱无能为者也。不然,岂其世为盟主,而至此束手以听楚人之先也?前辈或谓文子谈笑当衷甲之变,余所未晓。

经秋,七月,辛巳,豹及诸侯之大夫盟于宋。传季武子使谓叔孙以公命,曰:视邾滕。既而齐人请邾,宋人请滕,皆不与盟。叔孙曰:邾、滕人之私也,我列国也,何故视之?宋、卫吾匹也。乃盟。故不书其族,言违命也。俱二十七年。

季孙盖以两事晋、楚为烦费,故假公命谕叔孙,使比邾滕,然非礼矣。夫鲁之望于列国久矣,一旦降为邾滕,周公在天之灵安乎?且当时邾滕不许与盟,使晋、楚援此例而却鲁,鲁之耻何所雪乎?夫大夫出境,有可以安社稷、利国家者,专之可也,虽君命勿受可也。夫子岂谓豹违命而去其族耶?于会书族,而于盟舍之,盖史法之常,而左氏妄生事端,误以为贬尔。

经春无冰。传梓慎曰:今兹宋、郑其饥乎?岁在星纪,而淫于玄枵,以有时菑。阴不堪阳,蛇乘龙。龙,宋、郑之星也,宋、郑必饥。玄枵,虚中也。枵,耗名也。土虚而民耗,不饥何为?裨灶曰:今兹周王及楚子皆将死,岁弃其次,而旅于明年之次,以害鸟帑,周、楚恶之。

梓慎、裨灶并以占术鸣一时。兹同论岁星失次,而一以为宋郑饥,一以为周、楚丧,其方不同,其事亦异。何也?考之经传,宋、郑饥事见明年,而周、楚之丧著于目前,虽大小淹速不齐,而皆中焉。此可见方术之家。其说多端,据其一隅,各可幸中。然梓慎指岁星本位而言,宋、郑即玄枵而论饥,稍费词说,不若裨灶言岁星失位为祸,而玄枵正冲周、楚,更为捷径也。

传子大叔归,复命,告子展曰:楚子将死矣。不修其政德,而贪昧于诸侯,以逞其愿,欲久得乎?周易有之:在复之颐,曰:迷复凶,其楚子之谓乎?欲复其愿,而弃其本,复归无所,是谓迷复,能无凶乎?君其往也,送葬而归,以快楚心。楚不几十年,未能恤诸侯也,吾乃休吾民也。

人之失道,固为死亡之征,然死亡远近,不可得而知也。游吉谓楚君迷复而凶,可矣,又以为郑伯当送葬而归,则何以知楚子之死必在目前耶?此传者因楚康卒于是冬而附会之耳。

传卢蒲癸将攻庆氏,卢蒲姜谓癸曰:有事而不告我,必不捷矣。癸告之,姜曰:夫子愎,莫之止,将不出。我。请止之。癸曰:诺。十一月乙亥,尝于大公之庙。庆舍莅事,卢蒲姜告之,且止之,弗听,曰:谁敢者。

癸欲杀妻之父,而不惮告其女,姜闻杀父之谋,而更欲佐其恶,此皆出于人道之外,不可以常理论矣。虽天之欲殄淫人,亦齐景公之福也。不然,庆氏常操国柄,晏子何所展其谟猷哉?

经十有一月,公如楚。传为宋之盟故,公及宋公、陈侯、郑伯、许男如楚。及汉,楚康王卒,欲反。叔仲昭伯曰:我楚国之为,岂为一人行也?子服惠伯曰:君子有远虑,小人从迩,饥寒之不恤,谁遑其后?不如姑归也。叔孙穆子曰:叔仲子专之矣。子服子始学者也。荣成伯曰:远图者,忠也。公遂行。宋向戍曰:我一人之为,非为楚也,饥寒之不恤。谁能恤楚?姑归而息民,待其立君而为之备。宋公遂反。鲁自伯禽以来,未有朝楚者,朝楚自襄公始,幸而及汉,闻楚子卒,公欲反,似天意不忍辱周公之裔矣。叔孙豹乃不用惠伯之言,而主叔仲带之说,竟受亲禭之辱,何谋国之不臧如是,宋向戍得之矣。

经十有二月甲寅,天王崩。传王人来告丧,问崩日,以甲寅告,故书之,以征过也。俱二十八年。

王人来告丧,必有若后世行人赍哀诏之类,岂待问崩日而使臣始口对耶?夫子据鲁史而书甲寅,左氏何从而知其过?

经二十有九年春,工正月,公在楚。

鲁公在晋逾年者屡矣,皆不书正月公在晋,今特书公在楚何?危之也。何危乎?夷狄之邦,不可测也。即如亲禭,巳非常矣,岂霸国之可比乎?故在晋安也,勿书可也;在楚危也,能毋书乎?

