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法军残部的拿破仑满怀希望地以为维尔纽斯的将士们会团结一致。他取道波兰和德意志的冰封平原,乔装回到了巴黎。拿破仑这次归来与1799年作为一名勇士归来时所受到的待遇完全不同。尽管法兰西第一帝国的贵族通过卑躬屈膝来掩盖自己的恐惧,但人民仍然是沉默的,这往往是不祥之兆。拿破仑在外征战时所发生的一件事揭示了他的皇位是多么岌岌可危。一个名叫马莱的不起眼的共和党人散布了拿破仑死亡的谣言,并成功欺骗了法兰西第一帝国高层。拿破仑又听说即使是国家政府也从来没有想过让他的小儿子做继承人,这让他既惊讶又愤怒。为了巩固自己的王朝,拿破仑宣布在他死后实行皇后摄政制度。随后,他不得不把全部精力放在其他更棘手的事情上。“大军”中的普鲁士军团刚进入库尔兰,还没走多远就完好无损地顺利撤退了。指挥官约克公爵弗雷德里克·奥古斯都因战争问题而受到评判,于是公然背弃法兰西第一帝国,率军投靠了俄军。这次叛逃犹如雪山崩塌,严重改变了当时的局势。德意志北部勇敢地武装了起来。耶拿战役之后,普鲁士开始重新建立军队且成果显著。尽管只是一支小小的常备军,但它完全有能力进行大型扩张,甚至向法兰西第一帝国宣战。汉萨同盟诸城爆发了起义。在萨克森州和莱茵邦联各国,伟大的法兰西第一帝国的统治动摇了,甚至在处于绝对统治之下的奥地利都变得动荡不安。跟随米哈伊尔·库图佐夫一同出兵的沙皇亚历山大一世支持对法战争。1813年的头几个月里,在战争形势的推动下,俄军和普鲁士军队席卷了北德平原,削弱了法兰西第一帝国的统治。若阿尚·缪拉率领大军逃离,放弃了对意大利总督欧仁·博阿尔内的统领。欧仁·博阿尔内不得不放弃驻守在奥得河和维斯瓦河的堡垒里的法军,不畏敌人洪水般的蹂躏,艰难地抵达易北河。
意大利总督欧仁·博阿尔内
听到这个情报后,拿破仑既鄙视又愤怒,暗自决心要化险为夷。与对西班牙起义的态度一样,他对德意志起义无比蔑视。他警告附属国国王要警惕这场所谓的“雅各宾运动”,并在春天到来之前准备好特遣部队。他写信给他的岳父,也就是奥地利皇帝,表明希望得到奥地利的援助并对此满怀信心。但其实,在奥地利皇帝的心中,与法兰西第一帝国联盟的想法已经开始动摇。不过,拿破仑仍然掌握着法兰西第一帝国的实权。他竭尽全力弥补1812年的损失,为新的战争做好准备。他召集老兵加入“帝国之鹰”,将国民自卫队编入正规部队,并提前进行下一年的征兵。短短几个星期内,拿破仑就召集了一支五十万人的部队,甚至赋予了它军事组织的形式。然而,新部队虽然仍顶着“大军”的辉煌名号,却与奥斯特利茨战役时的法军判若云泥。每位士兵都很弱,尤其是骑兵。尽管在伟大指挥官的领导下,这支军队表现出了一定的战斗力并获得了几次胜利,但仍有很多地方亟待完善。1813年4月的最后几天,拿破仑占领了易北河地区。很快,从易北河向埃尔斯特河和萨勒河撤退的若阿尚·缪拉率领的残余部队与拿破仑率领的部队在萨克森会合。在伟大领袖的领导下,这支新的部队迅速成长起来。这时,俄普同盟军已经越过易北河上游,暴露在了拿破仑的打击范围内,希望获得南德诸侯国的支持。俄普同盟军穿过吕岑广阔的平原,在莱比锡行军的过程中,袭击了法军。战争虽然残酷,但法军最终以智取胜。