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的安斯坦现在成为世界上著名的科学家了,但是大家虽都知道他得享盛名,得成为科学界有重要贡献的人,也许把他所吃的苦头忘却,以为是一路顺风事事如意的得到今天的结果,那就错了;现在就要谈谈他所吃的苦头和他的特别性格。
他原是犹太种,虽做了德国的国民,在中学时候,就因为德国反对高加索种(犹太也是其中的一类)的运动很剧烈,他受人冷淡的待遇,心里怪难过的。但是他能利用他的天才,作深湛的研究,终能一鸣惊人,使全世界的科学界为之震动。
他所辛勤造成的发明,并非一宣布就能引人注意的,至于要一时令人悦服,更说不到。他在二十七岁的时候(一九○六年),就做了五篇关于科学的文章,登在科学杂志上,其中有一篇就是关于他所发明的“相对原理”,没有人去理会他。后来柏林有一位算学家卜兰克(plank)看见了他的文字,写了一封信奖励这位无名的著者,当时就只有卜兰克一个人睬他!
天下只怕没有实际的瞎吹,倘有真实的本领或心得,湮没却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经他继续的努力研究,过了三年,法国有两位科学界的著名人物,一位是算学家傍卡累(m.poincaro),一位是物理学家居礼夫人(mme marie sklodowska curie,以发明镭锭著名)对他都备致敬佩之意,于是声誉鹊起,他三十岁时便被瑞士的实里大学请去任教授,又继续努力研究了五年,到一九一四年,便被德国柏林大学请去任教授。在我国阿猫阿狗只要挂上了留学生招牌都可恬然做起大学的教授,似乎没有什么希罕,在德国则大学教授非有多年的特别研究与心得而且负有时望的人是不配做的,并且大多数都是老头儿,安斯坦以三十五岁的少年,遽拥皋比,是一件非常荣誉的事情。(现在他五十岁了。)
但是荣誉虽然得了,而苦头仍未能免。他的学说虽于一九一九年经过英国天文学家用实际的观察而证实,但在德国有一班顽固派的学者,因为他的学说太新奇,和他们所知道的旧说太两样,竟群起反对,在一九二○年组织了一个团体,专门和他为难。至于德国普鲁士的一般人,也存着成见,以为配替德国争荣的只有姓名之首加一个“将军”(general)衔头的人,犹太是何种人,配在各国报纸上,把姓名与“德国”一名词常常联在一起!所以有一次在柏林大学的演讲会里,有几个教授大发反对安斯坦的言论,安斯坦静坐在一隅静听,被一班反对高加索种的学生围困辱骂,几至挥拳,迫他走开。
一九一九年正是德国大败之后,协约国在法国巴黎开会决定她命运的时候,安斯坦在此全国悲愁惨恻之际,忽以新发明为德国在国际荣誉上争一口气,总算不负祖国了,但得诸本国一部分人的待遇又何如?这个当儿,非有特殊勇气与忍耐的人非气死不可。
但安斯坦处此的态度非常的镇静——镇静是他生平的一个特性。他因为自己从前受过许多人的冤屈,从前有过许多人未能了解他,所以他对于反对他学说的人,只要说得出理由,他无不虚心商榷,决不固执成见。据说最近有一位英国的算学家,也是反对安斯坦学说的一分子,跑到柏林去见他。在未见之前,这位算学家想象安斯坦一定要面红耳热的和他强辩,不料相见之后,安斯坦那样谦和虚心笑容可掬的态度,使他佩服得很;他盛气而往,不得不和气而返。
他家里的书房非常幽静,内分谈话室与研究室两个部分,谈话室之旁有一个小小的音乐室,内置披霞娜(或作钢琴),他研究余暇的消遣便是音乐和卷烟。不过因为卷烟多吸了是有害的,所以他的夫人每天以规定的根数供给他。
他颇有一些怪癖。据他的夫人说,他正在考虑一个问题的时候,往往双眼发直,在房里慢慢的踱来踱去,好像患了热病,连饮食都要送入研究室里给他吃;这种生活,每次常连续三四天。平常和家人聚餐时,有的时候忽然有了一个念头上来了,往往一言不发,独自凝思。他虽然也常和妻子到郊外去游玩,但要乘他的自然,若是他正有所思,夫人或子女要约他同去却万办不到。作事的时间,没有一定,连夜不睡,到天亮了才睡的事是常有的。
他这种怪癖是出于自然的,别人当然用不着去学他,不过就在这个地方也有一点值得我们的注意的,就是在研究的时候,精神须专一,用心须不紊,才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