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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陆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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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贽,字敬舆,苏州嘉兴(今浙江嘉兴)人。唐朝的科举重进士,轻明经,陆贽在十八岁就考中了进士,复参加制举中了博学宏词科。按理说,少年得志的陆贽,铺在他面前的该是一条锦绣大道,可他执拗的性格,使他在当县尉后,就遭到了一次大挫折,被罢了官。

被罢官的陆贽时还无名,在回乡的途中,去拜谒了有重名的寿州(今安徽寿县)刺史张镒。张镒起初不把他当回事,在他住了三天之后,才予以接见。可一经交谈,便大为惊奇,惊奇之后发出了大赞赏,要求结为忘年之交。陆贽走时,张镒赠送了百万钱,陆贽拒而不受,仅拿了些新茶。

陆贽由此出名。

唐德宗在当太子时就听闻了陆贽之名,到登位后,又从派出的使者那里,获悉了陆贽对治国之道的至切建议,遂召为监察御史,再升为翰林学士。从此,陆贽开始谏言,开始建言,他的谏言直切无讳,他的建言每每中的。面对天下藩镇割据的纷乱局面,他在了如指掌地熟识了形势后,以高屋建瓴的大气,分析了割据势力的轻重,并提出了重新部署防务的具体方略。

陆贽认为,重中之重,在于强化首都所在地关中的战略地位,他说:“立国之要,当在审视轻重,本大而末小,方得以巩固。治天下,犹如身使臂,臂使指,大小相适而不违。关中作为王畿,为四方之本;长安作为京邑,为王畿之本。其关系是,京邑如身,王畿如臂,四方如指,此为天子所掌之要。太宗置府兵八百所,关中占了五百,故而天下不敌关中。玄宗时期,天下承平,关中武备渐虚,安禄山得以乘外重之势,一举倾覆二京。由此,关中是王业的根本所在,加强关中战略之位,方能驾驭天下。”

这个建议,唐德宗没采纳,遂导致了“泾师之变”。

唐德宗逃往奉天,陆贽随驾,参预撰写诏令文书。时事务剧繁,每日诏书不下数百道,其他学士多时写不出一道,惟陆贽从容地一一接连写出,以致一旁的书吏来不及誊抄。并且,他所写的诏书,道道合情合理,考虑周密,文辞畅晓,让人看得明白。

从“泾师之变”,追究朝廷为政的得失,唐德宗以为“自古兴衰在于天命,不在人事”,将自己的责任全部推去。而陆贽认为唐德宗大有责任,不推诚信,不纳忠言,亲近小人,刚愎自用,因而需要下罪己诏,重新招徕天下人心。唐德宗听从了,用赦令的形式,夹进了罪己的内容,其下达后,“虽武人悍卒无不感动流涕”,重新建立了朝廷的威信。

陆贽还分析了朝中君臣隔绝,在于上下之情不通,“下常苦上之难达,上常苦下之难知”,其原因是出于“九弊”,君主居六,群臣居三。君主的六弊是:好胜人,耻闻过,骋辩说,恃聪明,厉威严,恣强愎。群臣的三弊是:谄谀,顾望,畏懦。君臣之弊不是单向的,而是交互发生作用:“君主好胜人而耻闻过,必喜佞辞,忌直言,如此则谄谀者进,忠实之言则不闻。君主骋辩说而恃聪明,必强辞夺理以折人,施展权术以诈人,如此使顾望者大得其便,为国谋益者则难达其效。君主厉威严而恣强愎,必不能虚心待人接物,群臣恐怕得罪,畏懦之风大长,符合情理之言则无法申呈。”

陆贽一针见血,针针见血,揭示了朝廷中君昏臣佞,不能意气相通,不能同心协力,不能融合一体的根本原因。

对唐德宗,陆贽有着深刻的认识,他知道这个君主想德被天下,然行德不固;在困难时想治理天下,而一旦稍有成绩,便生出骄妄之心。他发出强烈刺激的声音,以求改变唐德宗。他说:“悔过不得不深,引咎不得不尽,延招不得不广,润泽不可不弘。使天下闻之,焕然一变。……知过非难,改之难;言善非难,行之难。《易》曰:‘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

