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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逞恶谋毒施火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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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叶天龙以及他手下一班匪党,全站起来。彭英方见叶天龙自己甘心这么让步,何必要给他卖命不可?遂也不好过分地主张着非以武相见不可了。不过遇到这种情形,孤山二友全预备早早地撤出是非场,不愿意再和他们蹚这种浑水;预备两下里在酒席宴前评理分辩时,早早地撤出去,不必再沾惹这种是非。这时叶天龙和副岛主小灵狐李玉,领率着一班党羽,以及所约请的江湖同道,往着练武场之外走来。

东海渔夫谷寿民也不向这人再打招呼,自己完全把这场事主人自任,随着叶天龙就向外走。商山二老孤松老人李天民,铁臂苍猿朱鼎,武当大侠萧寅,擒龙手厉南溪,终南剑客陆达夫鱼贯而行。向外走出这座练武场之后,却不向那石城寨客厅中相让,顺着正寨西边一条道路,反向后走过来。这后面紧靠着大寨的后身,四周围起一道院落来,一段石墙高有一丈五六,坐北向南的正门,这段院落建筑得十分坚固整齐。这时,神拳叶天龙紧行了两步,和副岛主李玉似乎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小灵狐李玉匆匆而去。神拳叶天龙却拱手向这一班侠义道相让,随同走进这道院中。

只见这道院落十分整洁,有八九丈长,四五丈宽,不过房子的形势有些各别。迎面是五间北房,建筑得十分高大;靠西面有一排较矮的三间房子;在东面却是通到石城寨那边的一道高墙,当中有一道门,却是紧闭着。这院中却没有什么花木的点缀,只在迎面正房前站着两名匪党,全是年轻的壮汉。东海渔夫谷寿民头前引领着,商山二老等往里走来。这时却从门外赶过来四名年轻的匪党,蹿到前面去,走进正房。此时商山二老等因为看不出什么形迹来,只有暗中戒备着。来到上房门前,伺候在那里的匪党把门拉开,众人走进屋中。一打量这屋中的形势,这里也是会客厅的情形,靠东边隔断开一间,这四间全是明敞着,陈设十分简单,连那桌椅也是粗制滥造,这里倒带出荒山野岛的情形来。先前那四名匪党已经把桌椅摆开,在东首单设了一张八仙桌,座位上摆得整整齐齐,在西面并排着摆了两张方桌,匪党们正在安排着座位。

神拳叶天龙向东海渔夫谷寿民说道:“老侠客们来到我这石城寨,我也得稍尽地主之谊。不过荒岛栖身,一切不周,殊失待客之礼;略备水酒,聊表寸心。老师父们请落座,我少时还有事请教。”东海渔夫谷寿民向叶天龙含笑点头道:“叶岛主,我们全是江湖道中人,不要那么多礼。既然是有事赐教,我们愿叶岛主早早地明示一切。”说到这,不等他答话,回头向商山二老等一班人说道:“叶岛主这么拿我们当朋友看待,我们又怎好推却盛情?依我看不如爽快些,大家落座一谈吧。”商山二老等多点了头,彼此落座。在这时,叶天龙等也分坐在对面,跟着外面一班手下弟兄们纷纷地送进来丰盛的酒筵,摆在两边的桌上。

神拳叶天龙此时却是满面春风,绝不带一点为仇作对的神色,亲自执壶敬这一巡酒,却向这位东海渔夫谷寿民说道:“这位谷老侠客,今日赏脸来到我石城岛,正赶上请大江南北一班成名的老师父们,以及我叶天龙的所有江湖同道,全聚会在这里作武林盛会,实是一生难得的遇合。我叶天龙和这位终南剑客陆达夫实有旧仇,事隔多年,这位陆老师竟找到石城岛和我叶天龙清算旧账。这种是非我不便再辩别。可是我叶天龙是只身来到关东,在石城岛立起这点事业来;更兼有一班同道们适逢其会的,也在这时赶上这件事。可是为我叶天龙一人,要牵连上许多同道,这实在不是我叶天龙所愿意做的事。我们原定下借着我叶天龙和终南剑客的事,一班老师父们在这里各显身手,以武会友;其实按着练武功的说来,是一件很难得的机会。可是在我石城岛中,因为有陆老师和我的事,未免就要变成了仇家。我叶天龙也算是江湖道上的朋友,我不愿意为我个人牵累到别人。尤其是谷老侠客一到,更叫我惶恐不尽!”

“现在我愿意在陆老师的面前领罪,不过或有一事要求,就是我个人的事,个人来担当。这石城岛,由我一手立起来,我就要一手把它粉碎了。我要立时散伙,把所有的弟兄们全打发走了之后,所有一班的朋友们,我也不再想留,不必和我姓叶的蹚这种浑水了。所以,我决意地把石城岛办一个干干净净。那时节,我任凭陆老师把我如何处置,我也就甘心了。”

神拳叶天龙这番话出口,真是出人意外,谁也想不到他居然肯这么做。在明面上看来,从这东海渔夫谷寿民一现身之后,好像是被这位老侠客的威力镇服住了。不过在商山二老和武当大侠萧寅等眼中看来,他绝不会这么样的驯服认罪,明明是他另有什么恶谋。

那东海渔夫谷寿民听他把话说完之后,哈哈一笑道:“叶岛主,你居然有这么慷慨的行为!任凭你有天大的事,我们也愿意为你担承一二。叶岛主,你肯这样做,真是买我们这般人的全脸。常言说得好,杀人不过头点地,就是陆老师任凭跟你有多大怨仇,他应该让上一步。”神拳叶天龙却冷笑一声道:“谷老侠客,我们的事到现在,也就不必再问谁是谁非。我叶天龙心意已决,我甘心以我一身早早地了结了江湖的恩怨,倒也显得心头干净。”他说到这,立刻向座上的一班同道们敬了一杯酒,说道:“我叶天龙实在对不起一班好朋友们,这石城岛我决不愿再停留下去,我和姓陆的事情也就要在今日做最后的解决!蒙一班同道们帮忙,我只有万分感激。现在我有一件不近人情的事,请同道们担待。我不愿在一班好友面前办那丢尽脸面的事,只有请朋友们立时离开我石城岛,我也好立时遣散我手下弟兄。”

