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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掌震恩师 激怒义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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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主石天义,知道那黑煞手展华阳早晚必到盘松岭,这么一来,反倒要把老朋友害了,于心何安?虽知道卢建侯的掌力惊人,可是他这种掌力完全属于硬功,黑煞手展华阳二次投师所学来的本领,完全是阴掌,只怕卢建侯不是他的敌手,还是设法走开的好。倘若真个把展华阳勾引到此地,到那时虽问心无愧,谁能把心剖出来给人看?一般江湖同道,定要把我们翁婿父女,看成阴险小人了。趁着卢建侯吩咐家人添酒添菜之时,悄悄地向柳云洲石静仪说道:“我们不想法早早脱身,可就难脱嫁祸于人的嫌疑了。”石静仪皱眉说道:“我们如何走法?”柳云洲也着急地道:“今夜想离开此地,我师父哪会肯答应。”老场主石天义恨声说道:“不论如何,我石天义英雄了一世,临死不能做出不仁不义之事,我若容展华阳在盘松岭一露面,我这辈子就算白活了,咳!这是怎么说的,我真是作法自毙,这么冷的天,急得头上都出了汗。”柳鹿儿过来一拉石天义的衣领道:“爷爷!你不要着急,不是想走吗?我有法子,叫你老脱身。”石天义正在急怒交加之时,他一把将鹿儿的手摔开道:“混孩子!爷爷全要急死了,躲开我吧!”鹿儿把那冲天杵小辫儿一晃道:“爷爷你当我净会吃牛肉呢!听我的招呼,临走的时候把东西拿净了。”石静仪也认为他故意地和他外祖父取笑,刚要申斥他,金砂掌卢建侯已从外面走来,场主石天义赶紧用别的话掩饰着。金砂掌卢建侯,对于这位老朋友真是尽情招待,一席酒吃得非常痛快。在饮酒间,再也不肯谈论黑煞手展华阳的事,场主石天义也尽提些当年的旧事,柳云洲、石静仪也全是强颜欢笑,对于自己的事,一字不提。这样倒显得故友重逢,师徒团聚。鹿儿陪在下手,他更是没话找话说,对于金砂掌卢建侯殷勤敬酒。卢建侯见鹿儿语言聪明,说话伶俐,倒也十分喜爱他,不住地向他问长问短。鹿儿更是赔着一张笑脸,有问必答,他可是手底下不闲着,酒壶不离手。金砂掌卢建侯被他连敬了七八杯,遂笑着说道:“鹿儿你没安好心,想把师爷灌醉了,是不是?”鹿儿道:“卢师爷你这可是疑心,你不信问我爷爷,只要他喝酒时总叫我伺候着,你老这里的酒真好,我虽不会喝酒,闻着全香。师爷你要不肯喝,我爷爷也要不好意思起来,疑心你老这种好酒舍不得全敬了客呢!”卢建侯笑道:“你真是胡说,那值得了多少钱,我是怕喝醉了,岂不误事。”鹿儿道:“深更半夜,有什么事可办,我们在路上跑了这几天,今夜好容易来到卢师爷这里,大家喜喜欢欢地喝酒,讲些个江湖上的英雄事业,多么痛快。师爷我再敬你三杯,我就不管了。”卢建侯哈哈大笑着向石天义说道:“这个孩子,这么聪明伶俐,实在难得,很好一个材料,你们要好好地成全他,多叫他练几年功夫,这孩子的成就绝不会差。”柳鹿儿抽冷子从桌子下伸着脚,踢了母亲一下,更使劲地向石天义腿上连碰,更以目示意,叫他们让酒。石静仪却也笑道:“师父若是喜欢这孩子,此后把他留在你老身旁,给老爷子解闷不好么?”卢建侯却点了点头道:“那敢情好,我眼前正嫌寂寞。”石天义道:“老朋友你可不要上了当,你看着他语言伶俐,他淘起气来可够你瞧的。到那时候你该后悔了。”卢建侯道:“你真把他留在我身旁,不用你管,我自会教训他。”石天义道:“咱们一言为定。”石静仪道:“话不许空说,你就认个干孙子吧!”鹿儿却站起来凑到卢建侯的身旁,摸着他的胡子道:“爷爷!我真愿意留在你这里,你可不许说了不算。”卢建侯摸着他的冲天杵小辫儿笑道:“爷爷这么大年纪,哪会说了不算。”鹿儿却跪在地上连叩了三个头,石静仪跟场主石天义全站起来,各自敬了一杯酒,柳云洲一句不敢多说的,此时还不陪衬着,恐怕师父要多疑,也就满脸赔笑的说道:“鹿儿收在老爷子身旁,真是一件痛快事,带着他东奔西跑,添了多少麻烦,老爷子你就多教训他吧!”说着话却给卢建侯满斟了一杯。鹿儿却不等答话,一旁说道:“全敬完了你老人家的酒,这可该着我的了,我多了不让你老喝,再敬你十杯吧!”卢建侯正因柳云洲敬酒,一阵勾起心事,方要开口向他讲话,被鹿儿这一胡缠,立时大笑起来道:“好小子!你不用那么费事,酒坛就在旁边仓房内,简直你整坛子灌我吧!不许胡闹了,我的酒喝得已然过多,再尽自喝,可就要丢丑了。”鹿儿道:“那么咱们干脆改减成三杯吧!”金砂掌卢建侯被他缠得无法,三杯酒没喝完,已经不能支持。石天义向鹿儿一笑,站起来把卢建侯架起道:“咱们的酒已经全够量,到里间炕上歇一会儿吧!”立刻连鹿儿爷儿两个,把卢建侯架到屋中,放在炕上。

