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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深明大义 盛贞娥山洞匿仇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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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家让述说完经过的情形,跟着愤然向钱昭义说道:“现在我打算不再等她设法放我出山,我听天由命地闯一下。智多星唐世义两次搜寻我全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她在智多星唐世义没来之前又给我送了些食物来,一再嘱咐我千万不要走,我只要自己往外闯非落在他们手中不可。这位盛贞娥姑娘更对天盟誓,决不拿着救我之恩来要挟我,我现在趁着那唐世义二次走去,我已预备脱身逃走,师兄正好找了来,正好给我拿个主意。”

九连环钱昭义听了师弟卢家让这番话也觉遇合得太以地离奇。铁燕子盛云飞女儿盛贞娥,她这种深明大义一心把卢家让救出荆山,这种举动,在自己和师弟真有些难以应付了。王法也不外乎人情,对于铁燕子盛云飞已经是势难两立。只有和他拼生死,争存亡,可是凭空他女儿盛贞娥,竟自办出这种事来,往后的事真有些难下手了。九连环钱昭义虽则是年轻,但是他比师弟卢家让经验可大得多。这钱昭义想到眼前的这种情形,分明是铁燕子盛云飞的女儿盛贞娥,她对于师弟卢家让起了怜惜之意,这种情形只要一牵缠上可了不得,倘若是这盛贞娥真个跟她父亲铁燕子盛云飞变了心,她就许还可以做出不敢想的举动来,那一来师弟卢家让一个意志不坚,操守不住,可以陷于万劫不复之地。现在不论如何,总是先逃出荆山为是。

九连环钱昭义想到这儿,立刻向卢家让道:“师弟,这种冤怨缘的事,非人力所能为,也真是有定数,不过我们本着天良做事,铁燕子盛云飞把我们害到这般地步,我们用不着丝毫迟疑思索,只有一个跟他分生死存亡,我们现在偏偏遇到这个盛贞娥,她居然有大义灭亲的行为。不过师弟你已然被她救出来,这是不能不感谢她的。但是我们可要明白自身的事,我们现在把盛云飞那颗黑心掏出来,决不能放手。师弟你请想,我们现在已经落到什么地步,师弟你全家遭害,只剩了一身,愚兄我这次随着师弟到山东来,是奉师傅师伯之命,保护着卢老伯。如今落到这般地步,现在我们两人又险些完全断送在铁燕子盛云飞之手,师弟你想,这次我们倘若因为探庄失利,完全落到他手中,没有这个盛贞娥相救,被铁燕子盛云飞把我们置之死地,师傅和师伯一些信息不知道,我们落个冤沉海底。就让是师傅师伯早晚能找了来,铁燕子盛云飞在斩草除根之下,他定然还要二次设法隐踪匿迹隐姓埋名,报仇谈何容易。现在我们顾不得这一点信义,我们只有先行逃出荆山,现在我决定主意,不论受到多大艰难困苦,我们也要赶奔天山,找到师傅师伯,求哪位师祖相助,给师弟你全家报仇雪恨。我们将来倘若真能如愿时,对于这个盛贞娥不妨求师傅师伯网开一面,留她一条命,也算报她这次相救之恩。我们若是再隐匿下去,师弟我们得想想自身可全是少年,这个盛贞娥,她有这种深情厚谊,我们隐匿在山洞中尽自和她牵缠,事情可过分地危险。我们把眼前的这种遇合,还要认为是一种魔障。现在我们咬定牙关,赶紧地离开这里吧。铁燕子盛云飞,他对我们尚且不肯放手,正在尽力搜捕中,我们不早早地脱离虎穴龙潭,实有二次遭到毒手的危险,师弟你想是不是。”

卢家让听着师兄九连环钱昭义说这番话时,低头不语,默默地听着,此时点点头向钱昭义道:“师兄说得很是,到现在我心乱如麻,我也想早早离开这里为是。那么离着天亮还有些时候,我们趁此逃走吧。不过我身上伤痕未愈,手脚上可差很多,现在沿途上有伏桩暗卡,这全仗着师兄你,我们才能逃出虎口了。”

九连环钱昭义道:“现在的事,也不用再定规,我们只给他个尽力而为,听天由命,逃不出去也得算着了。”

这时师兄师弟商量好,决不再三心二意,立刻各自站起,把身上收拾一下。九连环钱昭义头一个出了石洞门,把那荆棘莽草拨开,来到外面,站在这索云峰的半腰。一打量这种形势,想着往外逃的道路,不由得十分为难。因为这荆山一带从来没走过,道路生疏,只有从山口进来那条路,知道得清楚,但是这条路分明有人把守着,不容易闯过去。最难的是不能显露踪迹,只要一露了行迹,纵然闯过那伏桩暗卡,也恐怕铁燕子盛云飞手下党羽,要尽力追赶,也不易脱身逃出他们手去。想要闪开伏桩暗卡时,只有不走正式的山道,从高峰峻岭一带翻出山去,走法虽险,可是能够避开了守护山道口的匪徒。不过九连环钱昭义回头看了看身旁的师弟卢家让,这种想法恐怕不成了,他身上的伤痕没好,哪能够翻山越涧。

