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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经第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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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题解]天经者,天之运行,犹云经纬也。上言地之利害,此言天之象数(1)。见知地者亦当知天。惟知之,可假以取胜,不知则无变通,适重三军之疑畏也。故以为第十三。然列之于终者何也?盖天道无形,泥之者多败,欲人先修人事,如《本谋》、《家计》篇所言,而不可专恃之意也。不然,何以孟夫子曰 “天时不如地利,地剩不如人和”(2),法曰“上不制于天”(3),又曰“天官时日, 明将不法”(4)?

[注释](1)数,气数,运气的意思,是迷信的说法。(2)见《孟子•公孙丑下》。 (3)见《尉缭子,兵谈第二》。(4)见《李卫公问对•下卷》。

[译文]天经,是指天体的运行有一定的规律。上篇论述地形的利害,这篇论述日月星辰的现象和占卜天象的吉凶。可见知道了地利,也应当知道天时。只有知道了它,才可以凭借它取得胜利。不知道就不利于变通,反而增加三军的疑惧。 因此把《天经》列为第十三篇。但是,为什么列在最后呢?因为天道是无形的。拘泥它的多半会失败,所以要人们首先尽到自己的主观努力,如同《本谋》, 《家计》篇所讲的那样,而不可专门依赖“天道”。不然,为什么孟子说‘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兵法上说“上不制于天”,又说“天文上的吉凶时日,明智之将所不法”呢?

138.寒暑推迁者,运也。日月星辰者,象也。风云雨雪,,阴雾雷电者,化也。孤虚旺相(1)者,数也。

[注释](1)孤虚旺相,旧时阴阳家的术语。认为孤虚是不吉,旺相是吉。

[译文]寒暑变迁,是四时的运行。日月星辰,是自然的现象。风云雨雪,阴雾雷电,是气象的变化。“孤虚旺相”,是阴阳术数。

[旧注解]此先举其目,下详之。

139.推步(1),测侯(2)、风角(3)、鸟占(4)者,皆能稽(5)考之,以为惑世诬民之术。故天文可以佐吾之用兵,而非可恃以为必胜也。

[注释] (1)推步,指古时推算历法,意思是日月的运转如同人的走路一样可以推算。(2)测候,观测天文、气象。 (3)风角,古时根据风的情况,来判断吉凶。(4)鸟占,古时用鸟占卦,来判峡吉凶。 (5)稽ji(鸡),逼“乩”,卜问。

[译文] “推步”,“测候”,“风角”。“鸟占”这些都是用来推算天文、气象.占卜吉凶的,可以用来作为迷惑和欺骧人们的手段。所以天文可以用来帮助我军作战,而不可依赖它作为必胜的条件。

[旧注解]此言术家专稽天以验吉凶之应,而实无必应之理。用兵者借以激发人心可耳,安得恃之。恃之,则郭京之六甲矣。(1)

[注释] (1)郭京,北宋钦宗时人,他专门用六甲妖法欺骗人。

140.夫运有通塞,象南盈亏,化有盛衰,数有休咎。或以为灾,或以为祥,或以利我,或以害敌,皆以达其用也。

[译文]寒暑变迁有正常或不正常,日月星辰有圆缺明暗,气象变化有强弱缓急,术数有吉凶祸福。有的认为是灾难,有的认为是吉祥,有的认为对我有利,有的认为对敌有害,都在于懂得和利用它。

[旧注解]运象化数不同,灾祥利害亦异,将当通达而用之,不可执于一也。

141.彼可以疲耗人之—纸者,寒暑也。可以挫奋人之志者,星辰也。可以劳毙人之力者,雨雪也。可以骇乱人之心者,雷电也。可以迷障人之目者,阴雾也。

[译文]置可以疲惫削弱军队士气的,是寒暑的侵袭。可以挫折或振奋军队斗志的,是星辰的变化。可以疲劳衰竭军队体力的,是雨雪的影响。可以惊骇扰乱军队精神的,是雷电的震慑。可以迷惑遮蔽军队视线的。是云雾的迷漫。

[旧注解]此乃天之害处,将能僭之以破敌,。亦未必无利。疲耗暴署,如马援征武陵五溪蛮,由壶头,会暑甚,遂穿岸为室以避炎,而士卒多疫死,援亦中病。(1)耿恭守疏勒,回道遇大寒,军士冻死将尽之类。(2)挫奋星辰,如李晟屯渭桥,谓五纬盈缩不常,惧复守岁,则我军不战自屈,故虽退舍而不贺;(3)奋,如楚公子心倒彗。柄而胜齐之类。(4)疲毙雨雪,如郭元振因乌质勒强而愿和,乃即牙帐议事,会大雨雪,元振故立不动,乌质勒年老,数拜伏,不胜寒死之类。(5)骇乱雷电,如刘锜守顺昌,募百人折竹嘂为以为号,直犯金营,电烛则击,电止则匿,敌不能测,遂终夜自战,而积尸盈野之类。(6)冰障阴雾,如苏定方从李靖袭突厥颉利,率彀马二百为前锋,秉雾而行,去贼一里讦,雾霁见防帐,遂驰杀数百人之类。(7)