传公还,及方城。季武子取卞,使公冶问玺书,追而与之,曰:闻守卞者将叛,臣帅徒以讨之,既得之矣,敢告。公冶致使而退,及舍,而后闻取卞。公曰:欲之而言叛,祇见疏也。公谓公冶曰:吾可以入乎?对曰:君实有国,谁敢违君?公与公冶冕服,固辞,强之而后受。公欲无入,荣成伯赋式微,乃归。五月,公王自楚,

季武子取卞。是强臣擅取公邑为私邑,专横之甚,非细故也。春秋安得略而不书?其不书则无此事矣。意者鲁人疾季孙宿之强,而设为此言,左氏得之传闻而又增饰之耶?则凡公冶之对,与成伯之赋,皆乌有子虚之比矣。

传葬灵王。郑上卿有事,子展使印叚往,伯有曰:弱不可。子展曰:与其莫往,弱不犹愈乎?诗云:王事靡盐,不遑启。处东南西北,谁敢宁处?坚事晋、楚,以蕃王室也。王事无旷,何常之有?遂使印叚如周,

郑伯亲送楚康而葬天王,则以大夫往,倒置如此,子展尚足良乎?

经仲孙羯会晋荀盈、齐高止、宋华定、卫世叔仪、郑公孙叚、曹人、莒人、滕人、薛人、小邾人城祀传晋平公,杞出也,故治杞。六月,知悼子合诸侯之大夫以城杞,孟孝伯会之,郑子大叔与伯石往。子大叔见大叔文子,与之语。文子曰:甚乎其城祀也。子大叔曰:若之何哉?晋国不恤周宗之阙,而夏肄是屏,其弃诸姫,亦可知也已。诸姫是弃,其谁归之?吉也闻之,弃同即异,是谓离德。诗曰:恊比其邻,昏姻孔云。晋不邻矣,其谁云之?

彭山以为杞在宋、郑之间,而西南近于陈、许,国弱而依倚于宋。今陈、许、郑既皆服楚,而宋又交事楚,则杞无所庇,楚若伐而取之,则长驱北方益易矣。故晋平城之,为中国计也。此说是巳。然传谓治杞为念母,盖亦有自当南北弭兵之时,而大兴兵役,以城南北往来之国,不将疑楚人而启衅乎?故借屏蕃毋家,则楚人不得而问也。而当时不知者,犹有不恤宗周而页肄是屏之讥,则平公、赵武之谋亦密矣。贺邦泰曰:季君、王君此见出人意表,从前未有人道及,而二公于千载后勘破指出,令人跃然。

经吴子使札来聘,公榖以为贤札也。诸儒非之,谓贬其辞国以生乱。惟庄渠先生云:此时犹未让国,圣人何故先贬?荆始聘书人,吴始聘,即君臣俱见,贤札故也。或疑秦始聘,亦君臣俱见,非贤术也。何哉?夫秦虽生戎狄之地,力致富强而不僭王,其通于中国诸侯久矣,故曰秦、晋匹也,岂吴、楚称王之可比哉?其始聘而君臣俱见,道其常也。吴则宜有渐矣,而今即与秦齐,非以札之贤而进之乎?虽然,其不称公子,何也?杜氏以为其礼未尽同于上国,是也。吴本伯爵,春秋为其僭王,止称曰子,终不以本爵与之也。虽贤而可进,亟与秦等足矣,敢望其举氏族如宋、鲁诸华耶?

传季札观乐,为之歌秦,曰:此之谓夏声。夫能夏则大,大之至也,其周之旧乎?

可见此书是秦势极盛,蚕食山东诸国时所成,故曰大之至也,其周之旧乎?不然,秦声劲而险,悍而迫,乏优柔中平之气,其非中夏之声审矣,岂季子知乐而误评,误评而反中乎?此为左氏附会可知也。

传适晋说赵文子、韩宣子、魏献子曰:晋国其萃于三族乎?巳上俱二十九年。

适齐而曰:齐国之政,将有所归,犹浑浑言之也。适晋,说赵、韩、魏三子曰:晋国其萃兹三族乎?则指而显言之矣。夫札非挟裨灶、姑布之术,而是时晋卿范鞅、知盈、荀吴固无恙也,何预知三族之有晋乎?此盖三家分晋之后,左氏生其时,己目击其事,故传中设此言,为后事张本耳。不然,或三家子孙妄为此说以惑人,谓季札奉使之日,已知三族之应有晋国,则今之分晋,未足为过也。左氏闻其说,谓为实然,遂附于传而不知其非耶?要之,左氏非实见鲁史,但凑拾街谈里语、禨祥小说,融化而成书,其文采能动人,故传之远也。

