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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洋务和洋务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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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法战争虽已暴露了清朝统治集团的“自强新政”的弱点,但清朝政府为了掩饰政治上的腐败,仍以“中国武器装备不如人”为口实,于1885年宣布“惩前毖后,自以大治水师为主”。 从此,洋务运动进入以创建北洋海军为中心的阶段。这时,伴随洋务派集团势力的相应消长,张之洞崛起成为与李鸿章并驾齐驱的“后起之秀”。洋务运动在实践中暴露出来的弊病,及“自强”“求富”的虚有其表,已遭致越来越多的人的批评。到中日甲午战争北洋海军覆没,洋务运动也就最终破产。

“大治水师”

筹建新式海军,是洋务运动贯穿始终的一项重要内容,但大规模地着力于此,则是中法战争之后的事。

早在洋务运动刚开始的1861年,清政府根据当时任广东海关副税务司赫德的建议,以白银八十万两,由当时正回英国休假的海关原总税务司李泰国(h.n.lay)出面,向英国定购了中号舰三艘、小号舰四艘。1862年,七艘兵船购齐,实际用去银一百零七万两。本来商定,每船临时雇用两、三名外国人司舵、司炮,待中国兵弁学会驾船、放炮后,即由中国人掌管。岂料李泰国心怀鬼胎,在英国招聘六百多名官兵,宣称成立“中英舰队”,任命英国皇家海军上校阿思本(s.osborn)为舰队司令。他擅自代表清政府同阿思本签订合同十三条,规定:阿思本对舰队拥有完全指挥权;除中国皇帝外,阿思本不接受任何中国官员的命令;连中国皇帝的命令也必须经李泰国传达,李泰国如认为不妥,还可拒绝居间传达;合同既定,不得中途摈弃。这些举措,充分暴露李泰国一伙妄想乘机控制中国海军的企图。

1863年9月,这支舰队开到中国。它明明是一支完全由外国侵略分子控制的武装,奕 还居然准备接受,条件是舰队“总统”由清政府任命,阿思本可担任副职。曾国藩担心阿思本意气凌厉,将来喧宾夺主,不好对付;又因湘、淮军争夺,相持不下,要求把舰队解散。清廷也害怕接受这支舰队会发生意外变故,便决定遣散,责成阿思本将其开回英国变卖。变卖所得款额,还不够“遣散”之费。清政府只得再拿出白银三十七万五千两,才算了结这桩耻辱的海军建设。

事虽如此,但洋务派建立海军的愿望并未中止。1866年6月25日,闽浙总督左宗棠提出:“自海上用兵以来,泰西各国,火轮兵船直达天津,藩篱竟成虚设,星驰飚举,无足当之。”他建议:“欲防海之害而收其利,非整顿水师不可;欲整顿水师,非设局监造轮船不可。” 清廷允准了左宗棠的建议。于是,江南制造总局、福州船政局,便仿照西法,制造兵轮。

至七十年代初,虽然福州船政局和江南制造总局都陆续制造了几条兵轮,均不中用。1874年发生了日本侵略台湾事件。明治维新后不过才六七年的日本,居然也派出两艘铁甲舰,耀武扬威地欺侮中国。当时,有些清朝官员曾提出向外国购买新式船舰、水雷和枪炮弹药的建议。清廷予以采纳,但尚未曾执行。而清政府已同日本签订《台事专约》,屈辱地了结这次中日交涉。事后,洋务派把中国缺乏铁甲舰,作为对日本“委曲求全”的托词。奕 、文祥等上奏:“夫日本东洋一小国耳,学习西洋兵法,仅购铁甲船二只,竟敢借端发难;而沈葆桢及沿海疆臣等,佥以铁甲船尚未购妥,不便与之决裂。是此次之迁就了事,实以制备未齐之故。” 为此,他们提出“购办铁甲船以为自强根本”的主张,一些洋务官僚称赞这是“切中目前事机”的高见。这样一来,清政府便下决心拨巨款,向西欧定购铁甲船,创办新式海军。1875年6月,由两江总督沈葆桢、直隶总督李鸿章等人倡议,经总理衙门批准,调拨粤海关、江海关等税银和江浙等省厘金,每年四百万两,分别解往南洋、北洋,作为筹办海军军费,准备在十年内,建成南洋、北洋和粤洋三支海军。后来,为了集中使用经费,规定这四百万两先满足北洋需要,以后再解往南洋。1879年沈葆桢去世后,海军大权由李鸿章总揽。他在天津设立水师营务处,办理海军事务,派马建忠具体负责。