九连环钱昭义向卢家让道:“师弟我们只有冒险,仍从前面山道往外闯,沿途上小心一些,我们不要露了形迹,只要遇上敌人的卡子,由我来下手对付他,我们这么闯出山口,比较容易。”

其实哪里是容易,九连环钱昭义不过是用话来激励师弟卢家让,不叫他存畏怯之心而已。卢家让此时对于师兄的嘱咐,一切唯命是从。九连环钱昭义在头前领着路,往索云峰下翻了下来。两人一前一后,才转下索云峰山头,九连环钱昭义刚一往山道上落,赶紧地向师弟打招呼,把身形隐蔽起来。原来从山道那边嗖嗖的一条黑影,纵跃如飞,直扑了过来。九连环钱昭义此时最怕的是那智多星唐世义,因为他对于这位小姐盛贞娥已起疑心,说不定他就许随时来搜查。好在那飞镖手项增祺,还在治伤疗养中,去了一个厉害的劲敌,但是这唐世义一人,就不容易对付。

九连环钱昭义才把身形隐蔽起,来人已到近前。哪知道竟是那姑娘盛贞娥,她竟自又翻回来,手中并提着许多东西,她来到往锁云峰上的路口边,回身向来路上张望了一下,就往里身纵势。这可没有法子了,因为这是路口,并没有道路,往锁云峰上奔,全仗着攀藤附葛,从不足一尺宽的一足着脚之地,转奔峰后。她只要往里一闯时,这师兄弟二人隐蔽身躯的地方,定被她发现,因为离着太近了。卢家让只得一推九连环钱昭义,两人猛然挺身立起,这位姑娘几乎吓出了声,因为她眼中看得明明白白,眼前分明是两人。

盛贞娥赶紧问道:“还有什么人?”

卢家让道:“小姐不必惊慌,是我师兄找到这里了。”这个盛贞娥木立在那里半晌无言,卢家让遂推着九连环钱昭义现身和盛贞娥相见。这位姑娘此番所做的事,在她个人本身是大逆不道,对于铁燕子盛云飞面前,她算是忤逆不孝。对于卢家让,明知是自己的对头冤家,可是这位姑娘冒险地救了他,并且想要委曲求全,尽力地施恩于卢家让身上,不过是希冀着能够为她自己家门保全万一,姑娘的心实在太苦了。她可最怕是别人知道,卢家让身旁忽现同伴,并且她救卢家让,时间上匆促异常,没有问卢家让同入荆山的同伴是怎样一个人,此时听到卢家让的同伴找到了他,聚合一处,这姑娘哪得不心惊。可是盛贞娥姑娘蓦然想起,这里耽搁不得,智多星唐世义狡诈多谋,他对自己已起了疑心,随时他会许往后山来搜寻,盛贞娥很着急地问道:“卢师傅这是做什么去,难道想逃走么?”

卢家让低头不答。盛贞娥姑娘跺脚说道:“唉!我这片心算白费了,任凭我怎样掏心吐胆地告诉你,你还是不信你走不脱。这位师傅贵姓大名,我还没领教。”

卢家让道:“他叫钱昭义,是我师兄。”

盛贞娥很着急地说道:“二位要信我这个苦命女,只有一点鲜红的良心,决无恶意,你们可以不可以暂回洞中,容我和你们说几句话。”

卢家让看了看九连环钱昭义,钱昭义点了点头,一同转身来分拨着荆棘荒草,仍然转回山洞。盛贞娥跟随在身后,三人一同进了洞中,盛贞娥把所带来的一个布袋两个纸包全放在了地上。九连环钱昭义不由暗暗点头,世上的事真难说,这盛贞娥竟自这么周全。

九连环钱昭义却首先发话道:“盛小姐有什么话请你早早讲,我这师弟卢家让,蒙你慷慨相救,我们感恩不尽,现在我们无论如何得赶紧逃出荆山,对于盛小姐是恩是怨,反正天地间自有一种公道在,咱们将来再说吧!”

