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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七 阳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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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货欲见孔子1;孔子不见。归孔子豚2;孔子时其亡也而往拜之3。遇诸涂4。谓孔子曰:“来!予与尔言。”曰5:“怀其宝而迷其邦:可谓仁乎?曰,不可6!好从事而亟失时7:可谓知乎8?曰,不可!日月逝矣;岁不我与!”孔子曰:“诺,吾将仕矣!”

今注

1 《左传》没有阳货。定公五年九月,阳虎囚季桓子及公父文伯。《论语集解》和《集注》都以阳货、阳虎为一人。崔述《洙泗考信录·一》,辨阳货、阳虎为二人,说得很详明。按:“阳货,鲁大夫也。阳虎,鲁季氏家臣也。”(赵岐《孟子注》)是赵氏已以阳货、阳虎为二人了。

2 《释文》:“归,如字。郑本作馈。”《孟子·滕文公下》:“阳货欲见孔子而恶无礼。大夫有赐于士,不得受于其家,则往拜其门。阳货瞰孔子之亡也而馈孔子蒸豚。”

3 《广雅·释言》:“时,伺也。”

4 道涂(途)字古书多借用涂。

5 这个“曰”字,实不应有;当是记言的人偶误而加的。

6 《经传释词·二》:“有一人之言而自为问答者,则加‘曰’字以别之。”(下同。)

7 好,呼报切。亟,去吏切,意同“数”(屡次)。

8 知,音智。

今译

阳货要见孔子;孔子不见他。他送孔子一只小猪;孔子候他不在家的时候去拜谢他。却在路上给他逢到了。阳货呼孔子说:“来!我同你说话。”接着说:“一个人藏着他的本事而让他的国家混乱下去:可以说是仁吗?当然是不可以的!愿意出来做事而屡次错过机会:可以说是智吗?当然是不可以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岁月是不等人的!”孔子说:“好,我要出来做事了!”

子曰:“性1,相近也;习2,相远也。”

今注

1 性,常人天生的才质。

2 习,指教育、习惯、环境等讲。这两句乃是指绝大多数的“中人”言的。

今译

孔子说:“人们本来的才性,是相近的;因为教育和环境的不同,人和人的品格便渐渐相远。”

子曰:“唯上知与下愚不移1。”

今注

1 知,音智。孔子以为,〔大体上人性都是可以变化的。但有极少数的人似是生来便是善的;亦有极少数的人生来便是恶的。〕生而善的“上知”,不为恶习所移而即于恶;生而恶的“下愚”,不为善习所移而即于善:他们是不为教育和环境所改变的。《集注》:“或曰,此与上章当合为一;‘子曰’二字,盖衍文耳!”按:在文理上和在意义上,这章都应合上章为一章;因唯字上有“子曰”二字,遂误成两章。可能孔子说了前段稍歇,记言的人以为孔子另说新题,所以便写上“子曰”二字。

今译

孔子说:“只有上知和下愚是不可改变的。”

子之武城,闻弦歌之声。夫子莞尔而笑1;曰:“割鸡,焉用牛刀2!”子游对曰3:“昔者偃也闻诸夫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4!’”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戏之耳5!”

今注

1 莞,华版切。《集解》:“莞薾,小笑貌。”

2 焉,于虔切。“割鸡,焉用牛刀”,是一句比喻的话。意思是,治小地方何须用大道理。

3 子游是那时的武城宰。

4 易,以豉切。《集注》:“君子小人,以位言之。”按:“学道”,乃指受教育而言。一个地方若有“弦歌之声”,这个地方就有学校。

5 《集注》:“嘉子游之笃信,又以解门人之惑也。”按:这个笑话,朱子以为出自“深喜”;极对。

今译

孔子到武城,听到琴瑟歌咏的声音。他微微一笑;说:“宰鸡何必用屠牛的刀!”子游回答说:“我听老师说过:‘知识较高的人多懂道理就会爱人;平民多懂道理就乐于替国家服务!’”孔子说:“你们要知道,偃的话是不错的;刚才我乃是和他说笑话!”

