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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饮酒不吸烟与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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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2年5月)

吾人以卫生为改良人格之一要事,论者多不谓然。然试问人格何以能改良?断非如匆匆老儒,株守其三家村之伪道德,便可谓之人格改良者也。是故不得不求智识之高尚。智识高者明科学之真理,凡作一事,合乎科学真理者则谓之是,背乎科学真理者则谓之非。所作所为,必悬一科学真理以为衡,而一切背乎科学真理之恶习惯劣嗜好,皆不肯以身为殉。人格之日进于高尚,胥视乎此者也。卫生者,科学之真理,不卫生之事,所谓背乎科学真理之恶习惯劣嗜好也。吾辈希望社会之改良,而先望社会之分子(即个人)各自改良其人格,举一切违背真理之事,摧陷而廓清之,今卫生亦其一端也。

所谓违背卫生真理之恶习惯劣嗜好,亦至不一。而饮酒与吸烟,其最显而大者也。今将分别论之:

一、饮酒之害

酒之种类甚多,性质亦异,然其中最要之质,则必由「亚尔哥」而成。其质为「炭二轻六养」,即所谓「酒精」者是也。酒精之毒,能令脑内微血管忽然胀大,刺激过甚,脑筋因之疲困,脑质渐缩而变硬。久而久之,运用乏灵,渐成无用。各种神经病因之而起。(一害)酒质入胃,胃即发红,久之胃亦变硬而缩小,胃汁渐淡,失消化之功用,故好饮者必生胃病。(二害)酒毒入血,血液因之污浊,血输日渐收缩,不能合法收吸养气,并不能行其各职。(三害)饮酒后神经既受猛烈之激刺,一时兴奋过度,渐致狂乱,色欲亦因而大炽(四害)。其他发生心跳肝痈皮肤冲血诸病,更不胜枚举。其害如此,而人乃乐之以为甘,真无异于饮鸩而不知其毒者也。

大抵人之嗜酒,其因有三:一则酒能令脑血管涨大,脑因进血过多,一时兴畅意快;二则酒能令神经系麻醉,纵有忧郁失意之事,亦可忘去;三则酒能扩张表皮之血管,体温一时增加,似可御寒。酒有此三者之性,人遂以为酒之功能,而用之益多,遂成嗜好。不知脑筋既受激刺,忽现兴奋之状,迨兴奋期既过,身体精神皆脱力,其甚者遂成昏愦麻木之患。其所以能遣愁者,亦以酒精毒质,麻醉其脑筋,一时万事皆不复记忆,及酒气既过,脑筋疲乏,其闷抑必加甚。天寒饮酒,一时可以催其体温;及醉气既过,体温之亡失,亦必倍于前;反动及脑,则危害必生。故三者皆若偶见一时之利,而不知实有隐害者也。

二、吸烟之害

烟草之害比酒更难见,世人愈不留意,而以为无损。今特详引诸家学说以说明之。司底尔氏云:烟草之烟,含料甚多,其主要者乃「炭养二」「炭养」「亚马尼亚」「炭灰」「尼哥丁」诸质。炭养二气使人昏睡头疼;炭养气使人肌肉战慓,心搏不均;亚马尼亚刺激唇舌,使咽喉干燥,兴奋腄腺;尼哥丁则强烈之毒质也(按即烟精)。以一二枝雪茄烟中之尼哥丁,射入人体,其人立毙。尼哥丁之质颇复杂,烟油中含之尤富。烟草燃烧时,一部分之尼哥丁,又化分为「劈立丁」「劈哥林」等毒质。初吸烟者,毒先入血,传至全身,胃必不舒,多作呕吐,脑体发炎,旋患头痛,既则主动之神经亦受刺激,头部渐晕矣。此乃生理不容烟毒之明证。若一再尝试,渐能耐毒,酿成习惯,毒之浸入,将不复觉。是焉能恒久受毒而无病乎?彼肺脏、皮肤、肾脏,三大排泄器官首当其冲,日事排毒,初或不觉有害,久则病变叠出,终身之患矣。(中略)不仅身受者积久必病,行且遗传及子孙。盖势所必然也。

李石曾先生云:「烟草普通之质,与寻常之植物略同。其特异之点,则含有烟精是也。」烟精之含素,为「炭二十轻十四淡二」,其性毒烈,一滴之多,可杀狗于十五分钟之间。烧成之烟中所含诸质,为「烟精」与「淡轻三」「炭养」「炭养二」等。烟精固危险,余者亦极有损于卫生。人之受煤气而死,即为「炭养」「炭养二」所致。烟既含此诸毒,其为危险损生之物,夫复何疑。惟烟中所含诸质无多,故其患不能立见。然积久则生弊,亦甚可危。吸烟者有伤胃伤肺伤脑伤血口干喉肿哑音减味耳聋失目健忘作咳心跳无力近老诸患。虽极凶恶可畏,而来之者渐,使人不能骤觉,往往身受其病。或因以致死,犹不知其故。今吸烟者日众,而不以为诫者,亦以此也。烟叶中含有烟精,由百分之一二以至七八,就西人常用之烟而论,所含者百之二三。既经燃烧,其烟精散布于空气中,每烧百分之烟草,居此空气中人,吸收其烟精一分或数厘,自吸者则较多于此。今约计每人每日吸烟三钱(大吕宋烟每枝重二钱,若每日吸四枝,则为八钱。埃及纸烟每枝四分,每日十枝,则为四钱。寻常纸烟每枝重二分,若每日十五枝,则重三钱。水烟每包重三两五钱,吸烟者恒十日或二十日尽之不等。约每日二三钱,平均计之,无论何烟,即作为每日三钱,必不为过)。即以百分之一烟精为计,每日计三厘。每年则一两有奇。以一生所吸之烟计之,当不下四五十两。一两之烟精,溶于水中,以滴为量,当以百计。一滴之多,足以杀狗,每人每年所吸约百滴之烟精,即能杀百狗之毒。一生所吸,即能杀四五百狗之毒也。若知某物含毒性,能稍为患,未有肯无故食之者,而今竟以能杀四五百狗之多毒,分日分年而吸收之,其背于卫生孰甚于此哉!