为了培养海军军官,1877年,清政府从福州船政学堂选拔一批学生留学英、法,学习海军驾驶、作战技术;1880年,李鸿章在天津设立水师学堂,任命留学英国归来的严复为总教习,训练北洋系的海军军官。

北洋舰队定远号铁甲舰

到1879年,李鸿章已从英国购进龙骧、虎威、飞霆等八艘蚊船,作为守港利器。但蚊船质次效低,因此李鸿章又派其亲信李凤苞出使德国,用白银三百万两,向德国的伏尔船厂高价定购定远、镇远两艘铁甲舰,分别拥有六千匹马力。

1881年,李鸿章又在大沽建造船坞一所,并派陆军提督丁汝昌统领北洋水师。

经过多年的苦心经营,到1884年中法战争前,清政府已建立起北洋水师、南洋水师、福建水师三支海军。南洋水师拥有军舰十七艘,北洋水师十五艘,福建水师十一艘。南洋水师掌握在湘系手中,北洋水师是李鸿章淮系的私产,福建水师则掌握在闽浙总督和福建船政大臣手中。三者各归节制,互不统辖,派系畛域极深。这些海军平时不重训练,大量时间耗费于运输物资和迎送官员的繁杂事务上,内部组织松懈,武器又来自不同国家,具有不同型号。这种种弊端,在中法战争时就暴露出来。中法一战,福建水师覆没,南洋水师也大受损失,只有北洋水师因置身战外,不肯救援,得以保全。

中法战争后,清政府为了掩饰自己“不败而败”的罪责,再次以“水师不如人”为理由进行辩解,竟宣称:“上年法人寻衅,叠次开仗,陆路各军屡获大胜,尚能强我军威;如果水师得力,互相应援,何至处处牵制。当此事定之时,惩前毖后,自以大治水师为主。” 李鸿章为了控制海军,又提议设立统辖全国海军建设和海防事务的衙门,派“慎简深明防务之大臣,会筹妥办”。

1885年10月,海军衙门正式设立,由醇亲王奕 (光绪皇帝的生父)为总理海军大臣,庆亲王奕劻和李鸿章为会办,曾纪泽“帮同办理”,实际主持的是李鸿章。此后,海军衙门在李鸿章主持下,花了数以千万两计的巨款,采购外国军舰、大炮,建设旅顺、威海卫军港,聘请外国教官训练官兵。经过几年经营,1888年,北洋舰队正式建立,拥有军舰二十二艘,其中十七艘购自外国,五艘自制。李鸿章聘英国人琅威理(w.m.lang)等为海军教习,掌握操演大权。不久,旅顺、威海卫和大连军港及相应的船坞、炮台,亦先后完工,北洋海军全部建成。自此以后,北洋海军不再添购军舰,每年四百万两军费,大部分被慈禧太后挪用为兴修颐和园的工程费。

北洋海军表面的庞大声势,使李鸿章深为陶醉,他在1891年一次检阅北洋海军后上疏清廷吹嘘,称:“北洋兵舰合计二十余艘,海军一支规模略具”,“目前限于饷力,未能扩充,但就渤海门户而论,已有深固不摇之势。” 1894年4月,在又一次检阅后,他更大言不惭地说:“此后京师东面临海,北至辽沈,南至青齐,二千余里间,一气联络,形势完固”。 就在李鸿章洋洋自得之际,东邻日本正在心怀叵测地拼命扩张已有海陆军实力,终于在1894年策动了大规模的侵华战争,在这场战争中,北洋海军全军覆没,从而宣告历时三十多年的洋务运动完全破产。从此,虽然各类“洋务”活动仍然在进行,但作为特定历史含义的洋务运动已经结束了。

洋务集团的消长

在洋务运动中,洋务派头子们除了维护清朝统治的共同目的外,还各自打着小算盘,为本集团扩展势力。

恭亲王奕 和军机大臣、侍郎文祥(1863年后晋为尚书)等满洲权贵,是洋务运动的有力倡导者,他们长期主持总理衙门,是洋务派在中央的代表,也是洋务派中的满洲贵族集团。这一派在清政府中的地位最高,但实际上由于他们并未掌握军队,也没有经办和主持具体的洋务企业,因此并不是洋务运动中的实力派。文祥在1876年去世,奕 则因与慈禧太后逐渐有矛盾,于1884年4月被慈禧太后撤去一切差使,长期处于投闲置散的地位,直到1895年才重入总理衙门,但那时洋务运动已经破产了。

