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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特勒的选择[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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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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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阿道夫·希特勒这样的公众人物,他的生命达到了极高的高度,我们要等到他的所作所为作为整体呈现在我们面前,才有可能对他做出公正的评价。尽管不能因为其后的政治作为原谅先前的倒行逆施,历史也充斥了这样的例子:一些人通过残酷无情甚至可怕的手段获得了权力,但当他们的生命作为一个整体展现的时候,他们被看成伟人,他们的生命丰富了人类历史。希特勒也许会成为这样一个人。

我们现在[2]还不能形成这样的最终看法。我们还不知道,希特勒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会不会再次对这个世界发动另一场战争,无可挽回地毁灭人类文明?或者,他会不会作为这样一个人名垂青史:他恢复了伟大日耳曼民族的尊严与安宁,引领它回归往日的宁静、有益和强大,重回欧洲大家庭的中心?对这不可知的未来,要由历史来解答。现在只能说,这两种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如果,因为故事还没有结束,而且,因为它的最重要章节还未写就,因而我们不得不考虑他的作为和信仰的阴暗面,我们也决不能忘记或停止对光明一面的希望。

一个强大的帝国和民族在战争中遭受了巨大失败,阿道夫·希特勒就是它的愤怒和痛苦的产物。是他驱除了德国人心中的绝望精神,代之以危害不小但病态成分不多的复仇精神。当占据着欧洲一半的可怕的德国军队在每一条防线后撤,向他们作为侵略者时依然占据的土地的主人寻求停火时;当普鲁士民族的骄傲和意志力突然变成战线后方的投降和革命时;当那个在可怕的逾50个月里成为几乎所有国家梦魇的帝国政府屈辱地倒台,留下忠实的臣民毫无防备地面对遭到重创后获胜的协约国的怒火时,是那个下士,曾经的奥地利房屋画师,决心赢回一切。

那份决心之后的15年里,他成功地将德国恢复到欧洲最强大的地位,而且他不仅恢复了国家的地位,甚至还在很大程度上逆转了大战的结果。约翰·西蒙(john simon)爵士在柏林说,作为外交大臣,他看不出胜利者和失败者的区别。这样的区别确实依然存在,但失败者正在成为胜利者,胜利者正在成为失败者。希特勒起步的时候,德国匍匐在协约国脚下。他也许最终会看到欧洲其余部分匍匐在德国脚下的那一天。关于这些功绩,不管我们还能想到什么,它们无疑属于整个世界历史最为可观的部分。

要不是自大战以来,尤其是过去三年里[3],英法政府的昏庸和愚蠢,希特勒的成功和他作为一股政治力量的幸存将是天方夜谭。没人做出真诚的努力来与德国各种存在于议会制度下的温和政府妥协。长期以来,法国追求一个荒谬的妄想,认为他们可以从德国取得大量赔偿来补偿大战的破坏。赔偿数字不仅是由法国,也是由英国接受的。这些数字与任何现存或可能想出的将财富从一个社会转移给另一个的程序都没有关系。为了迫使对这些愚蠢要求的接受,1923年,法国军队实际占领了鲁尔区。为了收回哪怕是最初要求的一成,一个由一名能干的美国人[4]主持的协约国间委员会监督了德国国内财政达数年,因而在这个被打败民族的心中重新唤起了最深刻的怨恨,使之成为永久的记忆。实际上,付出了所有这类冲突的代价,结果却是什么也没得到;因为尽管协约国从德国人手中获得了价值约10亿英镑的资产,德国与此同时获得了逾20亿贷款。这些主要由美国提供,英国也有较小程度的参与。然而,当协约国将财富源源投入德国来重建它和恢复它的生活与工业时,仅有的结果却是不断增长的怨恨和自己的资金损失。甚至在德国从借给它的贷款中得到巨大利益时,希特勒的政党依然每个星期都从对协约国干涉的愤怒中获得生命和力量。

我一直秉持这样的观点,即对失败者怨恨的矫正应先于胜利者的裁军。我们很少做出什么来矫正对签订于凡尔赛和特里亚农的条约的怨恨。希特勒在他的运动中可以不断指出欧洲领土分配中许多微不足道的异常和种族不公,这煽起了他赖以为生的怒火。与此同时,英国的绥靖主义者在隔岸观火的美国榜样的帮助下,将裁军进程强推到最突出的位置。年复一年,一点也不考虑世界的现实,裁军委员会探索了无数减少协约国军备的计划,其中没有一项被英国以外的任何国家认真履行过。美国一边鼓吹裁军,一边继续大力发展陆海空军。法国失去了美国承诺的安全保证,面对德国的逐渐复兴及其庞大的军人群体,很自然地拒绝将国防力量减少到危险水平。意大利出于其他原因提高了军备水平。只有英国将陆海防卫降到低于安全的水平,而且似乎对空气中孕育的新危险茫然无知。

