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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书讲义卷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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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庸五第二十一章至第二十六章

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自,由也。德无不实而明无不照者,圣人之德。所性而有者也,天道也。先明乎善,而后能实其善者,贤人之学。由教而入者也,人道也。诚则无不明矣,明则可以至于诚矣。

右第二十一章。子思承上章夫子天道、人道之意而立言也。自此以下十二章,皆子思之言,以反覆推明此章之意。

首句指“诚者”言,次句指“诚之者”言,与首章“天命谓性”“修道谓教”不同,彼是统说道理,此是说两种人道理,而意却注重“自明诚”。

有谓诚明无分先后,于发之时而分。先生曰:“未发亦诚明,已发亦诚明,明诚之未发已发亦然,‘自诚明’者岂必待发而后见耶?彼盖以诚为内,明为外耳,谬甚矣。”

“诚则明矣,明则诚矣”,两句同一“则”字,上“则”字快,下“则”字迟,上“则”字直,下“则”字曲,世间除却生安一二人,其馀皆“自明诚”者也。博学、审问、慎思、明辨所以明,笃行所以诚,使谓只去笃行而不必由于学问思辨,则吾不知其所谓行者是行个甚?笃又是笃个甚?今之儒者,有惩象山阳明之学过于高明,以为宁取质鲁一路人,其意未始不厚,然遂使村竖白丁,人人曾闵,向使象山阳明见之,不足当其一笑,适以张其军而助之焰耳。知而故愚之耶,是为狙公;不知而受其欺耶,是惑厕鬼,两者均无所可也。故今日学者但有求明一法,无遽求诚。不明而诚,所诚皆错,悍然自以为是而不知其非,卑弱者终为俗学,其高强者必一折而仍入于象山阳明矣,可不慎与!

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天下至诚,谓圣人之德之实,天下莫能加也。尽其性者德无不实,故无人欲之私,而天命之在我者,察之由之,巨细精粗,无毫发之不尽也。人物之性,亦我之性,但以所赋形气不同而有异耳。能尽之者,谓知之无不明而处之无不当也。赞,犹助也。与天地参,谓与天地并立为三也。此自诚而明者之事也。

右第二十二章。言天道也。

“尽其性”,人性、物性,各有实事,必知明处当,巨细精粗,无毫发之不到,此之谓尽,非异端之见性了性也。时解每云一尽其性,人物无不尽在里许,是弹指出定三界一切惟心造矣。

尽人性、尽物性,都是实象,说做一尽性便了,竟成无相光中世界,扫却事理两障,则圣学圣治皆澌灭矣。

诚若人言,一尽性无不尽,中庸何用多此叠句法,自取支离之诮耶?其性中包得人物,是理一;其性中混不得人物,是分殊,两者阙一边讲便不是。或曰:如公言,逐层实递,不疑于渐次类人道,非天道之尽性乎?曰:天道人道,在知行有安勉之分,只“天下至诚”,与“其次致曲,曲能有诚”处,便自不同耳。若事物疆界节次,虽圣人亦一抹过去不得。生安如尧舜,亦必克明峻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以至于变时雍,上下咸若,其疆界节次分明,未尝一抹过去也。

圣人知明处当,本领于尽性中具备,而要其所为尽处,于人于物,又自有各正之理,善推之序。

张子曰: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化育亦是天地气质上事,才落气质,便有过不及,故必赖圣人之赞,非虚论也。惟天地原有气质之性,故人禀受于天地亦如之,知此足信程朱理气之说,至精而无可疑。

朱子谓:千五百年来,尧舜三王、周孔之道,未尝一日得行于天地之间,汉唐贤君,何曾有一分气力扶助得他?然终久殄灭他不得,可知赞化育是实有其事,即无其事而事之理自在,如此看,“则可以”三字越活动,越着实。

至诚实际到赞化育已尽,末二句只是从此推拟品位之同,不是这上面还有事在也。

参赞不是无分,却不是赞上又有参一层,赞就功用上说,参就位分上说也。

其次致曲,曲能有诚,诚则形,形则著,著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唯天下至诚为能化。其次,通大贤以下凡诚有未至者而言也。致,推致也。曲,一偏也。形者,积中而发外。著,则又加显矣。明,则又有光辉发越之盛也。动者,诚能动物。变者,物从而变。化,则有不知其所以然者。盖人之性无不同,而气则有异,故惟圣人能举其性之全体而尽之。其次则必自其善端发见之偏,而悉推致之,以各造其极也。曲无不致,则德无不实,而形、著、动、变之功自不能已。积而至于能化,则其至诚之妙,亦不异于圣人矣。

