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曲就是整套的舞曲,唐人又叫作大遍。元稹《连昌宫词》就有“逡巡大遍《凉州》彻”的说法。据沈括说:“所谓大遍者,有序、引、歌、 、嗺、哨、催、 、衮、破、行、中腔、踏歌之类,凡数十解,每解有数叠者。裁截用之,则谓之摘遍。今人大曲,皆是裁用,悉非大遍也。”(《梦溪笔谈》卷五《乐律一》)又王灼说:“凡大曲有散序、靸、排遍、 、正 、入破、虚催、实催、衮、遍、歇指、杀衮,始成一曲,此谓大遍。”(《碧鸡漫志》卷三)像这序、引、歌、 、嗺、哨等都是音乐上的术语,现在很难全部了解它的意义。白居易在《霓裳羽衣歌》里,有这样一些自注:“凡法曲之初,众乐不齐,唯金、石、丝、竹次第发声。《霓裳》序初,亦复如此。”又:“散序六遍无拍,故不舞也。”又:“中序始有拍,亦名拍序。”又:“《霓裳破》凡十二遍而终。”又:“凡曲将毕,皆声拍促速;唯《霓裳》之末,长引一声也。”这都可以作为我们探讨唐大曲体制的宝贵资料。
至于大曲的名称,却是由来已久。沈约《宋书》卷十一《乐志三》,于清商三调歌诗后,列有大曲《东门行》《折杨柳行》《艳歌罗敷行》《西门行》《折杨柳行》《煌煌京洛行》《艳歌何尝》《步出夏门行》《艳歌何尝行》《野田黄雀行》《满歌行》《步出夏门行》《棹歌行》《雁门太守行》《白头吟》(与《棹歌》同调)、《明月》等十六曲,每曲自二解至八解不等。这些清乐里面,虽然也有抒情、纪事的各种不同,却已开辟了后来所谓套曲的先河;但与燕乐中的大曲必定是舞曲,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举古词《东门行》一曲为例:
出东门,不顾归。来入门,怅欲悲。盎中无斗储,还视桁上无悬衣。(一解) 拔剑出门去,儿女牵衣啼。他家但愿富贵,贱妾与君共糜。(二解) 共 糜。上用仓浪天故,下为黄口小儿。今时清廉,难犯教言,君复自爱莫为非。(三解) 今时清廉,难犯教言,君复自爱莫为非。行!吾去为迟。平慎行,望吾归。(四解)
这四段歌词,描述一对贫困夫妻的对话情况,反映出一个善良的小官吏在贪污成风的统治阶级的圈子里,受到欺侮压抑的苦痛心情,是具有现实主义精神的好作品。它用的是长短句式,已具唐、宋大曲和金、元套曲的雏形。
据王国维说:“唐时雅乐、俗乐,均有大曲。”(《唐宋大曲考》)他引《唐六典》卷十四“协律郎”条注:“大乐署掌教雅乐,大曲三十日成,小曲二十日;清乐,大曲六十日,大文曲三十日,小曲十日;燕乐,《西凉》《龟兹》《安国》《天竺》《疏勒》《高昌》,大曲各三十日,次曲各二十日,小曲各十日。”这里所谓雅乐,当指庙堂所用,如《破阵乐》《庆善乐》等缘饰周、汉古乐的舞曲;清乐就是沈约《宋书》所举清商三调(清调、平调、瑟调)的遗制;燕乐则多是来自少数民族的乐曲和应用“胡夷里巷之曲”创作的新声。