尽管法军的胜利实在有些微不足道,但反法同盟军里训练有素的士兵却被迫退伍,如此一来,反法同盟军的主力就是年轻的应征士兵了。拿破仑的辉煌似乎再次柳暗花明。巴伐利亚国王和萨克森国王匆忙交出自己的部队,供拿破仑驱使。几天后,拿破仑胜利攻入德累斯顿,并一路追击俄普同盟军至西里西亚边境,然后在包岑战役中击败了俄普同盟军,建立了赫赫战功。现在,拿破仑已经逼近奥得河和维斯瓦河。如果继续行军,他肯定会顺利解救出法军驻军,也许还会暂时镇压德意志的起义。但他认为,暂停行军几个星期将会大大改善军队的松散状态。他坚信自己将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再加上奥地利的外援部队,他一定会让敌人臣服于自己脚下。然而事实证明,这是一个重大的、令人匪夷所思的政治错误。
拿破仑的岳父奥地利皇帝腓特烈二世
随后的谈判鲜明地显示出,雄心和骄傲可能会让天才失去判断力。显然,奥地利目前在德意志参战国之间保持了平衡。尽管在奥地利境内的德意志军队希望与法军交战,但在吕岑战役和包岑战役之后,奥地利内阁却将与拿破仑保持和平作为重要目标,并提出了一些条款。根据这些条款,拿破仑将仍是法兰西第一帝国、意大利、荷兰和比利时的主人,而条件仅仅是实现德意志独立和镇压莱茵邦联。然而,拿破仑并不渴望和平,不肯接受奥地利内阁的提议。拿破仑在易北河沿岸加强军队实力,希望在这里重现1796年的辉煌。他甚至希望在自己的军事力量足够强大时,能傲视全欧洲。显然,无论是奥军的援助、法军中德意志士兵愈加明显的背叛趋势,还是已经构成全面威胁的愤怒的民族起义,对拿破仑来说都变得无关紧要了。在这种情况下,奥地利政府无法继续顾及与法兰西第一帝国近期的关系,只好屈服于民主舆论,逐渐向反法同盟靠拢,但并没有参与实质性的战斗。直到遥远的战场上发生了一件事,奥地利才下定决心彻底与法兰西第一帝国割裂。托里什韦德拉什防线建成后,威灵顿公爵阿瑟·韦尔斯利立下了不少战功。接下来的一年里,他加强军队建设,不仅收编了葡萄牙的新征部队,将其训练成精锐部队,还削弱了从俄国归来的法军的力量。1812年7月22日,威灵顿公爵阿瑟·韦尔斯利在托尔梅斯河畔的萨拉曼卡战役中赢得了重大胜利。尽管最后不得不撤退,但他解放了半岛的很多地方。1813年,威灵顿公爵阿瑟·韦尔斯利发动了决定性的袭击。在西班牙新征军团的支援下,他率领着首次在人数上超过了法军的大部队从葡萄牙出发,在维特多利亚击溃法军。他迅速抵达比利牛斯山,站在那个几个月前还似乎无懈可击的强大帝国的边境。这一辉煌的战绩令奥地利下定决心,彻底倒向反法同盟。而以法兰西第一帝国为中心的最强大的联盟,如今已是千疮百孔。
俄普联军在莱比锡行军的过程中向法军发动袭击
拿破仑胜利攻入德累斯顿
拿破仑在包岑战役中击败俄普联军
威灵顿公爵阿瑟·韦尔斯利在萨拉曼卡战役中赢得重大胜利