湘军头目之一的左宗棠,是第一个主张建立海军的大官僚,1866年在闽浙总督任内,又创办福州船政局。但他不久调往西北,以后势力就长期偏处西北地区,由于客观条件的限制,他所掌握的洋务企业,只有兰州织呢局和兰州制造局,规模和影响均不大,而且左宗棠在1885年时病死。

作为“中兴名臣”首列、洋务运动主要倡导人之一的曾国藩,声势极一时之盛。他率领湘军于1864年攻陷太平天国首都天京之后,唯恐“功高震主”,来个急流勇退,主动遣散大批湘军。加以左宗棠、李鸿章等已经相继另树一帜,清政府又有意扶持左、李,以抑曾国藩,所以他的权势相对地由盛转衰。曾国藩于1872年病故后,曾氏洋务集团由曾国荃主持,长期以南洋、两江为地盘。至中法战争,其所控制的南洋水师受损亦较大,实力更逐渐弱于淮系。

以李鸿章为首的淮系,虽出于曾国藩门下,但自1862年李鸿章率淮军到上海后,竭力投靠和勾结外国侵略者,大量购买洋枪、洋炮,聘请外国军官训练淮军,势力很快超过了湘军。李鸿章利用充任江苏巡抚(1862—1867)和1870年起长期充任直隶总督的有利条件,并在政治上利用清廷与曾国藩之间的微妙关系,积极创办洋务企业,扩充淮系势力,把持北洋地盘。在中法战争中,他又狡猾地自保实力,置身战外,未受损失,从而在中法战后使淮系势力进一步得到发展。之后,他又实际控制海军衙门和筹建北洋海军,主持清朝的军事、外交,势力更加膨胀了。

李鸿章的淮军

淮系势力的过分膨胀,引起了清廷的不安。因此,在中法战争前后,清廷一方面利用湘、淮系之间的矛盾,牵制李鸿章及其淮系,另方面又纵容和鼓励“清议派”(或称“清流派”)来牵制李鸿章。在七八十年代,有一批不掌实权的京官,集结在大学士李鸿藻(直隶高阳人)周围,经常议论朝政,弹劾大员,被清廷利用作为“舆论”力量。张之洞便是清流派中一位主角,曾以“忠君爱国”为标榜,且对李鸿章的攻击不遗余力,被清廷看中,1881年由内阁学士擢为山西巡抚。中法战争初期,因他力主抵抗,并有所建树,又被擢升为两广总督。

张之洞在山西巡抚任内,即已开始筹办洋务企业。中法战争结束后,他在广东筹建钢铁厂、织布厂和枪炮厂,委托驻英公使刘瑞芬等人分别向英国、德国购买机器设备。1889年,他调任湖广总督,把广东的机器、设备搬到武汉,并添购新的机器,在湖北大力兴建工厂,以武汉为中心,建立起自己的洋务体系,成为洋务运动后期可与李鸿章相颉颃的新起洋务巨头。

1889年,张之洞刚到湖北,就在醇亲王奕 的支持下,从朝廷获准二百万两白银的巨款作为资金,向英国、德国进口机器设备,连同原来广东的机器设备,自1890年起在汉阳筹建湖北炼铁厂(即后来的汉阳钢铁厂),至1893年全部完工,包括六个大厂和四个小厂,日产铁五十多吨。因汉阳缺乏炼铁需要的原料和燃料,故派出大批人员到各地勘探煤、铁矿。旋即选中大冶铁矿,雇用一千多人开采铁矿石;并选中江西萍乡煤矿,才解决了铁矿石和煤的供应问题。

煤、铁要从大冶、萍乡运至汉阳,运费开支浩大,但张之洞以方便亲自督察为由,坚持把铁厂设在汉阳,仅建筑厂址一项就花去一百多万两白银。加以一切机器、设备乃至工料等购自外国,技师四十名亦聘外国人充任,耗资巨大,从开办至1895年8月止,共耗银五百八十多万两。由于亏折甚巨,1896年只得转让给盛宣怀,由盛宣怀改为官督商办。

张之洞还把在广东筹建的枪炮厂设备搬到汉阳,在1894年建成湖北枪炮厂(即以后汉阳兵工厂的前身)。

除上述两大工厂外,张之洞又把筹办广东织布局的设备搬到武昌,并另添设备,1893年建成湖北织布局。开工时有布机一千台,日产布二千匹。

在创办这些民用性企业时,张之洞因资金难筹,曾向英商汇丰银行借款十六万两。湖北织布局投产后,他打算招集商股,在织布局旁添设南北两厂,作为官商合办企业。但直到1898年北厂才投产,南厂则始终未能建成。

