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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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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闸。——乔治和我一起拍了张照片。——沃灵福德。——多切斯特。——阿宾登。——居家男人。——溺水的好地方。——一段艰难的水路。——令人丧气的水上空气。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离开了斯特雷特利,一直逆流而上到了卡勒姆,在那附近的回水湾处停船,躺在船篷里面睡了一觉。

斯特雷特利到沃灵福德这段河上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从克利夫开始整整六英里半的河面上没有一个水闸。我认为这是特丁顿上游最长的一段连续河面了,牛津大学赛艇俱乐部用这段河面来进行八人赛艇的练习。

尽管没有水闸对赛艇运动员来说是挺有吸引力的,但对我们这种仅仅追求划船乐趣的人来说就不那么完美了。

至于我本人,我是很喜欢水闸的。水闸让划船本身变得不那么单调。我喜欢坐在船上,从阴凉的水中慢慢升起来,看到眼前呈现出一片全新的景色;或者是慢慢沉下去,仿佛离开了尘世,接着等待着灰暗的大门打开,阳光从窄窄的门缝透进来,慢慢变宽,直到那美丽地微笑着的河流再次出现在你的眼前。你将你那小小的船儿从那个短暂的牢笼里驶出,重新回到温暖的水面上。

这些水闸都是挺漂亮的去处。无论是壮实的守闸人,还是他们那长相讨喜的老婆,还有他们明眸善睐的女儿,都值得在路过的时候聊几句。[1]你还能在水闸遇到其他小船,交换一下河上的八卦新闻。如果没有这些鲜花灿烂的水闸,泰晤士河就不会那么迷人了。

说到水闸,倒让我想起我和乔治那年夏天的一个早上差点遇到的一次事故,是在汉普顿宫附近。

那天天气非常好,水闸也很多人。我们在水闸里上升的时候,照旧有个摄影师来给大家留影。

我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却看到乔治匆匆忙忙地整理自己的裤子、抹抹自己的头发、把帽子往后脑勺一推,摆出一副潇洒的样子,备好多愁善感的表情,态度优雅地坐了下来,还想把自己的脚藏好,我感到非常吃惊。

我第一反应是他碰到以前认识的女孩子了,于是我四处张望想看看是谁。但水闸里的每个人好像都突然变成木头人了一般。大家都以最奇怪的姿势站着或者坐着,这些姿势我只在一把日本扇子上见到过。所有的女孩子都在微笑,哎呀,她们看上去真可爱。所有的男士都皱起眉头,看上去坚毅而高贵。

这时候,我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自己还来不来得及打扮了。我们的船排在第一位,要是因为我自己衣冠不整而毁了人家的照片那可不太好。

于是我迅速转过我的脸,在船头找好一个位置,在搭钩上用一种随意率性的姿势靠着,显示出我的灵活与力量。我在额头上弄好一缕卷发,挂上一副沉思的表情,带着一丝玩世不恭。有人告诉我这种表情很适合我。

当我们站定等着那一刻的时候,我听见有人在后面喊:“喂,注意你的鼻子!”

我没法转过头去看到底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鼻子需要注意。我偷偷瞄了一眼乔治的鼻子!看上去没有什么问题——不管怎样,没有什么需要做大的改动。我斜着眼睛看了看自己的鼻子,也没有什么问题。

“注意你的鼻子,你个傻货!”同一个声音又响起来,比前一次更大声了。

接着响起了另一个声音:“把鼻子推开,你们俩!带着狗的那两个人!”

我和乔治都不敢转头。摄影师的指头已经放在快门上了,他随时有可能拍下照片。他们说的是我们么?我们的鼻子有什么问题?为什么要把鼻子推开?

这时候整个船闸里的人都开始大喊,有一个特别洪亮的声音说:“看看你们的船,先生,那位戴着红黑帽子的先生!如果不赶快的话,照片拍下来的就是你们两具尸体了!”