这时,副岛主小灵狐李玉从外面走进来,神拳叶天龙道:“李二弟,替我把这一班好朋友们送出岛去,赶紧召集本岛中各处的头目,叫他们齐集石城寨,听候我叶天龙的分派。”这时他这座上的江湖同道,竟有为他这种举动抱不平的。那铁虬龙关震羽站起说道:“叶岛主,论起我自己的主张,我们做朋友的不能强管,可是我们创起一番事业,实非容易;大丈夫宁死阵前,不死阵后,你应该和你的仇家先分一下强存弱死。凭你叶天龙在关东道闯出‘万儿’的朋友,就这么瞑目受死,未免也太轻视了你自己了!我们既然来到石城岛,你若真是洗手江湖,那还可以;就这么散伙烧山,引头就戮,那也太给我们江湖道的朋友不留一些颜面了!”神拳叶天龙却冷笑一声道:“关老师你责备得极是,不过人各有志,不能相强,我心意已决。关老师,请你不必再用言语激我,我一误不能再误,我叶天龙若是还能留得三寸气在,关东道上或有相见之时,关老师,请你到前面坐吧!我这么下逐客令太对不起朋友,不过我是无可如何。”

这时,那千里追风卞寿山站起说道:“关老师,既然是叶岛主有不得已之情,我们这般是朋友的,哪好不原谅他?我们也实无面目在这里再停留下去。为朋友们助义帮忙,不能够替他尽到了力,我们也算对不起叶岛主。好在全是江湖道上的朋友,搁开今日这一场,正还有相见之日,我们关东道上再会吧!”他说话间,立刻抱拳拱手道:“众位老师父们,恕我们不陪了。”遂引领着往外走。那铁虬龙关震羽等一班盗党,全向东海渔夫谷寿民等一班侠义道略微交代几句场面话,在小灵狐李玉陪同下,全走出去。

孤山二友铁笛双环彭英方、月下无踪蒋英奇弟兄二人,先前是坐在那里不动,直等到众人全走出去,这弟兄二人才站起。铁笛双环彭英方此时沉着面色,很带着几分不快的神情,向座上看了看,那叶天龙正站在那拱手向外相让。铁笛双环彭英方却向叶天龙说道:“叶岛主你不用这么客气,我们弟兄和你不是泛泛的交情,咱们很用不着那些俗礼。有交情的朋友,说有交情的话。要据我看,叶岛主你跟那位陆老师的事,若果然安心解决它,何必这样把关东道上这些年交下的朋友全都得罪了?你这么一来,信得及你的,知道你不愿意把好朋友连累上;和你交情稍浅的,未免要疑心你这是轻视一班朋友们,不足为你出力帮忙,你也不愿意再借重朋友的力量。为了解决石城岛的事,所以才这么不顾一切的,竟把大家这样的冷淡走了。无论你这石城岛的事办得好坏,你可要弄个遍地仇人,往后关东道上,恐怕你不容易立足了。这件事你未免办得不智,我们江湖道中的恩怨,没有见不得人的事,你还是趁着一班朋友没离开石城岛,把这件事当众解决。不怕完全凭你一身之力,把他办了结了,那倒可以得朋友的相谅。你若是这么任性服气,我彭英方实不知你安着什么心肠?我们弟兄就这么离开石城岛,全觉着有些不甘心,何况别人呢?”

神拳叶天龙忙紧走了两步,到了彭英方面前,也不知他是无意中,或者是故意把身形闩了一下,和这边石城岛赴会的人背着脸,躬身向彭英方一拜道:“彭老师,我已一再地和大家说明,现在的事,我实有不得已之情,此时虽然叫朋友们看着不满,以后定叫大家明白了我的心意,我叶天龙准能对得起朋友。”那彭英方却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道:“叶岛主,我彭英方也只好言尽于此,你既然一定要那么去做,我实在替你可惜。”说到这,却向蒋英奇招呼道:“二弟,我们做朋友的把话全说到,那就算尽了朋友之情,我们不必在这里强留,咱们走吧!”立刻向东海渔夫谷寿民等一抱拳道:“朋友们再会了!”立刻转身向门外走去。到门口,月下无踪蒋英奇脚下一停,转过身来,神拳叶天龙跟着送到门口,也赶紧停身止步。蒋英奇却向叶天龙说道:“叶岛主豹死留皮,人死留名,我们在江湖道上闯的朋友,成名不易,毁着可容易。叶岛主你这石城岛能够立起这点威名,绝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你不要把它看得太轻了。”神拳叶天龙听到这话,却紧凑到蒋英奇的身旁,附耳低声说了几句。那蒋英奇却冷笑一声道:“任凭叶岛主,我们弟兄不便多管了,再会吧!”这蒋英奇匆匆走出门去。这种情形,看到了商山二老以及武当大侠萧寅等眼中,越发地明白了叶天龙是另有恶谋。他这种鬼祟行为,绝不是他口中所说的那么大仁大义了。

此时,这屋中只有石城岛本岛中一班党羽。叶天龙把孤山二友送出屋去,立刻回身仍然归座。手下的一班盗党们,全有些局促不安。东海渔夫谷寿民向神拳叶天龙道:“叶岛主,你肯这么顾江湖道义,一身的事以一身当之,不带累了朋友们,这真叫人敬佩!不过叶岛主你把这石城岛散伙之后,又该如何?我谷寿民要领教领教叶岛主的尊意,究竟要怎样来做最后的了断,可否明白相示?”神拳叶天龙含笑说道:“谷老侠客,我叶天龙虽是一个绿林中人,也知道信义二字,我情愿任凭陆师父的处治。”东海渔夫谷寿民微微一笑道:“叶岛主,你真能这么低头领罪,我想陆师父倒不能过分追究当年的旧事,我谷寿民愿为你两家解冤释怨。你还是不必将一般同道们放走了,趁着他们在这里,大家为你们两家解决这件当年结仇的事,岂不是两全其美么?”叶天龙点点头道:“谷大侠是抱着息事宁人之心,只是我既然已经把一班同道们送走,我怎好出尔反尔、自食其言?”