右第二十三章。言人道也。

“其次”对上“至”字,然除却至诚,其馀通大贤以下皆谓之次,不止说一种人也,但有能致不能致,致足与不致足之异耳。虎狼之父子,蜂蚁之君臣,亦是曲,但彼不能致,故只成蠢蠕。致只是推扩将去,使复吾性所固有之全体而已,故曰“曲能有诚”。

此至次与孟子“养气”章义不同,近人都说做亚圣一种人,坐不看注耳。

不曰“致曲则诚”,而曰“曲能有诚”,正见得曲诚本非二件。故由曲而致之,即有诚也,致得一分曲,便有一分诚,致得十分曲,便有十分诚。

诚则形,形则著,著则明,人说来似一诚后自然无不至者,疏也。自形而著而明,外面一步显烁一步,却是里面“诚”字一步充拓一步,固不是形著明逐节上做工夫,亦不是底处一诚便了也。

到能化,则诚之体亦足,其用亦全,更无分别处,指其尽头言也。谓仍指上节至诚,则语成歇后;谓至诚即其次之称,则名号混乱。

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见乎蓍龟,动乎四体。祸福将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诚如神。见,音现。○祯祥者,福之兆。妖孽者,祸之萌。蓍,所以筮。龟,所以卜。四体,谓动作威仪之间,如执玉高卑,其容俯仰之类。凡此皆理之先见者也。然惟诚之至极,而无一毫私伪留于心目之间者,乃能有以察其几焉。神,谓鬼神。

右第二十四章。言天道也。

此节首二句喝起,“国家将兴”以下,一气直贯到“祸福将至”句一住,此六句总在理上说,所谓可以前知之道也。至诚之前知正以其道也,故曰“可以前知”,而不曰“至诚前知”,看“之道”“可以”四字自分明。

道可前知,言理本如是,自蓍龟四体以上,皆指其道而言。“祸福将至”以下,言惟至诚能有其道,而前知如神也。先知如神中,至诚正有审几之精与修救之妙,岂仅同谶纬术数之学哉?

在天地间有实理,故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在人有实心,则实理在我,故至诚如神也。蓍龟四体之自见自动,无时无事不然,非至诚之见之动之也,而惟至诚乃见其见动之所以然,以其道也。见动,是蓍龟四体之自然,见乎动乎是道,皆公共之理,到即见动而先知善不善,方是至诚之神耳。

看两“乎”字,则吉凶原不关蓍龟四体事,蓍龟四体固不知其该见动也。然则以为此为见,此为动者,原是至诚耳。至诚如何便知其见动?在天地间皆此实理,惟至诚之心有此实理,故凑着便得。世间无一刻无一物不见动,只是无至诚,空见动,空消灭耳,可见见动原在至诚心眼里。

曰“动乎”者,即指祸福善不善,非泛言四体之动也。才有动,此理便显,不论动之诚与不诚,有意无意也。

善不善,便是祸福将至之兆,犹言吉凶也。

此“善”字在气机上说,非道理心体之善。祸福将至之先,其机兆分,端不可以祸福言,所谓善不善也。若作本源“善”字看,则两“之”字先说不去,“不善”句亦有碍,不得不转入无善无恶去。

几在事先,理又在几先,一路追到极平实地头,却正是神妙不测之尽处。

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唐荆川谓:几动于彼,而诚动于此。或议之曰:先知当是静照耳,若云诚动于此,几于有意将迎矣,且诚何以动?亦无究竟义在。先生曰:“几动于彼,事物呈其朕,如祯祥、妖孽、蓍龟、四体之属。诚动于此,几至,则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动则俱动,非将迎之谓也。诚何以动,诚之明动也,如目之忽见,耳之忽闻,所见所闻,几动于彼也。见明听聪,而心通理得,诚动于此也。静照者,二氏之说,非圣贤语也。即由其说言之,照即动也。彼意欲其虽动而本体常寂,故曰‘静照’,非有不动之理也。将迎者,几未至而自私用智,非诚动也。”

有谓人而能物者,则人而能神。先生曰:“兆吉凶妖祥者,非如神也,因其兆而即可知吉凶妖祥者,至诚如神之道也。至诚之道可以前知,非以前知为至诚也,至诚之知超乎人物,故曰如神。”