这时盛贞娥才慢慢抬起头来,眼望着九连环钱昭义说道:“这位钱师傅你不要误会,我是将军盛在堂的女儿,我父亲他和姓卢的为仇结怨这些事,我可一概不知,钱师傅你该相信,我今年才十九岁,这种事大错铸成,有什么力量能够挽回呢?我是他的亲生女儿,论起理来,父亲任凭做的事对与不对,我又不是男儿,一个姑娘人家,只应该谨守闺训,不该多管这些闲事,但是先前的事我不知道,现在的事我却亲眼看到,我盛贞娥力所能为,不愿意袖手旁观。钱师傅你想,这位卢师傅被获遭擒,他的来意,分明是想不利于我父亲,我认为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位卢师傅被擒之后,就让我爹爹一时不下手伤害他,恐怕一时不会放他逃走。我可看得明白,后患正多,将来不知毁到什么地步,所以我愿意但能解一分怨,还是尽我的力,把两家的仇,别直往深处结了。最近这两天内,我才知道我父亲竟会做出那种天良难容的事来,万不该打发人,杀害卢家满门,这种事坏在了他老人家手下所用的这一班出身江湖的人。这一点不假,叫助纣为虐,竟自造成这种局面,叫我这做女儿的有什么话可说呢。我宁可落个忤逆不孝之名,我愿意把这位卢师傅救出虎口逃出活命,给姓卢的留一条后,也叫我爹爹少作一分孽。这件事我觉得并不亏心,在我们父女间,我完全是一分好意,反对他正是保护他,钱师傅你不要认为我盛贞娥这么施恩布惠,为的叫姓卢的就把报仇之念完全消灭。我盛贞娥还不那么糊涂,凡事也得给人家想,反躬自问,换到自己身上,这种不共戴天之仇,能否就因为这一点恩惠一笔勾销。钱师傅,我盛贞娥这正是有天良有人性,明白我爹爹事情做错,我不过是各尽其心,求良心上一点的安慰。我决不希望卢师傅就此罢手,我只盼望将来再行对姓盛的下手时,可怜我这苦命女儿,虽有善良之念,无可如何,卢师傅能够手底下多留一份厚道,我盛贞娥也就感恩不尽了。”

九连环钱昭义听到盛贞娥这番话,自己也深为感动,这真是难得的事,铁燕子盛云飞心肠那么毒辣,手段那么阴险,可是他亲生的女儿,竟自和他相反,一团正气,做出事来光明磊落,不由人不敬服。遂向盛贞娥道:“盛小姐,你的苦心我们师兄弟二人尽知道,现在这事已经闹到这般地步,决不会再有好结果,这是明摆着的事。我们师兄弟二人,暂时逃出荆山,至于报仇的事,还不能定在何时,我们没有十足的力量,绝不敢来动手。也许三年也许五载,或者这个仇今生今世就许报不了。对于盛小姐你此番相救之情,我们决不放在一处论,大丈夫恩怨分明,恩是恩,怨是怨。和你父亲是不解之仇,在这世界上决难两立,可是我们但是有机会,必要报盛小姐你相救之意。现在请你不必阻拦,我们是决意早早地离开此地。”

盛贞娥立刻正颜厉色向九连环钱昭义道:“钱师傅,我盛贞娥此时若再有一点私心,一点别的心意,天地难容。无论如何我不能叫你们走,从这往后面这段乱山中,别说黑夜间,就是白天也不易走出去,一来没有道路可通,二来尽是盘旋的小道,恐怕走一夜,也离不开锁云峰这一带。既不能脱身反把行迹露出,要这样再落在那智多星唐世义的手内岂不太冤。奔前面,暗中把守的人处处全埋伏着,你们纵然会功夫,也不能不露一点行迹,试问如何逃得出去。我虽是个女子,我最讲究做事有始有终,我已然这么做了,我不能枉担不孝之名,劳而无功,依然把我所救的人毁在这里,无论如何艰难,我也要叫你们逃出手去。钱师傅你很可以相信了,你不能过分逼迫我,我也不多留你们,现在时间已晚,任凭有什么法子也来不及了。这伏桩暗卡,究竟有几处,到现在连我还知不清,我要尽力查明,详细告诉你们。还有一件事。”说着这盛贞娥从身边取出一个纸包儿,递给了九连环钱昭义。

钱昭义接过来,觉得包儿很重,遂问道:“这是什么?”

盛贞娥道:“几十两散碎银子。”

九连环钱昭义把面色一沉,刚要发话,盛贞娥道:“钱师傅,你不要误会,听我说明,我看你们身边全带着包裹,最好是把你们现在所穿的衣服和包头完全给我留下。明晚见面之后,你们逃出荆山,赶紧地改变形装把衣服全换了。虽是不义之财,现在你们办有用的事,不也值得么。我盛贞娥此心唯天可知。我不敢耽搁了,我在洞口等候快把衣服给我。”

盛贞娥转身走到洞口外等候,九连环钱昭义和卢家让这师兄弟两人,被这个仇人之女盛贞娥,真实情义意挚感动得竟自不禁不由得听从她的吩咐。两人把外面的衣服脱下来,连头上的包头全解下来。好在九连环钱昭义跟家让的身量都差不多,卢家让被获遭擒,宝剑和自己的包裹全没有了,九连环钱昭义把自己的衣服给卢家让一件,穿在外面,包头是随手可得的东西,任凭撕毁一件布衫全可以,把头发包住。

九连环钱昭义向洞口外招呼道:“盛小姐,请你进来吧!”