与此同时,德国人,尤其是布吕宁政府领导下的德国人,开始了他们重获武装力量的庞大计划。这些得到了各个渠道的推动。飞行运动和商业航空只是个幌子,背后一个为空中战争的目的而生的庞大组织正扩张到德国的各个角落。《凡尔赛和约》禁止德国拥有参谋部,但它在国家工业指导部门的伪装下年复一年地成长为一个庞然大物。所有德国工厂都极为周详地做好了转向战争生产的准备。这些准备工作虽然掩饰得天衣无缝,但没逃过法国和英国情报部门的眼睛。然而两国政府都没有那种支配力量,或者要求德国停止,或者尽力修订条约,同时做到则更好。至少到1931年末,前一个做法都是相当安全和容易的,但那时候,麦克唐纳先生及其同事依然满足于发发祈祷和平的老套高调和收获英伦各地好意但无知的大多数人的喝彩。即使晚至1932年,英国政治依然向法国施加了要它减少军力的强大压力,而与此同时,法国知道,紧锣密鼓的准备正在德国各地进行之中。我在下院屡次详细解释和揭示了这一愚蠢的过程。最终,所有裁军会议的唯一成果是德国的重新武装。

就在所有这些可怕的转变在欧洲发生之际,希特勒下士正在打那场赢得德国人心的漫长艰苦的战斗。读到那场斗争的故事,不由得人不佩服他的勇气、坚持和生命力。这些让他得以挑战、反抗、安抚或战胜挡在他路上的所有权威和抵抗。在这个时候,在他们对祖国的激情和热爱中,他和与他共事的日益庞大的部队无疑显示出,没有什么是他们不会做,不敢做的,他们也不怕让自己或对头失去生命、健康或自由。这个故事的主要部分广为人知。喧闹的集会,慕尼黑的处决,希特勒的被囚,他的各种被捕和受审,他与兴登堡的冲突,他的竞选活动,冯·巴本的变节,希特勒对兴登堡的征服,兴登堡对布吕宁的抛弃,所有这些都是那一往无前的行军路上的里程碑。这场行军将在奥地利出生的下士推上了整个德意志民族的终身独裁者位置。这个有近7000万人口的民族构成了世界上最勤奋、最驯服、最凶猛、最好战的种族。

希特勒登上了德国的最高权力,他领导的国家社会主义运动消灭了德国所有的州和旧王国,将它们融为一个整体。与此同时,纳粹政权通过在必要时使用暴力,镇压和摧毁了这个国家的所有其他政党。就在此刻,他发现,德国参谋部和前任布吕宁政府建立起来的德国工业和航空秘密组织实际上已经随时可以开动。到目前为止,还没人敢走出这一步。对协约国可能干涉并将一切掐灭在萌芽状态的担心阻止了他们。但希特勒是通过暴力和狂怒崛起的,他身边围绕着与他一样冷酷的人。很可能,当他推翻德国现存的宪法政府时,他还不知道他们为他的行动打下了多么深远的基础;当然,他从未公正地承认他们对他成功的贡献。

事实是,他和戈林只需为史上最宏大的秘密重新武装进程发出信号。他早就声称,如果上台,他会为德国做两件除他本人外没人做到的事。一、他会将德国恢复到它在欧洲势力的顶峰;二、他会解决影响德国人民的严重失业问题。他的方法现在已经很明显。德国将通过重新武装恢复它在欧洲的地位;通过安排制造军备和其他军事准备的工作,德国人将在很大程度上摆脱失业的诅咒。这样从1933年起,不仅在工厂、兵营、机场,而且在中小学校、大专院校甚至幼托机构,通过国家权力的每一种资源和现代宣传,德国全部可用上的力量都被用于战争准备,而对全体人民随时备战的准备和教育也在开展。

直到1935年,这一惊人内幕的全部恐怖才突然出现在这个冷漠而轻率的世界面前,希特勒则抛下伪装,露出武装到牙齿的面目,他的军火工厂日夜轰鸣,飞机中队一支接一支不断成立,潜艇艇员在波罗的海演练,武装部队踩踏着从宽阔帝国一端到另一端的兵营土地。那就是我们现在的形势,对自满、轻率、迟钝的胜利者反客为主是一项成就,值得被世界史看成一个奇迹,而且是与一个人的个人努力和一生追求不可分割的奇迹。