金砂掌卢建侯已经醉得人事不知,石静仪也跟进来,把炕上棉被拉过来,给这位老师父盖好,把棉门帘放下来了,一同走出里间。鹿儿向石天义道:“老爷子这一睡下,总得明天午时见了,咱们酒足饭饱,这就起身,正是时候吧!”石天义道:“鹿儿你可估量着,再见着这老头子,他是不会饶你的。”鹿儿道:“官打现在,且顾眼前,怎么样,咱们牲口就在前院马棚里。”石天义却皱着眉向柳云洲、石静仪道:“我们就这么走,太叫老朋友伤心了,给他留几句话吧!”柳云洲道:“我也正想这么办。”遂一同到外间窗前,现成的笔砚,柳云洲道:“还是按着您老人家的意思给我师父留几句吧!”场主石天义点点头,柳云洲把墨磨好,提起笔来写道:

建侯仁兄道鉴:

二十年道义之交,彼此为知性知心之友,此次造访盘松岭,借达微忱,兼告诀别之意。令徒展华阳,已与我翁婿处于不两立之地步,势得我翁婿而甘心,业已跟踪而至,弟不欲嫁祸于人,夜离盘松岭,与展华阳一决生死之后,或许有重聚之时,临别匆匆,不复缕缕。

如弟石天义顿首

把这封信写完,柳云洲给老场主念了一遍,石天义点点头道:“这就很好了!他看了这封信绝对不会再起什么疑心,也可以知道我个真情来意。他已经过分伤心,我们宁可自己担当一切风波,也不愿意再叫老朋友多受牵累,天时不早,赶紧走吧!”石天义虽然这么说道着,对于这个老朋友倒颇有点难舍之意,自己又到屋中看了看,这才一同来到院中,外面寒风凛凛,尤其在这半夜中,更是觉得冷气侵人。鹿儿那时却把那卢宅的家人王大发招呼起来,告诉他卢老师已经吃醉,我们有紧急事,不能耽搁,只有立时起身,但不要惊动他老人家,明天他老醉醒时,叫他看看那封信,也就深知一切了。那王大发明知道走得情形不对,他哪敢拦阻,遂把这爷儿四个送出来。就在这沉沉黑夜,刺骨的冷风中各自飞身上了马,离开盘松岭下,走到天亮时,到了十里河。这里是一个小镇甸,不是驿镇,只有一个小客店,和一个卖酒的暖棚,倒是对于行旅打尖的客人,饮食歇息取暖的好地方。因为虽然有一家小店,没有大房间,没有好饮食,反不如它这里六七丈长,六七丈宽的暖棚。这座暖棚中酒食齐备,连牲口全能够进入暖棚中上料歇息,所以十里河这个买卖,十分兴隆。场主石天义向鹿儿道:“咱们这里缓缓气,再赶下一站时,总得天黑了。”鹿儿翻着眼皮道:“爷爷你倒是说好了,咱们倒是奔哪里去!只是这么紧赶,这样冷的天,为什么这么自找苦吃。”石天义呵斥道:“小孩子跟我说这些废话,难道我老头子这样大的年岁,愿意在冰雪寒天受这种罪么,自有好去处,不许你多管多问。”鹿儿把脖子一缩道:“我听你老的招呼,再不多问了。”说话间,已到了这暖棚前,一同翻身下马。里面的伙计已经一掀暖帘,从里面出来了,一看这爷儿四个的情形,就知道是久走关东的武林中朋友,忙地回头向里招呼别的伙计,赶紧出来接牲口,让客人。跟着出来两个伙计,把四匹牲口缰绳接过去,牵向暖棚旁另一个门内,那里是专停留牲口的地方。石天义四人走进了暖棚中,一进门里面真是热气蒸腾,地方是很宽大,摆着十几张座,约有六七拨客人,全在饮酒吃饭,互相谈笑着。后面隔断开,厨房里边的烟气热气,不住地往外扑来,刀勺乱响着,越显这个买卖十分兴盛。石天义拣了一副座头,一同落座,先叫伙计泡一壶茶来散散寒气,再预备酒菜。这屋中的客人,全是久走关东的,有文有武,说话是大说大笑,吃的是大块肉,喝的是大碗酒,一片粗豪气。稍安静一点的就是场主石天义跟柳云洲、石静仪、柳鹿儿,他们歇息了会子,要酒要菜,虽是一个小地方,但是食物做出来倒还整洁可口。柳云洲、石静仪全是不敢饮酒,场主石天义在这种情况下,本也不该饮酒,恐怕误事,只是心情郁闷,意欲借酒浇愁。这个暖棚中,地方很大,这时时近中午,凡是在这条路上走的,赶上这种风雪寒天,客人也就要多破费些,全要在这里打尖,取暖,客人越发地多了,把所有的方桌,全占满了。忽然在西北角上那张桌上,有两个人站起往外走,这种地方本用不着注意别人,这两个客人已经顺着北边一条空道,转向门前,可是他们临到转过来,总可以看见他们面貌了,只是这两人走得很紧,并且低着头,偏着脸,像有什么急事。后面那个因为披着反羊皮的披风,稍一慌,竟碰在一个桌子上,把人家桌上的杯盘撞得振动起来。座上的客人,竟自怒问他为什么走路这么慌,那人却连连向座上客人赔礼,不住说着好话。这关东道上人,全有这种豪爽之气,无论吃多大亏,只要你肯赔礼道歉,立刻就算完。那人跟着匆匆向铺外走去,这一来石天义、柳云洲,无意中注意地多看了两眼,只是这人始终偏着脸,不肯向这边扭头,直到他一掀棉帘子往外走时,外面有一人比他还愣,往里愣闯,这两人撞了个满怀,这个客人他往后倒退,不由己地一偏身,场主石天义跟柳云洲全几乎失声招呼出来,此人分明是黑煞手展华阳手下得力的人乔天瑞。柳云洲赶紧向场主石天义一摇头,各自把头低下。那乔天瑞已经从软帘的左边出去,跟着一阵马蹄的声响,也是从隔壁的暖棚中牵出牲口去。石天义竟向柳鹿儿招呼声:“好小子!你看刚出去那两人,正是我们对头人,有本事赶紧缀了去,看他们住在哪里,你再赶回来,这里我记得往前再走七八里地,是耿家湾,那里也是个小镇甸,虽有店房,但只有一家,极容易找。”柳鹿儿已经匆匆站起道:“爷爷你不用嘱咐,我早认识他们,我看我们不用找他,他们也未必肯再走了,分明是为我们而来的,怎肯善罢甘休。”石天义道:“我知道他们不会躲避我们,只是现在是先下手为强,懂得么?小子!”