方说到这,小灵狐李玉又从外面匆匆走进来,到了叶天龙面前说道:“现在所有本岛的头目们,已经整集石城寨,听候岛主的交代。不过他们已经知道岛主有散伙之意,恐怕他们不肯听从岛主的主张;若是齐心反抗起来,眼前的事,可就不好收拾了,请岛主到前寨安抚他们一番。”

神拳叶天龙听到李玉的话,颇现出惊慌之色,忙地站起来,向东海渔夫谷寿民等拱手说道:“老侠客们,略候片刻,我去去就来。”说罢,他匆匆走出屋去。小灵狐李玉却留在这里,向老侠客们殷勤劝酒。商山二老因为叶天龙满嘴里大仁大义,此时怎好阻止他,不教他到前面去?这小灵狐李玉在这时,更是和一班赴会的人说,自己深悔失身绿林,情愿在叶岛主散伙之后,自己也弃绿林归正道,改邪归正。这一班老侠客们听到他这种无聊的讲话,虽则不能不勉强地应酬他,但是在这种地步,难免不时时起着疑心。此时无论如何,也得等待那叶天龙到来。这一来竟耽搁下来。

那神拳叶天龙去了有很长的时候还不见回来,终南剑客陆达夫颇有些焦躁不安。可是那位东海渔夫谷寿民仍然是如无其事。擒龙手厉南溪见天色渐渐地黑下来,认定了神拳叶天龙定有恶谋,随向副岛主小灵狐李玉问道:“我们请示副岛主,叶岛主怎的在前面尽自耽搁,他还有什么未了之事?你们应该知道,我们现在所立的地步,一切事任凭用什么方法来解决,我们绝没有叫你们妨碍之处。难道这么尽自迟延下去,就可以另作打算么?叶岛主若是不能再到这里,我们的事今日尽可不谈,何妨改日再会。”

小灵狐李玉带笑说道:“厉老师,你这可是过于多疑了!你知道石城岛不是容易堆积起来的。我们虽然不是开山立寨,可是手下也有二三百名弟兄。现在叶岛主这一散伙,方才老师父们已然听见我说过,一班头目们颇有不服的,这还仗着叶岛主婉言开导他们,所以要耽搁些时候。我们若有别的图谋,也就不再等到这般时候了。老师父们不必怀疑,我这就去打发人请叶岛主赶紧前来。”厉南溪哼了一声,看了看商山二老和那东海渔夫谷寿民等,仍然是沉吟不语,自己不便再说什么。这时,小灵狐李玉果然打发几名匪党赶奔前面,催请神拳叶天龙赶紧到后面来。他们这座宴席原本就没散,这时小灵狐李玉反倒招呼着匪党们添酒添菜。老侠客们到这时,不过任凭他这种虚伪的张罗,只是不理他。

这时天色可就黑下来,大家注意着前面的动静。可是那小灵狐李玉高谈阔论,话声不断,只隐约地听到前面尽是脚步移动之声。可是所打发出去的匪党们,跟着进来向小灵狐李玉报告,说是叶岛主这就前来。这时,屋中却只剩了小灵狐李玉和岛中两名不重要的党羽。就在这时,忽然听得前面一阵哗噪之声,小灵狐李玉脸上带着惊异之色,向东海渔夫谷寿民说道:“谷老侠客,你听前面这么乱,散伙打发所有的人离石城岛了,可是声音越来越乱,夹杂着呼喊呵斥。”忽然从门外闯进一名匪党,向小灵狐李玉招呼道:“副岛主,你赶紧去看看,就在石城寨偏东那道院内起了火,似乎有人暗中放火,要把本寨断送了。叶岛主正在那里监视打发走的弟兄们下山,你快去看一下。”小灵狐李玉带着愤怒的神色说道:“这可未免太甚!杀人不故头点地,我们已经散伙,自己把石城岛挑了,难道这短短的一时,全不能相容了么?”他说着话,匆匆站起,只向东海渔夫谷寿民等说了声:“老侠客略候片刻,我到前面看看究竟是谁这么逼人太甚?”他赶着一扭头,向座上的两个同党招呼了声:“赶紧随我去查看。”这三人竟自如飞地闯出去。

擒龙手厉南溪坐在靠左边的下手,小灵狐李玉也就是才走到院中,厉南溪一按桌子角,已经蹿过去;往门旁一落,把屋门推开了一些,往外查看。这时,东海渔夫谷寿民、孤松老人李天民、铁臂苍猿朱鼎、武当大侠萧寅、终南剑客陆达夫也全站起。李天民因为坐在里面,却用沉着的声音向擒龙手厉南溪问:“怎么样?猴儿崽子们定有手段。”厉南溪回头答道:“偏东南倒是有火光涌起,可是这院中连一个人也没有了。”东海渔夫谷寿民向李天民道:“我们可以到外面看看了,我是故意要看看叶天龙这个猴崽子倒是施展什么手段!”这位谷老侠客话声未落,厉南溪却回头招呼道:“老前辈们快来!我们大约要着了匪党们的道儿。”这时,谷寿民和陆达夫全飞纵过来。厉南溪把门推开,猛然间吱吱的几声呼哨响过,跟着四面的房头上轰的一声,同时猛火涌起,一片喊杀之声。这种火势一起,非常的厉害,硝磺、干草等易于燃烧之物,早已布置在这座院子的四周,只要燃烧着一处,立时四下里全引着了。只刹那间,火势冲天。