盛贞娥仍然走进石洞,九连环钱昭义早把衣服卷好,递给盛贞娥,跟着却庄容说道:“盛小姐,我们弟兄二人虽则年轻,但是投在侠义道的门下,本着师门的门规,在江湖上做些济困扶危、拔刀相助的事。我们讲,是恩怨分明,处处得本着天理顺着人情,盛小姐你是我们的仇人,我这师弟全家毁在你爹爹手内,论到报仇上,也只有把姓盛的全家鸡犬不留,那绝不算狠心辣手,可以说是循环报应。只是这次我师弟卢家让落在你爹爹手内,眼看着姓卢的就要断子绝孙,这种仇只好是来世再报。可是盛小姐你居然懂得天理难容,善恶分明,你们虽是亲父女,不肯学你父亲那种行为,不愿把姓卢的弄个香烟断绝,明知道将来有后患,你依然肯救他一命,放他逃走。在你姓盛的家门,是不孝之女,可是你的居心,只要世界上天理不灭,正义尚存,无论将来事情闹到如何结果,总会有人说句公道话。你不失侠女,不失为深明大义,我们弟兄二人倘然仗你相助,逃出虎口,可是将来我们定要报仇。不过我们报仇时,也要自问良心,我们总要对得起盛小姐你。现在一切听凭你安排,不过你也不要舍己救人,我们师兄弟二人死生由命,逃不出荆门,那算命该如此了。”

盛贞娥此时眼含痛泪向九连环钱昭义点点头道:“这位钱师傅,我盛贞娥能落你这几句公道话,我死也值得了,我只尽夜地叩求佛菩萨慈悲,为卢盛两家化怨解怨,总然把我一身落到十八层地狱内,我也甘心,你们能信及我,就等待我吧。”说罢向九连环钱昭义卢家让万福一拜,转身走出石洞。临出石洞门口,回头嘱咐道:“我走了之后,你们可千万地把掩蔽石洞口的荆棘藤萝和已经踩倒了的荒草,全收拾一下,好在那智多星唐世义他始终没注意到这儿,只盼着明天一天,把他搪过去,就算是你师兄弟逃得活命了。”

九连环钱昭义和卢家让全点点头,盛贞娥如飞而去,这师兄弟二人赶紧把石洞口外布置了一番,不至于看出破绽来,这师兄弟回转石洞内之后,卢家让叹息说道:“师兄你看见了,这种事真是我们意想不到的遭遇,我不稀奇我能死里逃生,我只奇怪铁燕子盛云飞,竟会生出这种好女儿来,这不是上天故意捉弄人么。我在师傅跟前常常听到他老人家说,大丈夫万分不得已,总是不要受人的恩惠,这个话我也懂得,我也愿意那么做下去,哪知道偏偏地命中造定,在身临绝地之下,竟自受到仇人之女救命之恩。师兄,你想这种事将来我们真有些不好下手了。”

九连环钱昭义冷笑一声并没答话,卢家让却愤然说道:“师兄你不要误会,我因为被盛云飞的女儿相救,就把不共戴天之仇不报了,这种仇不报,我不能活在人间,只是对盛贞娥她个人,我本着天良,绝难下手。”

九连环钱昭义唉地叹息一声道:“师弟,我哪会那么想,但盼是造化弄人,将来的事,只好到什么地步再说,我只怕。”说到这句,底下话却顿住。

卢家让道:“师兄你怕什么?”

九连环钱昭义道:“不是我这个师兄心脏,倘若是铁燕子盛云飞故意地弄出这种圈套,我们中了他的美人计,那可太冤枉了。”

卢家让摇摇头道:“据我看还不至于,这盛贞娥一派真情实意,这种情形从她的一切举动上看出来。何况那铁燕子盛云飞,他若有丝毫化解冤仇之念,他也绝不会有赶尽杀绝的这一场了。并且那智多星唐世义,他对于这位盛小姐已经起了疑心,他分明已经安心要找出破绽来,把这位姑娘置之死地,这是很显然的事。”

九连环钱昭义道:“师弟你说得很好,不过人心难测,我不能不有这么一想。”