我们转头一看,原来我们的船鼻已经卡在了水闸的木栅栏上,这时周围的水已经升了起来,我们的船尾翘了起来。我们的船马上就要翻了。我俩飞快地一人操起一根船桨,拼命朝船闸打过去,把船从里面推了出来,让我们也摔了个人仰马翻。

我和乔治拍出来的照片可不怎么好。当然,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我们的运气实在太差了,摄影师实在不应该在我和乔治都倒在地上、脸上写着“我在哪儿?发生什么了?”的时候按下快门,我们那时正四脚朝天呢!

我们的四只脚无疑成了照片的主角。实际上,除了这四只脚,其他也看不见什么了。前景里已经被他们充满了。在后面,你能大致瞄到其他船,还有一丁点儿周边景色,但是和我们的脚相比,水闸里的其他人都完全可以被忽略。那些人都觉得很愤懑,所以都拒绝买这张照片。

一艘汽艇的主人本来预订了六张照片,但是看到底片之后决定一张也不要了。他说如果有人能在照片上指出他的汽艇,他就买照片。但没人能找到他的船。那船应该是被乔治的右脚挡住了。

这事儿导致了一些不愉快。摄影师认为我和乔治应该至少每人订购一打照片,因为我们占了整个照片的百分之九十。但我们拒绝了。我们说我们倒不介意照全身相,但我们希望能头朝上站着照。

沃灵福德在斯特雷特利上游六英里的地方,是个非常古老的镇子,也是英国历史上很重要的地方。在不列颠人驻扎的年代,这里是用泥土堆砌的简陋小镇。后来罗马人来了把他们赶走,把泥土墙推倒,建成了坚固的防御工事,这些防御工事的遗址现在还没有被时间抹去,那时候的石匠还真有一套。

但是时间尽管被罗马城墙挡住了,却很快让罗马人变成了尘土。在同一片土地上,又先后战斗着撒克逊人和魁梧的丹麦人,直到最后诺曼人来到这里。

直到国会战争之前,这里还是城墙高耸的防御工事。直到费尔法克斯的长期包围让它最终倒下,城墙也夷为平地。

沃灵福德到多切斯特这一段河流周围,山丘多了起来,风景也越来越漂亮。多切斯特离河面大概有半英里的距离,如果你有一艘小船的话,可以一直划到那里。当然最好的办法是在戴镇水闸处上岸,然后步行穿过田野到达。多切斯特是一个令人愉悦的静谧老城,在幽静与半梦半醒间舒服地栖息在那里。

多切斯特和沃灵福德一样都是在古英国有历史意义的城市。以前它的名字是叫卡尔多伦,意思是“水上之城”。后来罗马人在这里建立了一个军事基地,那时修建的工事现在看上去像是低矮均匀的山丘。撒克逊时代这里是韦塞克斯的首府,历史悠久,而且曾经非常强大。现在它已经从喧嚣的尘世淡出,点着头进入了梦乡。

克利夫顿汉普登本身是一座非常美妙的乡村,古典、宁静、鲜花遍地,河景丰富而美丽。如果你在克利夫顿岸上过夜的话,你一定不能错过麦堆旅馆。我可以说,它是整个泰晤士河最古香古色、最有旧时风范的小旅馆了。它矗立在桥旁边,远离村镇。它那低低的山形墙和茅草的屋顶、格子窗户让它看起来像是故事书里出来的一般,旅馆里面更是让你仿佛回到了旧日时光。

现代小说里的女主角可不适合住在这里。因为现代小说的女主角通常“身材挺拔”,而且常常“昂首挺胸”。在麦堆旅馆,她每次抬头挺胸都会撞到天花板。

当然,如果是醉汉的话,也不太适合住在这里。这里有太多意料之外的上下台阶,上几步到这个房间再下几步到那个房间。想要上楼到自己房间里,或者到了房间要找到自己的床,对喝醉酒的人来说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们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因为我们想下午赶到牛津。在外露营的时候,你会惊讶于自己早起的能力。你不会躺在船甲板上,裹在毯子里,躺在旅行包做的枕头上,还打着哈欠说“再睡五分钟吧”,那毕竟不是羽毛床垫。八点半的时候,我们已经吃好早饭,过了克利夫顿水闸。