很明显,拿破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他拒绝接受奥地利的条款。拿破仑尽管已经看透奥地利的虚伪面目,但仍然狂妄傲慢。1813年8月10日,战争开始了。这次战争的战线拉得很长。从奥得河到易北河,从波希米亚地区到波罗的海,到处弥漫着硝烟。战场的中心位于萨克森和普鲁士南部的平原上。正如我们所看到的,拿破仑占领了易北河,在桥上投入了大量兵力,将次要力量派往易北河和奥得河的对岸。拿破仑据守这个军事要地,希望用曾经击败维尔姆泽和约瑟夫·阿尔温奇的战术击败反法同盟军,再创辉煌。然而,战争形势发生了变化。相比提洛尔和阿迪杰河之间的狭窄地区,在奥得河和易北河之间的广阔空间内追击敌人分散的兵力要难得多。反法同盟军指挥官对拿破仑的战术风格了如指掌。最重要的是,法军的兵力远不及反法同盟军。反法同盟军主要由经验丰富的将士组成,而且满怀民族仇恨情绪。反法同盟军的总体方案是避开拿破仑所率大军的袭击,转而攻击由其他军官率领的较远的分支部队,逐个击破,待拿破仑的力量彻底受损时再发起围攻。最终,反法同盟军以五十五万对三十六万的人数优势如愿获胜。然而,反法同盟军的首次行动由于计划不当,让拿破仑获得了辉煌的胜利。拿破仑在上西里西亚抵抗普鲁士军队,施瓦岑贝格亲王卡尔·菲利普趁机统领奥俄盟军穿过德累斯顿的波希米亚山脉。但他们行动缓慢,给了拿破仑足够的时间赶回来。在这场激战中,奥俄盟军不幸战败,因仇视法兰西第一帝国统治者而加入这场战斗的让-维克多·马利·莫罗也不幸战死。
拿破仑以为现在已经压制住了反法同盟军的力量,但他即将在一场袭击中明白,眼前的对手是多么坚韧不拔。拿破仑派出一支队伍穿过波希米亚的通道拦截反法同盟军的退路。这个策略如果放在马伦戈和里沃利时代可能会取得成功。然而,不知是由于过度自信,还是由于拿破仑的副将们的失误,这支士气不振的法军最终没有取得胜利。在库尔姆,反法同盟军并没有像预料的那样弃甲投降,而是坚决地、士气激昂地向法军发动了攻击,并将其一举歼灭。如果说反法同盟的这次胜利重新平衡了双方的战争气运,接下来的事件则彻底扭转了局面。反法同盟军愈挫愈勇,按计划向远离拿破仑的两支法军支队发起了攻击,一支位于西里西亚的卡茨巴赫,另一支位于普鲁士的格洛贝伦和德里维兹。反法同盟军逐渐缩小巨大的包围圈,将法军团团围住,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同时,法军的力量因战事失利、疾病和物资匮乏而大大削弱。莱茵邦联首领们的立场越来越不坚定,逐渐变得具有威胁性。数千名辅助军逃离了法军,而大批起义军紧咬日渐衰弱的法军不放,不断发动破坏性的攻击。最终,发动总攻的时候到来了。1813年9月的最后几天,普鲁士最勇猛的将领格布哈德-列博莱希特·冯·布吕歇尔与让-巴普蒂斯特·朱勒·伯纳多特一起渡过易北河。同时,施瓦岑贝格亲王卡尔·菲利普也再次从波希米亚出兵。反法同盟军的目标是在莱比锡会合,联手打败对手。而拿破仑如果行动顺利,也许会迷惑对手,但他不信任自己的后备部队,逐渐被困在莱比锡,不得不在非常不利的情况下进行战斗。1813年10月16日,第一场战斗打响,尽管反法同盟军至少有二十三万人,法军不超过十五万人,但拿破仑凭借超强实力使这场战斗难分胜负。到了1813年10月18日,反法同盟军获得了大批援军的支援。萨克森部队在战场上倒戈,猛烈地攻击法军。一场殊死决斗后,身陷绝境仍英勇战斗的法军被迫离开莱比锡。埃尔斯特河上唯一的一座桥是撤退的必经之路,现在却被毁坏了,这令法军一片混乱。大部分法军士兵战死沙场,曾在多场战斗中取得胜利的法军被驱赶到莱茵河边。驻守奥得河和维斯瓦河的法军则被抛弃了,只能听天由命。败退的拿破仑仍有一线微弱的希望。巴伐利亚已经加入了反法同盟,它的其中一支队伍鲁莽地将自己暴露在拿破仑大军面前,任其摧毁。然而,1813年11月的头几天,四分五裂的反法同盟再次汇集力量,组成反法同盟军,横跨莱茵河,将军旗带到了岌岌可危的法兰西第一帝国。