这师兄弟两人,对于盛贞娥要走了两人的衣服,猜测她是何用意,只是师兄弟二人思索半晌,也想不出个道理来。好在有盛贞娥送来的食物,师兄弟二人足以充饥。

一夜过去,到天明之后,师兄弟隐伏在洞中,不敢出来,可是那智多星唐世义,果然在中午后带着手下一班打手,重行搜寻后山。只是他那么足智多谋,精明强干,锁云峰半腰这个石洞,始终就并没被他发觉。赶到黄昏之后,这师兄弟两人,一连听到两次,这锁云峰一带连起了哗噪呼哨的声音,这分明是在铁燕子盛云飞的余党们遇到什么敌人,有动手的情形。两次的声音过去,一直地寂静下来,再也听不到一点别的行动。可是两人直等到三更已过,并不见盛贞娥前来,这师兄弟二人未免焦躁了。一来是怕盛贞娥没有救自己出山之力,二来怕是她本身释放敌人的事发作,已被铁燕子盛云飞惩罚监禁。

这师兄弟二人胡乱猜疑,听得远远地将交过四更,九连环钱昭义正到洞门口向外探望,眼中忽然看到锁云峰后下面那条小道上发现一条黑影,身形是倏隐倏现,一直地扑奔这边而来。九连环钱昭义料定了这定是那盛贞娥无疑了。果然工夫不大,这条黑影竟自扑奔锁云峰的峰腰。

九连环钱昭义,回头低声向卢家让招呼道:“师弟,她来了。”

卢家让在心情焦躁之时,听到了盛贞娥竟自赶到,也赶忙凑到石洞门口,这时盛贞娥已然翻上峰腰,九连环钱昭义急忙把前面的乱草荆棘分开,迎接着她。盛贞娥一边向石洞里去,一边还回头向下面张望,她是时时提防着有人跟缀。九连环钱昭义跟卢家让全低声打着招呼,把盛贞娥让进了石洞内。

盛贞娥把手中提着的一口刀递给卢家让道:“你没有兵刃哪能防身,只是现在宝剑不现成,我只好顺手带了一口刀来,你将就着使用吧。”

卢家让赶紧接过来,谢过盛贞娥。九连环钱昭义道:“盛小姐你怎的这时才来。”

盛贞娥嗐了一声道:“早了不能脱身,这时赶到却还不至于误事。”

卢家让道:“现在庄院中怎么样了,我们这时走得么?”盛贞娥道:“正为得叫你们这时走,我从前半夜起,用你们两人的衣服换了两次全在这荆山的后山道上现身,往东来引诱他们,但是事情办得非常危险,我险些被智多星唐世义追上。头一次很早,也不过二更左右,我查明唐世义在宅中正和我父亲说着话,我趁着这个时候,在宅院附近蓦然现身,故意地把暗中下卡子的惊动出来,被他们追赶着,一连我闯过四道卡子,我可是往后山走。第一次我是假扮着钱师傅,穿他的衣服,打他的包头,很是顺手,我从乱山中翻回来。第二次快到三更,我也分明看到唐世义在宅中,我故意地往后山逃,被那伏桩暗卡、乱箭射击之下,我已经脱身逃出三道卡,可是智多星唐世义竟这时赶来。我在他面前若是稍露行迹,就叫前功尽弃,非落个完全失败不可。还算是苍天保佑,也是我多加了一番小心,囊中带了几块飞蝗石,算脱身逃开。不过在最后第四道卡子,他们一连珠弩,险些把我命送掉。你们师兄弟看,我盛贞娥这次分明是和生死隔着一层纸,现在我想起来,犹然心悸。”说着话一偏头,指了指她自己的左额角,果然是被利箭扫了一下,有寸许的伤,可是现在已经擦着药,用头发掩盖着。

卢家让和九连环钱昭义,对于她这么舍身相救,全是感激万分。盛贞娥接着说道:“我一连两次扰乱他们的防守,叫他们猜疑到你师兄弟两人已从后山脱身逃走,现在已经四更左右,不要再耽搁下去,赶紧就这时起身,这时是他们防备最疏忽的时候,虽然时候稍晚,在时间上算计,在天明时,你们足可以到山口。现在你们两下全是一样的情形,只要到了白天,光天化日之下,谁也不敢贸然动手,形同盗窃的举动,绝不敢那么做。只要逃出山口之后,天色一亮,你们师兄弟两人千万地留神,经荆山的山道口往西南走,有一片极大的农场,二三里地内没有遮拦,那正是你们脱身的地方,如有跟缀的极易发觉。倘若真个那智多星唐世义,派人跟缀下去,过了这段农场的地方,就是十里驿的驿镇,那里有官兵,水师营的巡船,你们只管报官。可是不要指出荆山锁云峰下,只报告有跟缀你们的匪徒,要陷害你们,请官家派出人抓他们。这种事叫贼人胆虚,他们追捕你们,也不敢惊官动府,只要把他们唬走了,你们就可以赶紧脱身。”

九连环钱昭义道:“好吧,时候已经不早,我们不便耽搁,盛小姐你此番相救之情,我们终身不忘就是了。”

