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庆元年(1259年),理宗将丁大全罢相,分别拜吴潜与贾似道为左、右相兼枢密使。吴潜已是第二次任相,坐镇中央,协调各路抗蒙,军情紧急,他往往先行决断再奏明理宗。他还力主清算丁大全余党,招来忌恨。
理宗没有后代,打算立弟弟与芮之子忠王赵禥为太子,吴潜忠谏说:“臣无弥远之才,忠王无陛下之福”,刺痛了理宗的癞疤。时值鄂州之役,忽必烈扬言要直下临安,理宗问计,吴潜建议迁都,理宗问你怎么办,他答死守于此,理宗当即抢白:“你想做张邦昌吗?”
贾似道一方面上书请立忠王为太子以讨好理宗,一方面指使侍御史沈炎弹劾吴潜在立储问题上“奸谋叵测”。景定元年(1260年)四月,吴潜罢相,贾似道应召从鄂州前线以再造宋室的功臣入朝。
蟋蟀宰相是后世民间对贾似道最深刻的印象,似乎他除此之外一无所长,这至少有点漫画化。贾似道历任沿江、京湖、两淮制帅,贾贵妃的裙带关系虽起作用,但他也在这些军政长官任上为抗蒙作出过一些成绩。即便在鄂州之役中,除了私下求和诚为失策,他有效阻止蒙古军的进攻,也不可谓无功,连忽必烈也赞赏道:“我怎么才能有似道这样的人驱遣呢?”问题在于,他过分夸大了这份战绩,以此作为专断朝政的政治资本。
入主朝政以后,贾似道首先毫不手软地打击丁大全党人与吴潜党人,一些小人对异己乱扣“党人”的帽子。贾似道抓住吴潜建议迁都避乱的软档,将其一贬再贬,流放到循州(今广东龙川西),以防其东山再起,威胁自己的权位。吴潜最后贬死在那里,有笔记说他是被贾似道派人毒死的,似乎根据还不足。他把仍在理宗庇护下扰乱朝政的董宋臣与卢允生调为外任,其把柄也是主张“迁避”,使其余党不敢妄为。
谢皇后娘家外戚谢堂骄横不驯,外戚子弟都出任监司、郡守,贾似道先与谢堂套近乎,然后猝不及防的将其罢任宫观,再让理宗下诏“外戚不得任监司郡守”,解决了长期以来外戚干政问题。他通过利禄引诱与政治高压相结合的手法,派遣密探监视太学生们的言行,把反对丁大全的“宝祐六君子”收买到自己门下,瓦解了太学生中的反对派势力。
贾似道还取得理宗同意,在武将中实行打算法。所谓打算就是核实军费开销,整饬不驯武将。在当时武将边帅中,虚报开支,大吃空额,已是公开的秘密,这也造成军费支出不断看涨。此举对厘清财费、整顿军政固然有积极作用,但在其背后贾似道还夹杂有立威诸将、排斥异己的用意,因而执行起来,打算者与被打算者之间就明显夹杂着个人恩怨。
贾似道妒贤嫉能,他把自己所不满的武将,例如赵葵、高达、李曾伯、杜庶、向士璧、曹世雄、史岩之等都指为有贪污的嫌疑,列为打算的对象。赵葵、高达因理宗保驾才免予追究,李曾伯、杜庶、向士璧、曹世雄、史岩之都遭到拘禁,备受折磨,向、曹最后被迫害致死。这样,不仅打算法变了味,还产生了将士离心的负面作用。逼叛潼川路安抚副使刘整就是其例。
刘整是抗蒙战争中一员骁将,曾在泸州大败蒙军,其上司四川制置使俞兴与其有私怨,不仅定其战功为下等,还在打算法中乘机报复,诬陷他账目不清。刘整私下求情,派人上诉,都无济于事。他听到向士璧等因打算法而被害死,也唯恐不能自保,终于以泸州十五州府、三十万户投降蒙古,严重改变了宋蒙双方在这一地区的力量对比,使战争形势不利于南宋。
理宗在位的最后五年,贾似道主政,他利用理宗的信任,采取整顿政治、经济和军事的一系列措施,打击宦官,抑制外戚,控制台谏,笼络太学生,攫取权力与财富,排击一切异己力量,完全把持了舆论与朝政。
景定五年(1264年),理宗病死。在其统治前期,因其出身宗室远族的特殊身份,造成了史弥远专政;亲政以后,虽欲更化而成效不大;其后因嗜欲既多,荒怠政事,相继出现了丁大全、董宋臣的乱政与贾似道的擅权。明代李贽以为,“理宗是个得失相半之主”,近来学者也有类似的评价。但总体说来,还是失大于得,更何况失在晚年,留下的是一副难以收拾的烂摊子。
继位的是赵禥,他就是宋度宗。度宗是理宗之弟赵与芮唯一的儿子,由于其生母滥服堕胎药,他大脑发育迟缓,七岁才会说话,手脚都软弱。理宗之所以把这样一个发育不良、先天缺陷的宝贝侄子说成是“资识内慧”,扶上了皇位,就是生怕传位远支宗室会为济王彻底翻案,整个儿动摇自己的合法性。