在大曲中,又把隶属法曲部而不隶属教坊的叫作“法曲”。如《霓裳羽衣》是十二遍的大曲,原本西凉节度使杨敬述从边地采进的《婆罗门》舞曲,经过唐玄宗加工润饰,隶入法部,就把它归入法曲一类。唐代盛行的大曲,实际多是从西域进来的舞曲,如《凉州》(一作《梁州》)、《剑器》《伊州》《胡渭州》《六幺》《熙州》《柘枝》等都是。这些大曲的舞蹈动作,据陈旸说:“优伶常舞大曲,唯一工独进,但以手袖为容,踏足为节。其妙串者,虽风骞鸟旋,不逾其速矣。然大曲前缓叠不舞,至入破则羯鼓、襄鼓、大鼓与丝竹合作,句拍益急,舞者入场,投节制容,故有催拍、歇拍,姿制俯仰,变态百出。”(《乐书》卷一百八十五)这些舞蹈动作的变化,唐、宋诗人也有很多描写。如白居易的《霓裳羽衣歌》:“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娉婷似不任罗绮,顾听乐悬行复止。磬箫筝笛递相搀,击 弹吹声逦迤。散序六奏未动衣,阳台宿云慵不飞。中序擘 初入拍,秋竹竿裂春冰坼。飘然转旋(去声)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裾时云欲生。烟蛾敛略不胜态,风袖低昂如有情。上元点鬟招萼绿,王母挥袂别飞琼。繁音急节十二遍,跳珠撼玉何铿铮!翔鸾舞了却收翅,唳鹤曲终长引声。”这是刻画《霓裳羽衣歌》的舞态。他还有形容《柘枝舞》的诗句:“带垂钿胯花腰重,帽转金铃雪面回。”(《柘枝伎》)这些大曲,在演奏时本来需要很大的场面,但也可由一两个舞伎随时表演,大概是可以节取其中的若干遍来演出的。
北宋时,这些唐燕乐舞曲,还很流行。在欧阳修的《玉楼春》词中,也有“贪看六幺花十八”的句子。(据《碧鸡漫志》记述,《六幺》“曲内一叠名《花十八》,前后十八拍,又四花拍,共二十二拍”)晏殊的《玉楼春》词又说“重头歌韵响琤琮,入破舞腰红乱旋”(《珠玉词》),于形容舞态外,兼及歌韵和伴奏音乐,可见这些舞曲,也有歌词。王灼曾经说过:“后世就大曲制词者,类从简省,而管弦家又不肯从首至尾吹弹,甚者学不能尽。”又说:“凡大曲,就本宫调制引、序、慢、近、令,盖度曲者常态。”(《碧鸡漫志》卷三)前一段话,说明大曲歌词所以创作和流传绝少的原因;后一段话,说明整套大曲,也可以把一两段抽出来,就其音节的急慢,单独配上歌词来演唱。
唐大曲常采当时诗家的创作,割取四句,配入曲中,掺杂一些虚声,以求吻合音拍。这在第一章内,已经谈过了。至于改用长短句式作为整套大曲歌词的,现在找不出唐、五代人的作品。也许民间或乐工们会有的,因文词不够“雅”,没被保存下来。宋人作品则有《道宫薄媚》十遍,董颖用作《西子词》;《水调歌头》七遍,曾布用来咏冯燕事。此外又有《采莲》大曲的《寿卿词》八遍及相传为无锡南禅寺所请“巫山神女”写的《惜奴娇》大曲九遍(《唐宋大曲考》引洪迈《夷坚志》)。这四套大曲中,前两套是用来歌唱历史故事和当时豪侠的,和诸宫调的内容有些近似,也是后来戏曲文学和说唱文学的先声。