又某医生云:「近来流行病中肺病最多,几于家家有呛咳之人,人人有痰涕之患,此因国人肺弱,加之烟之熏炙,则肺愈弱,微生物之侵入愈易。若香烟进口年盛一年,则吾人之患肺病者必日多一日。而每岁之死于此者亦必依几何级数而递增矣。」盖人所赖以生者为养气,而养气之吸入,则全恃肺脏,若吸烟则增加秽毒于清净之肺中,日日熏炙,肺管及膜剧受刺激,痰涕愈多,受害较易。况吸烟之后,肺部必窄,呼吸必促,吸入之养气必减少,存留之根基气必愈秽浊。如此之肺,乃肺痨菌之发育场也。而欲免痨,其可得乎?顾或者曰:「烟能提振精神,用脑之时,吸烟助之,其思考力益锐,此非烟之益乎?」应之曰:「烟非能有益也,特刺激神经,神经略现兴奋之状耳。」请罕譬以喻之:「烟之于用脑者,犹鞭之于马。马行迟则将执鞭以策之,马受鞭之刺激,必奋兴而疾驰。谓烟有益于人,犹谓鞭有益于马。鞭非滋养料也,不能助马之力,马受鞭,鞭固有损于马。烟于人亦然,不能增人之精神。神经之奋兴,乃受毒质之刺激,毒质非大有损害者乎?若欲增长精神,宜求补脑之法。犹欲马之尽其力,必先丰其刍豆,刺激物固不可用也。」或又曰:「烟能消毒,若近病家,秽气郁积,口衔雪茄,可免传染。」应之曰:「烟有消毒之力,某医报固曾载之。惟所失者大,而所得者小,故不应牺牲肺部脑部心脏胃脏,而得此些微之消毒力。防口中微生物,可取消毒溶液嚼之。其利害视吸烟奚啻霄壤哉?」或又曰:「烟能辟秽,厕所或秽从臭气熏蒸,几不能耐,若吸烟则可以避之。此非烟之利乎?」余曰:「否。烟能避臭乎?抑臭避烟乎?二者不能相迥相避者也。盖人吸烟时,烟能麻醉其嗅神经,使臭气直达于鼻于喉于肺而毫不之觉;其受臭气一也。吸烟以避臭,所谓掩耳以盗铃耳,不得以为烟之利也。然则戒除烟癖,将从何法乎?」则应之曰:「戒之戒之,首在立志。精神一至,何事不成。若必欲借助于药品,则有『爱仆貌芬』可用以断癖。数日之后,即能戒绝。或用糖果代烟,思烟时即嚼糖果,不数日糖果亦不必食矣。」观以上诸家之论,当可恍然于此中利害矣。总而言之:酒烟二物,有损于卫生,有百害而无一利,可断计其为背乎科学真理之劣嗜好、恶习惯者也。在昔科学未明,误而为此,犹可说也。既知其害而故为之,必为知道者所不许矣。今世有明知其害,反借口于交际上所不能免或借为消遣难于戒断为词者。夫人生交际,所以联络感情,联络感情之事亦至多,何必借助于烟酒?况君子爱人以德,倘其为文明之酬酢,道义之相交,更不应以有害之物,互相传播。若以为不妨随俗,则世有市井无赖,常借吸食鸦片挟妓饮酒为无上之交际法门者,吾辈见之,当以为何如?至谓借为消遣,不能尽戒,亦属无理。夫方今文物大进,消遣之事至多。如音乐美术游艺体操等事,皆可以怡情遣性有裨人生。识者或以为改良人格之要素,当与生活品并重。独若烟酒,则伤生费财,纯为绝无益之嗜好,有文明思想者方避之若浼,安有用为消遣之理。若谓不能即戒,此更推诿之词,吸鸦片受毒最深,苟知其害,亦必戒断,况区区烟酒,无论如何,必不若鸦片之重,而谓不能戒,其谁信之?所贵乎明理之士者,即见义勇为,知过必改,今此戋戋者尚无拔除之毅力,更何大事之可言?自社会学与进化学发明,知吾人对于社会之改良,人类之进化,皆有直接应负之责任。即人人皆当自改良人格以助社会与人类之进化是也。欲人格之高尚,必所作所为,皆求合乎真理。倘明知其非而甯牺牲真理以殉不良之嗜好与习惯,所谓文明高尚者果何在耶?由今文明日进、学理日张之方针所向,可预决吸烟饮酒之事,必将断绝于世无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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