通书谓诚神几曰圣人,其说发原于此章,盖实处是诚,虚处是神,介乎静动之间者是几,三字须合作一件讲,方是此章全理。

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道也之道音导。○言诚者物之所以自成,而道者人之所当自行也。诚以心言,本也;道以理言,用也。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是故君子诚之为贵。天下之物,皆实理之所为,故必得是理,然后有是物。所得之理既尽,则是物亦尽而无有矣。故人之心一有不实,则虽有所为亦如无有,而君子必以诚为贵也。盖人之心能无不实,乃为有以自成,而道之在我者亦无不行矣。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时措之宜也。知,去声。○诚虽所以成己,然既有以自成,则自然及物,而道亦行于彼矣。仁者体之存,知者用之发,是皆吾性之固有,而无内外之殊。既得于己,则见于事者,以时措之,而皆得其宜也。

右第二十五章。言人道也。

此章“自成”“自道”分配处,予意颇与时说不合。窃谓首节分说,下二节则言诚而道在其中,未尝分也。首节“诚者”句,兼人物而言,“而道”句,专就人说,故上句无工夫,而下句有工夫。然注中即找“诚以心言”二句,则诚之在人者原有工夫,故下节不诚无物,注即云“人心一有不实”也。若不诚以下止说自道,则宜云道之为贵,且末节诚者非自成己,又何说乎?盖诚在物为实理,而在人为实心,人必有此实心,则实理方成,而事理亦得。假如实心为孝,而后成孝子,此诚以自成也,而定省温凊,许多道理已无不行,即此为自道,若无此实心,则不成孝子,而定省温凊之道亦皆无物矣。故所重专在诚,如时说则所重专在道矣。或曰:“终始”句解“自成”,“不诚”句已是说“自道”。此意本朱子,不知朱子此言,是说“终始”句仍指物,而“不诚”以下乃责之人耳,未尝分道与诚也。要知自道工夫,全在诚上用功,不在道也。不然,朱子何以又补“而道之在我者无不行”,末节又补“而道亦行于彼”乎?

首两句只虚疏“诚”与“道”字,到下节诚之为贵方责重人功,节次分明可见。人要发明两“自”字,不道竟讲了“诚之为贵”句,非此节本义也。其病总坐不信注,不肯细心体认,若能体认,则不特注中实字分毫移动不得,即虚字语助亦一个忽略不得。如“诚者物之所以自成,道者人之所当自行”两句,“物”字“人”字两实字分下,“所以”“所当”两虚字不同,皆有至理精意。粗心者以为两“自”字总责成在人,如何自成反属之物,此不通也。这“物”字包摄甚闳,非对人而称之物,乃兼人而言也。天地间象纬流峙,飞潜动植,凡有形气者固是物,即人亦物也,人之动作云为,交接之事,亦物也,故诚者自成,朱子谓:孤立悬空说这句,正为其包罗广大,不专指人,而人自在中,不是单属对人之物也。惟其不专指人,故不可言所当自成,而云所以自成。曰“所以”,则凡物皆非此不成,而责重之意自见矣。或曰:下文又云“诚以心言”,似专指人。曰海概说如彼,就一物上说如此,其义一也。物物必有此实理,而成其为物;在一物必有此实心,而实理乃成。如物物统体一太极,一物各具一太极之意,盖天下原多自然成就之物,不待人力安排,然其道必不能自行,故道必责重之人。如牛之任重,马之行地,亦自其实理自成,然任重行地之道,必须人使之,马牛固不能也。曰:若说天下有自然之成,则“自”字恐易错入老庄去。曰:不然。老庄之自然,犹阳明所揭良知之“良”字,不过欲打灭学虑之苦,理义之障耳。游广平杨龟山以此意解两“自”字,故朱子辨之。若朱子所指自然,乃万物所以自成之理,与彼说有空实之别,相去天渊,不得以其说之谬而并废正义也。

物无不诚,人心之本然亦无不诚,故首句悬空说。物无不诚却不能道道,人心有不诚而能道道,故道专属之人,而其工夫只在去其不诚,而物之道亦自人道之,此末节所以成物也。

“自成”句兼人物,“自道”句专在人说,故朱子谓不诚句已指自道说,言指人之行之也。“而道自道”两“道”字,音义本不同,“而道”之“道”,理也;“自道”之“道”,行也。自成须人自行,故诚道分开不得,说自成则自道在其中。讲章以“诚者”句分自成,以下皆主自道,其解最谬!

