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闻
很快,楼下就传来一阵杂乱而沉重的喘息声——是那些搜查者在搬抽水泵旁边的石板。显然,石板太重了,没办法轻易挪开,因为经历几个世纪的变迁,它早已变成了地面的一部分。
“天啊!这倒霉玩意儿,我的手都要裂开了!”一个声音抱怨道,“汤姆,把那个铁锹给我,你拿着一点用都没有!”
那些人使出浑身的劲儿撬了好久,石板终于松动了。
“动了!动了!”又一个声音激动地喊道。随着一声巨响,石板一下子就被撬开了。而撬石板的人,似乎全都重重地跌坐在了地上。
藏在暗处的两个男孩紧紧靠着彼此,心里也激动得不得了。他们多想冲上前看看呀,但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两人只好静静地待在原地,默默地听着楼下那伙人的说话声,以此来判断发生了什么事。
“下面有井吗?啊!有!井水还很浅呢,就是黑漆漆的。”
手电筒的光照到井里之后,楼下沉默了一阵。随后,那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听起来他是头儿。他说:“根本没有密道!难道还要谁跳到井里去吗?这就是一口再正常不过的小水井而已,别的什么都没有。那个字一定不是说‘水’!”
“可是,老板,那又是什么意思呢?”女人问。
“我怎么知道?这根本不是一张平面图,简直就是个谜语嘛。石板的具体位置,保罗为什么不标注清楚呢?他就那么草草地提了一下。我们只知道就在这一带,这附近,还有,密道在一块石板后面。”那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回答。
“还有!我们只能检查这些重得不得了的石板!来来回回地检查!”另一个人吼道,“我受够了!我们在那个荒凉的老军营撬了那么多石板,在这里也撬了不少,然而到现在我们还没搞清楚,要找的那块究竟在哪里!”
“给我闭嘴!”带头人厉声喝道,这一次,他的声音尖利起来,并且充满了怒火,“就算要拆掉这个老庄园,就算要把这里的每一块石板都撬开,就算要把古罗马军营翻个底朝天,我也要继续干下去!别忘了,这是我们改变命运的机会!贫穷还是富贵,就在此一举了!有谁想离开的,现在就给我滚吧,但他可得给我小心着点!”
“好了,老板,好了,老板,别生气,别生气!”女人急忙安抚道,“我们都在这儿呢,没人会走的。您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接下来,再多搬开几块石板看看吧。保罗所说的那种大小的石板,也没有多少了。”
楼下的人便继续干起活儿来,把沉重的石板撬开,再一块块放回去,如此反复了不知多少次。躲在暗处的两个男孩也渐渐无聊起来,最后,那群人依然什么发现都没有。
男人们一起去了外屋,只留下女人一个人在老庄园里。男孩们以为她也会马上离开,所以,朱利安忍不住动了动身子——在暗处保持一个姿势这么久,他俩的手脚都有些发麻了。可那女人的听觉太灵敏了,朱利安一动,她立刻大声问道:“谁在那儿?汤姆!是你吗?”
男孩们顿时全身一僵,再次像个雕塑似的站着,一动也不敢动,大气儿也不敢出。女人没有再说话,没过多久,男人们都回来了,几人小声地讨论了一会儿。听声音,男人一共有三个。
“不行,”带头人说,“我还是觉得,应该再去那个老营地搜查一遍!”
“这不太好办啊,那里早就有人在了。”女人为难地说道。
“我们会解决的。”一个严肃的声音说。
听到这里,朱利安皱紧了眉头,这是不是意味着,盖伊会有危险?不行,他一定要去给盖伊提个醒。
“我受够这个鬼地方了,”女人说,“咱们走吧,那块石板肯定不在这里,我们这是在浪费时间。”
四个人走出老庄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两个男孩终于松了一口气。朱利安和迪克斜倚在房间破烂的矮墙上,看着手电筒和灯笼的光芒越来越远,越来越暗,直至完全消失在庄园的方向。太好了!他们终于能回到女孩们身边了!