柳鹿儿道:“咱们耿家湾见了。”这孩子好大的胆量!他真个毫不迟疑,毫不害怕,竟自出了暖棚,招呼着伙计,把他自己的牲口牵出来,顺着那乔天瑞和他那同伴往南去的道路上,如飞追赶下去。柳云洲向场主石天义道:“老人家,你看鹿儿他不会误了事么?”石天义此时似有所思,听得柳云洲这一问,立刻说道:“云洲你这叫父子关心,这孩子这么聪明,我认为办这些事应付有余。我们赶紧起身,大约今日也就是我两下见出起落时。”石静仪也知道黑煞手展华阳已到了这条路上,现在也就是两家决生死之时。付过酒饭账,立起身,往北赶奔耿家湾。场主石天义在耿家湾落店之后,直等到天已经黄昏,还是不见柳鹿儿回来,石静仪和柳云洲好生放心不下,因为无论他多聪明,总是一个小孩子,只觉得老场主这件事,办得不对,可是也不敢埋怨。柳云洲连到店门外张望两次,天色已经黑了,石天义也有些浮躁不安,自己走到耿家湾的镇口,连着张望了两次。赶到刚回转店中,才进店门,后面马蹄声响,石天义回头一看,牲口已经走到近前,正是鹿儿,他已经直冲过店门。石天义忙招呼鹿儿:“你还要往哪里跑,我们在这里呢!”柳鹿儿这才把牲口圈住,翻身下马,石天义见他呼呼地直喘,把牲口牵到近前,也是热汗蒸腾。老场主赶忙招呼店伙,告诉他:“这匹牲口跑了很远的路,已经见了汗,你们可留心些,好好给刷洗饮喂。”伙计答道:“客人你老放心,我们整年的干这个,还会不懂么?”石天义带领着鹿儿来到房中,柳云洲、石静仪见鹿儿回来,才把心放下,可是他头上却多了一顶皮耳子的毡帽,脑袋小,毡帽大,戴在头上,把眼眉全盖上,非常难看。他走近来,把头上这顶毡帽抓下来,扔在地上,石静仪道:“这路并不甚远,一二十里路,何至于就这么拼命狂奔,不怕把牲口糟践了么?”鹿儿冷笑道:“我若不是这么拼命地叫牲口卖力气,我就许落在他们手中。我缀着那两个人,并没出去多远,离开十里河,赶到周家堡,他们在那落了店。我因为已经和他们会过面,不敢明跟进,把牲口寄存在别处,找人借了这顶破毡帽。”石静仪道:“你找谁去?这一带你哪有熟人?”柳鹿儿扑哧一笑道:“娘你就不必问了,我耗到黄昏之时,才混进店中,仗着那里正在客人落店之时,忙乱着没人理会我。这两个正是赴临榆县,向我家动手的姓乔的、姓凤的,还真凑巧,他两人全出来了,一个到店门口去张望,一个在店门过道中,向伙计嘱咐说:我是办官差的,我们是三个人,倘若有人到这里找我们,你赶紧领到里面。伙计问来人姓什么,他告诉伙计,一位是展大人,一位是张老爷,一位是应老爷。”

“我听到他们这种话,遂躲到店房的夹道之内,容得他两人回屋以后,在门口暗暗窃听。这才知道他们已经定规下,和展华阳在那里聚会,要一同赶奔盘松岭。我不敢再耽搁,立时离开店房,方把马匹领出来,展华阳已经带着张纪寿、应世雄,全赶到相遇的地方,正在镇口外。天色已经黑暗,可是那张纪寿眼光锐利,他竟自看出我的破绽,我虽然有这顶破毡帽挡着脸,他依然辨认出来,竟自喝令我站住。我冷不防地赏了他两块飞蝗石,把牲口撒开,逃了下来。这十几里道路,我引着他们足走了二三十里,险些地我自己全走错了路。他们虽然三人追赶我,我依然脱逃开了他们。”讲到这儿,向石天义道,“爷爷我这件功劳不算小吧!你老得好好地请请我,险些个活把我累死。”场主石天义拍着柳鹿儿的脑袋说道:“你好好地歇息会子,等着把眼前这件事料理出眉目来,我一定好好地请你。”柳鹿儿坐在一旁歇息,石天义叹了一声,向柳云洲、石静仪道:“这件事可真叫我难办了,展华阳带领张纪寿等赶奔盘松岭,虽然他是为你夫妇去的,但是他师徒这一次会面,恐怕非翻脸不可了。卢老师已经恨他入骨,听他那口风,对于展华阳已经预备和他算算师徒的一本账。就是展华阳还存些顾忌,卢老师那种性情,决不会再容忍下去,我们这次去反倒给老朋友招了杀身大祸,他们师徒二人非翻脸不可了。我们既然知道了焉能袖手旁观,并且这两天来我虽另有打算,现在也顾不得这许多了,我们趁这个机会,和展华阳拼一下子,早做了断,也倒干净。”柳云洲、石静仪也认为展华阳这一去,卢老师是凶多吉少。一来展华阳另投名师,学成黑煞手之后,非常厉害。卢老师虽然也是以掌力成名的武功,只是年岁已老,更兼展华阳尚有四个厉害的党羽,帮助着他。展华阳手黑心狠,他早已不再认这个师父,卢老师是人单势孤,非毁在他手里不可。石静仪向柳云洲道:“爹爹说的一点不差,我们还是不能耽搁,急速赶回盘松岭,我们到了那里把牲口安放在隐僻之处,先暗中探查一下。