对陆贽之言,唐德宗在于听与不听之间,听了心绪并不舒服,然屡奏大效;不听,自以为是,然屡出娄子。

观陆贽之才德,是十足的宰相料,观他的所作所为,也尽是相职,故人称“内相”。然他出言太直,用心太真,致力太大,虽为国家谋了利,为朝廷解了难,为君主分了忧,然始终犯着唐德宗的忌,犯着朝中权贵们的忌,故而官位不得晋升,长期在翰林学士、中书舍人位上徘徊。相反,比他才干低得多、德行差得多的刘从一、姜公辅等人,因有着察颜观色、投人所好的能耐,仅一席话就挠到了唐德宗的痒处,被拜为了宰相。然陆贽不为自己考虑,该说的还是说,该做的还是做,虽未做到宰相,却在天下人心中已是个无出其右的宰相。他的声望,遭到了宰相窦参的嫉妒,由是百般地诋毁攻击。然窦参自己却是劣迹不少,陆贽进行了揭发。彼此一来一往,是非曲直被搞混了,搞成了私人意气之争。最后,唐德宗站在了窦参的一边,将陆贽给降了职。

直到窦参失了唐德宗的欢心,陆贽才拨云见日,终于坐上了相位。成了宰相的陆贽,仍然一身正气,仍然奉行着儒家“君轻民重”的政治理念。

早先,唐德宗用杨炎、卢杞为相,而宰相具有选官的权力,他们利用这权力,结党营私,排斥异己,搞得朝廷中不复知公正为何物。在他们下台后,唐德宗为杜绝这弊端,在宰相报呈官员任命名单时,反复斟酌,然斟酌过了头,以致时常耽误了正常的人事安排。陆贽秉政后,提出让各部门长官自行推荐僚属,但若有不称职的事发生,其推荐人连坐。此法被批准推行后,风闻各部门长官利用此权,大肆接受贿赂,多引用私人亲属。唐德宗下诏,对官员的荐举权返归宰相。陆贽用了两个历史经验,来说明用人不可因小废大。一个是齐桓公问管仲,什么样的事影响霸业?管仲回答说:“得贤不能用,任贤不能固,害霸;固始而不终,害霸;与贤人谋事,而小人议之,害霸。”以此强调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一个是武则天有知人之明,用人广,却考课严格。以此佐证沙里淘金的作用。唐德宗认为陆贽说得有道理,然还是终止了部门长官的选人权。

安史之乱后,边境空虚,朝廷每年征调河南、江淮军队,前往西北边境驻防,时称“防秋”。然由于士卒多未经过训练,将帅之间又缺乏协调,故而屡战屡败。陆贽对此认为其中有“六失”,并提出相应的积极措施,以纠正“六失”:扬各军种之长,以纠一失;赏罚分明,以纠二失;划清责任,以纠三失;统一指挥,以纠四失;确定役期,以纠五失;选帅恰当,以纠六失。唐德宗再次赞扬了他的建议,然却不予以施行。

陆贽为相,截然不同于其他宰相,他不擅权自重,而是身体力行,努力纠正用人的不正之风。然不论事情关系到何人,都义无反顾地进行直陈,常常逆了唐德宗的“龙鳞”。有人劝告他,说话当适可而止,不要太过。可他回答说:“我上不负天子,下不负所学,岂能顾及其他!”

宦海是波涛汹涌、险象迭生的,在陆贽一次次化险为夷后,终因唐德宗对他的日积月累的恨意,导致了他政治生命的结束。时以奸佞闻名的裴延龄,以他高超的逢迎术,获得了唐德宗的宠信,被拜为判度支。人都不敢言,惟有陆贽连连上言反对。在裴延龄的谗言下,在唐德宗的恼怒下,陆贽被罢了相。继而,冠以“动摇军情”的罪名,险些被杀了头,幸得谏官们出手救援,被贬为忠州(今重庆忠县)别驾。

到了荒远的贬地,陆贽闭门不出,著了《今古集验方》五十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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