“我的手脚都僵了!”迪克说着,伸展了一下四肢,“唔,朱利安,咱们知道的也不少了,对吧?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一个叫保罗的人,偷了一张很宝贵的设计图——也许是新飞机的,也许是新战舰的,然后藏在了这里的某个地方。要取走那张设计图,就必须先找到一块确定大小的石板。”
“没错,石板的大小不是问题,毕竟,我们早就看到老马厩旁的那块石板了,那也是他们搬开的。”朱利安说,“我们去量一下吧。
要不,量旧水池旁边的这块也行。我有种感觉,对的那块石板应该就在古罗马军营,我们最好去找盖伊,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相信他也会帮咱们找的。”
“瞧瞧,我们卷进了一件多么惊险刺激的事情里啊!”迪克感叹道,“而这一切只是因为,蒂米的脖子上戴了一个硬纸板做的伊丽莎白圈,乔治受不了别人嘲笑它。所以,蒂米才是这一系列事件的起因。”
男孩们沿着石阶向楼下走去,当然,这时的迪克已经把蔷薇忘得一干二净了,所以,满地的蔷薇藤偷偷缠住了他的脚踝,绊得他差点从楼梯上掉下去。
“哎哟!”他惊叫一声,赶紧抓住朱利安,拽得朱利安也踉跄了一下,“对不起,对不起!都是这些蔷薇啦,它们缠住了我的脚。天哪,快把手电筒打开吧。”
他们来到旧水池边,仔细地量完了石板的大小,便离开老庄园,径直朝泉水的方向走去。两人一路祈祷着,希望在黑暗中能找到荆豆丛的位置。一开始,他俩还真的走错了地方,但最后,还是找到了。两人来到花丛前,就听到蒂米小声叫着迎接他们。
“哦!朱利安!迪克!是你们吗?”男孩们一钻进灌木丛下的空地,就听见了安妮惊喜的声音,“唉,你们去了好久啊!我们都不敢合眼呢。蒂米,别乱跑,这地方这么小,你可不能四处乱窜!”
两个男孩坐下来,打开了手电筒。随后,朱利安便将目睹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女孩们,她们听了也兴奋不已,乔治更是激动得不得了。
“嘿!我说,突然听见这么大个新闻,真是太有意思啦。那接下来,你们准备怎么做呢?”
“明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给盖伊提个醒,然后再想办法报警,这是我的想法。”朱利安冷静地说,“就我们几个,是没办法阻止那些人搜索古罗马军营的。只要一找到那块白色石板,他们就能轻松地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唔,真是太刺激了!”乔治说,“我也要加入你们的行动。今天晚上我肯定会兴奋得失眠的。”
但最后,四人还是很快就睡着了,他们实在太累了。过了几个小时,就在黎明破晓之际,蒂米忽然猛地抬起头,低声咆哮起来,乔治一下子就惊醒了。
“怎么了,蒂米?你听到了什么动静吗?我什么也没听见呀。”
但蒂米一定是听见了什么。乔治急忙叫醒朱利安,让他看看叫个不停的蒂米。
“你说,它到底在叫什么呀?”她问,“它一直叫个不停,我却什么也没听见,你呢?”
“我也没听见,”朱利安侧耳听了一会儿,回答道,“呃……就算我摸黑钻出去看,也不会有什么收获的。谁知道蒂米在咆哮什么呀,或许就是那些傻傻的小东西吧,比如鼹鼠啦、刺猬啦、白鼬什么的。别叫,蒂米!这不就行了?”
虽然厚厚的荆豆灌木丛下依然漆黑一片,但外面的天色已渐渐亮了。蒂米究竟在叫什么呢?是附近真的有人吗?还是说,它只是看到了一只打心眼儿里讨厌的刺猬?