度宗即位前虽也接受过十余年的东宫教育,但资质实在太差,讲官分析讲解了大半天,他还是不知所云,惹得理宗老对他发脾气。因而尽管他即位时已二十五岁,仍有人提议太后垂帘听政,终因有人以为不成体统而作罢,这就为贾似道专政打开了方便之门。
咸淳元年(1265年)三月,贾似道假惺惺援例上章辞相,回到绍兴私第,同时却让京湖安抚制置使吕文德谎报蒙古来攻的军情,把度宗吓得不知所措,一个月里连下好几次御笔,八次派人专程前往绍兴迎请他回朝。贾似道明白度宗已经寸步离不开自己了。
宋度宗拜“蟋蟀宰相”为师宋度宗赵禥即位后拜素有“蟋蟀宰相”骂名的奸臣贾似道为师,不呼其名而称他为“师臣”。贾似道非但入朝不拜,退朝时宋度宗赵禥则起席目送。贾似道为了获取更大权力,动辄以辞职要挟宋度宗。有一次贾又言要“辞相”,宋度宗竟流着泪拜求他留任。朝廷大臣实在看不下去,说:“陛下不可拜,太师不可再言去。”贾似道才结束这场闹剧。
度宗虽然智力平庸,发育不良,却纵情声色,热衷享乐。他绝对是个球迷,战争危局也影响不了他踢球的热情,每日依旧毫无节制地踢球。
宋代制度规定:有嫔妃宫女被皇帝“临幸”,次日就要赴閤门谢恩,记录在案。度宗即位初,一天之内到閤门谢恩者竟然多达三十余人,可见其晚上玩弄嫔妃之多。
批答臣僚章奏的烦心活计,他都交给自己最宠爱的妃嫔王秋儿等十四人。至于朝政,度宗一古脑儿委托给了贾似道。咸淳元年,他特拜贾似道为太师;两年后,进拜为平章军国重事,三日一朝,位在宰相之上;咸淳六年,允许其十日一朝。这令贾似道更是大权在握,踌躇满志。
贾似道在政治上推行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做法。其时,不但台谏的弹劾,就是皇帝颁布的内制,台谏官和两制官也必须向贾似道“呈稿”。有一次,他召集百官议事,厉声说道:“诸君不是似道提拔,怎么能到这地位?”偏偏礼部侍郎李伯玉不买账,说:“伯玉殿试第二,平章不提拔,也可以到这地位。”事后,李伯玉就被赶出了朝廷。
从咸淳三年起,因贾似道推荐,程元凤、叶梦鼎、江万里、马廷鸾、王爚和张鉴先后任相,但他们必须对贾似道俯首帖耳,否则就会被台谏劾罢。叶梦鼎为一个官吏平反,贾似道认为恩非己出,就罢免了梦鼎属下的好几名省吏,还张榜于朝堂,梦鼎愤然表示自己不作第二个陈自强,自求辞位。贾似道的母亲也说儿子“牵制太过”,以不吃饭要求儿子收回成命,恰巧太学生也有人上书抨击他“专权固位”,他这才破例而作罢。
贾似道的专横还表现在对待度宗的态度上。度宗称其为“师臣”而不呼名,他不仅有入朝不拜的特权,退朝时度宗总是起席目送出殿。但贾似道还经常撂挑子,迫使度宗授予自己更大的权力。咸淳二年,贾似道再次辞相,度宗急得流着泪拜求他留任。执政江万里以为实在有悖君臣大礼,说:“陛下不可拜,太师不可再言去。”贾似道这才收起了这场戏。度宗特地把西湖边上的葛岭赏赐给他。
贾似道醉生梦死,不管国事,置社稷安危于不顾。每日朝政,自有书吏把三省文书抱到贾似道的葛岭私第,由其门客廖莹中与翁应龙处理,他不过在纸尾画上个押。他每天在葛岭的亭台楼阁里,与姬娼尼妾花天酒地,纵情声色。初秋与群妾趴在地上斗蟋蟀,也是这时的事,赢得了蟋蟀宰相的万古骂名。
西湖是贾似道的游乐之地,当时就有“朝中无宰相,湖上有平章”的民谚。有一天,他与众姬游西湖,一姬见到两个少年男子,赞叹了一声:“美哉,二少年!”似道就说:“你愿嫁他,我就让他们来聘你。”不久,他召集众姬,说是少年送来了聘礼。大家打开一看,大惊失色,竟是那姬女的头颅。这个故事就是后来《红梅阁》与《李慧娘》的蓝本。
贾似道入主朝政前,尚有作为。其后,专擅朝政达十七年,主政之初,虽有改革弊政的举措,但既夹带私货,也不得要领,难挽狂澜于既倒;其后更是“专功而怙势,忌才而好名”,刚愎自用,排除异己,怠忽朝政,纵情享乐,置国家命运于不顾,在导致南宋土崩瓦解的同时,也使自己身败名裂。后人评论他“阃才有余,相才不足”,宋代称安抚使、制置使为阃帅,也就是说,贾似道在这一方面是个人才;至于做宰相,则做得一塌糊涂,恐怕主要是不具备宰相之器,才不足倒还在其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