事实表明,张之洞在中法战争后继续大力创办的洋务建设,也并不能把洋务事业振兴起来。不过,他在当时重重困难下,创办拥有三千多工人的炼铁厂,是需要相当魄力的。汉阳炼铁厂是当时东方首屈一指的大型炼铁厂,比日本的八幡制铁所,投产还早七年。

对洋务的抵制和批评

洋务派对自己从事的事业自视甚高,李鸿章写信给人说:“今日喜谈洋务,乃圣之时。人人怕谈厌谈,事至,非张皇即卤莽,尠不误国。公等可不喜谈,鄙人若亦不谈,天下赖何术以支持耶?” 他把洋务活动称作“圣之时”,即视为办得非常切合时宜的高尚事业。不过,在洋务运动的整个过程中,它确实始终受到各种阻力、抵制和批评。对它的抵制和反对,主要来自清朝统治集团中的封建顽固派;对它的批评和揭露,则主要来自从洋务派中分化出去的一部分有识之士,或忧国之士。前后这两种人的出发点和性质,是截然不同的。

封建顽固派与洋务派维护清朝、反对人民的立场是一致的,分歧只在于要不要拾取某些西方新技艺,亦即怎样对待西方事物的态度上。洋务派的方针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封建顽固派则反对“西学为用”,即主张原封不动地拘守封建统治传统模式。他们斥洋务派采用西学,是“用夷变夏”,不断挑起同洋务派的争吵,企图抵制各项洋务活动。

顽固派与洋务派的争吵,首先发生在同文馆增设天文算学馆的问题上。1866年12月,奕 以“洋人制造机器、火器等件,以及行船、行军,无一不自天文算学中来” 为理由,奏请在同文馆内添设天文算学馆,延聘西人教习天文算学,招收三十岁以下的秀才、举人、进士、翰林等入学。顽固派对于同文馆招收八旗子弟入馆学习外语,已经很为不悦,如今还要安排这些科甲正途出身的封建士子,去向洋人学习什么天文算学,认为这真是太不像话了。他们担心,此风一开,“西学”盛行,传统的封建思想体系将受到冲决,封建政治和经济体制将被瓦解;他们更担心人心会转移,将会出现“用夷变夏”的灾难性后果。这样一来,封建士大夫赖以安身立命的“中学”,势必发生动摇。于是,顽固派群起鼓噪反对。山东道监察御史张盛藻首先呈递奏疏,予以弹劾,认为让科甲“正途”出身人员去学习西学,会使之“重名利而轻气节”,这是丢弃孔孟圣道的蠢事。鉴于张盛藻人微言轻,影响有限,顽固派首领、大学士倭仁便亲自出马,在1867年3月上疏中,大弹“立国之道,尚礼义不尚权谋;根本之图,在人心不在技艺”的高调。并说:“天下之大,不患无材”,即使确需天文数学的人才,只要“博采旁求,必有精其术者,何必夷人,何必师事夷人?” 说得简直慷慨激昂、气壮如牛。

倭仁是当时封建士大夫群中的思想权威,他的高论一出,吓得那些“正途”出身的人,再也不敢去投考天文算学馆了。奕 立即上疏反击,说倭仁一伙只会说空话。

慈禧太后权衡利弊,决定支持奕 ,1867年4月发出上谕,批准同文馆招考天文算学,“不可再涉游移”。为应付倭仁“天下之大,不患无材”之类大话,她还顺水推舟,命令倭仁立即“酌保数员,另行择地设馆”。倭仁未料慈禧太后使出这么一手,赶忙答称:“奴才意中并无精于天文算学之人,不敢妄保”,请求撤回原来的奏议。

顽固派虽然在第一次争持中遭挫,却并不甘心失败。1867年6月下旬,倭仁指使候选直隶知州杨廷熙上奏,攻讦奕 “专擅挟持”,还扬言“天象示警”,呼吁朝廷赶快撤销同文馆。慈禧太后得疏后,严词训斥杨廷熙,并责倭仁“殊失大臣之体”,要他与奕 “和衷商酌,共济时艰”。