反法联军在卡茨巴赫向法军发动攻击
反法联军在格洛贝伦向法军发动攻击
反法联军在德里维兹向法军发动攻击
萨克森战役的结果已然如此。尽管德意志军队的叛逃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最后的结果,甚至可能会令那些吹捧法兰西第一帝国军事荣誉的人缄口不言,但德意志最终摆脱了外国的入侵,其人民也表现出了强烈的爱国主义精神。在其他战场上,法兰西第一帝国的运势也开始走向低谷。奥地利从北部入侵意大利,在阿迪杰河沉重打击了欧仁·博阿尔内总督。在与法军中尉苏尔特发生了激烈冲突后,威灵顿公爵阿瑟·韦尔斯利从比利牛斯山边境侵入法兰西第一帝国。于是,战争从四面八方朝法兰西第一帝国涌来;而庞大的法兰西第一帝国内部也显现出了覆灭的迹象。不久之前,莱茵邦联的首领们已经放弃了拿破仑。威斯特伐利亚王国已经灭亡。因大陆封锁体系而变得虚弱的荷兰,甚至比利时,已经或者即将起义反抗。而在遥远的南方,为了拯救那不勒斯,若阿尚·缪拉正在与奥地利周旋。用拿破仑的话来形容,若阿尚·缪拉是一个“战场上的圣骑士,议事厅里的傻子”。一时间,法兰西第一帝国的局势变得极度紧张,一切都预示着灾难的来临。1812年、1813年以及与西班牙战争的这几年,国家的军事力量被严重消耗,留下的只有曾经践踏欧洲的骄傲军团的辉煌记忆。即使是在1812年以前,法军的战争物资也处于缺乏状态:要么在一百多场战斗中消耗殆尽,要么被运到了阿迪杰河和易北河。一度由战利品支撑着的国家经济也陷入了疲软状态,并最终完全崩溃了。1793年的热情已经消失。长期的战争和专制主义削弱了国家力量,使整个国家陷入困境。举国上下再也无法忍受继续扩张或失败,更失去了战胜眼前困难的勇气。许多利益阶层虽然依附着法兰西第一帝国,但大都在私下表达了不满。政府的奴性加重了由革命国家的不稳定性和民族性格的多变性所引起的危机。
苏尔特
尽管法兰西第一帝国四面楚歌,但拿破仑却一点儿也不悲观绝望。在关键时刻,他本可以通过割让莱茵河边境换来和平,但他一门心思要进行一场殊死的战斗。尽管他的本性是拒绝求助于民众,但他还不得不下令将所有在军中服过役的法兰西人召回战场。据拿破仑估计,反法同盟军到1814年春才会有所行动,于是他准备为保卫法兰西第一帝国的大部分地区而战。他将部队分布在斯凯尔特河至阿迪杰河的绵长阵线上,相信有足够的时间来提升法军的作战能力。拿破仑尽管最终抛弃了西班牙,但下定决心为整个莱茵河和意大利而战。如果拿破仑能将这个计划制定得更完善,战争结果很可能会完全不同。但反法同盟军已经从1793年的错误中学到教训且不会再犯。反法同盟军将领们的情绪与旧时的约克公爵弗雷德里克·奥古斯都所率军队和布仑斯威克公爵查尔斯·威廉·费迪南所率军队的情绪截然不同。1813年12月末,反法同盟军开始迫使拿破仑调兵行动。格布哈德-列博莱希特·冯·布吕歇尔和施瓦岑贝格亲王卡尔·菲利普兵分两路,从科布伦茨穿过莱茵河到达巴塞尔。当让-巴普蒂斯特·朱勒·伯纳多特从北方入侵比利时之时,在南方的威灵顿公爵阿瑟·韦尔斯利已经推进至阿杜尔河。