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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徐锡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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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未年五月二十六日(1907年7月6日),徐锡麟与同志张伯平、马宗汉,刺杀安徽巡抚恩铭,夺占军械库,事败,就义。

他是浙江绍兴府山阴县的“副贡生”,在十三岁时离家出走,当了一个很短时期和尚,回来读书,喜欢算术、天文、地理。到了二十九岁,便在绍兴中学当教员,由教员而副监督,前后四年。在这四年之中,他一度于癸卯年(1903年)去日本,看博览会,结交了陶成章;其后,于翌年十二月到上海,在爱国女学校见到蔡元培,便加入光复会。

乙巳年(1905年)三月,蔡元培本家弟弟蔡元康回到绍兴,向同志们建议:用抢劫钱庄的方法筹款,买军火。徐锡麟听了,不说什么话,却暗暗地向一位同志许仲卿借了五千块钱,去上海,买了五十支“后堂九响枪”,子弹两万颗。事前,他报告绍兴知府熊起蟠,说学校里教体操需要枪,请熊起蟠发一张公文给他。熊起蟠糊里糊涂地准如所请。于是,徐锡麟在买好枪弹以后,便大模大样地运回绍兴中学。

徐锡麟本想用这些枪交给各同志,作为抢劫钱庄之用。等到枪买来了以后,却没有一个同志懂得放枪的技术。他这才放弃抢劫钱庄的念头,计划办一所军事学校,向东浦镇大通寺的方丈和尚借了几间空房,取名“大通学堂”。陶成章叫他改为“大通师范学校”,附设一个“体育专修科”在里面。陶成章替他向杭州的学务处请求转禀总督、巡抚、布政使,准予立案:“照我国目前情形,不能不行征兵之制。然市民村农罔识步伐。据生等意,以为欲行征兵,须先倡办团练,以为基础。今特设立大通体育专修科。凡有志者均可入学,六月毕业,即行各归本乡,倡办乡团,以为征兵预备。”结果,这大通师范学校,连同体育专修科,果然获得立案。

徐锡麟的父亲徐凤鸣,对于锡麟的举动十分怀疑,便告诉大通寺的方丈和尚,不许借房子。徐锡麟却有办法,叫陶成章与龚宝铨出面,从豫仓(存储粮食、预防饥荒的仓库)董事徐诒孙那里,借得了几间房子,在乙巳年八月二十五日照样开学。学校的名称仍旧叫做“大通”,没有改。

徐锡麟 1904年底加入光复会,翌年与陶成章等创办大通学堂,训练会党骨干,以培养、积蓄革命力量。后与清军激战中因寡不敌众而被捕,惨遭剖腹挖心酷刑,壮烈捐躯。

学生呢,并未公开招考,由徐锡麟本人先到嵊县,向“平阳党”首领竺绍康要来了二十名小头目,其后再由陶成章、龚宝铨与吕熊祥三人到诸暨、东阳、永康、缙云、金华、富阳等县跑了一趟,也邀来了不少大小头目,其中以“龙华会”的为多。

在大通师范学校开学的一天,锡麟以“总理”的身份,请了知府以下的官吏与绅士到场,拍照。这学校在起初几个月办得很好。

几个月以后,徐锡麟与陶成章、龚宝铨、陈志军、陈德穀一共五个人,动了“中央革命”与“袭取重镇”之念。计划是:先到日本学陆军。学成以后,回国取得清军之中的官位与实权,相机行事。徐锡麟先向许仲卿借了一些钱,“捐”得了一个候补道的头衔,与陶等四人乘船去日本,同行的另有徐锡麟的弟弟徐锡麒与马宗汉等二十人。到了日本以后,徐锡麟托了日本的通商局局长石井菊次郎说情,想入日本陆军的某一联队,未成;去考振武学校,因眼睛近视而不曾考取;想进陆军经理学校,没有成功;最后,要学警察,也达不到目的。在日本耽搁了几个月,回国。

回国以后,他一度去东北,与绿林豪侠冯麟阁会面,也到北京访袁世凯,袁世凯不肯见他,俞廉三介绍他给安徽巡抚恩铭,于是他就留在安徽候补。

俞廉三是浙江人,为徐锡麟的表伯父,当过湖南巡抚(从光绪二十四年八月到二十八年十二月);恩铭是他的门生。恩铭是满洲镶白旗人,姓于库里氏,考中了举人,捐得了候补知县,由候补知县而候补知府,权知兖州,保升道员,实授山西归绥道,升任山西按察使,调任直隶口北道、浙江盐运使、两淮盐运使,不久,兼江苏按察使,升江苏布政使,最后在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二月做到了安徽巡抚。

恩铭这人办事相当能干,对徐锡麟的才干十分赏识,把徐锡麟一再提拔,提拔到“巡察处会办、巡警学堂堂长”,加“二品衔”。

这巡警学堂办到丁未年(1907年)五月,已是第一班学生毕业之时。徐锡麟早已与秋瑾约好在五月二十八日皖、浙两省同时起事,于是就决定在这一天举行毕业典礼,请恩铭及安庆城的文武大官到场。

恩铭通知徐锡麟改期,改在五月二十六日去举行。徐锡麟却来不及通知秋瑾,也来不及通知安庆外围以及更远的各县的同志,只得孤注一掷。

到了五月二十六日的早晨,徐锡麟召集学生训话,训话的内容,叫大家“救国”。讲毕,恩铭及城内的大官皆到。徐锡麟请他们先吃预备好了的筵席,才行毕业典礼。恩铭说:“先行了礼,然后吃饭。”徐锡麟无可奈何,就召集学生,行起礼来。

大家在恩铭前面站定了,徐锡麟突然大声报告:“回大帅,今日有革命党起事!”恩铭大吃一惊,问:“徐会办哪里得来这个消息?”