盛贞娥此时脸向着烛光,显得面容惨淡,满面凄凉之色,凄然地向钱昭义、卢家让道:“你们师兄弟二人,毋庸这么客气,我不希望你们感恩不忘,我但盼苍天保佑,你们兄弟二人能够安然逃出荆山,远走高飞。我盛贞娥现在在我父亲面前已经落了极大的嫌疑,智多星唐世义,屡次地用话讽刺我,他是不只于疑心,已经确实地认定了我盛贞娥是卖放了你们。只要我一露出马脚来,恐怕我这条命就不容易保全了,或在你们走了之后,也许我不久的就会死在我父亲和唐世义之手。我纵然遭到不好的结果,我不怨天不怨人,只怨我自己的命薄。爹爹做出这种背人情逆天理的事来,将来定是杀身之祸,可是天公捉弄人,我盛贞娥竟自遇到卢师傅被困宅中,我舍身相救已然说过,并不是想着求你们把这全家被杀之仇,从我身上解脱,只求到了将来,真到你们亲手复仇之日,多加一番怜悯。我个人可不惜命,我父亲虽然那么狠心辣手,但是我那慈祥的母亲,却是一个善良人,她决没帮着我父亲做过丝毫恶事,求你兄弟两人,手下留情,饶我母亲一命,我盛贞娥生生世世不忘大恩。”

卢家让跟九连环钱昭义,听盛贞娥这番话,实在是天理人情,盛贞娥这种要求绝不算过分,卢家让点头答应,这时盛贞娥忽然从身上取下一条蓝绢帕来,递给卢家让道:“你那蓝布衫做包头,不太难看么,这条绢帕送给你,也算咱相见一番。”

卢家让把这条绢帕接了过来,匆遽间看了看,品蓝色,在绢帕的角上还绣了些花草,卢家让哪肯立时换这个包头,遂把它塞向腰间。卢家让说道:“天色不早,我们再耽搁恐怕连山口出不了就要天亮。”

盛贞蛾眉一皱,向卢家让看了一眼,随即说道:“固然是应该赶紧走,可是出山的道路必须记清,时候虽晚,道路上若不耽搁,总比每遇一个卡子的苦斗一番强得多。”

盛贞娥说话间,从腰间又取出一张纸来,把它舒展开,递给九连环钱昭义,向钱昭义道:“你们师兄弟二人不能慌张,沉心静气地看一下,这上面写得清楚。”说到这句,盛贞娥微微一顿,低了低头道:“钱师傅你可不要笑话我,我没念过多少书,不会写什么字。”

说这话时,盛贞娥带着羞羞惭惭,九连环钱昭义在这次事倒十分体验出,这种天性善良的妇女,尤其是未出闺门的姑娘,她虽是一种惊慌意乱中,依然免不掉那种心细如发。赶紧把这张纸凑到灯焰下,和卢家让一同看,只见上面字迹写得非常娟秀,清清楚楚地记载着,从锁云峰前起,哪一个地方有埋伏,哪一个地方有卡子,所有智多星唐世义所安排的潜伏壮丁之后,全详细地指出。附近是有什么树木,正经过什么地方,了如指掌。钱昭义跟卢家让全是尽力地记忆着上面所记着的。看完之后,卢家让更把这张纸折叠好藏在身边,盛贞娥道:“卢师傅,你还不把它烧掉等什么。你别忘了这张纸,是我的催命符,假若落在别人手内,被我的爹爹或是智多星唐世义看到,我就休想再活下去。”

卢家让忙答道:“盛小姐不要担心,我留着它以防万一,倘若今夜不能脱身,你所指示的倘有遗忘,也好重看一下。”

盛贞娥点点头,九连环钱昭义此时把包裹勒好,卢家让是除了一口刀,别无他物。两人收拾好了,这就要走。盛贞娥道:“卢师傅,你既知道防备万一,这里还有食物何妨带在身边,以防意外,不怕逃出山口之后,再把它抛掉,不也比扔在石洞中好么?”

卢家让现在面对着自己的仇人,但是两夜来承她相救,照拂之情,早忘了她是仇人。颇显得她关怀之切,遂答应着,把用剩下的食物和水果,用她那条蓝绢帕包上,也把它斜系在背后,提起刀来,和九连环钱昭义往外走,盛贞娥道:“慢着,我先给你们蹚蹚路,看一看外面的情形,需要提防智多星唐世义来搜山。”

