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政二三十年,在国外简直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姓名,乃在三星期的短时期里面,因参加海牙支配德国赔款会议,一鸣惊人,至今欧美各国人士犹在茶余酒后谈之不休的,这就是英国现任财政大臣以刚强如铁名闻遐迩的史诺敦(philip snowden, the british “lron” chancellor of the exchequer)。海牙会议系于八月六日开幕,旨在议决关于德国战后赔款的所谓“杨格计划”(“young plan”),会议时史诺敦用异常严厉的口气,坚决主张英国应多得一千一百五十万圆,他身材矮小,又是跛脚,从来未熟谙外交上的礼仪与辞令,其初大家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不料这个靠着两根拐杖,一步一拐进入会场的仁兄,意志之坚决,辞锋之锐利,简直使与会的各国代表为之侧目惊愕,尤其因为他不知运用外交上的客气辞句,只知道横冲直撞的戇直,直斥法国外长谢纶(m. cheron)为“发狂”为“笑话”,这种字眼都是外交会议上从来没有听见过的,一时惊动四座,诧为创闻,但史诺敦仍不屈不挠,固执到底。八月九日该会议大有瓦解之势,欧洲的各新闻记者都觉大难立至,在这一天都极力竞争探访,废寝忘食的忙得好像命都不要,希冀早得可以轰动一时的异常消息,后来终以白里安及史特莱斯曼等之极力周旋,英法意大利及日本之极力让步,多给英九百五十万圆,才把难关渡过。事后欧洲各报把他骂得狗血喷头,而英国全国则对他赞不绝口。孰是孰非,我们旁观者姑置不论,而史诺敦于此次会议之后,刚强精悍之名震动各国。他的生平颇有足资我们谈助的地方,让我在下面提些出来谈谈。
这位刚强如铁的史诺敦,看他那样锐利得吓人,年龄却已六十有五岁了。据说他出身寒微,他的父母都是做纺织工人的。他不过受过初等教育,距今四十七年前,应试获取,在政府一个税务机关里做个小职员。不幸在青年时代有一次乘脚踏车遇险,把两条腿跌坏了,因受伤过重,竟卧床不能起来行动者一年;可是他在此一年中大阅其书,纵览关于经济及社会主义的书报,因此等到卧床一年之后,他的知识大为增进,成为一个社会主义的信徒,虽是跛了脚,从此参加社会主义的提倡,在一九○四年便被举为独立工党的主席,这是他参加政治生涯的开始。
史诺敦的刚强虽最近始著闻于国际,但在英国,他的刚强却已有名了二十余年,据说他的刚强是以绝对的廉洁公正为基础,他从政府财政机关的一个小职员做到财政大臣,就一直以刚强公正不畏强御著名,所以有人说他在英国是最受人怕而又最受人敬的一个人物。他的廉洁公正,就是他的政敌也一致的承认,故有“无从腐败的史诺敦”之称(“incorruptible snowden”),大家都觉得叫他来管“公共的钱袋”(“public purse”)是再稳妥没有的。
他因两条腿不行,所以一回到寓所,就在书堆里看他的书,尤其喜欢看侦探小说,你若和他谈起侦探小说,那他真是津津有味,对于现代名家侦探小说,他能娓娓详道,如数家珍。有时他也下下棋。他生平的唯一恶习,除了吸无数的香烟之外,简直说不出第二件事,孔老夫子有句话说:“枨也欲,焉得刚”,自身贪婪的人大概总是刚不起来的。
他在一九○六年获选英国郎卡郡布拉克本镇(blackburn, lancashire)的议员,加入国会,大家简直视为一种“神迹”,视为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因为运动选举是要用钱的,至少要有拥护者代为出钱运动,而他当时一个钱都没有,也没有什么人代他出钱,他只靠他自己两条跛腿,东拐西拐的对民众大演讲,大宣传他所研究的社会主义,说也奇怪,他所到之处竟听者云集,数以千计,空手赤拳得民众的信任而获选。
他生平不懂什么叫恐惧,不懂什么叫调和,他对于主义和主张是不顾一切但知坚持到底的,这真是他的怪癖气。
这个跛脚而刚强无比的史诺敦,在身体上虽有了大缺憾,但是他的脑子却具有异常的智力,对于他所赴的目标,无论关于那件事。他总是用全副精神勇猛的往前干去,不成不休。
这个性情耿介的人物幸而娶到了一位贤婉的夫人易塞尔(ehel),她是受过高等教育热心社会事业的女子,时常不离他的左右,对于他的志愿与事业有充分的信仰与同情,他的孤介的生活,仍获得愉快和安慰,全靠有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