他们若是没到,我们不必露面。不要先叫展华阳有所借口。他是一定去的,等到他师徒见面之后,他若还顾念到师门受艺之情,不和卢老师翻脸,好好地离开盘松岭,我们也就不必露面,索性离开盘松岭之后,再和他动手。倘然他忘恩负义,丝毫不念当年师门受艺之情,敢有不利于卢老师的举动时,我们也只好立时动手,和他一决生死存亡了。只是对付这种不两立的仇人,爹爹你可千万不要再跟他讲什么江湖朋友的规矩,我们也得避重就轻,我们一照面,就亮兵刃动手,不可容他施展那黑煞手的掌力。”石天义点点头,柳云洲更是认为卢老恩师危险万分,这里一时也不能再待下去了,遂招呼伙计进来,给鹿儿进些饮食,算清店账,叫伙计赶紧把马匹备好起身。店家看着客人在这时反要赶路,十分疑心,可江湖上朋友多是行事怪异的,也就不敢多问。马匹备好,这爷儿四个在这沉沉的黑暗中,各自飞身上马,离开耿家湾,仍然赶奔盘松岭。这一路趱行,四匹马全是在店中缓足了力气,虽则是黑夜之间,好在这条路已经走过一次。柳鹿儿窜在头里,他的身形瘦小,马背上出轻,在这荒旷无人的道路上,任意驰驱。二更交过,已经离着盘松岭不过三四里之遥,场主石天义招呼柳鹿儿牲口稍微地放慢些,离着盘松岭一近,须要谨慎提防,查看黑煞手展华阳这拨人,他们若果然也到这里,只怕时候就不差先后了。柳云洲、石静仪也全把牲口放慢,贴近道旁,在树木颇丛的地方,不时地隐蔽着。夜静更深,只要有什么声息,这旷野间可以听出很远去。渐走渐近,离着盘松岭已经不足一里了,老场主石天义回头向柳云洲、石静仪打招呼道:“我们不如早早把牲口隐藏一个地方,我们赶到盘松岭下,暗中侦察一番。”鹿儿也把牲口圈住,向石天义道:“天这样冷,牲口走着,虽然在这冰雪地中过这一夜,还可以挡得过去。若是把牲口拴在僻静的地方这么冻着它,牲口没有那么老实的,非挣扎脱了缰不可。”石天义说道:“我也这样想,还是有人看守着比较好些。”石静仪道:“鹿儿你好好地看守着马匹吧。”鹿儿一听就急了,赶忙道:“这个差事我可不能当,我受了这么大辛苦,就为的是也可以看看热闹。把我撂在野地里,我还不如在店等候了,我记得偏着西南有座土地庙,咱们把牲口牵到那里,存在庙中,叫土地爷替我们看守,半夜准保一匹跑不了。”场主石天义说道:“鹿儿你跟随去倒没有什么,可不准如同儿戏,真若是翻脸动手时,不准你多管,你若是惹出意外的祸来,大敌当前,自顾不暇,可没有人管你的事。”柳鹿儿忙答应道:“爷爷自管放心,我不会给你们惹祸。”这时鹿儿已经一领缰绳,由盘松岭前这条横道,斜奔西南,果然走出不多远来,坐北向南,孤零零一座土地庙,离着岭下住之人家,相隔一箭多地远。只是那庙门倒锁着,这是这一带居民起建的,遇到了大秋之后,农年丰收,所有的农民祀神的地方。鹿儿向石天义道:“门已锁着,这个没有法子,只好用力把门给他折一扇吧!”柳云洲把缰绳向鹿儿的手中一递,呵斥了声:“胡说些什么!”柳云洲捋住了门扇上的铁锁,把力贯掌心,猛力地一拧,嘎叭一声,铁锁折断。把两扇梧扇推开,外面遍地积雪,这雪光照得里面也可以略微辨出形势来,这土地庙称得上土蔽尘封,迎面上塑着一尊土地像,在神案两旁站着两个手足不全的泥鬼。这种小庙整年地见不着多少香火,这四匹牲口牵进去,土地庙中立时显出热闹起来。那鹿儿把缰绳拴到梧扇上,西边只是两匹马,那两匹牵到里面,都把缰绳拴到了两个泥塑的小鬼儿脖子上。石天义此时担心着卢建侯的事,任凭鹿儿淘气,不去理他,一同走出来,把两扇门带好,各自把脚底下身上整理一下,一直扑奔盘松岭下。相隔没有多远,只有一盏茶,已来到金砂掌卢建侯宅子附近。时已深夜,附近的人家早已入睡乡,何况这种冷天,连野犬的叫声全听不见。柳云洲向场主石天义一招呼,示意把人散开,不要聚在一处,叫老场主和自己从东墙往里探查,叫石静仪带着鹿儿从西墙进去。分手时,柳云洲谆谆嘱咐,今夜的事,不要轻举妄动。若是展华阳等不到这里来,我们还是不露一点声色,赶紧退出来。倘若这里已经发出什么变故,要看当时的情形现身答话,嘱咐他们娘儿两个只要可以不露面的,还是先不必早早地出头。石静仪答应着,带着鹿儿绕奔西墙,柳云洲和老场主石天义从门前绕过来,转奔东墙,柳云洲头一个翻上墙头,往里探身查看,大墙内毫无动静,向石天义一点手,老英雄跟踪而上,这里好在已经来过,他们翻上墙头的地方,正是大门偏西的一道跨院,柳云洲、石天义飘身落在院中。