突如其来的入侵令拿破仑陷入困境。几个星期以来,在曾经最难攻克的地方,反法同盟军并没有遭到任何抵抗。格布哈德-列博莱希特·冯·布吕歇尔和施瓦岑贝格亲王卡尔·菲利普一边驱赶前方虚弱的法兰西小部队,一边占领沿途的一些堡垒,很快就通过了孚日山脉。1814年1月中旬,各路反法同盟军顺利会师,并到达了香槟地区广袤平原的尽头。这片平原中有许多跨越香槟地区的河流,这些河流从洛林和弗朗什·孔泰的西部山区一直延伸到法兰西首都。
格布哈德-列博莱希特·冯·布吕歇尔
此时,军事形势使拿破仑感到希望渺茫。他实际召集起来的军队只是预想中的一小部分,就算是加上西班牙的残余部队,也不超过二十五万人。他要靠这支部队去对抗人数多达五十万的反法同盟军及其数不胜数的后备军。从某种程度上说,法军纪律松散且士气低落,就连军官们也失去了从前的信心。而反法同盟军则屡战屡胜,士气大涨。法军除了屈服似乎没有任何希望了。即使是谄媚的国家机关和革命新贵族也开始公开地表现出对拿破仑的不服和不满。尽管格布哈德-列博莱希特·冯·布吕歇尔和施瓦岑贝格亲王卡尔·菲利普各自率领着二十多万大军,且随时可能在香槟地区会合,而拿破仑手下还不足七万人,但拿破仑并没有气馁,而是准备背水一战。前几次行动不幸失败后,拿破仑企图大胆地分裂反法同盟军,于是在布里耶纳展开了一场毫无意义的战斗,并在拉罗蒂埃遭受惨重的损失。反法同盟军如果乘胜追击或者采取普通的战略,就一定有机会赢得战局。但格布哈德-列博莱希特·冯·布吕歇尔和施瓦岑贝格亲王卡尔·菲利普却改变了路线,并因互相厌恶和嫉妒而产生了分歧。于是,在这个关键时刻,反法同盟军不仅不团结一致,反而分裂了。两位将领各自向巴黎进军,一支沿着马恩河,另一支沿着塞纳河。拦截在他们前进道路上的伟大士兵抓住机会,充分展示了自己战斗力。拿破仑完美地利用了这两条河流所形成的障碍,为自己争取了有利条件,留下一个支队来牵制施瓦岑贝格亲王卡尔·菲利普。1814年2月初,过度自信的格布哈德-列博莱希特·冯·布吕歇尔将军队分散在马恩河沿岸,而拿破仑抓住时机与格布哈德-列博莱希特·冯·布吕歇尔展开战斗。这次战斗的成果毫不逊于拿破仑1796年的伟绩。在攻击普鲁士军队侧翼的同时,拿破仑遭遇了普鲁士的其他支队。于是,拿破仑迅速发动了可怕的进攻,在尚波贝尔、蒙米拉伊和沃尚普将普鲁士支队一一击败。在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里,战败的格布哈德-列博莱希特·冯·布吕歇尔被拿破仑一路追击,并在沙隆被彻底击垮,人数仅剩原来的一半。随后,拿破仑从马恩河来到塞纳河,将注意力放在了第二号对手身上。不久之后,施瓦岑贝格亲王卡尔·菲利普也毫不谨慎地率军向前推进,在蒙特罗和南吉斯经历了两次失利,被迫撤退。反法同盟军损失惨重,施瓦岑贝格亲王卡尔·菲利普开始偃旗息鼓。1814年2月底,拿破仑再次回到一个月前曾占领过的香槟地区。
施瓦岑贝格亲王卡尔·菲利普
拿破仑在蒙米拉伊击败反法联军
沃尚普战役中的法兰西骑兵
法军在蒙特罗战役中大败奥军