上句兼人物空说,却有诚之之人在内;下句专就人言,却有自成成物在内。

说者多谓上句是天命之性,下句是率性之道,本于大全,盛于讲章,其实不然。天地之理至实,圣人之心亦至实,与“性”字无涉。即以性言,亦是实有其性之谓诚,非诚即性也。率性之道,亦兼人物,不专属人身,此“道”字即诚之事理耳,就“诚”字带说,故下“而”字。若云静存动察,以自道其道而为诚,亦是倒说,仍与率性之说无二矣。盖诚之乃所以自成,而自道亦在其中,看章句自见。

天道人道“道”字与此章“道”字迥别,乱拈不得。

两“自”字指本然之理,兼责当然之功,非谓本之自己者为真,而在宇宙事物教学者皆伪也。此皆为良知之说所误。

因首节上句兼物,下句指人,故朱子谓不成句已说自道边,言责重在人耳,即须有人不他始得之意,非分此下属道也。在物为诚,在人须诚之,而自道即在此。“不诚”句注中专就人心说,正与首节诚以心言相照。

有将上两句看做造化万物外事,为天道自然,“诚之”句为君子身上事,是勉然人道所贵,上下都说错也。“诚者终始”句,即君子之诚已在其中,但统言人物事物之理如是,故曰“悬空说此句”。“不诚”句专就人心说,若将不诚无物看入无始以来,甚为谬妄!惟其“终始”句连君子在内,故“君子”句一气直下,非君子有监于外边物象,而后不得已而诚之也。

仁知见处是德,本即是性,故曰“性之德”。

仁知虽是性,然性不专仁知,故曰“性之德”。

或以此章言人道,遂将择善贴知,固执贴仁说,谬矣!此仁知是指成己成物之道理言,不向工夫推论。即论工夫,亦不可分择执,盖成己自有择,成物亦有执,彼知仁,非此知仁也。

是推论成己所以成物之故,只缘仁智皆吾性之德,诚则实有诸己,其成己即性之仁,其成物即性之知,故成则俱成耳。乃因成己成物而追本仁知,不是谓求之仁知而后能成己成物也。

言仁知为吾性之固有,道理不分内外,故能诚之而自得于己,则自然及物,以时措之事为无所不当耳。合外内是指自然道理如是,非人不能合而圣人合之。“道”字非“性道”之道,亦并非“自道”之道。

“性”字实,“道”字虚。此“道”字非“率性之道”“道”字,亦非“而道自道”“道”字也。“性”字与“合外内”相应,“道”字与“德”字相应,看本文句法自明。人将性道平对,下句应作道之合外内矣。

“道”字与“德”字相应,不与“性”字相应,只当“理”字相似,“合内外”三字,乃与“性”字相应。

仁知虽为性德合外内,然不实有诸己,常人岂便能时措皆宜?故注补“既得于己”四字,即节首“诚者”二字也。

故至诚无息。既无虚假,自无间断。不息则久,久则征,久,常于中也。征,验于外也。征则悠远,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此皆以其验于外者言之。郑氏所谓“至诚之德,著于四方”者是也。存诸中者既久,则验于外者益悠远而无穷矣。悠远,故其积也广博而深厚;博厚,故其发也高大而光明。博厚,所以载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悠久,即悠远,兼内外而言之也。本以悠远致高厚,而高厚又悠久也。此言圣人与天地同用。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无疆。此言圣人与天地同体。如此者,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见,音现。○见,犹示也。不见而章,以配地而言也。不动而变,以配天而言也。无为而成,以无疆而言也。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此以下,复以天地明至诚无息之功用。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不过曰诚而已。不贰,所以诚也。诚故不息,而生物之多,有莫知其所以然者。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言天地之道,诚一不贰,故能各极所盛,而有下文生物之功。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广厚,载华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洩,万物载焉。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广大,草木生之,禽兽居之,宝藏兴焉。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测,鼋鼍、蛟龙、鱼鳖生焉,货财殖焉。夫,音扶。华、藏,并去声。卷,平声。勺,市若反。○昭昭,犹耿耿,小明也。此指其一处而言之。及其无穷,犹十二章及其至也之意,盖举全体而言也。振,收也。卷,区也。此四条,皆以发明由其不贰不息以致盛大而能生物之意。然天、地、山、川,实非由积累而后大,读者不以辞害意可也。诗云:“维天之命,於穆不已!”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於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纯亦不已。於,音乌。乎,音呼。○诗周颂维天之命篇。於,叹辞。穆,深远也。不显,犹言岂不显也。纯,纯一不杂也。引此以明至诚无息之意。程子曰:“天道不已,文王纯于天道,亦不已。纯则无二无杂,不已则无间断先后。”