柳云洲忽然向石天义低声说道:“老人家你听后面分明有什么人在口角着,三更已过,卢老师会和别人有什么缠不休的事,值得半夜争论?老人家随我来。”柳云洲伸手把背后的剑按了按,腾身而起,翻上了跨院的天院,顺着房坡轻蹬巧纵,小心着脚下,不叫带出过重的声音来。石天义紧随着他,连翻过两道院落,声音越发清楚,正是金砂掌卢建侯老师父,正在暴怒喊着:“好个忘恩负义的恶人,你有什么脸面来见我?”柳云洲一惊,把身形伏下去,向后面跟随过来的石天义一摆手,叫老场主赶紧把身形隐住,谨慎着不要被下面人发觉了形迹。石天义也听到下面喊嚷着的声音,这翁婿二人从东后房越过一处屋顶,正是这卢老师所住的后院厢房,从屋脊后,慢慢地探身查看时,只见金砂掌卢建侯,衣服并没有穿好,上穿着一身小裤袄,大襟掩着。正在用一条青洋绉褡包,把腰扎上,才走下台阶,似乎才从睡梦中醒来,慌促地闯出屋来。院中站定五个人,正是黑煞手展华阳,和他的手下张纪寿、乔天瑞、凤七、应世雄四人。这时金砂掌卢建侯已经气得瞪着眼,向黑煞手展华阳招呼道:“很好,很好,我正想找你,你竟自送上门来,咱们今夜倒是说个明白吧!不然我老头子至死不能闭眼。”展华阳却往后退了两步,他见了卢建侯竟把称呼改换,不招呼师父却招呼卢老师,他是丝毫不带一些怒意,反倒笑哈哈地说道:“卢老师你用不着这么着急,咱们的事有什么不好说,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值得你亲自去找我?用不着找我,真要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卢老师的事,任凭你发落。我的话可说在头里,我当年虽在你门下学艺,可是那时你已经不把展华阳当做徒弟。我离开盘松岭之后,另投门户,咱们现在不必再论师徒,你是有年岁的人,一定得明白道理,你还像当年我在你门中做徒弟时那么以大压小,姓展的现在可实难接受。”那金砂掌卢建侯已经气得浑身乱战,咬牙切齿说道:“展华阳,只凭你这几句话出口,就是禽兽不如!我有什么事亏负了你,当年你在我门中学艺,我哪一手功夫没教给你?我老头子是一片血心,铺场子教武术的,姓卢的敢挺起胸脯叫字号,我不图什么。姓卢的有家有业,有田,有房子地。我不是指着教场子吃饭,你把本领学成了,在外面诋毁我,残害同门,姓卢的与你何仇,一般师兄弟们又跟你有什么仇恨?你这种忘恩负义,翻脸无情的东西,我早就想找你了,如今你敢来到盘松岭,你不说出个道理来,你休想再离开这里,我能教出你本领来,我就能够要你的命。”那黑煞手展华阳冷笑一声道:“卢老师,我疑惑我有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值得你这么动怒,当年我在你门中,我循规蹈矩,遵守着你的门规,下苦心锻炼功夫,我是好强的人,我不愿意走在别人后头。只为我心直口快,在师父的面前,我不会做那小妇殷勤,所以讨不着你的喜欢。凭武功本领,卢门中能够接掌你这一派功夫的,除了我姓展的,他们实不配。可是你却格外偏心,对于我多方压制,那时我虽然年轻,我并不是不感念你教授我们功夫辛勤不易,我绝不敢发丝毫怨言。可是被这几个同门的师兄弟暗中联合起来,对付我一人,我几乎在你门下不能立足。尤其你做师父的在那年庆寿辰之时,更当着许多宾朋,把我展华阳当众折辱,说我的性情如何地不近人情,天性乖张。我那时尚没武艺,徒弟纵有什么不好,你做师父的也应当反躬自问,就是你不能把徒弟教好,你也得为我姓展的出艺后打算打算,在江湖上为我留一条路。我们投入武林这一门,在你门下弟子并没有一个是富家子弟,全是指着学成本领,在江湖中要闯一番事业。这时你那样败坏我,谁还能再接近我?并且在我初入你门户中的第二年,你分明是已经暗中示意我,我大师兄张仁俊限于天资体格,不能继承你的门户。不料后来因为他们的离开,你竟把我看作仇人。尤其是柳云洲入门户不久,你却爱如子侄,更不时地当着我们夸奖他:姓柳的将来才是你卢门中真正的传人。你这个做师父的,若是这么对付门下弟子,哪会叫弟子不离心离德。所以出艺之后,我姓展的已经下了决心,要在江湖道中另闯一番事来,我偏要看看离开你卢老师的门户下,我能不能立一番事业,也要看看你所赏识的徒弟们,能够比我姓展的怎样成名露脸。所以我才另投门户,重练掌法。我不倚傍着你这金砂掌的门户,我依然能够成名露脸,我有什么对不起你卢老师的地方?