公山弗扰以费畔1;召。子欲往。子路不说2,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3!”子曰:“夫召我者,而岂徒哉4!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5。”

今注

1 费,悲位切。公山弗扰,《左传》《史记》《古今人表》都作公山不狃。《左传·定公五年》记不狃为费人袭鲁,孔子(时为司寇)命申句须、乐颠下伐之;遂堕费。《孔子世家》记不狃以费叛召孔子,在定公九年。但《论语》这章可疑的地方很多。赵翼《陔余丛考》卷四和崔述《洙泗考信录》卷二都以为这章的记载不可信。

2 说,音悦。

3 这两句里的三个“之”字,第一、第三个意同“往”,第二个作虚字用。

4 夫,音符。《礼记·檀弓》“徒使我不诚于伯高”注和王制“庶人耆老不徒食”注并说:“徒,犹空也。”

5 《集解》:“兴周道于东方,故曰‘东周’。”《集解》的意思是,孔子所谓“为东周”,是说在鲁国复兴文武周公的治道,并不是指在王城东的成周言。

今译

公山弗扰据费邑反叛;召孔子。孔子想去。子路不高兴,说:“没有地方去也就算了;何必到公山氏那里去呢!”孔子说:“那召我的,难道是空召的吗!如果有人用我,我想要把周家的治道在东方复兴起来!”

子张问仁于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请问之。”曰:“恭、宽、信、敏、惠。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

今译

子张向孔子请教仁。孔子说:“能够把五样事情做到,就算仁了!”“是哪五样呢?”孔子说:“恭敬、宽厚、诚信、勤敏、惠爱。恭敬就不致遭到侮辱;宽厚就可以得人心;诚信就能为人所信赖;勤敏就能成事功;惠爱就可以使人为己所用。”

佛肸召1;子欲往。子路曰:“昔者由也闻诸夫子曰:‘亲于其身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佛肸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坚’乎?—‘磨而不磷2!’不曰‘白’乎?—‘涅而不缁3!’吾岂匏瓜也哉4!焉能系而不食5!”

今注

1 佛,音弼;肸,许密切。《孔子世家》:“佛肸为中牟宰。赵简子攻范、中行,伐中牟;佛肸畔。使人召孔子;孔子欲往。”这章也很可疑。例如,弟子当面称老师为“夫子”,乃是春秋以后的用法。(看《先进》篇“夫子何哂由也”注。)

2 磷,力刃切。孔曰:“磷:薄也。”

3 涅,本是黑色的染料;这里用作动词,意同“染黑”。缁,意同“黑”。

4 皇疏:“一通云,匏瓜,星名也。言人有材智,宜佐时理务,为人所用;岂得如匏瓜系天而不可食耶!”

5 焉,于虔切。

今译

佛肸召孔子。孔子想去。子路说:“从前我听老师说:‘本身做坏事的人那里,君子是不去的。’佛肸现在据中牟叛乱;您怎么可以去呢?”孔子说:“是的,我是说过这话的。但我没有说过‘真正坚的东西是磨不薄的’吗?没有说过‘真正白的东西是染不黑的’吗?我岂是天上的匏瓜星!怎么能够高高挂着而不让人家吃呢!”

子曰:“由也,女闻六言六蔽矣乎1?”对曰:“未也。”“居!吾语女2。好仁不好学3,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学4,其蔽也荡;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

今注

1 女,音汝;下同。六言,即仁、知、信、直、勇、刚六事。这六事都可说是美德;但如有美德而不加求学问,则便可能有愚、荡、贼、绞、乱、狂的弊病。一个人有美德而又好学,则行为可以得这些美德的中和而不会有流弊了。

2 语,鱼据切。

3 好,呼报切;下同。“好学”,包括“思”“辨”言。(《泰伯》篇:“子曰: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

4 知,音智。

今译

孔子说:“由,你听过六种美德和六种弊病的说法吗?”子路回答说:“没有。”孔子说:“坐下!我告诉你。好仁而不好学,便可以流入愚蠢;好知而不好学,便可以流入放荡;好信而不好学,便可以发生贼害;好直而不好学,便可以失于绞急;好勇而不好学,便可以造成祸乱;好刚而不好学,便可以陷于狂妄。”

子曰:“小子1,何莫学夫《诗》2!《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

今注

1 包曰:“小子,门人也。”

2 夫,音符。《诗》,指当时的《诗经》。(和现在的《诗经》大体上没有什么差异。)

今译

孔子说:“小子们,为什么不学《诗》?!《诗》,可以感发志意;可以观察盛衰;可以学得和人相处的道理;可以学得疾恶刺邪的态度。讲到近,可以学会服事父母;讲到远,可以学会服事君上。又可以识得许多鸟兽草木的名字。”

子谓伯鱼曰:“女为周南、召南矣乎1?人而不为周南、召南2,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3!”