[注释](1)见《后汉书》卷二十四《马援传》。(2)见《后汉书》卷十九《耿弇传》。(3)见《新唐书》卷一五四《李晟传》。(4)楚国大将公子心,同齐国作战,当时天空出现彗星,柄部指向齐国。有人认为,柄部所指是胜利的一方,因此不可与齐战。但公子心却认为彗星是没有知觉的,如同用扫帚打人,只有倒转过来用柄部打才能取胜。第二天同齐国交战,大败齐军。(见《尉缭子•天官第一》)(5)见《旧唐书》卷九十七《郭元振传》。(6)见第35条“旧注解”注(7),(7)见《新唐书》卷一一一《苏定方传》。

142.又如雨可以资水攻,风可以助火势。月夜阴夜,大雾大雪,时日之孤虚,支干(土)之旺相,国 皆可以乘人而亦防人之乘我也。此实将之当熟谙者。

[注释]支干。即天干地支。旧历以十干同十二支循环相配,用来表示年,月、日、时的次序。周而复始,循环使用。

[译文] 又如雨可以帮助水攻,风可以助长火势。月夜阴,大雾大雪,不利的时日,吉利的干支,都可以乘机袭击敌人,但也须防备敌人乘机袭击我军。这实在是将帅应当熟悉的问题。

[旧注解]此言遇此天时,虽可乘人,尤当防人之乘。雨资水攻,如关羽度秋月大霖,汉水必溢,遂乘船以攻于禁,而没其七军。(1)风助火势,如黄盖知曹操连船,可烧而走,乃遗书诈降,乘风发火,火烈风猛,大胜于赤壁。(2)此亦于禁曹操不能防所致也。故将当熟识之,余可例见。

[注释] (1)见《三国志•蜀书》卷三十六《关羽传》。(2)见第22条“旧注解”注(5)。

143.凡将三军,不可使人心疑畏。将三军而重其疑畏,未有能济者也。

[译文]大凡统率三军,不可使军队对天象发生疑惧。统率三军而加重军队的疑惧,是不能成功的。

[旧注解]此与下节,又以处己之三军言。疑畏者,致败之端,将当先去之也。

144.故瞽惑于偶然之变,震惊于卒(1)然之异者,惟当决之以理。可使吾民知其祥,而不可‘使知其灾,可使吾民见其利,而不可使见其害。夫不使知、不使见者,非能塞人之耳目也,诡之,而已矣。

[注释] (1)卒cù(促),同“猝”,突然的意思。

[译文] 所以,对迷惑于偶然的变化,震惊于突然的灾异的,应当合理地加以处理。可使军队知道它的吉祥,而不可使军,队知道它的灾害。可使军队看到它的刹处,而不可使军队看到它构害处,不使军队知道,不使军队看见,并不是把他们的耳目洒塞起来,只是骗过他们罢了。

[旧注解]此言天虽有变异之见,不可疑畏,惟以理决之。若欲鼓舞人心,则但示之以祥利,而泯其灾害。盖非诡为形说,不能误人之耳目,使之无疑畏故也。

145.故祥而归之我,灾当归之敌,剂而归之我,害当归之敌。任其运之通塞,象之盈亏,之盛衰,数之休咎,而皆有变通之方。

[译文]所以吉祥要归自己,灾害应归敌人,有利的要归自己,有害的应归敌人。这样,任凭寒暑变迁的正常不正常,日月星辰的圆缺明暗,气象变化的强弱缓急,阴阳术数的吉凶祸福,都有变通的办法。

[旧注解]此承上诡之言,既以祥利示三军,又以灾害加之敌,且任天之所显者,不泥一定,而皆能变通之,故诡吾军者,亦可以诡敌人,而己终无伤也。

146.故虽斗蚀彗孛,不能为吾妖。疾雷走电,不能为吾惧。凄风苦雨,不能为吾忧。寒暑雾雪之异常,甲子往亡(1)之忌日,不能为吾阻。若此者,所以反其灾害而为祥利,定民之疑,顺事之机,以制吾之胜者也。