这些行动虽然是因为对手的失误才能成功,却成了拿破仑军事生涯中的卓越范例。现在,谈判已经开始。如果拿破仑放弃比利时和意大利,那他还可能保留一部分战利品。但不仅是出于不屈不挠的精神,也是出于最近的胜利带来的自信,拿破仑拒绝放弃比利时和意大利。反法同盟军决定继续战斗,其他战场上的行动给反法同盟军指明了方向。威灵顿公爵阿瑟·韦尔斯利的队伍进军加斯科尼。欧仁·博阿尔内总督被逐出意大利。革命时代的不忠之徒若阿尚·缪拉正准备从那不勒斯出军,与反法同盟军合作。因此,英军将对抗法军的主力军队,并从东部发起新的攻击。在这个关键时刻,苏尔特的军队实际上比拿破仑的更具优势。虽然看似不可能,但反法同盟军确实即将粉碎无比强大的法军。1814年3月初,战争重新开始。为了确保胜利,让-巴普蒂斯特·朱勒·伯纳多特被派往默兹河,否则施瓦岑贝格亲王卡尔·菲利普拒绝动兵。如果能与格布哈德-列博莱希特·冯·布吕歇尔联合起来,施瓦岑贝格亲王卡尔·菲利普的军事力量将远比拿破仑的军队有优势。拿破仑打算故伎重施,首先对付格布哈德-列博莱希特·冯·布吕歇尔。就在拿破仑快要抓住他那胆大却没什么头脑的宿敌时,格布哈德-列博莱希特·冯·布吕歇尔因苏瓦松的投降而获救,并率军加入了让-巴蒂斯特·朱勒·伯纳多特的先锋部队,再次以强大的战斗力投入战争。在拉昂经历了腥风血雨后,拿破仑不得不重新穿越亚辛。因为没有击败格布哈德-列博莱希特·冯·布吕歇尔,所以拿破仑认为自己同样无法战胜施瓦岑贝格亲王卡尔·菲利普。感受到反法同盟军的威胁后,拿破仑做出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虽然致命,但作为一个军事计划,它展现了拿破仑无与伦比的战争艺术。若是在其他场合,这个决定也许会取得成功。奥得河和维斯瓦河的法军兵力早已消失,相当多的法军兵力却被围困在默兹和摩泽尔的堡垒中。于是,拿破仑决定撤回洛林,将这些驻军收入麾下,然后采用梅拉斯在马伦戈战役所采用的战术,率领这支精锐部队攻击反法同盟军后方,将其彻底击败。撤退途中与敌人发生短暂的冲突后,拿破仑从奥布继续出发,用马群掩盖这次行动的真正目的,以寻找通往摩泽尔的道路。
让-巴普蒂斯特·朱勒·伯纳多特
拉昂战役之后,拿破仑率大军撤退
通常情况下,拿破仑的这次行动无疑会严重阻碍反法同盟军的进程,并可能向反法同盟军发动攻击。然而,尽管格布哈德-列博莱希特·冯·布吕歇尔和施瓦岑贝格亲王卡尔·菲利普遭受了沉重的打击,但反法同盟军仍紧紧地团结在一起,并且士兵们士气高涨。在1814年3月24日举行的一次战争会议上,反法同盟军决定不顾拿破仑的行动,直接进军法兰西首都,迅速结束战争。这个大胆的计划与巴黎人民的心声不谋而合,因为这个因战争而千疮百孔的民族已经厌倦了法兰西第一帝国的统治。许多大城市深陷危难之中,长期保持沉默的保皇党和共和党再度抬头。而在思想和意见高度集中的首都巴黎,拿破仑摇摇欲坠的宝座也已被阴谋破坏。无论是在拿破仑辉煌时期对他尊崇有加的富有新贵族,还是曾因无实权而遭到蔑视却又重获权力的政府机构,抑或因最近二十年里的事件而士气低落的鲁莽民众,都无比渴望回归和平、保存革命成果,甚至希望拿破仑退位。这段时间以来,巴黎一直是动乱和荣耀的焦点。因此,反法同盟军越来越相信巴黎的命运将决定局势的走向。反法同盟军迅速行动,聚集在毫无防御能力的巴黎周围。在反法同盟军前进的过程中,几支微不足道的军队企图阻止反法同盟军但都无功而退。反法同盟军很快抵达了巴黎周围的山丘。