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金战争开始,西夏乘机进攻宋朝沿边州郡,夏军打到西安州(今宁夏海原)时,原州判任得敬以城归降,夏崇宗让他权知州事。大德三年(1137年),任得敬把女儿献给崇宗为妃。这时,曹妃已为崇宗生下了儿子李仁孝。但任得敬打点大臣和朝贵,都说无论门第和才德,任妃为最。次年,任妃被立为皇后。崇宗死,仁孝即位,是为夏仁宗,同尊生母曹妃和任皇后为皇太后。
仁宗在位五十五年,在西夏列帝中统治时期最长,社会也相对繁荣稳定,完成了封建化的过程。仁宗与皇后罔氏都仰慕儒家文明。人庆元年(1144年),仁宗令各州县都建立学校,全国学生增至三千人;还在宫中设小学,七岁至十五岁的宗室子弟都须入学。次年,仿效宋朝建立太学,仁宗亲自主持“释奠”大礼。人庆三年,尊孔子为文宣王,并令全国州郡都建立孔庙。次年,参照宋制正式策试举人,立唱名法;同时设立童子科。人庆五年,又建内学,仁宗亲选名儒主持。
天盛十三年(1161年),仁宗设立翰林学士院,任命学士,主管国史,领修《李氏实录》。天盛年间(1149—1169年),仁宗还下令参考宋代政书体例,编纂成西夏文的政制法令汇编,名曰《天盛年改定律令》。传世的西夏文重要典籍《圣立义海》、《文海》和《蕃汉合时掌中珠》,也多是仁宗时编著或印行的。仁宗在推动西夏接纳汉文化上是有积极贡献的。不过,在处理后族任得敬篡政问题上,仁宗实在称不上有识断。
仁宗即位不久,发生了夏州统军萧合达的叛乱,个别州郡的蕃部起义也此起彼伏,任得敬领兵镇压颇有战功,也乘机扩大了军事实力。其后,他恃功在镇守的地方任意诛杀,并冀图入朝参政。御史大夫热辣公济提醒仁宗说“外戚擅权,国无不乱”,重臣濮王仁忠也表示反对。仁忠死后,得敬打点了另一重臣晋王察哥,天盛元年(1149年)得召入朝为尚书令,渐受仁宗尊宠,次年即被擢升中书令。
天盛八年,察哥去世,任得敬任国相,更无所顾忌,政由己出,全不把仁宗放在眼里。他让两个弟弟,一为殿前太尉,一为兴庆府尹,控制军队和京城。天盛十九年,仁宗特地遣使金朝,请来良医为得敬治好了病。次年,仁宗派谢恩使赴金,任得敬旨在试探,僭越名分,也附表表示感谢,被金世宗退回。
这年七月,任得敬派遣密使携带帛书约四川宋军相助,为夏军截获,但仁宗自己不作决断,而将帛书密献金朝。天盛二十一年,任得敬野心已路人皆知,热辣公济抗疏极论其擅作威福,请予罢斥。任得敬盛怒之下,准备找事杀了他,仁宗只得让他罢官归乡。得敬恃权篡国,任太后深以为忧,曾予劝诫,他却一意孤行。
乾祐元年(1170年)四月,任太后去世。仅隔一月,任得敬就迫不及待胁迫仁宗分国之半归他统治,仁宗被迫把西南路和灵州罗庞岭划给他。任得敬建号楚国,又强命仁宗遣使金朝为他求取封号。金世宗认定“此必权臣迫夺”,拒不承认楚国,并在给夏仁宗的诏书里,表明了金朝的支持。
任得敬见得不到金朝的认可,便与两个兄弟商议对策,秘密与川陕宋军联系,宋四川宣抚使虞允文回派使者携蜡丸书约攻金朝,被夏军捕获。仁宗既得金朝坚决的支持,又拿到了任得敬叛国的铁证,便命族弟仁友在八月三十日设计捕杀了任得敬兄弟,尽诛其族党。