[注释](1)甲子,即甲子日;往亡,即往亡日,皆旧时阴阳家认为是出行不利的日子。

[译文]虽然遇到星辰隐没或彗星出现,也不能成为我军的灾害。疾雷闪电,也不能引起我军的恐惧。凄风苦雨,也不能增加我军的忧虑。寒暑雾雪的急剧变化,“甲子往亡”的不利日子,也不能阻障我军的行动。这些。都是把灾害变为吉祥,解除人们的疑虑,顺应事物的发展,使我军取得胜利的条件。

[旧注解]此承上惟能变通,故无灾害也。彗孛不能为妖,如楚将公子心与齐人战,时有彗星出,柄在齐,柄所在胜,公子心曰:“彗星何知,以彗斗者,固倒而胜焉。”明日与齐战,大破之。(1)雷电不能为惧,如太公佐武王伐纣,雷雨暴至,毁折旗鼓,群公尽惧,太公强之乃行,卒破纣如林之师,而定周鼎。(2)风雨不能为忧,如司马宣王讨公孙文懿,诸将因雨久,平地水深,欲移营解围,司马斩犯令者而止,卒擒懿以定辽东。(3)寒暑雾雪,甲子往亡,不能为阻。如孔明五月渡泸,七擒孟获;(4)李愬雪夜入蔡,元济就擒;(5)魏王珪欲攻慕容麟,太史鼌崇,以甲子为纣亡日不吉,珪曰:“纣以甲子亡,武王不以甲子兴乎?”果大破麟。(6)宋武帝以往亡日起兵,军吏以为不可,帝曰:“我往彼亡。”果遂克燕。(7)若此之类,皆能不以灾害动其心,而惟以祥利为主,民无疑而事机顺,故战则必胜。否则,几何而不惑于天时,以自丧其功哉。

[注释](1)见第141条“旧注解”注(4)。(2)见《史记》卷三十二《齐太公世家》。(3)见《晋书》卷一《宣帝纪》。(4)见第39条“旧注解”注(1)。(5)唐元和十二年(817年),唐将李愬率军袭击蔡州(今河南汝南)的吴元济。他利用风雪连夜进军,乘吴军不备,进入蔡州,生擒了吴元济。(见《旧唐书》卷一三三《李愬传》) (6)见《魏书》卷二《太祖纪》。(7)见《资治通鉴•晋纪》卷一一五。

147.虽然,此乃人谋也,亦有自然之天命焉。战于睢水(1)而风大起,渡于滹沱(2)而冰乍合,马涉混同(3)而水及腹,兵驻江沙而潮不至。则又天命之不可违,而非人谋之所能为也。善兵者。尽吾人谋之可为,以听天命之不可违而已。至于成败利钝,有所不计也。

[注释](1)睢水,即睢河.此处指安徽宿县西北一段。(2)滹沱。即滹沱河,此处指河北深泽县东南一段。(3)混同,即混同江。

[译文] 虽然,这些都是人谋划的,但也有自然的天命存在.如(刘邦)在睢水作战,突然刮起大风;(刘秀)在滹沱渡河,河水忽然结冰;(阿骨打)乘马徒涉混同江,水深只到马腹;(伯颜)的军队进驻于钱塘江沙滩上,而潮水不至。这些又是不可违抗的天命,而不是人的计谋街能办到的。善于用兵的人,应当尽到自己的计谋所能做到的,以听凭不可违抗的天命罢了,至于成败利钝就在所不计了。

[旧注解]已前俱论天道,及吾人因天变通之方,此则言自然之天也。昔汉高被项羽败于睢水,围已三匝,若非大风之起,窈冥昼晦,安得遁去而王关中?(1)光武被王郎追及滹沱,无船可济,若非河冰之合,王霸护渡,安能复振而兴汉业? (2)金主伐辽,次混同江,无舟以渡,使人导前,乘赭白马经涉,诸军随之,水及马腹,既济而测,不得其底,若非水及马腹,则不得速过,安能灭辽耶?(3)元伯颜伐宋,兵入临安,分驻钱塘江沙之上,杭人方幸之,潮汐三日不至,若应期至,则皆漂去,宋安至灭耶?(4)此兴亡之大数,乃天意所在,诚非人谋所及也。知天达士,亦尽其可为而听之耳,成败利钝,何庸心哉!

[注释] (1)汉高帝二年(前205年),项羽追击刘邦到达睢水,把刘邦包围起来。刘邦正在危急的时候,忽然刮起了大风,项羽军大乱,刘邦趁机突围逃走。 (见《史记》卷七《项羽本纪》) (2)汉更始二年(24年),汉光武帝被王郎追到下曲阳(今河北晋县西北)。听说河里有流冰而没有船,但光武帝到达河岸时。冰就冻结起来了,他就在王霸掩护下渡过了河。(见《后汉书》卷二十《王霸传》) (3)见《金史》卷二《太祖本纪》。 (4)见《宋史》卷四十七《瀛国公本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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