每个人都想知道“关于希特勒的真相”,这当然不奇怪。他会用这股已经在他掌握之中,并且每周都在自我完善的巨大力量做什么?如果,如我过去所说,只看到我们做出评价不得不依赖的过去,我们确实会深感忧虑。迄今为止,推动希特勒事业成功的不仅有他对德国的热爱,还有阵阵仇恨的潮流。这潮流如此热烈,以至烧焦了那些逐流于其中的人。对法国的仇恨是这些潮流中的第一股,我们只须读读希特勒的《我的奋斗》一书,即可看出法国不是重新武装起来的德国的愤怒可能会指向的唯一国家。

但德国的内部压力甚至更惊人。犹太人被认为通过不忠和反战影响促成了德国在大战末的崩溃,他们还被认为是共产主义的主要支持者和各式各样失败主义学说的始作俑者。因此,德国犹太人这个数以百万计的群体应该被剥夺所有权利,从所有公共职位和社会生活中赶出去,逐出各种专门职业,在媒体上噤声,被宣布为肮脏和可恶的种族。20世纪意外见证的不仅仅是这些残暴思想的传播,还有德国政府及其居民不遗余力的实施。既往的服务,得到证明的爱国心,甚至在战场上负的伤都不能免除那些人的罪过,而他们的唯一罪过是父母将他们带到这个世界上。上至世界知名科学家、作家和作曲家,下至可怜的犹太小学童,针对他们的各种轻重不等的迫害都得到实施和美化,并且依然在实施,在美化。

类似的做法也落在各种性质的社会主义者头上。工会人士和自由主义的知识分子同样遭到打击。最轻微的指责是反国家的罪行。法庭虽然可以在普通案件中发挥作用,但对各种形式的政治罪行,它们被由狂热纳粹分子组成的所谓人民法庭取代。与新建军队的操场和巨大机场一道,集中营点缀在德国的土地上。在这些集中营里,成千上万德国人在强迫和威胁下顺从了这个极权国家无法抗拒的力量。对犹太人的仇恨自然而然地转到对基督教历史基础的攻击。于是这场冲突迅速扩大,以北欧日耳曼异教旧神祇为象征的德国崇拜正成为德意志民族的新宗教,天主教和新教牧师因此被取缔。对后者的支持正是我们现在的态度。

那个做出这些艰苦努力和放出这些可怕恶魔的严酷人物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是否依然拥有他唤起的激情?他从废墟中建起这个伟大的国家,在世俗成功的明媚阳光下,作为它的首脑,他是否依然困扰于那些仇恨和对他绝望斗争的反对;或者在成功的软化影响下,它们如打仗时用的铠甲和残忍武器一样被丢弃?显然这是一个对所有国家的人都极为迫切的问题!那些在公共事务或社交场合亲眼见过希特勒先生的人看到的是一个能力出众、冷漠、知识丰富的公职人员,举止令人愉快,笑容令人放松,并且很少有人没受到一种微妙的个人魅力影响。这种印象也不仅仅是权力带来的错觉。他在他斗争的各个阶段对他的伙伴施展了它,即使在他处于时运的最低谷时。因此,世界还抱着最坏的已经过去的希望,还希望我们也许能活着看到希特勒在一个快乐的时代成为一个更温和的人。

与此同时,他向各国发表有时显得坦率而克制的讲话。最近,他说出了许多令人安心的话,那些过去对德国的看法错得离谱的人对此欣然接受。然而只有时间可以证明一切,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从已经在很大程度上为战争所动员起来的德国军火库和工厂,步枪、大炮、坦克、子弹和炮弹、航空炸弹、毒气罐、战机、潜艇和一支新生舰队源源流入不断展宽的河流。

注释

[1]希特勒(1889—1945),纳粹德国国家元首、武装部队最高统帅,第二次世界大战头号战犯。生于奥地利。1921年成为纳粹党党魁。1933年出任总理。1934年兴登堡去世后,集总统、总理权力于一身,确立法西斯专制统治。1937年与日、意结成法西斯联盟。1938年吞并奥地利和捷克斯洛伐克苏台德区。1939年吞并整个捷克斯洛伐克,并大举入侵波兰,挑起第二次世界大战。1940年入侵西欧,次年进攻苏联。在世界各国人民共同打击下,于1945年4月底在柏林自杀身亡。⁑

[2]写于1935年。⁑

[3]1932年至1935年。†

[4]指查尔斯·盖茨·道威斯(1865—1951),银行家,1925年至1929年任美国副总统。1929—1932年任美国驻英国大使,1932年以后为复兴金融公司经理、芝加哥地方国民银行和信托公司董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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