这时,东海渔夫谷寿民头一个蹿到院中,赶紧地翻身往房后正面再看时,见这房后浓烟烈火把这房屋周围全困起来。李天民、朱鼎、萧寅全到了院中,一看这种形势,全十分愤怒。“想不到在江湖上闯荡了一生,竟自要毁在叶天龙的手内!”铁臂苍猿朱鼎恨声说道,“难道叶天龙这贼子,利用恶谋,就能阻拦我们不能再和他一拼么?”这时连武当大侠萧寅、孤松老人李天民全把长衫脱掉,在院中四下一打量,只是找不到有水的地方。孤松老人李天民猛然纵身蹿向正房旁的一个墙角下的一间小房前,提起一只木桶,飞纵回来,向众人说道:“我们轻视了叶天龙这个恶魔,此时咱们若再迟疑,可要非毁在他手内不可了。”李天民一边说着,把自己的长衫提着领子,一震腕子,把长衫卷成了一条绳相似。木桶中有半桶水,把长衫放入桶中,略一震动,长衫浸湿。众人全是不言而喻,如法照样地办了,各把浸湿的衣裳仍然穿在身上。此时,四下的火势可越发地厉害了,不仅是这院子的四周被火包围,并且那种浓烟火势,分明是已向四下展开。

孤松老人李天民掣天罡剑,铁臂苍猿朱鼎亮斩魔双龙剑,武当大侠萧寅执青萍剑,东海渔夫谷寿民亮镇海伏波剑,擒龙手厉南溪使一口伏蛟剑,终南剑客陆达夫亮白虹剑。东海渔夫谷寿民却说道:“叶天龙此次恶谋,他分明是要把我们一网打尽,我们不尽全力,跟这恶魔一拼,那唯有葬身火窟而已!我们倒要各凭武功本领,和他走这最后一着。我们只要闯出这道院子去,全要扑奔他石城寨聚会。在各寻出路的时候,无须相顾,免得误事!不过陆达夫、厉南溪他们师兄二人,可不要和我们分散开。请这位厉师父要随着萧大侠的左右,不要离远了。陆达夫,你随我来。”

这位东海渔夫谷寿民却扑奔南面一段短墙头,陆达夫跟踪而上;孤松老人李天民奔东墙角;武当大侠萧寅、擒龙手厉南溪扑奔西房,铁臂苍猿朱鼎却奔了正东面火焰飞腾的一座后房坡。赶到这一班侠义道往上面一闯,莫不胆战心惊。好厉害的叶天龙!这座房子的四周,他完全堆积了干柴枯草、硝磺油脂,包围着这段院落。凡是有出路的地方,完全放起火来,数十丈内全被浓烟烈火包围。并且更听出这般匪党和他所领率的弟兄并没逃走,四下里喊杀助威。大约这附近所有的房屋,连那练武场的树木,全被燃烧起来。任凭这般侠义道全是久经大难,也觉得这种形势过于危险了。可是到这时,只有破死命地向外闯,尚还许能够保全得性命。要是工夫一久,连地面上全给烧热了,任凭你有多好的功夫,也无法往外闯了。

这位东海渔夫谷寿民一声怒吼,他的身形已经凌空拔起,冒着浓烟烈火翻过这道短墙。可是在这样烈焰飞腾中,身形怎样的轻也难往下落;浓烟又多,两眼迷得流泪,身形是绝不敢少停;只有拣那火势略小的地方往下落。好容易扑过短墙附近所布置的这一片火焰,可是前面更无出路,那平地上往前去的一段道路,完全被火阻断;所有的房屋,也正在烧得房倒屋塌,更夹杂着一片暴音,助着火焰的威势。谷寿民见陆达夫虽则披着湿长衫,可是禁不住这种浓烟烈火烘烤,那长衫已经被火烧着了好几处。谷寿民厉声招呼道:“陆达夫,稳定心神,不要慌乱;虽则求生,视同已死。你要镇静着,方寸一乱,死无葬身之地了。”谷寿民这份警戒的话,十分有力。因为这种地方,虽则不容易往外闯,但是还有一身功夫,只要方寸不乱,神志不昏,把死生二字置之度外,反倒可以明察眼前形势的厉害,尚可有万一的希望。

果然,陆达夫若不是被谷寿民这么警戒着,他定然要送命在这里了。此时一怀着视死如归之心,心头上反觉十分镇定。随着谷寿民的后踪,把身形施展开,跳纵如飞,只拣那火焰略少之处着脚,连着翻出十几丈来。可是四下里竟自起了一片木梆子的声音,凡是火焰略灭之处,只要你往那一闯,立刻乱箭如雨地射来。东海渔夫谷寿民向陆达夫招呼了声:“贼子们终有失着之处,我们这条命保全住了!陆达夫,把师门所学尽量施为,拣他有弓箭手的地方闯。”陆达夫也觉得精神一振,这真是天不绝我等,叶天龙百般狡恶,终有失着,他这一埋伏箭手,不正是我们指路的明灯!