今注

1 女,音汝。召,实照切。这里的“为”意同“学”。依今本《毛诗》,《周南》是《关雎》至《麟之趾》十一篇的诗;《召南》是《鹊巢》至《驺虞》十四篇的诗。刘疏:“二南皆言夫妇之道,为王化之始。《汉书·匡衡传》:‘室家之道修,则天下之理得。’时或伯鱼授室,故夫子特举二南以训之与!”按:刘说亦合理,但孔子特提出二南以问伯鱼,或即以勉伯鱼在学《诗》上做一个好的开头,并不是叫他不顾《诗》的其他部分。我们从这里可以知孔子重视诗教。

2 “人而”的“而”意同“如”。

3 与,音余。《集注》:“正墙面而立,言一物无所见,一步不可行。”

今译

孔子对伯鱼说:“你学过《周南》《召南》的诗篇吗?一个人如果不学《周南》《召南》,就像向着墙壁而立,既看不见什么,也走不通一步。”

子曰:“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1!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2!”

今注

1 郑曰:“言礼非但崇玉帛而已;所贵者安上治民。”

2 马曰:“乐之所贵者,移风易俗,非谓钟鼓而已。”《礼记·仲尼燕居》:“子曰:‘师,尔以为必铺几筵、升降酌献酬酢、然后谓之礼乎?尔以为必行缀兆、兴羽龠、作钟鼓、然后谓之乐乎?言而履之,礼也;行而乐之,乐也。’”

今译

孔子说:“礼的意义,难道只在玉帛上吗!乐的意义,难道只在钟鼓上吗!”

子曰:“色厉而内荏1,譬诸小人,其犹穿窬之盗也与2!”

今注

1 《集注》:“厉,威严也。荏,柔弱也。”(《颜渊》篇:色取仁而行违。)

2 与,音余。《三苍》:“窬,门边小窦也。”“穿窬”,意为“挖孔”;“穿窬之盗”,即“挖墙的窃贼”。

今译

孔子说:“外表严正而内心软弱的人,〔欺世盗名,〕比起下等人来,和窃贼一样!”

子曰:“乡原1,德之贼也!”

今注

1 原,借作愿。(愿,谨也,善也;鱼怨切。)《孟子·尽心下》:“一乡皆称原人焉;无所往而不为原人:孔子以为德之贼,何哉?”(万章问。)“同乎流俗;合乎污世:众皆悦之;自以为是。而不可与入尧舜之道。故曰‘德之贼’也。”(孟子答。)

今译

孔子说:“同流合污的假好人,是道德的贼害!”

子曰:“道听而涂说1,德之弃也!”

今注

1 道听而涂说,是指那些不仔细思辨而传播毫无价值的话语的事情言。

今译

孔子说:“把随便听来的话随便传说出去,乃是有德的人所唾弃的事情。”

子曰:“鄙夫,可与事君也与哉1!其未得之也,患得之2;既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无所不至矣!”

今注

1 “可与”的“与”,意同“以”;“与哉”的“与”则为语词,音余。

2 《集解》:“患得之:患不能得之。楚俗言。”臧琳《经义杂记》:“古人之言,多气急而文简;如论话‘其未得之也,患得之’,以‘得’为‘不得’;犹《尚书》以‘可’为‘不可’。”按:患,意同忧。“患得之”,意为“忧心于谋取禄位”。似可不必释“得”为“不得”。

今译

孔子说:“一个鄙夫,可以做官吗!他没有得到官位的时候,忧心于谋取官位;已经得到官位,又忧心于失掉官位。如果忧心于失掉官位,那便什么都做得出来了!”