夏国虽然避免了分裂割据的危机,但任得敬以汉人军阀而权倾一时,表明了在汉化过程中,党项统治集团也日趋文弱和保守。其后十余年间,仁宗起用文臣领袖斡道冲为国相,稳定了统治,但直到仁宗去世,兵政却从未见有所振作。辽、金、西夏,以及其前的北魏,其后的蒙元,这些由游牧民族建立的国家,它们封建化或汉化的过程,几乎无一不是沿着这一轨辙滑行的,这是值得深思的现象。
乾祐二十四年(1193年),仁宗去世,皇后罗氏所生之子纯佑即位,此即夏桓宗,尊她为皇太后。从桓宗起,西夏历史进入晚期。蒙古崛起大漠,已成为西夏的巨大威胁。在桓宗晚年,天庆十二年(1205年),铁木真以追击逃敌的借口率骑兵深入河西,劫掠瓜、沙诸州,西夏军队不知所措,一任蹂躏。
蒙古军撤退以后,桓宗改首都兴庆府为中兴府,以表示西夏经此大难必将中兴。这种心虚的自慰,已昭示着西夏在将来蒙夏战争中的必然结局。而桓宗以后,西夏内部一再发生的皇位篡夺,更无异于内耗和自杀,使得西夏在蒙古铁骑的强势进攻前失去了号召力和战斗力。
在仁宗解决任得敬分国问题时,皇族仁友有功,封为越王。天庆三年,仁友死,其子安全企望嗣爵袭封。但桓宗知其“天资暴狠,心术险鸷”,不但不许他承袭,反而降封他为镇夷郡王。安全大为怨恨,就去走罗太后的门路,逐渐干预朝政。
而桓宗竟然会失爱于生母罗氏,以致在天庆十三年正月,安全倚仗着罗氏的支持,废黜了桓宗,自立为帝,改元应天,是为襄宗。三月,桓宗在废地暴卒。由于西夏史料语焉不详,这一宫廷政变的真实原因和过程,尤其是罗氏为什么把亲生儿子赶下台,只能成为千古疑案。
六月,罗氏特派使者赴金,强调桓宗“不能嗣守”,因而与大臣改立安全,并请金朝对他册封。或许因为桓宗已死,襄宗即位已成事实,这次金朝没有像处理任得敬分国那样,而是册封襄宗为夏国王。
成吉思汗已把消灭西夏定为首选目标,应天四年(1209年),蒙古大军先后攻破黑水城(在今内蒙古额济纳旗境内,二十世纪上半叶因出土大量西夏文献而闻名于世)和兀剌海城,七月进攻西夏首都中兴府的北面屏障克夷门。西夏大将嵬名令公率兵五万坚守两月,最后中了蒙古军伏兵诱战之计,兵败被俘,宁死不降。九月,克夷门既破,蒙古军兵临城下,筑堤遏迫黄河水倒灌中兴府,城中一片汪洋。
襄宗向金朝求援。金卫绍王不顾唇亡齿寒之义,只想坐收鹬蚌相争之利,扬言“敌人相攻,吾国之福”,拒不出兵相救。所幸三个月的水灌,中兴府固然岌岌可危,而蒙古军围筑的堤坝率先溃决,蒙古大营也成了水乡泽国,难以再战。于是,成吉思汗在退兵以前先遣使招降,襄宗正走投无路,便献女求和,蒙古也放还了嵬名令公。
次年,襄宗对金朝见死不救十分恼怒,派兵攻金,两国交恶。夏金两个弱国倘若联手,或许还能抵抗蒙古这一共同的强敌,而今两国交攻,互耗有限的实力,反倒让蒙古捡尽了便宜。皇建二年(1211年)七月,西夏再次政变,襄宗被齐王遵顼废黜,一个月后也不明不白而死。遵顼自立为帝,改元光定,此即夏神宗。
神宗乃宗室之子,还是桓宗天庆十年(1203年)廷试进士第一,但治国实在不敢恭维。在对金、蒙的关系上,他出尔反尔,全无见识。神宗首先是独力攻金,以报前怨;光定四年(1214年)起,他又联蒙侵金,一面为成吉思汗火中取栗,一面还受蒙古军的征调役使,弄得民怨沸腾。光定七年,蒙古远征花剌子模,向西夏征兵,西夏不堪负担,拒绝出兵。蒙古军马上翻脸,岁末再围中兴府。神宗吓破了胆,命太子德任留守,自个儿仓皇出奔西凉府。