1814年3月30日,一场短暂而激烈的战斗后,巴黎投降了。很快,反法同盟的希望就实现了。为了保障自身的权力,曾经谦卑的参议院宣布废黜拿破仑,而代表民族或国家的其他机构也亦步亦趋。在欧洲列强的支持下,除了复辟波旁王朝别无选择。于是,路易十六的兄弟普罗旺斯伯爵路易·斯坦尼斯瓦夫·塞维尔即位。波旁王朝复辟后,人民举行了一些喜气洋洋的庆祝活动。无论是接受法兰西第一共和国的灭亡,还是认可法兰西第一帝国的建立,法兰西人都坚决果断,尽管如此,他们仍然强烈地感受到了失败的屈辱,迫于无奈地接受了波旁王朝。在灾难面前,仍然有许多人没有忘记拿破仑,谴责他为毁灭的象征。
在这些铭记史册的事件发生的同时,拿破仑继续向东进军。但拿破仑得知反法同盟军的行动后,急忙从香槟地区折回。废黜拿破仑、复辟波旁王朝的协议正在签署时,拿破仑率领约七万大军到达了枫丹白露。他决定破釜沉舟,向反法同盟军发动攻击。此时的反法同盟军自信能确保胜利,便随意地将军队散布在塞纳河上。然而,拿破仑的副将们抗议这个可能摧毁巴黎的计划,甚至认为如果拿破仑坚持到最后,仍会有一线希望。一个叫马尔蒙的副将不赞同拿破仑的计划,率领自己的部队投靠了反法同盟军。伟大征服者的力量分裂了。现在,拿破仑被敌军团团围住,毫无防守之力。几天后,拿破仑退位了。尽管士兵们仍忠于这位领袖,但这位曾统治着占欧洲面积六分之五的国家和地区的主人,被那些曾经将他捧上神坛的人们孤立、嘲弄、漠视。我们不得不承认,人心是多变的,肆无忌惮的野心是会遭到惩罚的。拿破仑离开了法兰西王国,被放逐到厄尔巴岛。与法兰西第一帝国军队也就是“现代恺撒”第十军团深情告别后,拿破仑出发前往他个那小小的王国。途中,沿海城镇的平民不止一次地围困他、咒骂他,这使他感受到了大陆封锁体系带来的苦难。就这样,近代世界史上最伟大的人物、19世纪初的激烈冲突和法兰西大革命的宏伟产物、曾在某种程度上被公正地称为“路西法”[1]的人,从最崇高的神坛跌落了。有些人视拿破仑为破坏性的、残忍的、不人道的、自私的暴君,那是因为他们只看到了他性格的一小部分,并将其错误地放大,以偏概全了。拿破仑尽管有很多缺点甚至罪行,但为法兰西带来的好处值得永恒记忆。且不看从一开始就充满邪恶并且注定带来灾难的专制统治,也不看总是蕴藏危机的勃勃野心,至少法兰西第一帝国的政府在某段时期内是稳健实干的,何况拿破仑沾满鲜血的征服事业也并非没有为欧洲带来好处。拿破仑的没落并非偶然事件,自古以来,所有掌握着无限权力之人的结局大多如此。《提尔西特和约》签订之后,这位君主违反历史规律,以卑鄙手段侵略西班牙,与欧洲列强一起密谋并侵入俄国的冰封沙漠地带,并以自身优势迫使他国臣服。相较于以德服人,他更喜欢以武力挑战全世界。与《吕内维尔条约》《罗马协定》《拿破仑法典》产生时的拿破仑相比,他已然判若两人。拿破仑在实现自己的目标时毫无顾忌、冷酷无情,这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当时社会的道德混乱造成的。无论别人怎么说他以个人为中心,他都将个人与国家伟业紧密联系在了一起。作为将军,拿破仑为近代军事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作为军事首领,尽管战斗激情和大胆的想象力使他过于自信,但他超群的智慧是不可磨灭的。