暗中交代,这叶天龙和小灵狐李玉果然是算计得越周,越容易露出破绽来了。他这条火攻计,假如是完全用层层烈火包围,情形就完全不同了。一班侠义道停的那道院内,就是石城岛的中央,倘若他再集党羽,全行撤去,布置成整个的火海。他在石城岛外严密地包围着,这般侠义道们,休想闯出这重围。他只顾了在里面这一带布置弓箭手,觉得计划周密,可就忘了弓箭手能够停身之处,这班侠义道哪会闯不过来?无形中因为弓箭手的迎头袭击,反倒给这般侠义道指示了出路。

东海渔夫谷寿民喝喊了一声:“万恶的叶天龙,你也有失着的地方了!”这位义侠客竟自施展开“八步赶蝉”轻身的功夫,嗖嗖的一连两三纵身,掌中的“镇海伏波剑”拨打着乱箭,身形已然闯过去。这里只闯过这一个人来,这就和那走棋是一样,只要你放错了一个子,能把全局牵动。东海渔夫谷寿民此时一闯出烈火包围的地方,掌中又有这口利剑,真是叱咤风云之势,这般弓箭手算是遭了殃。要论叶天龙和小灵狐李玉那种狡诈多谋,聪明绝顶,也不会对于这种地方丝毫没注意到。他们也深怕里面的人万一闯出那几层烈火,他这石城岛完全是不要了。他所布置的不只于是大寨这一带,直到寨外所有的房屋不算,完全放火焚烧。更用柴草树木和这房屋接连起来,从里到外竟是一片烈火在燃烧着。更在各处布置了箭手,暗中可给他们留了退路。他竟没想到,所对付的人究竟是何如人物。若是平常的武师们,身陷重围之下,只要往外一闯,被这种浓烟烈火阻挡住,方向一乱,休想再闯出来。可是这般人全是经过千锤百炼的武林中能手,虽然身陷重围绝地,也一样地能镇定着。

谷寿民这一冲出来,弓箭手死伤在他剑下的十几名,终南剑客陆达夫随着老剑客的身后也闯了出来,陆达夫此时更恨透了贼党们。这一闯出石城寨,前面虽然还有好几道烈火围着,但是这种地方可挡不住了。石城岛里面的地方很大,任凭叶天龙有多大的力量,也不能把石城岛完全化为火海。东海渔夫谷寿民带着陆达夫这一冲出了石城寨,可是心里又悬念着商山二老等。陆达夫此时可绝不是负心,为他自己的事,对于别人的死活不肯关心。他看透了叶天龙和那李玉是安心不再要这里了,倘若他发觉到这一班人已然逃了出来,他绝不肯再拼死地动手,势必要远走高飞,先离开辽东地面。这次再把他放走了,可就不易再找到他。所以不住地招呼着东海渔夫谷老侠客,请老侠客赶紧向外面冲出来,先找寻叶天龙要紧。

谷寿民也不愿意叫叶天龙再逃出手去,连闯三道火圈子,虽则不时地还有暗箭袭击,可是只不见那叶天龙和小灵狐李玉的踪迹。从大寨寨墙那边冒着浓烟烈火飞纵出来时,突然有两名箭手,一左一右向谷寿民和陆达夫射来。谷寿民怒叱一声:“不怕死的贼子们,真看得我不能处治你们了!”遂招呼陆达夫,要把这两名箭手擒获了,从他们口中取供。这时,第一、二排箭又射过来,陆达夫用掌中白虹剑往外一扫,把迎面的箭完全磕飞,身形往下一矮,已然飞纵了出去,竟扑向那名箭手。那名箭手正隐身在栅墙外的一排小树后,陆达夫这一扑过来,他刚把弩箭往起一抬,要迎头给陆达夫一排利箭。忽然他一声嚷叫,那弩弓抛在地上,竟有人提着他的两臂,从他身后把他端起来,往外一抖手,把这名箭手抛过来,喝了声:“这算见面礼。”这名箭手正滚到陆达夫的脚下。

陆达夫一脚把他踩了,已经看出这名箭手的两只胳膊,全行卸下来了。赶到一抬头看是何人动手,来人已经飞坠到陆达夫的面前,原来正是孤松老人李天民。陆达夫还要伸手捆这箭手的双足,李天民道:“达夫,你费那个事有什么用?他还走得了么?”陆达夫赶紧把脚抬起来,这名箭手只是一个劲地“哎哟”,上半身完全不能挣扎了,现在,就是叫他起来逃跑,他也无法坐起。陆达夫看李老侠时,自己心中好生惭愧。这位老侠客身上那浸湿了的长衫,已经烧得只剩了一半,连小衣衫全有两处烧破了的地方。老侠客满脸灰尘,带着十分狼狈的情形,陆达夫遂向李老侠客问道:“那几位老师父怎么样?可能闯出来么?”李天民道:“谅无妨碍,总还可以逃出火窟。”说话间用手一指,那石城寨寨墙的东北角,火光中连着有三条黑影飞落到外面,也扑奔到这里来。眨眼间,身临切近,已然看出来的正是铁臂苍猿朱鼎、武当大侠萧寅、擒龙手厉南溪。这时东海渔夫谷寿民已把那名箭手擒获,提了过来。大家聚在一处,彼此看着,那么气度潇洒的人物,此时全成了活鬼一般,全是满脸的黑烟了,身上也沾满灰尘,衣服也被火烧焦,差不多全是各带伤痕,不过是有轻有重。

集合到一处后,东海渔夫谷寿民却用脚尖踩着那名箭手厉声呵斥:“你不赶紧实话实说,我立时要了你的狗命!”那名箭手不住地呼嗥哀求着,说是没看见他们瓢把子奔了那里。这时,孤松老人李天民却向谷寿民道:“老朋友,办这手活儿你可差得多,今夜叫你受两招儿。”说话间,这位老侠客一俯身,把自己收拾的这名箭手,左手的手指掐住了,口中招呼道:“猴儿崽子们,真全是亡命之徒,老爷子给你治伤。”跟着把手微一震动,这名箭手肩井的骨头环已卸,本已痛得直发昏,此时再一抖他的胳膊,痛得他大叫着,很健壮的汉子头上的汗竟像黄豆大,不住地高喊饶命。孤松老人李天民道:“这还算是和你开玩笑,还有比这个加十个劲的,你想尝尝,我就立时动手!说实话,叶天龙和李玉全在哪里?只要说慢了一句,叫我听出一句废话来,我可不叫你小子死,留着你这条狗命,你这两条胳膊一寸一寸烂掉了。”这时,李天民却把他两手抓住。这名箭手可是实在的怕了,忙着叫道:“老师父饶命,问什么说什么。”李天民道:“只要你说了实话,我不只于饶你的命,还把你两条胳膊接上。你这种东西我可决不放心,不过我们找叶天龙要紧,没工夫看着你。你就是说了假话,我也放你。不过你心里可放明白,你这两条胳膊已经被卸,骨节卸了之后,我现在赶紧给你把骨环合好,你这两条胳膊还可落住。只是我要把你骨环接上之后,必须把这臂捆上,叫它紧贴在两肋旁,不能移动,必须经过七天,才能够把两臂放开。只早放开,依然要落残废。你对我若是胡言乱语,不出今夜,你焉能逃得出我手去?我一样能要你的命,话已说明,赶忙讲。”

