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的萧伯纳(george bernard shaw)是世界一位很著名的文学家,常能本他冷眼的观察,发出惊人的议论,最近有一位女记者见着他,这样的问他道:“假使你现在能够重复过你小时的学校生活,你肯从新进学校去过那同样的学校生活吗?”
这个文学界的怪杰听了反诘她道:“你想一个人被法庭定了罪去做苦工,做了之后再肯重做一番吗?”那位女记者倒被他问得发呆!他继续的说,凡是爱学校的儿童,都是那些怕父母比怕教师还要利害的儿童。讲到他自己呢,他老实宣言,他在学校时候是用坚决的怠惰来救了他的脑子,未致破坏!他说他绝对不肯死记那些只备应考的东西。他又继续的说,他急欲保全他的脑子的本能,使他在学校里上地理课的时候,在翻开的地理教科书下面放着一本小说偷看。
那位女记者听他这样把学校痛骂一顿之后,接着问道:“近世学校对于儿童方面的自由,是否比从前那样训练好些?”
萧伯纳答道:“这我却不知道。不过在我从前所进的学校里,既无所谓自由,也无所谓训练。他们只叫你死读他们所教的书,只叫你静坐,倘若你不照他们的话做,他们就打你几下,强迫你那样做!”那位女记者不因他的痛骂而有所畏却,临走的时候还问一句:“照你看起来,现在国家费了许多钱实施教育,能希望得着什么结果?”他答道:“照现在的情形,所能希望得着的结果是道德的和智慧的萎靡不振,加上文字上及言语上的鄙陋盲塞!要实施一种合理的,真诚的,切合实用的教育制度,也许在一二代之后,能希望全国受得真正的教育。”
我介绍萧伯纳这一番议论,决不是劝做学生的人做什么“坚决的怠惰”,也不是劝他们做什么“在翻开的地理教科书下面放着一本小说偷看”,是要唤起做家长的,做学校当局及教师的,以及做青年的人,要注意天才,要注意所学的是能合于青年的个性,不要糊涂,不要蛮干。萧伯纳自己恨极了那些破坏人家脑子的学校,所以很偏激的说他自己在校里坚决的怠惰,其实他无时不在那里留心他自己的天性,留心他自己的天才,他的偷看小说是含有意味的,是自己知道天才是在文学界的,不是偷懒的事情,不然,也就糊里糊涂的过日子,那里想得到什么“保存他的脑子”呢?所以他的“坚决的怠惰”是指不肯读死书方面讲,他的精力是另有所注的,天下决没有真正怠惰而能成功的人。
我们自己要常常留心默察我们的特长和特殊的兴趣,朝着这个方向准备修养,寻觅机会作尽量的发展,各尽天赋,希望对社会有最大的贡献——各人天赋范围内的最大贡献。
这不仅是在求学时代应该如此,一个人的一生是天天在进步的路上向前走的,所以就是在社会上做事的人,就是有了多少成功的人,一面做事,一面还是要修养的,还是要常常增高自己的知识的,不然,便要做时代的落伍者,就好像停了机的坏了的机器一样。
萧伯纳还有一句惊人的话,他说“一个人过了四十岁都是无用的”。有人批评他说,萧伯纳自己现在已活到七十多岁了,照他的说法,他自己在过去的三十年中岂不是虚度了吗?但是我们听说他却仍是活泼泼的,仍是很健旺的,笔健,脑健,身健,好剧本仍是源源不断的写了出来。讲到他的身体,看上去好像是练好来比赛体格似的,他不但在心智方面有继续的良好训练,因此有了“老当益壮”的趋势,就是体格方面也有继续的良好训练,因此也有“老当益壮”的气概。所以著作家霍普卿斯(r. thurston hopkins)曾经说过,萧伯纳参加公开辩论的时候,他那样精神饱满,持久不懈的精力,已使人觉得他已胜人一筹。
这样一来,他虽到了七十三岁,还是很有用的,还是很有贡献于社会的,这就在乎他的继续不断的进步,就在乎他年虽老而精神不老能力不老的缘故。像寻常的人,不求进步的人,过了四十岁就说他无用,似乎并不算冤枉,因为你看平日不求进步而过了四十岁的人,他的思想是何等的顽固,他的行为是何等的顽固!他的顽固不但害了自己而且阻碍社会进化是何等的可恨!但是他的顽固,他的无用,不是到了四十岁而由一朝一夕造成的,是在平日,是在四十岁以前的许多平日,不求进步而使然的。所以我们大家要记着:一个人的一生是天天在进步的路上向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