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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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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督師蒙不白之冤,微臣甘同誅之罪。伏祈皇上駢斬臣頭以勵忠臣,以成義士。事竊惟「忠無不信,誠不見疑」;過聽斯言,實為禍本。寧獨昔鄒陽寒心於梁獄哉!

即如今日皇上特鑑袁崇煥錦寧戰守兩次殊功,起之田間,付以遼事。皇上任崇煥者千古無兩;崇煥仰感信任之恩,特達之遇,矢心誓日,有死無生,以期報皇上者,亦千古無兩。當茲兵氛孔棘,危急萬分;群疑沸起,曾毋投杼?此臣蒿目痛心,不得不仰皇上痛哭而流涕也。

夫以千里赴援,餐霜宿露;萬兵百將,苦死無言,而且忍餒茹疲,背城血戰,則崇煥之心跡,與諸將之用命,亦概可知矣!上一旦執崇煥而付之理將,將之微權,固有神武不測;而訛言流布,種種猜疑,其巷議街談,不堪入耳者,臣不必為崇煥辯。惟是有謂其坐守遼東,任敵越薊者;有謂其往刮薊州,縱敵入京者;有謂其散遣援兵,不令堵截者,有謂其逗遛城下,不肯盡力者。此皆末以崇煥之入衛,與諸將之血戰一詳而按之耳!

臣從崇煥展轉行間,情形悉備,請得冒萬死為皇上陳之,以待斧鉞之可也。蓋崇煥自任复遼,殫精拮据;甫及期年,錦寧一帶,壁壘改觀。正擬器械馬匹,稍有頭緒,決計渡河,惟慮薊門單弱,請宿重兵。已特疏言之,再疏催之。蒙皇上發部著議,疏固猶在御前也。乃敵今日困自遵化突入,不出崇煥所料。脫令薊鎮豫為戒嚴,堡堡錦州,城城寧遠,敵安得深入若爾!而大城小堡,望風投降,遵撫不能一日守城,遂至於斯。則何得謂崇煥之坐守遼東,任其入薊也!

至若崇煥自十月二十八日,一聞薊警,即檄調諸遼將兵赴急西援。躬統馬步二萬有奇,逐路置防,逐城置守。戴星犯雪,於十一月初十日馳至薊州,計圖背捍神京,面拒敵眾。十二日即發前撥堵截於馬升橋;十三日敵乃盡撤遵營,橫札於薊之東南角,林木茂密,山谷崎嶇。兩兵對壘,相持半日。不意宵遯而西,則安得謂崇煥駐剖薊州,縱其入京乎!若夫諸路援兵,豈不知多多益善?然兵不練習,器不堅利,望敵即逃,徒寒軍心。故分之則可以壯聲援,合之末必可以作敵愾也。況夫迴龍營素不習練,易為搖撼,以滿桂邊兵據護京城,萬一可保無虞。此崇煥於回喁轉之吱心也。以之罪崇煥,曰散遣援兵,不令堵截,冤哉!

至謂其逗遛城下,不肯盡力者,尤為可痛!痛自敵人逸薊入京,崇煥心焚膽裂,憤不顧死,士不傳餐,馬不再秣,間道飛抵郊外,方幸敵末近城,得以身翼神京。士馬疲敝,請休息城中。未蒙俞允,出營廣渠門外,兩相鏖戰。崇煥環甲冑以督後勁,自辰至申,轉戰十餘里,衝突十餘合,竟至運河血戰!殊勞遼事以來,所未多有此。前月二十日也,至二十六日,又舍廣渠門而攻左安門,亦時有殺傷,惟是由薊趨京,兩晝夜疾行三百里,隨行營僅得馬兵九千,步兵不能兼進。以故專俟步兵調到,隨地安營,然後儘力死戰。初二初三計程可至,不期初一日再蒙皇上召對,崇煥奉有拏禁之旨矣!

時未旬日,經戰兩陣,逗遛乎非逗遛乎?可不問而明矣!總之崇煥恃因太過,任事太煩,而抱心太熱,平日任勞任怨,既所不辭,今日來謗來疑,宜其自取。獨念崇煥就執,將士驚惶,徹夜號啼,莫知所處;而城頭炮石,亂打多兵,罵詈之言,駭人聞聽。遂以萬餘精銳,一潰而散。

夫此關寧數万之眾,實皇上竭天下之物力,養之千日,用之一朝者也。今日因疑而執崇煥,執崇煥而輕棄數万習戰敢死屢效之精銳,遂使敵騎縱橫。今日陷良鄉,明日陷固安,雖援兵雲集,誰復抗之?此非群疑之誤中,實敵間之密成。亦非崇煥之蒙冤,實天之不悔禍也。

臣故不避斧鉞,灑血泣陳,萬懇皇上天恩一垂,群疑自解。俾崇煥出而收諸遼兵將如侯世祿、張鴻功之例,戴罪立功,諸遼將之於崇煥,恩信相結,骨肉弗踰,當必抱崇煥之冤,發崇煥之憤,感荷聖恩,踴躍同袍,事平然後執三尺法,以定其功罪。崇煥雖死,目瞑心甘。

不然終疑莫釋,天威難霽,則崇煥一出遼東,此身首不擬付之沙場,即擬付之法市,爭早晚不爭死生,崇煥籌之稔矣。惟是臣於崇煥,門生也,生平意氣豪傑相許,崇煥冤死,義不獨生。伏乞皇上駢收臣於獄,俾與崇煥駢斬於市崇煥為封疆社稷臣,不失忠;臣為義氣綱常士,不失義。臣與崇煥,雖蒙冤地下,含笑有余榮矣!

況夫流言四布,人各自危,凡在崇煥之門者,竄匿殆盡。臣獨束身就戮,哀籲呼天,實為事至今日,非遼兵莫能遏其勢,非崇煥無能用遼兵。萬萬從國家生靈起見,非從崇煥見也。臣無任惶悚,待命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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