这名箭手忙招呼道:“老师父,你只要不叫我落成残废,我一定说实话。我们瓢把子叶天龙和李玉早已计划好,他们绝对不要这座石城寨了,就是把里面被困的人一网打尽,他们也要弃掉这里,离开辽东。听他们的情形,并且要离开本省地面,到黑龙江那里另去安窑立寨。所以他们已经预备好了船只,只要这里不能守时,叫我们各自逃命;不到最后的地步,我们那一道卡子上不见着敌人,早早逃走时,那就别想活了。他已预备下了许多人,在外面监视着。现在石城寨已然全被烧尽,他是否已然逃出石城岛,我敢对天盟誓,实在不知道他究竟在哪里。”孤松老人李天民道:“猴儿崽子,我就认为你这是实话,死活全在你自己了,咬着牙吧!小伙子。”李天民却把这箭手的褡包解下来,给他兜在背后,褡包的两头放在地上,把他两肩头靠肩胛下握住了,微微地往里一合,手中一动,听得这箭手两肩头骨节处微微一声,这名箭手竟自大叫了一声,疼得往后一仰头,晕了过去。李天民顺着把褡包两头抓起来,往胸前一揽,紧好了之后,口中说道:“没用的东西。”却一伸手托着他的项后,把他推得坐起来,向着背后一掌,掌落处,这名箭手已然醒转。李天民遂把他架了起来,呵斥了声:“你敢挣扎,那是你自己找死,可不算你老爷子手下无德,快快逃命去吧!”

东海渔夫谷寿民一旁说道:“李老师父你竟有这种手艺,我盼你捉着那叶天龙、李玉也要照样摆治他一下,为众人解恨。”武当大侠萧寅道:“这匪徒的话,果然可靠,叶天龙真个从海面上逃走,我们再追缉他可就晚了。”李天民道:“按这次情形看起来,他还走不开,咱们先往石城岛的四周搜寻一下,果然没有他时,就是他真个从海面上逃走了,我们也不能就这么放过他。只像今夜这么狠心辣手地对付我们,再叫他逃出手去,没有天理了。随便他走到哪里,我也要把他访寻着。”东海渔夫谷寿民道:“师兄不要耽搁,咱们赶紧搜寻一下,我认为他从海面上逃走,定是实情。这里奔庄河厅,他怕我们早有埋伏,从海面上极容易脱身。好在我有现成的船只,我们还能赶他一程。不过大家不要咬着牙,不肯说实话,谁的伤痕重,可不要强自挣扎。我已预备好一只快船,作为老师父们安身之处,现在已经闯出里面的重围,谅没有多大的妨碍了。厉师父你怎样?我看你身上的烧伤不轻吧?”厉南溪咬牙切齿道:“我现在是盼着不叫叶天龙逃出手去,我身上这点伤痕,还可以忍受着,不必为我担心。”东海渔夫谷寿民道:“好!我们就分两路,东、西排搜一下,全在这石城岛前集合。事情紧急,谁也不要再耽搁,来晚了的,只可在庄河厅店中等候,我们可不能为一人落后,被这恶魔逃出手去。”

陆达夫和厉南溪全十分惊异,听这情形,这位老侠客对于这一班人的事,知道得很清楚,分明是一时也没离开左右。这时大家一齐散开,东海渔夫谷寿民和终南剑客陆达夫、铁臂苍猿朱鼎从东往后转过去,从西面翻回来,仍到石城寨前。孤松老人李天民、武当大侠萧寅、擒龙手厉南溪全从西面转过去,也就是从寨后转过来,和那一路集合。两下分手之后,一路搜寻。这里面是无庸顾虑,到处火起,燃烧得连草木全没留下,里面任凭有什么隐秘的地方,人也无法停留在寨内。所以在这六位侠义道搜寻之下,只遇到些没退出的匪徒们也在拼命地往外逃。那种情形不问可知,叶天龙等定是已逃出石城岛无疑了。赶紧集合一处,东海渔夫谷寿民道:“我们此番事情的成败,也就在此一着,随我来。”他在前面引领着,贴着石城岛外悬崖峭壁间,扑奔偏东南这里。因为上面有山壁挡着,靠下面又尽是很深的苇草,那谷寿民时时地招呼着。眼前有十几丈最危险地方,人可要跟紧了,须随着他身形起落。果然在悬崖下,又出来十几丈,那谷寿民竟往一片苇草中落去。原来这里正是一片浅洼,从别处看着怎么也看不出来,这苇草中没有水,众人全落在上面。

谷寿民分着苇草,竟自发现了一条快船,横在一块巨石上。谷寿民是一声不响,把缆绳解开,口中低低地吹了一声呼哨,后舱中蹿出来三名壮汉,正是这条船的水手。东海渔夫谷寿民向水手们问道:“怎么样?可见着岛中有船只放出?”内中一名年岁稍轻的水手答道:“首领,这附近一带绝没有船只放出,外面的船也没有贴近这里的。在半个时辰左右,听得沿着岛下偏着东南,似有船只移动的声音。我们因为遵守首领的命令,不敢离开此地,所以我从水中凫过去,有两只船似乎从悬崖峭壁下荡出去,船行得极快,他们也似乎正在避免着船行发出声音来。所以虽然有两只快船移动,十几丈外就听不到他船行的声音。首领若是这时追下去,大约还走不远。”