说话间头一个窜出石洞门口,九连环钱昭义跟卢家让,随在她身后,在石洞门外等候着。盛贞娥已经分拨着前进的荆棘荒草,闯下去从峰腰隐蔽着身形直到下面,往山道上仔细查看了一番,这才轻轻地连击了两掌。这师兄弟二人,也从峰腰上攀下来,时时在提防着敌人,各自隐蔽着身形,从前面山道上闯过来。盛贞娥却仍然是头前开路,把前面一段山坡越过来,盛贞娥停身站住。向九连环钱昭义卢家让低声说道:“你们师兄弟二人,无须乎再绕到庄院前扑奔山道,从眼前这段乱山头,斜奔西南,也可以到了山道上,不过那里离着头道卡子可近了,千万小心谨慎,恕我苦命女不远送了,我们若是缘尽于此,再相逢或许也就是来生吧。”盛贞娥说话时声音竟有些发颤了,九连环钱昭义跟卢家让,也说不出个理由来,不禁不由得为之黯然。

九连环钱昭义用沉着的声音向盛贞娥道:“盛小姐你请回吧,你居心良善,明辨是非,这样居心天必佑你。我们定能在今生今世相见。人世间的事,我们看冥冥中好像苍天在摆布着一切的道路,我们只要本着良心往前去走,或者也许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我九连环钱昭义对于你盛小姐这番侠肠义举,我决不把你再看作是仇人之女。只要我们师兄弟能够逃出滇边,我要尽我全力,请我师门中的前辈,给我师弟料理这件事,盛小姐或者你还许得到好报。现在空口无凭,无须多讲,咱们后会有期。”说着话向盛贞娥一拱手,盛贞娥万福答礼,卢家让也拱拱手。

这师兄弟二人,说话间早已辨别好了眼前的道路,各自腾身一纵,窜上道旁的乱山头,那盛贞娥懒洋洋顺着荒凉山道,转回家宅,这位姑娘一念之仁,为她家中造了无穷后福,所以看起来天道还是报应循环不爽,这是后话不提。且说这师兄弟二人,按着盛贞娥的指示,直扑山道,因为她那张字帖上写得明明白白,头一道卡子隐伏在山坡的转角处,一排四五棵老松树后面,至多不过两三人,九连环钱昭义和卢家让这时已经斜扑到山道上,钱昭义向卢家让招呼道:“卢师弟,你把身形隐蔽着,千万不要露了形迹。我先把埋伏的人诱出来,师弟你反从他们隐藏的地方闯过去,我个人自有脱身之法,你不要因为我牵连着不敢往前闯。”

卢家让赶紧答应着,立刻把身形施展开,向头道卡子附近冲过来。相隔已近,赶紧把身形隐在道旁,借着道旁的荆棘荒草障身,九连环钱昭义已经窜到对面。在这种山道上,石头块随手可得,他一俯身,连捡起几块石头来,扬手打出去。石头完全落在树帽子上,砸得枝叶纷飞,立刻听得山道左边,树后有人喝声:“弟兄们快上,树上有人了。”跟着现时弓弦声,乱箭发,奔向树顶子上射去。人也随着窜出来,向山道的南边扑去。

卢家让见这一群傻狗们很容易着人的暗算,自己赶紧轻着身躯,连连纵跃闯过这道卡子的所在。往前出来半箭地远,才停身查看九连环钱昭义,这时往道右边,也就是自己停身的这边,唰啦一响,窜出一人,这一来倒吓了卢家让一跳。因为他认定了,九连环钱昭义定在山道的对面,哪知道他身手轻灵,动作敏捷,早已翻过山道来,此时和卢家让会合一处,师兄弟两人,深服盛贞娥这种安排计划。这师兄弟二人按着她所指示的这四道卡子,安然度过。在东方发晓时,竟自闯出荆山的山口,这师兄弟二人把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离开山口之后,遵着盛贞娥的嘱咐,不敢从大路上走,拣着荒僻小道,奔那荒村野镇,逃了下来。一连两天的工夫,没有耽搁,恐怕那智多星唐世义,派人追赶,直到出了湖南境,算是把心放下。这兄弟二人,遂在一个略大的乡店上,歇息了两天,把衣服全换了。

两人因为这么年轻,扮作商人,沿途上又不想多耗费资材,九连环钱昭义主张着,两人此去寻访师傅师伯,尚有数千里的途程,不是一天半天能到,连盛贞娥所赠银两,也禁不住耗费,还是设法俭省用度,师兄弟两人遂扮作走江湖卖艺的。更买了几件武器,捆成刀枪把子,沿途上经过市镇庙场,这哥两个就撂地卖武。但是这两人全不是这种出身,想撩在地上卖艺,没有一套江湖口,并且走出什么地面,用什么话,这哥两个满不会,有时候硬着头皮子,到了庙会上往地上一撩刀枪把子,看热闹的人围上来,这哥两个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肯先开口,终归是挤得九连环钱昭义挡头阵。站在场子里所交代的话,看热闹的一听,就是外行,有时候,惹得看热闹的人嘲笑起来,惹得九连环钱昭义面红耳赤,但是经过十几个村镇后,渐渐地脸皮厚了,老练下来,虽则还是外行,可是在外行中透出熟练来,走村庄过村店,一站一站地赶下来,赶入了云南境。

