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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结仇恨谎报凶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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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作书的要说到第二章那个黑夜百里赵药枫那个人了,他在凤凰坡被犹龙兄妹相救之后,那也在灯光之下瞧到小鹃的美艳,一时不免又起了淫心。他在兄妹两人熟睡的时候,先偷盗了犹龙枕畔那块血红的如意石,然后才到小鹃床上去行偷香窃玉的事情。不料被小鹃惊觉,于是大喊而起,结果把这贪色之徒斫去了一条右臂。赵药枫疼痛若割,咬紧牙齿,遂落荒而逃,向前急急奔了一阵,只见有间破屋,里面尚有灯光射出,于是他便擂鼓似的敲了一阵子门。

诸位,你道屋子里面正在做什么?原来这是猎户赵大的家里。赵大生得浓眉环眼,十分丑陋,可是他却有个非常娇艳的妻子。两口子感情尚称融洽,然而赵大好赌成性,往往终夜不归。他的妻子巧香偏是个爱风流的女子,她见丈夫夜夜不归,颇感春花秋月,等闲虚度,所以不免结识了一个男子。此人姓王名贵,原是一个穷秀才,在村中当一个私塾教师,家中也有妻室,虽非倾国之姿,却也娟秀宜人。所以王贵平日颇爱娇妻,不愿与人偷偷摸摸。但巧香一见王贵之后,仿佛失魂落魄,假意把她六岁的儿子领到王贵私塾里去读书,一面向他百般诱惑。王贵虽无此意,后来为了接受她五十两银子的帮助,竟做了入幕之宾。从此以后,两人便结了不解之缘。

这夜巧香知道丈夫又去赌钱,想是不会回来的了,遂命儿子去请王贵到来。那时王贵和妻子已经入睡,听巧香喊他,因为在她势力之下,所以不得不起身前来。他的妻子梨芬也知道这件事,一颗芳心中真有说不出的怨恨,遂对他说道:“咱们情愿饿死,也不愿为了金钱,把你一个堂堂七尺之躯,给人家做玩物去了。”王贵听了妻子的话,虽然羞惭万分,却没有拒绝的勇气,终于跟着巧香儿子阿保匆匆地来了。

当时巧香见了王贵,如获至宝。她先把阿保领到别的房中去睡了,然后和王贵饮酒作乐,同登牙床,前去试云雨之情。不料恰到好处的当儿,忽听外面敲门甚急。巧香以为丈夫输钱回家,这就急出一身冷汗,不免花容失色,哎哟叫道:“这冤家难道回来了吗?那可怎么好?”

王贵原是个文弱书生,听了这话,又想起赵大是个凶狠的大汉,他吓得半条性命已不在身上了,几乎哭了起来,一面把衣服穿上,一面便欲爬到床底下去躲避。巧香到底是个有心计的女子,她见王贵吓得这个模样,不免抿嘴笑起来说道:“你躲在床底下那是不中用的,还是咱开了后门放你逃走吧!”王贵一听这话,真是谢天谢地,遂跟着巧香到后门,匆匆地开门就逃。巧香却还把他抱住了,和他亲了一个嘴,说道:“奴家的好心肝,你不用害怕。今夜没有干完的工作,过了两天奴家再叫阿保来请你干下去吧!”王贵也没有回答她什么,只连连应了两声,早已推开她的身子,头也不回地去了。

巧香掩上后门,竭力镇静了态度,走到前面屋子,手拿油灯,假意儿还问道:“谁啦?谁啦?敲得这样急干什么?”谁知问着,却没有回答。巧香以为丈夫输了钱,又敲得辰光久了,所以心中生气了,遂又笑道:“你自己输了钱,便深更半夜地回家了。人家睡得好好的,便被你吵醒了,不生你的气,你倒还生我的气吗?”随了这两句话,门儿便拉开来。不料门外却连一个人影子都没有,巧香倒是吃了一惊,仔细一想,方才理会过来,准是和咱开玩笑了。遂把油灯向四处照了照,口里还叫着赵大道:“快别躲了,开什么断命玩笑呢!”