我在你门户中那些年,我该办什么就办了什么,自己不觉着有亏负人的地方。从当初你就不把我这徒弟放在眼中,我又何必强认师父给我壮门面,从出这个门时起,我已经安下心愿,和卢老师你一刀两断。你也没有我这个徒弟,我也不承认你是我的师父。我今日赶到盘松岭,咱撂开旧事不提,我现在已经是在将军府效力当差,官身由不了自己,你所教的好徒弟柳云洲,他在盛京地面作了许多大案,姓展的是奉命拿贼捕盗,分明是已逃向卢老师这里避匿,今夜姓展的来办的是公事。卢老师咱们当年那些个值不得一提的小事,不必再提它,我只问柳云洲在这里不在,他如若在这里,赶紧把人交出。我虽然说不认你这个师父,总还有些香火之情,念你已经这般年岁,也没有多久的活头,我展华阳留一分厚道,不把你牵连上。你若仍然是袒护着他,不把人痛痛快快交出来,姓展的是奉公事差派,那可没有别的法子,就是我想顾全你,也怕压不住所带来的弟兄口风。那时可别怨我展华阳绝情绝义,只好是公事公办了。话已说明,请卢老师你赶紧交出人来,咱们还是好离好散不好么?”此时不只是金砂掌卢建侯气得面色铁青,柳云洲、石静仪见展华阳居然对于授艺的恩师,竟敢这么无礼,全都怒愤填胸,预备和他拼生死。这时卢建侯一声狂笑道:“好小子,你敢跟我老头子讲起公事。展华阳你把我卢建侯看作何如人?我老头子这一生敢说是铁铮铮的汉子。不想我教出你这么个好徒弟,你把我一世英名完全断送。现在居然敢来到我面前拿着官家的势力来和我讲话,展华阳你是完全错打了算盘。柳云洲正是在我这里,他是我的好徒弟,我怎会不收留他?他被你这恶人逼迫得离开关外十几年的工夫不敢回来,这也就很可以叫你姓展的耀武扬威了。我们练武的所恪守的尊师敬友,爱护同门,纲常信义,你完全置诸脑后,得艺忘本,残害同门。更生下那万恶的心肠,把我这盘松岭的门户踢倒了,不认我这个师父,不认同门的师兄弟,更犯了江湖大忌。对柳云洲之妻石静仪你更妄生禽兽心肠,仗着你武功本领比他们高着一头,竟自横行无忌。如今也巴结得做了官,居然竟敢到我老头子面前来示威,你真是欺天灭理禽兽不如!你要想从我盘松岭把柳云洲要出去,那也容易,你得先把我老头子料理了,我才肯甘心。”这时展华阳脸上的神色越发狡恶,任意地血口喷人:“我已另投师门,不是你卢门中的徒弟了,你再这么倚老卖老,要知道姓展的可不吃这个。你趁早把姓柳的交出,咱们过去的事谁是谁非,一笔勾销,我也不再分辩。卢老师据我看你不如和我好说好讲,还可以保全你的面子,你若是这么任情任性,到那时纵然姓展的不忍下手,等到六扇门里的官人,把铁链子抖起,套在你的脖颈上你可就栽到家了。”金砂掌卢建侯厉声呵斥道:“展华阳你还敢这么厚颜地在我面前卖狂,今夜你来了就别想走了,我自从铺场子立门户以来,还没教出你这么个好徒弟,如今我不把你放在祖师神位前用门规处治了你,我姓卢的就白活了六七十岁了。”说到这儿,这位老英雄可有些不能忍耐了,他猛然往前一纵身,探掌向展华阳胸前便打。展华阳往后一闪身,躲避开,哈哈一笑道:“卢建侯你可自找难堪。”这时应世雄、乔天瑞两人赶忙地向前一横身把金砂掌卢建侯拦住,应世雄道:“老英雄何必这么动怒,这也不是动手的事,无论展大人当初有什么不周之处,据我们听说老英雄决非亲眼得见。听信传言难免受人离间。展大人虽是另投门户,总算是爷儿两个当初有这一段师徒之义,如今为了误会,立时翻脸成仇,岂不叫江湖上人笑话!我们想你师徒的事,总有水落石出之日,还是把现在这场事交代下去,解释误会由我们承当。老英雄你想官差可由不了自己,展大人是奉命而来,那柳云洲所犯的案情过重,老英雄你也是外场朋友,姓柳的倒是在这儿不在?只凭你一句话!我们决不能过分和老英雄为难,叫展大人先回去,这场事访拿不着柳云洲,将军那时没法子交代,老英雄你要是这么一点不为展大人留余地,事情就怕不好收拾了。”卢建侯气得身上全有些颤抖了,往后倒退了一步,向应世雄拱拱手道:“没领教二位的尊姓大名?”应世雄、乔天瑞金报了姓名,金砂掌卢建侯道:“二位全是关东道上的好朋友,我卢建侯在这盘松岭数十年间,安分守己,只凭本门这点功夫,传徒授艺,咱们全是练武的,把武功本领传授给门徒,可不是件容易事。我卢建侯并非是指着铺场子教徒弟为生,我是天性好武,我一身的精神气力,完全搁在武功上,所以我传徒授艺完全是愿意成就出来一班少年人物。这恶徒展华阳在我门户中,姓卢的没有亏负过他之处,不过我对待徒弟,把他们看作了自己子侄一般,管束得严厉。