卢家让忽然想起师兄是一个有家有业的人,被自己所累流落江湖,人家师兄家中有财势,听师傅师伯说过,论他的身份竟全是公子哥儿。不过钱昭义没有公子哥儿的习气,天性好武,他的父亲也明白,愿意叫他投名师学艺,不过人家学出本领来,决不想去闯荡江湖。从武功本领上立事业,现在自己家门不幸,逆事丛生,把个师兄带累得流落江湖卖艺,自己也太对不住人家了,所以卢家让想竭力撺掇着师兄回家去看一次。

但是九连环钱昭义正色说道:“师弟,你用不着不安心,我现在决不想回家。你想,此番我是奉师傅师伯之命,保护老大人和师弟的全家,现在弄到这般地步,老大人跟夫人身遭惨死,一家人落个死亡逃散,连我本人也弄得死里逃生,几乎把命送掉。如今从荆山逃出来,好容易访查准了铁燕子盛云飞的下落,现在我只求苍天保佑,我们兄弟二人能够早早赶到天山,找寻到师傅师伯,我们不怕把头磕破了,也得求他老人家拔刀相助,报这个不共戴天之仇。不把这个万恶的铁燕子盛云飞处置了,就是让我钱昭义好好地活下去,我这一辈子也活不安静,所以现在我回家乡看望父母倒是正理,家父倒是个明白人,他也不把我当公子哥儿看待,很愿意我随着师傅师伯在江湖上多历练几年,多长些经验、多长些见识。可是我回家之后,在家父面前我不能说谎,定然要把真情实况说与他老人家,师弟你想就是家父不拦阻我,家母也定不叫我再出来了和这种恶魔为仇结怨,就是把生死二字置之度外,可是我和师弟你一样,也是独生子,家母倘若责以大义,我岂能做那不孝子,违背慈母之意,强自出来。师弟你想,我不是自找麻烦么,所以我决定不再回家,总得把这场事办个起落出来,我再回家就放心了。师弟,你我情同骨肉,你遭遇这么惨,我又是亲眼目睹,我怎能忍心离开你放手不管。你不必存着一份对不起我之意,我们别忘了全是侠义道的门徒,恩师教给我们,要做那行侠仗义、济困扶贫的事,对于素昧平生的人,有了急难,我们全应该伸出手,何况你我是师兄弟,这种事是义不容辞,师弟你从此不必再提我回家之事。”

卢家让对于师兄九连环钱昭义这番话真是感激涕零,悲声说道:“师兄你被我连累得受尽了风霜之苦,困顿在江湖中,一个富有家财的公子哥儿,竟落了个街头卖艺流浪江湖,叫我心中怎能不时时抱愧呢,我也知道亲师兄弟,用不着客气,不过这是我的天良,我觉得太不安心了。”

九连环钱昭义叹息一声道:“师弟,现在的事就认为是命里安排,我们全是该受这种磨难,师弟你能逃得了命留给你报仇的机会,我认为这正是老伯父母灵魂不散,暗中护佑,我们但盼得早早赶到天山,只要见着师傅师伯也好办了。”

卢家让见师兄钱昭义志决意坚,自己遂也不再劝他回家。师兄弟两人,逢州过县,一站一站地卖着艺走。这时已经入了甘肃境内。这卢家让满怀悲愤,此去寻访师傅师伯,为全家报仇雪恨,对于师兄钱昭义这种侠肠义骨,跟自己受尽了无边的痛苦,现在全不敢在师兄面前过分盘算将来的事了。因为报仇的事,哪有一分把握。此次在荆山,陷身虎口,幸遇见一个深明大义的盛贞娥,把自己这条命救了。可是此次投奔天山找寻师傅师伯,那铁燕子盛云飞,焉能还在荆山住下去。他对自己那么下绝情施毒手,正是安心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可是自己和师兄这一逃出来,他在川边明明吃过双侠的大亏,试想他这么下绝情施毒手,杀害卢氏全家,南荒异叟乜秋帆,乾坤手石子奇,焉能跟他善罢甘休。他定然要全家迁移到隐蔽之处,等到我们再赶回去,又哪里去找他,即或他不肯离开荆山,他定有一番安排,此人出身江湖道,所结交的全是一班绿林人物,他若是普请绿林同道,约请几位江湖能手,到时预备和我们一拼,恐怕将来复仇不成就许再毁上几个。卢家让满腹忧郁,没有地方去发泄,到了甘肃境内,已经是深秋时候,沿途上又受着颠沛流离之苦,在商家营地方,卢家让竟自一头病倒店中,病势一起还是十分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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