子曰:“古者民有三疾1;今也或是之亡也2!古之狂也肆;今之狂也荡。古之矜也廉3,今之矜也忿戾。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诈而已矣!”

今注

1 三疾,指狂、矜、愚。

2 亡音无。(狂、矜、愚自是人的病;但古代有这些病的人还有可取的地方,现在则有这些病的人似已没有一点可取的了。)

3 矜,似当依汉石经残碑作矝。

今译

孔子说:“古代人有三种毛病;现在可能没有那个样子的三种毛病了。古代的狂人肆志进取,现在的狂人则放荡而没有拘检;古代自矜的人廉洁自守,现在自矜的人则乖戾而多怒;古代的愚人质直,现在的愚人则只有诈伪!”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1。”

今注

1 这章已见《学而》篇。皇本、正平本没有这章;唐石经这章亦是后来加上的。

子曰:“恶紫之夺朱也1;恶郑声之乱雅乐也;恶利口之覆邦家者2。”

今注

1 恶,乌路切;下同。紫的夺朱,只是时尚的关系;孔子的话,亦不过说个人的好恶。正色间色的说法,恐非孔子本意。

2 这三句话里面,前二句似是陪衬,重点在第三句。覆,芳服切。(《孟子·尽心下》:“孔子曰:恶似而非者:恶莠,恐其乱苗也;恶佞,恐其乱义也;恶利口,恐其乱信也;恶郑声,恐其乱乐也;恶紫,恐其乱朱也;恶乡原,恐其乱德也。”我们现在当然很难定《论语》和《孟子》二书中哪一书为可信;就文理而论,则《论语》所传似较近真。但《孟子》以“恶似而非者”为孔子的恶作理由,则是极合于孔子的想法的。)

今译

孔子说:“我厌恶紫色夺了朱色的地位;我厌恶郑声夺了雅乐的地位;我厌恶利口的人覆亡国家!”

子曰:“予欲无言。”子贡曰:“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1?”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2!”

今注

1 《说文》:“述,循也。”子贡怕孔子不言,门人无所遵循。

2 刘疏:“案夫子本以身教;恐弟子徒以言求之,故欲无言以发弟子之悟也。”按:孔子的话,可能因为偶有所感而发。

今译

孔子说:“我不想说话了!”子贡说:“老师如不说话,那我们遵循什么?”孔子说:“天何曾说了什么!四时运行;万物化生。天何曾说了什么!”

孺悲欲见孔子1;孔子辞以疾。将命者出户,取瑟而歌,使之闻之。

今注

1 《集解》:“孺悲,鲁人也。”《礼记·杂记》:“恤由之丧,哀公使孺悲之孔子学士丧礼;士丧礼于是乎书。”刘疏:“孺悲实亲学圣门。孔子不见之者,此欲见,是始来见,尚未受学时也。仪礼士相见礼疏,谓孺悲不由绍介,故孔子辞以疾。此义当出郑注。御览引《韩诗外传》云:‘子路曰,闻之于夫子:士不中间而见,女无媒而嫁者,非君子之行也。’郑注又云:‘将命,传辞者。’此指主人之介传主人辞者也。户,室户也。”按:孔子当时不见孺悲的原因,现已难知。录刘疏以备一说。

今译

孺悲想见孔子,孔子以生病为借口避而不见。传话的人走出房门,孔子就拿了瑟来弹并且歌唱,故意让他听到。

宰我问:“三年之丧,其已久矣1!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旧谷既没,新谷既升;钻燧改火2:期可已矣!”子曰:“食夫稻;衣夫锦3:于女安乎4?”曰:“安。”“女安则为之!夫君子之居丧,食旨不甘;闻乐不乐5;居处不安:故不为也。今女安,则为之6!”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7。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8!”