恩铭的话还不曾说完,陈伯平走上前去,摔了炸弹一颗。这炸弹是陈伯平自己制造的,摔到地上,并不炸开。恩铭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徐锡麟说:“大帅放心,这个革命党职道一定替大帅抓住。”说着,便弯了腰,从皮靴里掏出两枝手枪,左右两手一手拿了一枝。恩铭说:“这个革命党是什么人?”徐锡麟说:“就是我!”接着,他对着恩铭,双枪齐放。陈伯平与马宗汉也掏出枪来,放了一阵。

恩铭中了七枪,未死。临时起而掩护恩铭的“文巡捕、以知县用、试用府经历”陆永颐与“武巡捕、尽先补用守备”车德文也中了枪,陆永颐中了五弹,当场身死;车德文也中了十一枪,未死。有一个仆人,姓祝名顺,在扶起恩铭准备带他上轿之时也中了一枪。另一个仆人姜桂却不曾中弹。巢道满洲人凤仪与安庆知府龚镇湘,也各吃子弹一颗,所中的地方均非要害,只是轻伤。

这时候,礼堂一阵慌乱,文武各官夺门而逃。恩铭也竟然被仆人背出了门,陈伯平追了去,补上一枪。(恩铭回到抚台衙门,请“洋医”英国人戴璜开刀,因出血过多而死。)

事先,徐锡麟本已吩咐巡警学堂的门房(看门的人),把门关好,这门房不曾办到。徐锡麟很气,赏他一枪,将他打死。

安庆府经历顾松,已经逃出门外,徐锡麟追到他,骂他是奸细,顾松叩头求饶,徐锡麟拔出指挥刀,连砍几下,砍不死他。于是,陈伯平也补给顾松一枪。

一会儿,文武官吏都已走光,徐锡麟与陈伯平、马宗汉回到礼堂。徐锡麟拍了讲堂上的桌子,向学生说:“抚台已经杀了,我们去捉奸细。你们快点跟我去革命!”说罢,他喊口令:“立正,向左转,开步——走!”若干学生便跟了他,走出巡警学堂,向军械所而去。

中途,有不少学生溜走。走到了军械所,只剩下三十人左右。军械所有几个卫兵,都被徐锡麟指挥大家杀了。陈伯平与马宗汉分守前后两门,徐锡麟领了学生在一个库房里找到子弹,但是这些子弹与学生们所背的巡警学堂的枪枝不能配合。别的库房里该有若干枪枝可用,但是,不知为了什么缘故,这些枪枝也不能用(可能是零件不曾放在一起)。徐锡麟和学生们终于搬出了五门大炮与炮弹,然而这些大炮却没有扳机!他们白忙了一阵,大队清兵却已来到,把军械所围了。

徐锡麟于军械所既被清兵包围以后,命令陈伯平一人突围,到城外去找平日所联络的“练军”。陈伯平如令突围,在突围以后却走不出城门。所有的城门,皆已被清吏下令关闭。

陈再回到军械所,帮助徐锡麟、冯宗汉,率领那二三十名学生,对清兵抵抗。抵抗到下午四点钟模样,陈伯平战死。学生也战死了一人,伤了数人。

马宗汉建议:烧了军械所,引起火药爆炸,与清兵同归于尽。徐锡麟不肯。他说:“火药爆炸了,全城的老百姓都遭殃。”

起初,清兵虽则包围了军械所,却不敢爬墙进来。这时候,清吏把捕获徐锡麟的赏金,已由三千元加至七千元,又由七千元加至一万元,便有不少的兵一涌而上,爬了进来。

陶成章在《浙案纪略》中说,他们在军械所的“第三重室”,找到了徐锡麟。章炳麟在《徐锡麟陈伯平马宗汉传》里说:“徐锡麟爬上了屋顶,由屋顶上逃走,被清兵追到,捉住。”

马宗汉与九个学生,巡警学堂的三个队勇,也同时被捕。其余的学生,侥幸脱险。清兵一共死伤了八九个人。

清廷的安徽布政使冯煦、安徽按察使毓朗、安徽巡抚衙门的幕僚张次山,会同审问徐锡麟,毓朗叫徐锡麟跪下。徐锡麟说:“你还洋洋得意!你倘若跑慢了一点,已经被我杀了。”冯煦等人,叫他供出同党姓名,他一言不发;叫他自写口供,他提起笔来就写,写出了他之所以要“排满兴汉”的大道理。

冯煦等人在五月二十八日将徐锡麟剖心斩首。这一天,清廷任冯煦为安徽巡抚,补恩铭的缺。恩铭的家属,用徐锡麟的心祭恩铭。

马宗汉于受了若干天的“日夜熬审”以后,在七月十六日被害。马原名子畦,别号“宗汉子”,是余姚县的秀才,一度在杭州“浙江高等学堂”读书,回家乡办了一座“三山学堂”,也散布了不少份的《革命军》、《警世钟》之类的册子。他跟随了徐锡麟到日本,想学陆军;这时候,应陈伯平之邀,到了安庆,从事革命工作。死的时候,才有二十四岁。徐锡麟的年龄是三十五岁。

陈伯平原名陈渊,字墨峰,是绍兴府会稽县的秀才,在大通学校读书,也随了徐锡麟到日本,想学陆军不成,在日本的警察学校读了一个短时期,回国;在上海帮秋瑾办《中国女报》,同时研究制造炸弹,不甚成功,又再到日本,拜专家为师,学制造炸弹的方法。死的时候,也仅有二十六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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