右第二十六章。言天道也。

此章分明两大股一总结,又是一头,一过文,一尾,自相照应文字。前六节说至诚,后三节说天地,末节收合,此两股一结也。以“至诚无息”为头,“不贰不测”作过文,“纯亦不已”煞尾,此三节照应也。其大旨只至诚无息与天地同,然天地之无息可见而诚难见,故第七节专指出不贰。不贰者,诚也。圣人之诚可见而无息难见,故末节专指出不已。不已者,无息也。

悠久、博厚、高明等义,人俱看入心性去,如禅门过去现在未来,六道因果,总只是一刹那间事,谬甚!实说在功效者,又说向后世粗迹事为,于至诚界分绝不相似,此古人所以有扶醉汉之叹也。

“悠远”二字只一意,“悠久”二字兼内外,乃有两义。

第四节言至诚与天地同用。天地之博厚载物,高明覆物,悠久成物,是实事;至诚之博厚载物,高明覆物,悠久成物,亦是实事。“所以”二字,乃其所谓同也,人不能实说,多说向无形影去,又何以谓之用?又何以见其同哉?

此言圣人与天地同用,自宜在功业上说。俗解以为粗,偏要说入心性去,此禅家问“庭下石在心内”,曰“行脚人着甚来由放块石在心头”也。

贞观之治,唐太宗自以为行仁义之效,叹曰:“惜不令封德彝见之。”而不知其原非仁义也。问何以非仁义?曰:其体不诚,故其功用亦全不是。文武成康之治,惜不令唐太宗见之耳。此针一错,直到伯恭同甫皆认贼作子,以至于今未悟也,学者亟当辨取。

第六节是形容所以覆载成之极处,无丝毫不是天地耳,非于覆载成外别有奇事也。

以上言至诚之道配天地,此下三节言天地之道以证至诚,至末节方合并言之而归重至诚,第七节与上六节分界。

自“无为而成”以上,专言至诚;自“一言而尽”以下,专言天地;末节乃合言之。言至诚处皆天地之理,然只说至诚,言天地处皆至诚之理,然只说天地,一夹杂,便乱了宾主章法。

天是天,地是地,如何不贰?惟其诚而已。若指其气之通合为不贰,则已截然是贰矣。且中庸明云“天地之道可一言尽”,非谓天地可一也。

第八节是第四节对子,注中“诚一”“不贰”是承上节说,本节即“各极其盛”四字耳,作不贰看不得;功用在下节,又作及物处看不得。

博厚、高明、悠久,天地之道,皆指功用,其博厚高明悠久之诚一不贰处,便是至诚。盖天地之为诚不可见,从此道上见得其所以然,不是博厚高明悠久即诚,又不可说博厚高明悠久之外别有个诚。

第九节人单指生物之盛说者,非也。看注云“皆以发明由其不贰不息以致盛大而能生物之意”,则“斯昭昭”“撮土”正昭“不贰不息”意。及其“无穷”以下乃所谓致盛大而生物也,故又补“天地山川,实非由积累而大”以完语病,则“昭昭”“撮土”其指“不贰不息”之本可知。盖此节正对上文第四节以下说,以明至诚之功用。

“昭昭”即是全体,拆看云然耳。

此节总为“则其生物不测”句发明,一路说向外去,极言其盛大耳。人每为映合至诚,偏要倒装转诚字,并且夹和至诚,说到治化上去,皆谬见也。

至诚无息与天地合一处,上九节已反覆道尽,末引文王做个模样耳。

通章止完“至诚无息”四字。天地之无息可见而诚难见,故指出不贰,不贰即诚也。至诚之诚可信而无息难信,故结出不已,不已即无息也。

天地之无息可见而诚难见,故说天地之道,也只是不贰,不贰即诚也。圣人之诚可信而无息难信,故说文王之纯,亦是不已,不已即无息也。如此看,两边结束甚明。

纯即是至诚,不已即是无息,此亦易晓,然何故作此复衍语?只为说至诚与天地同,天地之无息可见而其诚不可见,故结天地之说曰“其为物不贰”,不贰即诚也,纯也。至诚之诚可信而其无息不可信,故结至诚之说曰“纯亦不已”,不已即无息、无疆也。如此看,则“亦”字侧重不已处,意自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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