谷寿民一摆手,这水手立刻就退向一旁,商山二老和武当大侠萧寅、擒龙手厉南溪、终南剑客陆达夫全相继上了船。谷寿民向孤松老人说道:“叶天龙果然从水面上逃走了,我们现在紧赶下去,谅还不致叫他逃出手去。”李天民道:“这次受到他这样的狠心辣手对付我们,不诛此恶徒,枉在江湖行道了。怎么样?船上人少,我们弟兄在行船上还可以帮帮忙。”东海渔夫谷寿民道:“请到舱中歇息,我这只船却容不得许多人。不必耽搁,在水面上我要看看他可能逃出我这老渔人的手内。”李天民等遂一同走进舱中,水手们已然解缆绳撤跳板。东海渔夫谷寿民从船头上耸身一纵,已经飞跃到后梢,他却看篷掌舵。船头上水手用篙杆子一点,船已经离开悬崖下,分拨着水中的苇草。

船到了水面宽阔处,那谷寿民已把风篷扯起。水手们荡着桨,又出来一箭多地,船篷上风已经兜满了,船身也走在波涛汹涌之处。借着风帆之力,这只船是越走越快。可是在黑夜中只借着满天星斗和一勾斜月之光,在这种水面的波浪下,离着水面二三尺高,总是浮着一层水汽,这种行船是危险万分。孤松老人李天民和武当大侠萧寅低声说道:“我们先前只认为这谷寿民是隐迹辽东的风尘人物,适才从水手们口中流露出来,他在这辽东海面上颇有作为。大约他手下很有一班水面的弟兄们听他调动。这也是那神拳叶天龙应该遭报,我们得到此人帮忙,这场事才能转危为安。没有他暗中指示一切和要紧的时候现身协助,石城岛一会是不堪设想!你看这条船走得多快,这位谷老侠客使船的手法娴熟灵巧,他竟是水面上难得的人物。”

说话间,忽然谷寿民在后艄招呼道:“你们舱中也看到前面不远,可是有两条帆影么?海风甚大,吹得我两眼有些模糊了。”铁臂苍猿朱鼎已把船窗推开,往海面上望去,只是黑沉沉的,一望无际的波浪,哪里看得出什么?这时,船头上一名水手忽然招呼道:“首领,大约前面准是他们那两只船了。你把风篷放足了,我们直追着他的船走,怕永远贴近不了,因为风势不对,他的船是经奔正北,我们索性把船往西北先放一下,东南的风力大,我们船蹿过他们头里去,再横着往东北圈过来。”后面谷寿民答应了声:“就这么办。商船、客船没有在这深夜间走的,就算不是石城岛放出来的那两条船,也定是海面上绿林盗匪了。搅扰他们一下,算不得罪过。”

这时,这只船头斜着奔西北,果然船越发的快了。可是船头撞起的波浪,那水在时时地翻上船来,顺着两边船舷往后流着海水。好在舱中这几位全是久居江南,对于水面上虽没有多好的功夫,但是也比北地人受得住这种水面风波。船如同箭头子一般,往前走去,约莫有一里地,这时舱中的商山二老等,全在舱门口、船窗口注意着水面的情形。果然发现有两条帆影向正北去,在黑沉沉的水面时隐时现。这时,谷寿民把后边的舵往里一带,更把风帆的绳子略一牵动,船头立刻斜转过来,直奔东北,和那两条船渐渐接近。可是相隔着还有十几丈,似乎那边的两条船已经发觉了。谷寿民这只快船追赶上时,那两只船竟自也把方向变换,风篷放足了,斜奔西北。这一来形迹显然,分明是石城岛的贼船无疑了。

前面那两只船,行船的技巧并不弱于谷老侠客,前后总是相隔着一二十丈。东海渔夫谷寿民知道匪党已经发觉,这一来恐怕不容易追上它了。不过现在已然跟踪上了它,只要没有接应,看它走到天亮还能逃出手去吗?武当大侠萧寅从舱中出来。这种船面上,因为被波浪震动得这船身不住的起伏。萧寅却一出船舱,纵身蹿上舱顶,往下一矮身,斜卧在舱顶子上,向后面的谷寿民招呼道:“谷老师父,我们这么追逐,这船行的快慢也止于此。我们若是想要追上这两只匪船,何妨借重人力和船上弟兄?我们多添他四柄木桨,助着风帆,较之船行加快些,再有个一二里地,绝不致叫他逃出手了。”东海渔夫谷寿民说道:“萧老师,你这可是胡充行家了!操桨行船和风帆之力不同,这两样不能合到一处用。可是萧老师父你辨别着天上星斗的方位,他两只船分明是没想离开辽东一带,他的船绝不向西南海面放去。我们倒不急于立时追上他,反正不叫他走开了,看他天亮后怎样脱身。”

海面上行船,被风力水力所限,这是由不得人的,两下里仍然是相隔这一二十丈远,船只只是不能贴近了。这时,已经到了四更左右,萧寅始终没肯回到舱中,仍然斜卧在舱顶子上,从风帆下面不住的和后艄的谷寿民问答着。忽然,孤松老人李天民在船舱门口招呼道:“糟了!你们定要枉费心机,终要被他们逃出手去。”武当大侠萧寅在舱顶子上听到孤松老人这种话,大惊地问道:“怎见得?”孤松老人李天民此时走出了舱门,用手一指道:“倘若我老眼不花,他们那两只船已经奔了一处海岛,只要他们登陆之后,再想擒他们谈何容易!”武当大侠萧寅仔细顺着孤松老人手指处望去,果然隐约的已经看见,那两条帆影已向降起海面黑压压一片孤岛驾去。后面那位东海渔夫谷寿民却哈哈一笑道:“李老师父,你先不要着急,我这条船后面望不真切,你们二位可看准了,不要中了他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他果真奔那片岛逃走,那才是他恶贯满盈,叫他自寻死路,不见得他再能逃出我们手去吧?”东海渔夫说话之间,却把手中的舵推了一下,船头也斜转,直向那片孤岛追了过去。

