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3年12月20日)
读来书,纠绳余过,不愧良友,感佩靡既。惟谓“复因责江亢虎并其党而非之”此则不免误会。鄙意不满于“中国社会党”者,但以其党纲未尽完善,及党纲与党论又自相矛盾,与夫江亢虎先生以迁就政府之故,致主张不能明瞭。提倡者之主张既不明瞭,因之世人对于社会主义正当之解释,亦不免生含糊影响之弊。此实维护社会主义之苦心,并非对于其党而为排斥,更非对于个人而为讥议也。当“中国社会党”初发起时,复无限欢迎,本拟进步党共事,徒以党纲未尽惬意遂而不果。然与党中同志通信往还,几无虚日。两年以来屡欲著论登报,就鄙见所及,对于其党纲之未善者为详细之批评。然以社会党三字,在中国方始萌芽,一旦忽生异议,不知者以为互相攻击,于传播及进行或未免有所妨碍,故始终未尝发表文字。及去年新“社会党”分立时,发起诸君,屡函招邀入党。复以其时两派方互为剧烈之排斥,鄙意殊不以为然。且新发表之党约,仍未能尽惬人意,故婉辞之,暂不入党。一方面函劝两派之各行其是,勿事攻击,一方面著论登之广州某报,以为“中国今日之社会主义,方在幼稚时代,凡能信服社会主义者,无论属于何派,均可称一国之优秀,如春木之苗芽然,吾人当竭力护持之,万不宜互相攻击,自残其优秀之萌萼”。此亦足见复之用意矣,及至中国社会党被大盗解散时,忽论及被解散,鄙意,正望其党之具有眼光者,趁此机会,改正党纲,淘汰其不良之分子,(党中良莠不齐,屡闹无意识之风潮,实为该党不进步之一大原因,其党员亦自言之。)发生一良好之社会党。故乘便批评其党纲,且特下一二讽语,以促其党员之反省。意谓苟能达余所希望,则复虽受论事苛刻之名,亦无伤也。足下以复为薄该党耶?抑爱该党耶?若夫对于个人,如江亢虎先生者,其所取之手段,诫吾人所不能苟同,若其提倡之功,则固不可没也。(即如对于张溥泉先生亦然。其作议员诚所不取,若其在革命以前提倡无政府主义之功,则不可没也。)至前论谓中国社会党员真能了解党纲者度不及十分之一云云。十字误作万字,苟非来书之质难,至今亦不觉察,特志于此,以代更正并志吾过。
又来书谓复“因吴稚晖先生与国民党接近,遂疑其有政治上之野心”,此语绝非原意。复前论只有“既与政党日益接近即无异与无政府党日益疏离”一语,纯是理论上之研究。盖真正之社会党无政府党,无不反对政治。政党与无政府党,几成风马牛不相及之物。故谓接近政党者即无异疏离无政府党。此语于论理原无不合,并非谓其有政治上之野心也。吴稚晖先生在中国中实为复所最佩服之一人。复固确信其脑子里绝无丝毫政治之臭味者也。其与国民党周旋,度不过虚与委蛇原非实际上政治活动。惟吾人以为稚晖先生本无政府党之健将,方望其出而提倡,不料其绚烂之后归卒于半淡,东归以后,绝不为积极的鼓吹,不免令我辈鲁莽少年之失望,因失望而生恼,因恼而生憾,遂不觉发为斯语。想吴先生见之,当亦点首而一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