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统死后,他的平章政事一缺,由廉希宪补上。不过,廉希宪在京兆(陕西)走不开,到了中统五年五月,才回来燕京办事。在中书省表面上当家的,迄于廉希宪回京之时为止,是赛典赤·瞻思丁。此人原任燕京路宣抚使,在中统二年八月便已内调为平章政事。屠寄说他是“阿滥谧人”,我想了很久,才悟出屠寄的本意,是说他为阿拉伯人。赛典赤三个字,是“沙依德”(sayid)的讹写,原义为“圣裔”,亦即穆罕默德的女儿法替玛的后裔。
赛典赤·瞻思丁虽则是“阿拉伯人”,虽则是圣裔,却并非生长在阿拉伯,而是生长在花剌子模的人。他在成吉思可汗西征之时,带了一千名骑兵迎降,其后就作了成吉思可汗的宿卫。窝阔台可汗在位之时,他先后做了丰州、竫州、云内州、太原、平阳二路等处的达鲁花赤,与燕京路的“断事官”。蒙哥可汗在位之时,他和塔剌浑同作“行燕京等处尚书六部事”,其后又作燕京路总管、采访使。忽必烈可汗即位以后,他作燕京路宣抚使。中统二年八月,内调,升为中书省平章政事。
他在平章政事任内,作了些什么事?《元史》、《新元史》、《蒙兀儿史记》在他的本传中都是一字不提。在忽必烈的本纪中,也不曾指出那一件事是赛典赤·瞻思丁所作。
原来,真正继承王文统的职务的,不是这一位阿拉伯人,而是另一位汉人:姚枢。
姚枢原籍柳城,生长洛阳,于窝阔台可汗之时,由杨惟中保荐,当了燕京行尚书省的郎中,因不肯与燕京的行尚书省事牙剌洼赤同流合污而弃官退隐于辉州(河南辉县)的苏门山。不久,忽必烈派人把他请去,放在身边。那时候,蒙哥可汗尚未即位。蒙哥可汗于即位以后,叫忽必烈就南京(汴梁)与京兆(长安一带)两者之间,选择一处作为封地。忽必烈问姚枢。姚枢劝他选择京兆,说“南京河徙无常,土薄水浅,潟卤(硝盐)生之,不若关中阙土上上,古名天府陆海。”因此,忽必烈就选择了京兆。
王文统忌姚枢的才,在中统二年五月请忽必烈任命他为太子太师,同时任命他的朋友窦默与许衡为太子太傅与太子太保,表面上对三人极端尊崇,实际上把他们捧到不能再作平章政事一类的官。三公三孤,照例是高过丞相之上的。姚枢与窦默、许衡一齐恳辞,说:“陛下还没有立太子,我们是当谁的太师?谁的太傅太保?”
结果,忽必烈在八月间改命姚枢作“大司农”,窦默作翰林侍讲学士,许衡作国子祭酒。
在王文统死了以后的第三个月,中统三年五月,忽必烈下诏叫姚枢与“左三部尚书”刘肃“同商议中书省事”,换句话说,叫姚枢与刘肃二人参预中书省的机密与决策。如此重要的、关于中书省人事方面的变动,可惜《元史》与《新元史》的宰相年表以及《蒙兀儿史记》的宰相表都漏记了。
从这一年十二月起,忽必烈的儿子真金当了“守中书令”,于是中书省的第一主管便不是右丞相不花,而是真金了。
次年,中统四年,正月间,姚枢被任命为中书省左丞。左丞的地位虽低于右左丞相与平章政事,却有实权,比起“同商议中书省事”,可说是进了一步。《元史·百官志》说,“右丞一员,正二品;左丞一员,正二品:副丞相,裁成庶务,号左右辖。”
姚枢作左丞,似乎无赫赫之功,实际上作了不少建设性的事。枢密院之设立,他很有关系。更早于此,当他还不过是“同商议中书省事”之时,真金之所以被任命为“守中书令”,也是由于他在幕后策动。
中统四年正月,于姚枢实授左丞之后,忽必烈就下令全部汉军分为十个“奥鲁”,每一个奥鲁设一个总管府;从此不再隶属于各“万户”。“凡奥鲁内有万户的‘弟男’及‘私人’,皆罢之。”所谓“弟男”与“私人”,都是因被俘而成的奴隶之流。这一件敕令,是德政,可能也是由于姚枢的建议。
姚枢在至元二年闰五月外调。在此以前,又有几件大事,虽未必皆是姚枢一人的功劳,他至少是参加了一份的。这几件大事是:(1)中统五年八月初四,诏立新条格(标准),省并州县,定官吏员数、品级、职务。(2)同年同月,乙卯日(十四),改燕京为中都,与上都开平同为京城。(3)同年同月,丁巳日(十六),改年号为至元,大赦天下。(4)至元二年二月,诏以蒙兀人充各路达鲁花赤(掌印官),汉人充总管,回回人(包括畏吾儿与其他各伊斯兰教国家之人)充同知,“永如制”。
可惜,就在这不久以前(至元二年二月),廉希宪与商挺敌不过阿合马的恶势力,而外调。廉希宪丢掉平章政事的官职,“分省山东”。商挺是在中统五年某月由四川行枢密院副使,内调为参加政事的,这时候也开缺,随着廉希宪“分省山东”。四个月以后,闰五月,姚枢也被外调,“以左丞、行省西京平阳等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