董颖为北宋末期的穷愁潦倒的诗人,跟江西诗派作家韩驹、徐俯都有来往。他的《道宫薄媚》大曲,曾慥把它收在《乐府雅词》的上卷,排在“转踏”之后,“雅词”之前,大概在南宋时,还有人演唱。全录如下:
薄媚 西子词
排遍第八
怒潮卷雪,巍岫布云,越襟吴带如斯。有客经游,月伴风随。值盛世,观此江山美。合放怀、何事却兴悲?不为回头,旧谷天涯。为想前君事。越王嫁祸献西施,吴即中深机。 阖庐死,有遗誓,勾践必诛夷。吴未干戈出境,仓卒越兵,投怒夫差,鼎沸鲸鲵。越遭劲敌,可怜无计脱重围。归路茫然,城郭丘墟,飘泊稽山里。旅魂暗逐战尘飞,天日惨无辉。
排遍第九
自笑平生,英气凌云,凛然万里宣威。那知此际,熊虎途穷,来伴麋鹿卑栖。既甘臣妾,犹不许,何为计?争若都燔宝器,尽诛吾妻子,径将死战决雄雌。天意恐怜之。 偶闻太宰(伯嚭),正擅权,贪赂市恩私。因将宝玩献诚,虽脱霜戈,石室囚系。忧嗟又经时,恨不如巢燕自由归。残月朦胧,寒雨萧萧,有血都成泪。备尝险厄返邦畿,冤愤刻肝脾。
第十
种(文种)陈谋,谓吴兵正炽,越勇难施。破吴策,唯妖姬。有倾城妙丽,名称西子,岁方笄。算夫差惑此,须致颠危。范蠡微行,珠贝为香饵,苎萝不钓钓深闺。吞饵果殊姿。 素肌纤弱,不胜罗绮。鸾镜畔、粉面淡匀,梨花一朵琼壶里。嫣然意态娇春,寸眸剪水,斜鬟松翠。人无双、宜名动君王,绣履容易,来登玉陛。
入破第一
窣湘裙,摇汉珮,步步香风起。敛双蛾,论时事,兰心巧会君意。殊珍异宝,犹自朝臣未与。妾何人,被此隆恩,虽令效死,奉严旨。 隐约龙姿忻悦,重把甘言说。辞俊雅,质娉婷,天教汝、众美兼备。闻吴重色,凭汝和亲,应为靖边陲。将别金门,俄挥粉泪,靓妆洗。
第二虚催
飞云驶香车,故国难回睇。芳心渐摇,迤逦吴都繁丽。忠臣子胥,预知道为邦祟。谏言先启,愿勿容其至。周亡褒姒,商倾妲己。 吴王却嫌胥逆耳,才经眼、便深恩爱。东风暗绽娇蕊,彩鸾翻妒伊。得取次、于飞共戏。金屋看承,他宫尽废。
第三衮遍
华宴夕,灯摇醉。粉菡萏,笼蟾桂。扬翠袖,含风舞,轻妙处,惊鸿态。分明是,瑶台琼榭,阆苑蓬壶,景尽移此地。花绕仙步,莺随管吹。 宝帐暖留春,百和馥郁融鸳被。银漏永,楚云浓,三竿日、犹褪霞衣。宿酲轻腕,嗅宫花,双带系合同心时。波下比目,深怜到底。
第四摧拍
耳盈丝竹,眼摇珠翠。迷乐事,宫闱内。争知,渐国势陵夷。奸臣献佞,转恣奢淫,天谴岁屡饥。从此,万姓离心解体。 越遣使,阴窥虚实,早夜营边备。兵未动,子胥存,虽堪伐、尚畏忠义。斯人既戮,又且严兵卷土,赴黄池观衅。种、蠡方云可矣。
第五衮遍
机有神,征鼙一鼓,万马襟喉地。庭喋血,诛留守,怜屈服,敛兵还,危如此。当除祸本,重结人心,争奈竟荒迷。战骨方埋,灵旗又指。 势连败,柔荑携泣,不忍相抛弃。身在兮,心先死。宵奔兮,兵已前围。谋穷计尽,唳鹤啼猿,闻处分外悲。丹穴纵近,谁容再归?