从克利夫顿到卡勒姆的一段河岸平坦、单调、无趣,可一旦过了卡勒姆水闸——这是整条河上最寒冷最深的水闸——景致就改善很多了。

阿宾登一段的河流就在街道旁边。阿宾登是个典型的小镇——安静、规矩、整洁,而且非常无聊。阿宾登自称是个古老的小镇,但是和沃灵福德或者多切斯比起来就很难说了。这里曾有一座古老的修道院,在修道院的遗址残留的圣墙那里,现在是酿造苦啤酒的作坊。

阿宾登的圣尼古拉教堂有一座纪念布莱克韦尔夫妇约翰和简的纪念碑。他们相伴度过幸福的一生,在同一天去世。那是一六二五年八月二十一日。在圣海伦教堂有一个记录,说的是一六三七年去世的w·李先生一辈子的子女数量只差三个就到两百了。仔细算一下就可以知道w·李先生家庭成员有一百九十七个。w·李先生在阿宾登当选过五任市长——无可厚非,他对那个时代做出了不小的贡献,但是在人口拥挤的十九世纪,我还是不希望有太多这样的人。

从阿宾登到纽纳姆·考特尼一段风景很美。纽纳姆公园值得一去。周二或者周四都对外开放,那里有很多不错的名画古董,而且园景也很优美。

桑福德堤坝下面有一个湖,就在水闸后,很适合跳湖自杀。那里水下暗流湍急,你跳进去之后,自杀的事情就绝对能搞定。有一座方尖碑标示了有两个人在这里游泳时被溺死的位置。这方尖碑上的台阶,现在成了想试试这里是不是真的那么危险的年轻人们用来跳水的跳台。

伊夫利水闸和磨坊在牛津前面一英里的地方,喜欢河上风景的画家把那里当作写生胜地。但看过画之后再看这里真实的风景,就让人很是失望了。在这世界上,我很少能看到什么地方能和画出来一样好看。

十二点半左右我们经过了伊夫利,接着就整理好我们的小船准备上岸,前面只有一英里的路了。

据我所知,在伊夫利和牛津之间的这段河流上划船非常困难。只有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的人才能了解这段流域。我已经划船经过这里很多次了,但还是一点也没有头绪。如果谁能从牛津一条直线划到伊夫利,那他必定可以在同一屋檐下和他的妻子、丈母娘、大姐以及从小把他带大的老仆人一起和睦相处。

一开始,水流先把你冲向右岸,接着下一股水流把你冲向左边,又把你带回中间,转三个圈,再逆行一段,最后总是想办法把你撞向一艘学院游船。

当然,这跌跌撞撞的一路上,你总会挡住很多其他船只的路,他们也会挡住你的路,所以理所当然有很多骂骂咧咧的声音出现。

具体什么原因我说不清楚,但所有的人在河上仿佛都会变得非常暴躁。在陆地上你可能根本注意不到的一点小事,在河上遇到就会让人大发雷霆。哈里斯和乔治在岸上捣乱的时候我只会纵容地一笑而过,但他们在船上表现得像个傻子一样的时候,我就会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他们。如果有其他小船挡了我们的路,我恨不得拿支船桨把船上的人全部干掉。

在岸上脾气很好的人,一旦到了河上,就变得残暴嗜血。我曾有一次和一位年轻的女士一起游船,她本来是最温柔贤良的性格,但是到了河上,她说话就特别难听了。

“噢,那个该死的家伙!”当有倒霉的人划船挡住她的去路时,“他怎么眼睛不看路?”

她的船帆没能顺利升起来的时候,她又愤怒地说:“这个愚蠢的玩意儿!”她还会抓住船帆,野蛮地摇来摇去。

但正如我所言,在岸上她真的和蔼可亲。

河上的空气会影响人的脾气,我觉得就是这个原因让船夫之间也非常野蛮粗暴地对待对方,甚至说出一些他们在平静的时候会觉得后悔的粗话。

* * *

[1] 或许也不一定。水利协会最近已经变成了一个专门招聘白痴的单位了。很多新的守闸人,特别是那些游人众多的地方,都是些容易激动、神经紧张的老年人,很不适合他们的职位。——原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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