这场风波虽然到此暂告平息,但顽固派与洋务派之间的分歧与角斗,并未了结。以后,每推行一项重大的洋务活动,每遇到一次重大的对外交涉,顽固派与洋务派之间,都要争斗一番。在围绕天津教案、马嘉理案件、中法战争、办铁路、开矿藏、兴电报等问题上,都曾唇枪舌剑,喋喋不休。其中,由于兴办铁路的工程浩大,牵涉的面广,对封建旧俗的冲击也较大,因而两派围绕修筑铁路的争斗,就更加激烈和持久。

1874年,李鸿章提议修铁路,刚一启口,立即遭到某些京官的“痛诋”。他向奕 求援,奕 也感此事棘手,表示无人敢主持。直到1881年,洋务派借口为开平煤矿运输急需,才勉强修筑了唐山到胥各庄的铁路。尽管当时这条铁路全长只有十一公里,但在顽固派以震动皇陵等借口的围攻下,不得不一度把机车改用马来拉曳。

当唐山—胥各庄铁路正在修筑期间,由于中俄伊犁交涉,西北边疆吃紧,清政府于1880年特召原直隶提督刘铭传入京陈述方策。刘铭传向朝廷力陈广修铁路。他特别强调铁路对于方便用兵的重要性,建议修筑自苏北清江经山东达北京,和自汉口经河南达北京的两条干线。

清廷按照惯例,将刘铭传的意见发交臣僚,征询意见。内阁学士张家骧首先议复,指斥修铁路之议是“莠言”,应予杜绝,理由是造铁路要毁坏田亩、房庐、坟墓、桥梁。

李鸿章也上了一道很长的奏折,从用兵、收厘金、拱卫京师、赈务、漕运、通讯、交通等九个方面,论证了铁路的种种优点,逐条驳斥顽固派的意见。还建议由刘铭传督办铁路公司,商借洋债,中外合力维持。顽固派又起来反对,有的说铁路行之外国则可,行之中国则不可,因为外国以经商为主,中国以养民为主,铁路一开,将会导致社会动乱;有的甚至说修造铁路会惊动山川之神、龙王之宫、河神之宅,“山川之神不安,即旱潦之灾易召”,因此铁路万不能造。顽固派如此荒唐而疯狂地反对筑铁路,表明他们极端害怕资本主义事物会冲击和破坏传统的封建体制。

争吵一场,莫衷一是。但是,随着西方资本主义势力的袭击,老态龙钟的大清帝国再也不能拘守在封建老框子里爬行了。1887年3月,清廷批准修筑津沽铁路,对这场争论作出了带有倾向性的结论。

在封建制度濒于死亡,中国历史面临空前变动的时代,封建顽固派仍要坚持原封不动地保持旧的秩序,充分暴露出他们的愚昧无知和顽劣。比起顽固派,洋务派多少能适应一点新的形势,加以他们的主张更符合在中国建立半殖民地秩序的需要,因此,两派争论的结果,往往以顽固派的失败而告终。

从七十年代起,有一些有识之士,在参与洋务活动的过程中,也逐渐看到洋务运动的弊病,认识到它不可能使中国得到独立和富强,因而对洋务运动开始持批评的态度。如福建按察使郭嵩焘,在1875年时提出“令沿海商人广开机器局”的倡议,指出西方各国富强的根本,在于“朝廷政教” 。监察御史李璠于1878年提出“以商敌商”的主张。这些实际上都是对洋务运动实际效果的怀疑。

中法战争后,由于洋务运动的弊病较大地暴露,加以这时随着中国民族资本的产生,在社会上逐渐形成了一股要求改革封建政治、经济、文化的新思潮,因而对洋务的批评也更多、更尖锐了。有一部分曾投身洋务活动或与洋务派有过密切关系的人,如王韬、薛福成、马建忠、郑观应等人,对于洋务派只重视西方的“船坚炮利”和某些技艺而不愿改革封建政体,对于洋务派创办企业实行的官办、官督商办和垄断政策,对于洋务企业经营管理中普遍存在的衙门作风、任用私人、贪污中饱等,进行了种种揭露;对于洋务派在对外交涉中的媚外丑态,也进行了尖锐抨击。他们开始用“变法”作为自己的旗帜,在批评洋务运动的过程中,提出了反映新兴资产阶级愿望与要求的改良主张,从而把自己同洋务派区别开来。这些表明,洋务运动的本质,已越来越被人们识破,它的所谓“圣之时”的作用,已在很快地丧失。新的历史潮流正在取代它。这就是经甲午战争中清朝海陆军的惨败,随之而来的维新变法运动的高涨。它把洋务运动抛在历史车轮的后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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