武当大侠萧寅跟孤松老人李天民听到谷寿民这个话,虽是放了心,可是十分怀疑。萧寅遂问道:“谷老师,那么前面是什么所在?有多大地方,可跟陆地接连么?”东海渔夫谷寿民道:“前面那个所在,名叫黄沙汀,是个孤岛。上面并没有人迹,因为海流的浮沙到那里全被挡住,上面不能种植五谷,只长些个野树荒草,地方并不大。这叶天龙他竟要凭这里脱身,那可真是有些妄想了!”萧寅却说道:“这么说除非叶天龙不知此处是个绝地,若不然就是已另有恶谋。他已经知道有人追赶他,焉肯自取死路?”东海渔夫谷寿民道:“我认为他是该着遭报。这一带海面上,他定没到过,因为沿着辽东半岛一带,大小四十余个岛屿,没有没人住的,只有这么一个黄沙汀,算是唯一的绝地。他是因为我们已经追踪上了他,所以才想找一个能够停船的所在,弃船登陆,再换了船只脱身。不然他哪会不把船只放到海面奔东南一带的路线,他定是自知原船逃走,绝难脱身了。”

说话间,东海渔夫谷寿民忽然把舵一推,船头又往东偏下来。这时船舷上的一名水手道:“首领,若是贴近这黄沙汀,可要提防着离着近了的回流,把风篷还要再落一些。”谷寿民道:“不用你们管,你们只要把竹篙使用好了,不要把船头撞在礁石上。”水手们答应着。这时,在舱里的铁臂苍猿朱鼎、擒龙手厉南溪、终南剑客陆达夫全各把着舱门船窗,向前张望着。见离孤岛已经不远,各自收拾戒备。此番定要和这般逃出来的匪党们一决最后的生死了。

这只船此时走的船头不是直奔那黄沙汀,斜往正东如飞地走着。这种情形,武当大侠萧寅等不知道谷寿民用意所在,不便多问,只注目看着前面两只船的影子,果然已经奔了黄沙汀的附近。自己这只船此时是顺风逆流,船身时时被浪头冲得起伏不定,水手们不住地招呼着:“老师父们,可要手底下把牢了。”这时,只有萧寅仍在舱顶上,李天民也是紧抓着舱门口。离着那黄沙汀约莫着还有一箭多地,谷寿民却招呼船头上的水手们道:“周衡,你仔细地看一下子,贼船是否已贴近了黄沙汀。”那名水手答应了声,却把手中的竹篙在船面上一横,俯下身去,趴在船头上,仔细地向前看了一下子,这才挺身站起,向后艄招呼道:“首领,那两只贼船已经贴近黄沙汀了。”

原来在水面上,又是在黑夜间,离水面越高,因为有蒙蒙的水汽,往远处越看不清楚;只要贴近水面,反倒能向远处瞭望,这和平地上有雾气时一样。谷寿民听到船头水手的话,答了个“好”字,立刻把风篷反放足了,船行愈快,冲波逐浪,浪打船身,那水花激起二三尺高来,这只船已经扑向黄沙汀。忽然,谷寿民一手牵篷,一手搂舵,这只船头一转,立刻斜奔那黄沙汀,如同箭头子一般,直扑那黄沙汀下。船帆也随着落了下来。这种收篷把舵,手底下灵巧异常,萧寅等这一班久走江湖的侠义道,对于谷寿民使船的这种技巧,无不惊服!

眨眼间,船已贴近黄沙汀。船帆已落,船行的力量已减,水手们全把手中竹篙挥动,把船竟贴在这座孤岛下地。只是停船的地方,是一片斜坡的泥滩,海水一阵阵地往上卷着。那没有水的地方,离着船足有六七丈远,纵然轻功本领好,也不能飞纵上岛去。这时水手们已经把锚抛下去,朱鼎等全从舱里走出来。知道谷寿民这么绕出半里,才奔到这黄沙汀,正是避开叶天龙等停船的所在。不过此时看到没有登岸的地方,全迟疑着想要问谷寿民怎样上岸搜寻匪人?谷寿民已经到了船头,向萧寅道:“老师父,我这水面上的本领还不弱吧?咱们赶紧下船,看了这恶魔带了多少人来。老师父们请看,这片浅滩,却用不着担心。这种淤沙别看被水来回地卷着,只要落在上面,绝不会陷入泥中。这种海内浮沙,没有丝毫黏性了。”谷寿民说到这,向船上的水手又说道,“你们好好看守船只,并替我瞭望着附近一带。倘若贼党们有从这里逃的,你们赶紧响起竹哨,一面呼应我们,一面只管动手。就是他那两只船若再移动时,好歹先给他弄沉了,连人带船不许他们再离开黄沙汀了。”水手们答应了声:“首领只管放心,不会叫他们再逃走一人。”

谷寿民答了声“好”,往船头上抢了一步,脚点船板,已经腾身纵起,蹿上这片淤沙。果然往上一落时,脚下只沾了些水,绝没往下陷,再一腾身已经落在岛上。萧寅、李天民、朱鼎、厉南溪、陆达夫也全跟踪而上。那东海渔夫谷寿民才往前了数步,忽然自言自语地道:“哎哟,我怎么这么糊涂!险些把要紧的东西忘记带着。”他竟自翻身一纵,又扑上船去。不大的工夫,由船上又飞纵下来,他的左肋下又多了一个布囊。六侠这一入黄沙汀,虽是二次险遭毒手,不过叶天龙恶贯已盈,再难逃出黄沙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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