今注

1 “其已久矣”:今各本作“期已久矣”;但《释文》有“期,一本作其”的记录。按:《史记·仲尼弟子列传》作“不已久乎”;可见《论语》较好的本子当是作“其已久矣”的。《法言·学行》篇两用“其已久矣”,可作西汉时《论语》本为“其已久矣”的旁证。

2 燧是取火的木;钻燧,当是钻木取火的意思。古人一年里面用来取火的木,四时各不同(见《集解》);满了一年,则各种钻燧的木全用过了,又从头依上年的次序用木:这叫作“改火”。但详细情形,现已难考。

3 夫,音符。衣,于既切。

4 女,音汝;下同。

5 乐,音洛。

6 《仲尼弟子列传》没有“今女安,则为之”这六字。

7 通丧,《弟子列传》作通义。

8 《弟子列传》没有这句。按:这章文句,《仲尼弟子列传》较好,所以译文有几处依《弟子列传》。但“曰:‘安。’”句究有可疑。(宰我似不应这样倔强!我们也不能以“曰、安”二字作为孔子自答的话。)

今译

宰我问道:“父母过世,守孝三年,太久了吧?!君子如果三年不习礼,礼一定会坏;三年不奏乐,乐一定会荒。旧谷已经吃完了,新谷已经收好了;取火的木也全用过了:守满一年的孝应当够了。”孔子说:“〔父母去世才一年,你就没有一点哀慼的心情:〕照常吃好的饭;穿好的衣服。你心能安吗?”宰予说:“安。”“你如安,那就做!君子的居丧,吃甘美的东西不觉得好吃,听音乐也不觉得好听,所以不去做。现在你能安,那就去做吧!”宰我退出;孔子说:“宰予真是不仁!孩子生下,满了三年才能脱离父母的怀抱;所以三年的丧乃是天下通行的道理。”

子曰:“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1!不有博弈者乎2?为之,犹贤乎已!”

今注

1 《卫灵公》篇“群居终日”章,郑注:“难矣哉,言无所成。”

2 《说文》:“簙,局戏也;六箸十二棋也。弈,围棋也。《论语》曰,不有博弈者乎。”段簙下注:“古戏今不得其实;经传多假博字。”焦循《孟子正义》:“博,盖即今之双陆。弈为围棋之专名,与博同类而异事。”

今译

孔子说:“整天吃饱饭,一点心思也不用;这种人绝难有所成就。不是还有玩双陆和下围棋的人吗?做这些事情,比整天不用一点心思还要好些!”

子路曰:“君子尚勇乎1?”子曰:“君子,义以为上2!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

今注

1 尚,意同“尊贵”。

2 义以为上,即“以义为贵”。上,意同“尊贵”。

今译

子路说:“君子以勇为贵吗?”孔子说:“君子以义为贵!在上位的人有勇而无义,就会作乱;普通的人有勇而无义,就会做盗贼。”

子贡曰:“君子有恶乎1?”子曰:“有2。恶称人之恶者;恶居下而讪上者3;恶勇而无礼者;恶果敢而窒者。”曰:“赐也亦有恶也4:恶徼以为知者5;恶不孙以为勇者6;恶讦以为直者7。”

今注

1 这章的“恶”字,除“恶者”的“恶”外,都乌路切。

2 以上八字从汉石经;现在的本子“君子”下有“亦”字;“曰有”下有“恶”字。

3 这句从汉石经;现行的本子“下”下有“流”字。

4 “恶也”:从皇本、正平本;他本作“恶乎”。(作“恶乎”,则这句便是孔子的问话。)

5 徼,古尧切;知,音智。

6 孙,音逊。

7 讦,居谒切。

今译

子贡说:“君子有所憎恶吗?”孔子说:“有。憎恶称扬他人的坏事的;憎恶在人下而毁谤在上的人的;憎恶勇猛而不知礼义的;憎恶刚愎而狠戾的。”子贡说:“赐亦有所憎恶:憎恶袭取他人的意见而自以为聪明的;憎恶不逊而自以为勇敢的;憎恶发人阴私而自以为正直的。”

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1: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2。”

今注

1 这章的女子、小人,当是专指婢妾仆隶等讲的。

2 近、孙、远都去声。

今译

孔子说:“只有女子和小人是最难以相处的:接近他们,他们就对你不恭;疏远他们,他们就会恨你。”

子曰:“年四十而见恶焉1,其终也已!”

今注

1 见,音现;恶,如字。

今译

孔子说:“一个人到了四十岁时还显现恶行,这一生也就做不出什么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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