尽管他的入侵策略并不总是万无一失,但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拿破仑堪称军事艺术的大师。在解决最复杂的军事科学问题方面,他的能力少有人及。作为政治家,拿破仑所犯的最大错误就是蔑视民族感情和民族本能,以至于后来酿成许多失误。他也许并没有展示出作为高级政治家的天赋,但有充分的理由鄙视和不信任从前的法兰西人民运动。他拥有最高行政管理权,甚至政府权力。此外,他的专制统治在法兰西当时的条件下是不可避免的,并且多年来一直是法兰西人的荣耀。在某种程度上,崇高的制度和伟大的措施证明专制统治在某些方面是正确的,将永留史册。拿破仑既是革命的产物,也是革命的控制者。他被历史潮流推到崇高的位置上,成了那个美好时代里最出色的人物。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与被统治地区的民族的相悖观点终将淡化,只有那个伟大的名字仍闪耀光芒。
复辟波旁王朝的协议签署时,拿破仑尚在枫丹白露
拿破仑签署退位诏书,正式退位
拿破仑与帝国军队深情告别
法兰西人迅速无情地抛弃了拿破仑,再次印证了这个民族的性格。国家官员和政要抛弃了赋予他们所拥有的一切的主人,这与耶拿战役和奥斯特利茨战役后他们对拿破仑所表现出的忠贞以及反法同盟军在1813年至1814年间的团结一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过,我们在一致谴责法兰西人之前,必须考虑全面,而且一定要有理有据。法军虽然已经做出极大的努力——比欧洲任何其他国家所做出的努力都要多,但仍在入侵来临时彻底崩溃了。在这种情况下,法兰西人抛弃了君主,因为此时的君主是这个国家痛苦的源泉。对此,我们丝毫不感到奇怪。至于拿破仑的元帅和官员们在他遭遇不幸时弃他而去,这种行为对新“贵族”来说实属惯常,因为他们是新兴的权力政府,缺乏真正的贵族应该具备的传统精神和荣誉感。然而,除了削弱民族气质之外,革命的另一个必然结果就是切断了将国家和整个社会联系在一起的每一条纽带。因此,当拿破仑的权威突然崩溃、国家无法承受灾难的重压时,政府和人民迎来了真正的考验。我们不能认为所有阶层都对法兰西第一帝国的衰落漠不关心,至少军队的残余士兵为其首领感到难过。拿破仑的名字在法兰西王国的一些地方仍极具影响力。我们也不能把导致拿破仑的统治不稳固的原因全部归结于革命,因为波旁王朝被推翻时比法兰西第一帝国还要强大并且追随者更多。事实上,在1789年事件之前,旧秩序的腐败已经摧毁了法兰西人的忠诚和信仰。我们不应把在这个国家建立政权的一切困难都归咎于随后的混乱时代,尽管这确实是个主要原因。我们还必须补充一点,不仅是那些新阶层或新官员背叛或抛弃了拿破仑,就连他的皇后也轻蔑地甩开了他,犹如甩掉一个不愉快的噩梦。至于他那被贬为平民的妻子,一听到他被击败的消息后,就因伤心过度离世了。
* * *
[1]路西法出自《旧约·以赛亚书》第14章第12节,意为“明亮之星”。此处指军功卓越耀眼但最终沦落的拿破仑。——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