第六歇拍
哀诚屡吐,甬东分赐。垂暮日,置荒隅,心知愧,宝锷红委。鸾存凤去,辜负恩怜,情不似虞姬。尚望论功,荣还故里。 降令曰:“吴亡赦汝,越与吴何异?吴正怨,越方疑。从公论、合去妖类。”蛾眉宛转,竟殒鲛绡,香骨委尘泥。渺渺姑苏,荒芜鹿戏。
第七煞衮
王公子,青春更才美。风流慕连理。耶溪(若耶溪,在绍兴)一日,悠悠回首凝思。云鬟烟鬓,玉佩霞裾,依约露妍姿。送目惊喜,俄迂玉趾。 同仙骑,洞府归去,帘栊窈窕戏鱼水。正一点犀通,遽别恨何已!媚魄千载,教人属意。况当时,金殿里。
作者把吴、越兴亡故事,置重心于西施,连带两国君臣,一气贯串,作成一套相当完整的歌剧。全剧都用“支”“思”部韵脚,四声通叶,为金、元套曲开辟道路。这种形式,对诸宫调和杂剧的发展以及说唱文学,都具有交互影响的复杂关系,是值得十分重视的。
大曲之外,还有一种比较简单的文学形式:有的连歌带舞,有的连说带唱,叫作“转踏”。它是连用同一词牌组成,或分咏性质略同的几桩故事,或单独表演一桩故事,把故事情节,从头到尾,很完整地描画出来。曾氏《乐府雅词》卷首即录无名氏《调笑集句》八曲,分《巫山》《桃源》《洛浦》《明妃》《班女》《文君》《吴娘》《琵琶》等八题,次录郑仅《调笑转踏》十二曲,晁补之《调笑》七曲,题材大致相同。它的定式是:开头有骈文致语,煞尾有七言四句放队诗;每一曲前都有平、仄换韵诗八句。大致曲词是弹唱的,其余都用朗诵。无名氏放队诗中有“唤起佳人舞绣筵”的句子,郑仅的致语中有“女伴相将,调笑入队”的句子,该是一种女子歌舞队的小舞曲。兹录无名氏《琵琶》一曲为例:
〔诗〕十三学得琵琶成,翡翠帘开云母屏。暮去朝来颜色故,夜半月高弦索鸣。江水江花岂终极?上下花间声转急。此恨绵绵无绝期,江州司马青衫湿。
〔曲子〕衫湿,情何极!上下花间声转急。满船明月芦花白,秋水长天一色。芳年未老时难得,目断远空凝碧。
这“诗”和“曲子”的标题,是根据宋本秦观《淮海居士长短句》补上的。秦观也有《调笑令》转踏十曲,分咏王昭君、乐昌公主、崔徽、无双、灼灼、盼盼、莺莺、采莲、《烟中怨》《离魂记》等十件故事。可见这种小型歌舞曲,在北宋时代的交际场中,是非常流行的。
这种转踏,格式都是一律的,又都采用《调笑令》的曲子,但遍数多少,却可自由处理。类似转踏而更简单自由的,又有一种鼓子词,同用一个曲牌,把类似的内容,一叠一叠地写下去,省却每一曲前的七言八句诗和煞尾的四句放队诗。只有开端的骈文致语,是和转踏相同的。它的曲调,可以自由选用,不拘一种。在欧阳修的“近体乐府”中,就有《采桑子》分咏颍州西湖游乐情况的鼓子词十首,《渔家傲》分咏十二月鼓子词十二首。这大概也是采用当时民间流行的小型歌舞曲的组织形式,与近代某些地方歌曲的花灯词和采茶调是很相像的。例如《渔家傲》:
七月新秋风露早,渚莲尚拆庭梧老。是处瓜华时节好,金尊倒,人间彩缕争祈巧。 万叶敲声凉乍到,百虫啼晚烟如扫。箭漏初长天杳杳,人语悄,那堪夜雨催清晓!
由朗诵和歌唱结合的转踏形式,进一步演化成为说一段故事,接着唱一段的说唱文学,要算赵令畤的《商调蝶恋花》描述张生和莺莺的恋爱故事流传最广,影响戏曲文学和说唱文学也最大。我们只要看它十首都用同一曲牌,且讲述故事的开端,就有“奉劳歌伴,先听调格,后听芜词”;每一曲前也有“奉劳歌伴,再和前声”的话;它的格式还是接近转踏,与诸宫调的组织形式有所不同。虽然诸宫调也产生在赵令畤的同时,但赵令畤的《商调蝶恋花》是比较简单的另一种形式。这全套保留在赵令畤自著《侯鲭录》中。兹录三段如下:
〔说〕不数月,张生复游于蒲,舍于崔氏者又累月。张雅知崔氏善属文,求索再三,终不可见。虽待张之意甚厚,然未尝以词继之。异时,独夜操琴,愁弄凄恻。张窃听之,求之,则不复鼓矣。以是愈惑之。张生俄以文调及期,又当西去。临去之夕,崔恭貌怡声,徐谓张曰:“始乱之,今弃之,固其宜矣。愚不敢恨。必也君始之,君终之,君之惠也。则没身之誓,其有终矣。又何必深憾于此行?然而君既不怿,无以奉宁。君尝谓我善鼓琴,今且往矣。既达君此诚。”因命拂琴,鼓《霓裳羽衣序》,不数声,哀音怨乱,不复知其是曲也。左右皆唏嘘。张亦遽止之。崔投琴拥面,泣下流涟,趣归郑所,遂不复至。奉劳歌伴,再和前声。
〔唱〕碧沼鸳鸯交颈舞。正恁双栖,又遣分飞去。洒翰赠言终不许,援琴诉尽奴衷素。 曲未成声先怨慕。忍泪凝情,强作《霓裳序》。弹到离愁凄咽处,弦肠俱断梨花雨。
〔说〕诘旦,张生遂行。明年,文战不利,遂止于京。因贻书于崔,以广其意。崔氏缄报之词,粗载于此,曰:“捧览来问,抚爱过深。儿女之情,悲喜交集。兼惠花胜一合、口脂五寸,致耀首膏唇之饰,虽荷多惠,谁复为容?睹物增怀,但积悲叹耳。伏承便于京中就业,于进修之道,固在便安。但恨鄙陋之人,永以遐弃。命也如此,知复何言!自去秋以来,尝忽忽如有所失。于喧哗之下,或勉为笑语。闲宵自处,无不泪零。乃至梦寐之间,亦多叙感咽离忧之思。绸缪缱绻,暂若寻常,幽会未终,惊魂已断。虽半衾如暖,而思之甚遥。一昨拜辞,倏逾旧岁。长安行乐之地,触绪牵情,何幸不忘幽微,眷念无 。鄙薄之志,无以奉酬。至于始终之盟,则固不忒。鄙昔中表相因,或同宴处。婢仆见诱,遂致私诚。儿女之情,不能自固。君子有援琴之挑,鄙人无投梭之拒。及荐枕席,义盛恩深。愚幼之情,永谓终托。岂期既见君子,不能以礼定情,致有自献之羞,不能明侍巾栉。没身永恨,含叹何言!倘若仁人用心,俯遂幽劣,虽死之日,犹生之年。如或达士略情,舍小从大,以先配为丑行,谓要盟之可欺,则当骨化形销,丹忱不泯,因风委露,犹托清尘。存殁之诚,言尽于此。临纸呜咽,情不能申。千万珍重!”奉劳歌伴,再和前声。
〔唱〕别后相思心目乱。不谓芳音,忽寄南来雁。却写花笺和泪卷,细书方寸教伊看。 独寐良宵无计遣。梦里依稀,暂若寻常见。幽会未终魂已断,半衾如暖人犹远。
〔说〕“玉环一枚,是儿婴年所弄,寄充君子下体之佩。玉取其坚洁不渝,环取其终始不绝。兼致彩丝一绚,文竹茶合碾子一枚。此数物不足见珍。意者欲君子如玉之洁,鄙志如环不解,泪痕在竹,愁绪萦丝。因物达诚,永以为好耳。心迩身遐,拜会无期。幽愤所钟,千里神合。千万珍重!春风多厉,强饭为佳。慎言自保,勿以鄙为深念也。”奉劳歌伴,再和前声。
〔唱〕尺素重重封锦字。未尽幽闺,别后心中事。佩玉彩丝文竹器,愿君一见知深意。 环玉长圆丝万系。竹上斓斑,总是相思泪。物会见郎人永弃,心驰魂去神千里。
我们读了这几段有说有唱的缠绵悱恻的崔、张故事,深深感到在封建社会制度下,女性是怎样处在被压迫地位和怀着怕遭遗弃的沉痛心情。元稹的《会真记》,本来就是一本最好的短篇小说。赵氏再运用这种新形式,把情事始末,分段演出,它的感染力的增强,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由于令曲形式比较简单,虽然按谱填词,易于掌握,究竟变化太少,不能满足听众的要求,因而把它联串起来,做成转踏,用来说唱故事,比整套大曲,轻而易举,所以在北宋时代,也颇流行。但是整个故事,全用一个曲调,对情节变化,很难恰如其分地表达出来,所以不久就有诸宫调代之而兴,转踏很快就消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