经三十年春,王正月,楚子使䓕罢来聘。

文公时书楚子使椒来聘,曰渐进之也。然犹不举氏族,仅同于秦术、吴札而已。至此书楚子使䓕罢来聘,岂遂许其与中华等乎?曰:不然,圣人盖伤之也,何伤?乎?伤无霸也。以聘报聘,列国之常也。以聘报朝,霸者所以行乎诸侯也。襄公亲往朝楚,且送其葬矣,郏敖于是使䓕罢来聘,循晋悼以来主盟之故事也。夫周公之裔,不胜屈辱,而夷狄之君,得以霸主之礼临之,使中国有霸,而至是哉!圣人于此伤之,甚,不可以常法书也。故二百四十年中,来聘,未有书月者,而此特书月,并举䓕罢氏族,异其文者,异其事也。所以启问者,见事情,知晋平公之为平,而赵武、向戍弭兵之祸,不待会申而先见于此矣。

经天王杀其弟佞夫,王子瑕奔晋。

传初,王儋季卒,其子括将见王而叹,单公子愆期为灵王御士,过诸廷,闻其叹而言曰:乌呼!必有此夫!入以告王,且曰:必杀之。不戚而愿大,视躁而足高,心在他矣,不杀必害。王曰:童子何知!及灵王崩,儋括欲立王子佞夫,佞夫弗知。戊子,儋括围𫇭,逐成愆,成愆奔平畤。五月,癸巳,尹言多、刘毅、单蔑、甘过、巩成杀佞夫,括、瑕廖奔晋。书曰:天王杀其弟佞夫,罪在王也。三十年。

括欲立佞夫,宜在景王之初,谋既不遂,王以兄弟姑容之。至是括复作乱,王以为祸由佞夫,使诸大夫杀之。然佞夫初不与闻,则无罪也。括为祸首,而不即诛,使逸他竟,而唯杀无罪之弟,则友于之义废矣。故春秋归罪于天王。经书王子瑕奔晋,而传以为括、瑕廖。盖瑕廖者,括之别名,犹赵鞅之称志父也。传兼言之者,明瑕廖之为括,而括之为王子瑕也。经单言瑕,而传称瑕廖,犹经言弑其君密州,而传云弑其君买朱𬬺也。左氏好奇,往往如是。

经晋人、齐人、宋人、卫人、郑人、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人会于澶渊,宋灾故。传为宋灾故,诸侯之大夫会,以谋归宋财。冬,十月,叔孙豹会晋赵武、齐公孙虿、宋向戍、卫北宫佗、郑罕虎及小邾之大夫会于澶渊,既而无归于宋,故不书其人。君子曰:信其不可不慎乎!澶渊之会,卿不书,不信也。夫诸侯之上卿会而不信,宠名皆弃,不信之不可也如是。诗曰:文王陟降,在帝左右,信之谓也。又曰:淑慎尔止,无载尔伪,不信之谓也。书曰某人、某人会于澶渊,宋灾故,尢之也。不书鲁大夫,讳之也。蔡般弑君,藏在诸侯之策矣,大合诸侯,不是之图而谋宋灾,倒置甚矣,故特书宋灾故以深讥之。财之有无,不足论也。左氏不达经意,而徒责其归财之无信。向使悉归其财,诸卿可无罪乎?宋灾故可免书乎?盖赵武既舍大而谋小,左氏复见小而忘大,二罪可并案也。

传齐子尾害闾丘婴,欲杀之,使帅师以伐阳州,我问师故。夏五月,子尾杀闾丘婴,以说于我师。工偻、洒、渻灶、孔虺、贾寅出奔莒,出群公子。

齐之侵伐于鲁,未有不书者。况伐阳州而杀婴以说,事亦大矣,经岂有不书者乎?今经无其文,则是左氏传闻之误也。

经十有一月,莒人弑其君密州。传莒犁比公生去疾及展舆,既立,展舆又废之。犁比公虐,国人患之。十一月,展舆因国人以攻莒子,弑之,乃立。去疾奔齐,齐出也。展舆,吴出也。书曰莒人弑其君买朱𬬺,言罪之在也。

据传,则展舆乃弑父之贼,而经何以没而不书经不?书,则展舆非弑也,盖国人攻弑莒子,借展舆为名耳。左氏得之传闻,遂谓展舆因国人以攻莒子,而圣人特书莒人以罪密州也。岂知春秋乃求情责实之书,非传闻亿度之可及耶?

传周书数文王之德曰:大国畏其力,小国怀其德,言畏而爱之也。诗云:不识不知,顺帝之则。言则而象之也。纣囚文王七年,诸侯皆从之囚,纣于是乎惧而归之,可谓爱之。文王伐崇,再驾而降为臣,蛮夷帅服,可谓畏之。文王之功。天下诵而歌舞之,可谓则之。文王之行,至今为法,可谓象之。威仪也。巳上俱三十一年。

北宫文子本论威仪,而归之文王之德,所引书、诗,巳不切矣。至谓被囚七年,诸侯从之囚为爱,再驾而降,崇为畏,此其于威仪果何所当乎?纣囚文王七年,诸侯皆从之囚,亦无此事。果若是,文王何以自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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