那有良心的,他应该明白师父做成徒弟,完全是一片好心,造就他成名露脸,名成业就,享受的还是他本身,做师父的沾光得济的又有几人。不想他天性凉薄,竟自把我看作仇人,武功学成,反倒安心和我为仇作对,几个同门师兄弟,被他陷害得关东道上不能立足。我这盘松岭所传授的掌法,他曾在外扬言不值一顾,他另投名师之后,学成黑煞手,也正是为了对付我卢建侯,我早有所闻。忘恩反噬,这种败类,在江湖道上只要支持正义的朋友,焉能容他?我卢建侯对于自己亲手教的徒弟,我全是一律看待,没有厚薄。那柳云洲,是他同堂习艺的师弟,他竟丝毫不念香火之情,更安着一份万恶的心肠,姓卢的实不忍讲他这件事了。今夜他竟敢找上门来,对我卢建侯这么无礼,我姓卢的只要还有一分血性,我焉能再容他?朋友们这次大家随展华阳前来,你们若是顾全江湖道的义气,对于我师徒的事,最好是不必多管。你们若办的是公事,请你们伸手把我卢建侯擒获交案。柳云洲撂下多大的案情,姓卢的全敢替他承当,请你们趁早闪开,我们的事,今夜不分个皂白出来,我卢建侯也没想再活下去了。”乔天瑞道:“老英雄你们的事我们也不敢断定谁是谁非,不过老英雄你可要担待,我们是奉将军札饬,办的是案情。既是你们有这种牵缠,容我们把展大人请回去,细问一下。不过那柳云洲若果然在老英雄这里,你可立时打发他离开盘松岭,为我们弟兄留些面子。叫他离开这里,我们一样地有本事伸手拾他,老师傅你若是不为我们弟兄留一些余地,叫我们公事上无法交代,那可就彼此把面子全伤了。卢老师傅,论武功,论江湖经验,今夜这件事咱们就这样办吧。”

金砂掌卢建侯恨声说道:“我卢建侯从来最重的是朋友,今夜的事我决不叫好朋友碍难,官私两方面,姓卢的全有个交代。现在你们若是看得起我卢建侯,只有求你们高高手,赏我一个老面子,我们的事最好你们不用多管。展华阳今夜前来,也就是我师徒分生死存亡的时候,我若叫他再离开我盘松岭,我卢建侯就算是白活了七十多岁。我们的事先解决了,罪犯柳云洲这个人,由我交出,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姓卢的敢说敢当。柳云洲案情再重,最大也不过是落个剐,何况还有卢建侯这条命也替抵罪。众位老爷们这件公事足可以交代了。姓卢的没有叫人碍难,只有我当面请求,我和姓展的事,谁若是多管,那就别说卢建侯不通人情,不讲情面,咱们谁手底下厉害,在本领上分生死吧。话已说明,是好朋友请你们闪在一旁。”说到这儿,一抬头,向展华阳一指道,“展大人,你今天不和姓卢的说个起落出来,我若叫你再离开盘松岭,我卢建侯在你展大人面前更名改姓。”卢建侯这个话已经说绝到家,一个江湖道中的朋友,这种话说出来,那是非要和展华阳拼个死活不能算完了。这时黑煞手展华阳也厉声呵斥道:“卢建侯,我看你有些赶尽杀绝。你在我面前倚老卖老,可惜展大人不买这个账!你还想像那一班无知的少年,在你门下时任你摆布?展大人现在是奉将军命令而来,我办的是公事,提不到私情,你敢窝藏巨盗,拒捕杀差,你这条老命还想活下去么。”卢建侯怒吼一声,那乔天瑞挡在他面前,他却双臂一张,说了声:“朋友们对不起了!”竟把乔天瑞推得踉跄倒退,已经扑了过来,往展华阳面前一落,劈胸就是一掌,口中还在喝骂着:“你这欺师灭祖得意忘恩的禽兽,我今夜要不了你的命,这条老命就给你了。”手底下一连就是三招,展华阳闪转腾挪,口中可是冷笑着,却带着轻狂的口吻说道:“卢建侯,你若不住手,展大人掌下可不认识人了。”这金砂掌卢建侯此时已经气得眼全红了,手底依然进击,口中嚷着:“我愿意你展大人成全了我,免得叫我卢建侯把教武术收徒弟的脸全丢尽!”这位老武师是安心不再活下去,把自己四五十年锻炼的一趟“劈挂掌”施展出来,一招一式全不是平常武术家所能运用得到的功夫,手,眼,身,精,气,神,火候老辣。可是展华阳虽是卢门弟子,只为他另投名师,不止于练了“黑煞手”阴掌之力,拳功也另有绝传。施展的“黑虎拳”十分厉害,搂,打,腾,封,踢,弹,扫,挂,吞,吐,撤放,处处见功夫。两下一递招就是十式拆下来。这位卢老师动了真火,急于取胜,展华阳是“黑虎伸腰式”,用双手背反击卢建侯的华盖穴,卢建侯一个“童子拜佛”往上一穿身,变为“单劈掌”,右掌向展华阳的心窝打到,这掌用了十成力。展华阳却用右掌往卢建侯的腕底一撩,左掌并没真封,右掌却点着左臂下穿出去,向卢建侯右肋打到。