蒙古兵撤退后,神宗似乎才认清谁是最可怕的敌人,他试图再次联金,但遭到同样短视的金宣宗的拒绝,他又转而执行联宋侵金的错误政策。光定十年,西夏接到四川宋军约期夹攻金军的答复,而金朝与宋朝在两淮和荆襄战事正酣,遣使向西夏求和,神宗也断然拒绝。但这年秋天,宋夏夹攻金朝巩州(今甘肃临洮)的战役,并未得手。而与四川宋军联系,因中间横亘着金朝,很难畅通和及时。且不说联宋侵金是三国内耗,即从当时通讯联络角度而言,也缺乏可行性。
次年,木华黎率蒙古军从东胜州(今内蒙古托克托)渡过黄河,西夏守将一路望风披靡。在大军压境的情势下,神宗再次回到降蒙侵金的路线上来。这种迹近自杀的政策,连太子德任也看不下去,对神宗说:“金朝兵势尚强,不如与其约和。”
神宗错误借鉴了夏崇宗附金扩地的成功经验,而没有看到金朝当时取代辽朝以后,与宋朝是主要对手,因而西夏可能在夹缝里求生存乃至讨便宜;而蒙古实际上已把西夏选为第一打击的对象,金、宋则是依次其后的目标。因而他刚愎自用,认为此非太子所知,当太子力谏无效,愿意避位为僧时,神宗便把他禁闭在灵州,不顾国破民弊继续倾国攻金。
成吉思汗对他的出尔反尔也大为不满,好几次遣使命他让位。光定十三年岁暮,他被迫让位给次子德旺,做上了西夏历史上独一无二的太上皇,三年以后寿终正寝。但他在位的十余年间,面对蒙古勃兴的历史大变局,对金朝发动自杀性的连年战争,措置乖张,自耗实力,坐失时机,对西夏灭亡是难辞其咎的。
德旺继位,此即夏献宗。他改变国策,遣使奉表与金重修旧好,实行联金抗蒙的方针。乾定三年(1225年),两国达成和约:金、夏为兄弟之国,西夏以兄事金;各用本国年号;双方有难互相支援。但一切为时已晚。这时的金朝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而献宗却只把希望押在金朝一方,联金抗蒙成了恃金抗蒙。
成吉思汗这时已决心解决西夏。次年春天,他亲率十万大军再下黑水城;夏天连破肃州(今甘肃酒泉)、甘州(今甘肃张掖);秋天攻克西凉府。就在蒙古铁骑势如破竹席卷河西之时,乾定四年七月,献宗回天无力,在惊忧中发病而死,其弟之子南平王李睍被拥立为帝,史称夏末帝。
当年冬天,蒙古军从东西两翼进攻,东路大军攻克夏州(今内蒙古乌审旗南),西路则由成吉思汗从西凉府进军,扼黄河九渡,直下应理(今宁夏中卫)等县,完成了对中兴府和灵州的战略包围。
十一月,蒙古大军渡过黄河直取灵州。西夏大将嵬名令公率兵十万殊死抵抗,战斗激烈是蒙古军历次征战中所罕见的,但灵州终于失守。十二月,蒙古大军把中兴府团团围住,逼迫其投降。中兴府被围达半年之久,保卫战也是够悲壮的。
次年闰五月,成吉思汗到六盘山避暑,派使者到城中劝降,被末帝拒绝。六月,西夏发生强烈地震,中兴府城中疾病蔓延,粮尽援绝,夏末帝只得向蒙古请降,但要求宽限一个月前往谒见成吉思汗。
这时,成吉思汗因重病正驻跸清水(今属甘肃)养病,七月,他在临死前交代:死后秘不发丧,以待夏末帝献城纳降。当月,夏末帝出降,蒙古军大肆屠城;他与皇室大臣被押解去见成吉思汗,在萨里川被杀害。立国一百九十年的西夏至此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