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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報復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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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很快就弄明白了。

第二天早上,高懷就跑到警署去打聽到結果,知道杜全是為著那隻水烟筒的事被告發,說是和那樁盜竊案涉有嫌疑,因而把他扣留的。很清楚看得出來,這是一個報復行動。因為那隻水烟筒所鬧出的糾紛已是一個月前的事,現在才來追究,顯然是由於王大牛給莫輪告發這事所挑起的。王大牛的女人對於杜全早已痛恨,因此利用這樁案件來洩憤。先前是因王大牛本身是有問題的人物,多少有點顧忌,不便發作什麼;到了王大牛的隱蔽已被揭發的現在,她不怕和他們敵對了。這是可以想像出來的事實。

「不怕她!」莫輪憤激地拍拍胸膛說,「我對杜全說過了:如果那女人控告他,我出庭做證人;如果有罪的話,我替他坐監房!」

但是大家都相信,這報復是沒有什麼結果的。事實就是事實,杜全只要坦白作供,便可以辯明一切。他決不致有罪。因此他們準備冷靜的等著看這樁案件的進行和結束。

案件在杜全被捕後的第二日提堂,押候三日才正式提審。恰巧同一個時間,王大牛案件也在隔海的另一個法庭裡第一次提堂;莫輪因為是證人之一的身份,得親自到庭預備傳訊;抽不出機會去聽杜全案件的提審。他打算第二次續審的時候才去聽聽。但是第二天的日報上面,卻登出這樣一段新聞:

化粧品推銷員

杜全犯接贓罪

水烟筒不明來歷

被判入獄三星期

(本報訊)自認化粧品公司推鎖員之男子杜全(二十九歲),住九龍地區木杉街八十四號四樓,被原告婦人徐梁氏控告,指其有盜竊嫌疑。今晨在╳╳法庭由╳司提訊。因盜竊證據不足,改控接贓罪名,結果判決罰款五十元。但被告自言無款可繳,遂改判入獄三星期作抵。

查此案發生經過,緣於原告之家在月前某夜,被人撬門入屋行竊,損失衣物一批,約值百數十元。迄未查出端倪。詎事有湊巧,最近某日,原告行經木杉街,偶在八十四號門前一香烟檔購買香烟,竟認出該檔老闆娘手持之水烟筒係自己之失物;查詢來歷,據云乃四樓住客杜全所贈者。原告當即登樓查究,反遭被告毆辱。事後原告不值被告所為,於是報警將被告拘拿,控之於案。今晨提訊時,被告否認該水烟筒係盜竊而來。法官亦以證據不足,將原控撤銷,而改控以接贓罪名。被告俯首認罪。法官乃判處如上。

◇ ◇

當高懷在早上打開報紙,發見了這一段新聞立即報告出來的時候,大家都驚愕起來了。幾個人聚攏了來把新聞看一遍,一時說不出話來。這樁案件了結得出乎意料的快,尤其叫人迷惑的地方,是杜全的「認罪」。

「真奇怪,即使是接贓罪名,也應該可以洗脫的,為什麼杜全竟承認了呢?」莫輪凝神望著幾個夥伴,希望找出一個答案。

「這一點我也想不通。」高懷沉思地說,幾隻指頭在桌上剝喙著。

「是不是因為沒有人替他做證呢?」白玫插上一個疑問,「他要否認也否認不來的。」

羅建卻否定地搖一搖頭:「也不一定,有沒有證人他同樣可以否認的;根本他不是接贓呀,法官會根據他所供的事實情形來判斷的呢!」

高懷突然觸起什麼似的抓住那張報紙說:「我們得注意這幾個字,被告俯首認罪。──假如事實的確是這樣子,顯然的是,杜全連一句辯白的話都沒有說了。奇怪便奇怪在這個地方。」

莫輪可不懂得這種咬文嚼字的分析,他的思想一直是牽在白玫所說的「證人」這字眼上頭。一種內疚的痛苦囓住他的心,他開始不安地搖動著身子,拐起腳步踏來踏去;把頸項抓得幾乎要破損的程度,自言自語的說:「偏是這麼湊巧,那殺千刀的王大牛要不是昨天開堂,我無論如何都去聽聽,替杜全講幾句話。唉,我累了他!我累了他!」

高懷和羅建都在困惑中沉默著。莫輪卻焦躁得簡直是痛苦。白玫看到他的樣子,心裡十分難過;她安慰他:「這是說不得誰累誰的呵,莫先生,事情是自然形成了這個結果,有什麼辦法呢?」

好像什麼解釋都是徒然的了;莫輪仍然是自顧自地怨嘆:「那隻水烟筒是我送給他的,想不到會弄出這樣一件大事;我應該去替他洗脫罪名,卻又不能夠做到;真是天注定了!」

「就當作是天注定好了罷,莫老哥!」羅建搭訕了一句,走開了。

「說什麼天注定都是可憐的想法,」高懷把額頭的髮梢向後一撥,捏了拳頭向桌上一敲便站立起來,「一切的悲劇歸結說起來不外一件事;只因為我們窮!」

將要吃早飯的時候,莫輪忽然走進廚房裡通知白玫不必等他吃飯。

「你急著要到哪裡去呀,莫先生?」白玫奇怪問他。

「我要到警署去,打聽一下杜全的事。」

「用過飯去不是一樣的麼?」

「你不知道我的意思了,白姑娘,我還希望能夠見一見杜全。判了監的犯人不一定立刻送進監房去的,有時會齊了整批的監犯才一同送進去。也許他此刻還在警署的拘留所等著解押;我趕快去,說不定還來得及見到他。」

看見莫輪那一副呈現了真誠,幻想和希望的神情,白玫很受感動。她不願意阻止他,只說:「莫先生,很難得;你真夠朋友!不過,你即使見得著杜先生,有什麼用處?你再也不能夠幫他什麼忙。」

「我知道,」莫輪沉下了眼說,「要幫忙他也是將來的話;我一定要幫忙他的!現在想見他,是為著要問他;為什麼認罪?為什麼不把水烟筒的來歷推到我身上來?這件事一日弄不清楚,我也一日不會安樂的。」

「那麼,假如還能夠見到杜先生的話,請你說句,我們都為他難過,都思念他。」

「我會的,我會的。」莫輪點點頭,便拐起腳步離開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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