卢老英雄左臂往左一沉“跨虎登山”式,明着是闪避抽身,展华阳一斜身,左脚已然滑出去,“金雕展翅”,右掌向卢建侯的腿上一拂。卢建侯猛喊了个“好”字,人已摔出去,腿骨已折,晕死在地上。石天义、柳云洲等,见老英雄真个毁在逆徒之手,才要一齐往下扑,突然北房上有人暴喊:“好个报恩的展大人,你手底下真有功夫!”随着喊声飞纵下一人,只见是干巴巴的一个身材矮小的老者,在月光下看到他脸上那种锐利的目光,和那矫健的身躯,场主石天义几乎失声,又惊又喜,想不到此人正是自己要向他呼援求救,请他出头帮忙来对付黑煞手展华阳的铁掌金梭陆筱帆。石天义向柳云洲附耳低声告诉了他,此人一来,展华阳无足为虑了。这时那展华阳往后退了两步,细看来人,在关东三省并没有会过,不过此人身手不凡,不敢轻视了他,遂喝问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出口伤人,多管闲事,你知道这是什么事情,你是哪道朋友,赶紧亮出‘万儿’来。”这陆筱帆看了看黑煞手展华阳,从鼻孔中哼一声道:“姓展的不用在我面前摆这种臭架子,你别把我乡下人看作没见过面的,你等着,我既然要多管闲事,就要管你个到底。我先看看我这老朋友的伤势如何。”说着话一转身低头查看卢建侯,卢建侯此时已经闭过气去,陆筱帆用手摸了摸老英雄的脉门,看了看他的左腿,轻轻地往起把左腿抬了,站起身来,向展华阳道:“很好!这是你报师恩,反正看出你姓展的还没全丧尽良心,未曾用你那黑煞手的掌力,一掌震死他老人家,展华阳你先等等,今夜的事,很好办。”这陆筱帆说到这,一抬头向房上招呼道:“爷儿几个,别在上面冻着了,你们竟忍心地看热闹,还不下来,先救我老朋友?”柳云洲头一个纵身下来,横到金砂掌卢建侯的身旁,痛心流泪地招呼道:“师父,我柳云洲害了你。”石天义、石静仪、柳鹿儿跟踪而下,全到了老英雄的身旁,那铁掌金梭陆筱帆却厉声说道:“柳云洲不必弄这假慈悲,这是他教徒弟落的,叫关东三省武林同道们看看,一心巴结着把徒弟成就出来,到头来就是这样报答他。你们还不把老头子扶进去,难道叫他在这儿咽这口气么?”石天义、柳云洲、石静仪母子一齐动手把老英雄卢建侯搭起送进上房,柳云洲头一个把剑拔出来,闯出屋来招呼道:“展华阳,今夜卢门中的师徒不叫你料理完了,怎对得起你展大人的这番好心。”柳云洲此时可安心想和他一拼了,那应世雄、乔天瑞、凤七、张纪寿知道今夜不动手,是不行了,全各亮兵刃。铁掌金梭陆筱帆,却一回身向柳云洲呵斥道:“姓柳的你想做什么,你居心何忍,你们先等一等,人全在这儿,谁也跑不了谁。”跟着回身向展华阳道:“展大人你现在是将军府的卫士,论身份地位我跟你说话有些高攀,可是你姓展的拿着势力到盘松岭办案拿人,你讲那是公事,我们这种庄稼人不懂。我们只问你是什么出身,咱们江湖道中人说江湖道中话,我陆筱帆,从师门出艺以来,就没离开过关东三省,我和卢建侯做朋友时,还没见他收你这个徒弟,我们是从小的弟兄,分手已经三十多年。这些年来,我匿迹销声,情愿让你们在关东道上耀武扬威,再不想多管闲事了。可是今夜也是鬼使神差,忽然想起我这三十年前的旧友,竟会叫我看见这种天人共愤的事。这位老场主石天义也是我陆筱帆的道义朋友,你们这件事我听得清清白白,展华阳现在任凭你天大本事没法子讲,卢建侯年岁既高,他既受掌伤,更有满怀说不出的郁愤,他暂时虽是没死,也不会活了。姓柳的任凭犯下天大重案,陆筱帆我既出头就敢替他担当,现在展大人您请回,据我看我这位老朋友不会再活下去,你容我们把他料理得闭了眼,姓柳的官司认头打了,可是你们师徒这件事必得有个交代的,展大人你们住在哪里?”展华阳道:“我们在双槐驿暂时落店,难道你还想到那里去么?”铁掌金梭陆筱帆冷笑道:“我倒不想去,姓展的你现时请回双槐驿,三日内咱们好好地解决这场事,你只管放心,今夜你所见的人,短少了一个,铁掌金梭陆筱帆就算你展华阳的晚生下辈。”展华阳道:“朋友,我久仰你这么个人,咱们就这么办了,三天之内我听你的信。”黑煞手展华阳立刻率领着乔天瑞、应世雄、张纪寿、凤七各自飞身纵上屋面,相率退出宅院。多行不义必自毙,展华阳这么欺天灭理哪会不见弃于人,双槐驿一会也正是他遭报之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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