最后,它终于停止了咆哮,将头搁在自己的爪子上,静静地闭上了眼睛。乔治拍了拍它。
“好了,不管是什么东西,都已经离开了。朱利安,你感觉怎么样啊?毕竟,这里真的太窄了,尤其是,天又这么热。”
“是啊!我们起得太早了,还是接着睡吧,等咱们睡醒,再去找盖伊,把事情告诉他,然后去游个泳。”朱利安说完,打了个呵欠,便关上手电筒,接着睡觉去了。
当几人再次醒来,时间已经不早了。迪克是头一个醒的,他看了看手表,忍不住惊叫了起来。
“天啊!都八点半了!嘿!朱利安,安妮,乔治,快起来啊,都快下午了!”
四个人都觉得洞穴里太窄,实在是待不下去了,便一起出发,准备先去警告盖伊一声,然后再去游泳。可刚靠近古罗马军营,他们就惊讶地停下了脚步。
有人在挖出的深沟里哭喊,那声音中充满了痛苦,听得人心都要碎了。四个人顿时一阵惊慌——发生什么事儿了?他们急忙跑到挖出的土堆前,往壕沟里看去。
只见那个男孩正坐在壕沟里,捧着自己的脸,低声啜泣着。忽然,他猛地抬起头哀号了一声,又痛苦地垂下了脸。
“盖伊!盖伊!发生什么事了?”朱利安大声问道,他跳下壕沟,来到男孩身边,“你受伤了吗,还是杰特受伤了?到底怎么了?”
“是盖伊!盖伊不见了,他们把他抓走了!”男孩痛苦地哀叫道,“我曾经是那么讨厌他,可现在他不见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知道,再也回不来了!”
“盖伊不见了?可是——可是你不就是盖伊吗?”朱利安震惊地说,“你在胡说什么啊?”
此刻朱利安万分肯定,男孩真的疯了,疯得无可救药,要不然怎么会那么说自己呢?他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安抚道,“瞧,你病了,跟我们一起吧,你需要看看医生。”
男孩气得跳脚,小脸涨得通红,“我才没病呢!都告诉你们了,是盖伊不见了!我不是盖伊,他是我的双胞胎弟弟,我们俩长得一模一样!”
四个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花了足足一分钟时间,才把所有事情消化完毕。自然,此前的许多古怪事也有了解释。待在古罗马军营的疯疯癫癫的男孩,并不是一个,而是两个,而他们,再正常不过了。两人是双胞胎,而他们四人也一直猜错了——男孩从没有说话做事自相矛盾;从没有在一个又一个地方突然出现、拿他们取乐。而男孩时而友好时而不耐烦的原因,也就更加显而易见了。
“双胞胎!为什么我们之前就没想到呢?”朱利安说,“我们还以为,这里始终只有你一个人呢,因为你们从没一起出现过。”
“是啊!我们吵架了,吵得很凶。”男孩解释着,眼中又溢满了泪水,“双胞胎之间,只要一吵架——我说的是真正的吵架,就会比任何人吵架都严重。我们变得讨厌彼此,非常讨厌,不想和对方待在一起,不会一起吃饭,不会一起挖东西,不会一起睡觉。以前,我们也经常吵架,但从没吵得这样厉害过,从来没有过。我只想当他不存在,而他也一样,当我不存在。”
“真是没想到啊!”朱利安说,他很惊讶,同时也很担心,“那么现在,你为什么这么苦恼呢?发生什么事了吗?给我说说吧。”
“昨晚盖伊来找我,说想跟我和好,”男孩接着道,“但我拒绝了,我狠狠地撞了他一下,就离开了。可今天早上,我又觉得很抱歉,就想来找他和好。可是,可是……”
他似乎说不下去了,又哀号了起来。四个人也很伤心。“说吧,都告诉我们。”朱利安柔声安慰道。
“可我到的时候,只看见他在和两个男人打架,他朝他们尖叫怒骂、又踢又打,然后,他们就推搡着他离开了。”男孩继续说道,“当时我一下子跌进壕沟,摔伤了腿,等我终于挣扎着爬出来,才发现盖伊已经不见了,那两个人也不见了。”
他转过身,再次悲伤地哭了起来:“我不会原谅自己的,昨天晚上,如果我答应跟他和好,我就会在他身边帮他了,可是我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