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德亚德·吉卜林$
by thomas johnson$
鲁德亚德·吉卜林先生在上世纪的英语文学中占有极其重要的位置。在他漫长的活跃期,他的文学产出虽然一直出了名的稀缺,但也达到了令人难忘的高度。支撑这份产出的是敏锐而深刻、充沛而恢宏的知识储备。这些知识通过不断地学习、观察和思考而获得,构成了我们能想象到的最绝妙的精神财产。
要让这些财富服务于他的国家和时代,神奇的天赋才华不可或缺。他醉心于这些超级试剂的享受中。他风格中的精气、力量、简洁和虎虎生气立即吸引和赢得了关注。他驾轻就熟的主题的无比多样性给整个英王版图及其以外的无数读者和仰慕者带来源源不断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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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没有一个人类活动的长廊是他不能畅通无阻地轻松进入的,而一旦进入,他都能够以出人意料的、锐利的、迷人的而且完全是他自己的一束光照亮它。各种各样条件各异的人,所有阶层和职业,帝国的每个部分,儿童的灵魂,动物的生活,所有这些一个个清楚而迷人地浮现在那个陪他走过生命旅程的日益庞大的群体面前。他为同胞创造了一整个系列的新价值,让他们参与到连续不断的新鲜体验和冒险中。
我们自己的时代有比鲁德亚德·吉卜林更伟大的诗人和智者,更热烈更知性的伤感和激情的解读者,想象力更丰富的人,当然还有更正统的文学家。但在他理所应得的耀眼程度上,没有一人及得上他。之前从没人像吉卜林那样写过,他的作品特点分明,气质独特,吸引和启发了无数人,但没人成功地模仿过。他是独特的,无可替代的。
在文学中表现出来的天才光辉不会随着作者的离世而熄灭。他的长廊依然在展示,给我们指导,供我们欣赏。但他那把本来可以应我们的迫切要求打开新长廊的魔法钥匙永远消失了,就让我们守护他留下的财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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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在印度统治的组织与盛况是他的第一个和主要灵感。以忠实的眼光阅读吉卜林的印度故事,无论长短,相比沉闷的蓝皮书或现在流行的许多油嘴滑舌的图书,你能获得关于那段伟大插曲——英国与印度的接触——更真实的知识。
我们将《三个士兵》(soldiers three)献给女王。我们看到那个年轻的军官,那个孤独的收藏家的生活。我们讽刺总督群体的官僚作风。我们分担盎格鲁-印度官员的家庭问题,我们为《小威利·温基》(wee willie winkie)洒一把辛酸泪。在艰苦的西北边陲,我们追随着《艏艉的鼓声》(the drums of the fore and aft)。我们与“马耳他猫”打马球。我们在那只叫“里基”的獴的保护下与有毒的眼镜蛇斗争,为我们的生命而战。我们与莫格里漫游丛林,和吉姆一起走过印度的茫茫人海。
即使英国的印度殖民地从现实走入历史,鲁德亚德·吉卜林的作品也会继续证明,我们在那里的时候,为所有人尽了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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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的旅程远远不止印度。这个小岛上的先祖用意志和毅力打造的整个帝国激起他的浓厚兴趣。那些日子里,被骄傲地称作帝国主义或“大不列颠”的概念是母国生活中的主导思想。吉卜林开始以生动的轮廓和鲜亮的色彩描绘那幅广阔图像的每一个部分。关于澳大利亚民族和人民对自身和祖国的感觉,鲁德亚德·吉卜林教给唐宁街的比任何人都多。在他的诗句中,我们看到了不同力量和矛盾力量的和解,其中许多现在成为共同力量,我们也希望它们能成为一份恒久的遗产。加拿大、新西兰、南非都由他的魔杖点化,装饰一新,呈现给我们。对英国的伟大和辉煌的希望和决心鼓舞着维多利亚女王统治的晚期年代,这场伟大运动在他那里得到了清晰的表达和强大的推动力。
虽然在政治活动中,我经常强烈反对他,但我没有一刻不感觉到他对我们民族和国家的伟大真理的强烈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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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直最令我陶醉的,是吉卜林倒卷时间大幕,将过去再次带回现实的神秘力量。我们在《普克山的帕克》(puck of pook’s hill)中读到几页朴实无华的散文,突然惊讶地意识到我们在古罗马长城上。各国许多著名作家都试过创造这个文学奇迹,但依我拙劣的判断,在以他擅长的那种生动而又神秘的现实主义揭示既往景象方面,没有人成功过。在他称作《世界上最好的故事》(the finest story in the world)的书里,五六处对过去生活的描写让你相信甚至希望经历过这样的生活。
多年来,党派政治疏远了我们。直到他生命的最后几年,我们才一起反对最近的《印度政府法案》。“但那是另一个故事。”他肯定会这样说。那些日子里,我常常请他将我们带回罗马统治时期的不列颠,哪怕只是几页。我知道如果他这样做,你几乎会嗅到那个消失的时代,并且如果在其中一个生活过,你会走不出那个世界。但岁月正慢慢走向终点。
有两篇重要的英语诗歌或短文值得我们欣赏而不需要考虑政党或感情的差别。每个合格的英国人迟早都该背诵为女王统治60周年纪念而撰写的退场赞美诗和题为《如果》(“if”)的诗里包含的生活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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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文学成就外,我再谈谈吉卜林的政治才能。每一个向导或老师的生命之旅有时与普遍需要协调一致,有时超前或落后。没人可以在这场行军中从头到尾保持步调一致。鲁德亚德·吉卜林给不列颠帝国的信息是发给了一个觉醒的不列颠帝国,而维多利亚时代的长期辉煌积聚的力量让我们为大战的冲击做好了准备。他全盛时期写作的一切都指向这场他觉得需要我们在精神上和物质上做好准备的考验。
最终,它如同晴天霹雳般在我们头上炸响,他提出那个统领他一生的最大的问题:
如果自由倒下,谁会站立,
如果英国活着,谁会死去?
这从他身上得到最有力的证实。他在爱尔兰近卫团的独子倒在战场上。他忍受着那使“失踪”一词比“阵亡”更悲惨的一寸一寸啃啮般的逐渐破灭的希望。然而我们希望,他自己那些安慰了无数人的诗行能给予他一些慰藉。他以无比的坚毅泰然忍受他的痛苦。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他。胜利终于到来,那个他相信的胜利,那个他为之做出卓越贡献的胜利。它来得完全彻底,来得令人大失所望。旧世界消失了。“新语言的时代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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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战争让他满怀悲伤以来,许多事过去了。他一定经常感觉到,他的工作已经完成,其他人必须指引那场沿着他不熟悉的道路的行军。也许,并且我们所有人都必须希望,解决方案或者他讨厌的屈服放弃,蒙上帝恩惠,最终会将他服务的崇高事业推向更高、更明确、更牢不可破的实现。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剥夺世界各地的不列颠人因为他鼎盛时期的鼓舞而应该表达的感激,或者英语民族一代又一代满意的读者将要对他的写作天才表达的敬意。
注释
[1]鲁德亚德·吉卜林(1865—1936),英国作家。生于印度。童年时回英国受教育,大学毕业后在印度从事新闻工作。曾旅居美国多年。1896年回英国。作品多描述英国殖民者在印度的生活,颂扬殖民政策,鼓吹种族主义。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吉姆》,诗歌《营房歌谣》,以及儿童故事集《丛林故事》等。获1907年诺贝尔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