不料好一会儿,依然没有答应,也不见赵大出来。只听夜风吹着树叶儿,奏出了瑟瑟的声响。巧香到此,不免毛骨悚然,暗想:莫非是遇见鬼了吗?心中有了这个感觉之后,她的全身不免抖了两抖。正欲回身进内,忽然从油灯光芒下瞧到地上躺着一个黑蠢蠢的东西。她急把油灯放下仔细一瞧,不料却是一个人呢!巧香心中又惊又奇,遂俯身凝眸细瞧,只见那人面目清秀,是个武士装束,但左臂上鲜血淋漓,十分恐怖。巧香方知那人被斫去一条左臂前来敲门求救的,想道:奴家还以为是丈夫回来了,早知如此,管他娘的,惊断了咱的好事,真是可恶。

想到这里,向他恨恨地啐了一口,意欲关门进去。但她脑海里不知有了什么感觉之后,她又欢喜起来,立刻放下油灯,把他扶进房内,给他躺在一张榻上,然后又去关上屋门,拿了油灯进房,取出棉花,用开水给他清洗伤处,涂上丈夫平日被豺狼咬伤的伤药,用布包扎舒齐。因为他还没有醒转,遂喝了一口茶对准他嘴儿灌了下去。

不多一会儿,药枫方才悠悠醒转,一见自己躺在榻上,旁边尚有一个美艳妇人向自己微笑。再瞧左臂,已经包扎好了,而且疼痛亦已稍减,一时不免细忖了一会儿,方才理会过来。这就翻身跳下榻来,向她倒地就拜,说道:“多蒙大娘相救之恩,真使小子感激不尽了。”巧香慌忙站起,抿嘴笑道:“壮士不要客气,快快起来,如此重礼,岂不是要折杀奴家了吗?”药枫于是站起身子,忙又问道:“大娘贵姓?芳名什么?也好叫咱心中记得,将来报答与你。”巧香笑道:“奴家姓秋名巧香,不知壮士尊姓大名,此臂如何被人斫断,能告诉给奴家听听吗?”药枫听了,红了两颊,很羞惭地叹了一口气,也只好撒个谎儿道:“大娘,不要提起了,咱名叫赵药枫,原是凤凰坡的寨主,不料在路上遇到一个三年前的仇人,他学了一身惊人的本领,向咱报仇,竟被斫去一臂,想来真是可恨得很!”

巧香一听他是凤凰坡的寨主,暗想:此人一定本领高强。遂点了点头,秋波瞟他一眼,说道:“原来赵爷还是一条好汉,令人敬仰。不过此番受亏,将来自然也可以向那人报复的,所以赵爷不用气馁。”赵药枫见她美目流盼,眉宇间含有风流之态,一时心又为之怦然欲动,遂向她探问道:“大娘此话说得正是,这儿难道就只有大娘一个人居住吗?”巧香道:“不,还有奴家丈夫和儿子一同居住的。”

药枫听了这话,心中不免泼了一盆冷水,遂说道:“哦!不知你夫君干什么的?为何不在家中?儿子有多大年纪了?”巧香道:“丈夫也姓赵,人称他为赵大,说起来和赵爷同姓。他是打猎为业的,性好赌,故每夜不归。儿子阿保,今年还只六岁。”药枫听了这话,心又活动起来,含笑点头向她说道:“大娘子每夜一个人独宿闺房,那么不是很冷清吗?”巧香眉尖微蹙,微微地叹了一口气,秋波向他一瞟,说道:“可不是?所以奴家心中真是怨恨哩!千怨万怨,总怨我自己不好。”

巧香说到这里,媚眼横飞,把个淫贼药枫,听得骨酥神麻,便紧跟着问道:“大娘子,你这话很是奇怪了,为什么不怨恨你的丈夫,却怨起你自己来了?”巧香羞涩地说道:“说来话长,现在姓赵的名虽是我的丈夫,却不是我的原配亲夫,如其你不厌啰唆,我们备些酒菜,浅斟浅酌,告诉你一个详尽。”药枫一听了巧香的话,也觉得奔逃了一阵,饥肠辘辘,既然她有的是现成酒菜,何不乐他一乐?于是说了一声:“有劳大娘子,可要叨扰你了。”巧香说道:“只要赵爷不厌粗糙,便随奴家进房来吧。”

于是巧香领路,把药枫接到卧房。药枫一看情景,虽然是在穷乡僻境,山野平民,可是布置得井井有条。巧香进房之后,便端出几味菜肴,全是兽肉,所以香味异常,引得药枫垂涎欲滴,一壶陈酒,味儿十分醇厚,一连几碗,吃得药枫道好。等到酒尽肴残,才向靠在他身旁盈盈浅笑的巧香问道:“那你告诉我你的怨恨吧!”

巧香一手搭着他的肩胛,软柔柔的娇躯,便像弱不经风地坐到药枫的怀里去,然后轻声轻语地说道:“我的前夫本是一个强壮的青年,在十八岁和奴家结了婚之后,不到一年,却成一个痨病鬼,终日躺在床上,服药医治。岂知医了三月,竟然药石无效。那时我是一个初结婚的少妇,实在过不惯这种寂寞的生活,便和一个长工有了私情,但是碍于亲长,而且丈夫未死,不能登堂入室。可是那个长工十分猴急,得了一个机会,私是和我在桑间濮上干上了手。那真是祸不单行福无双至,那个长工一时贪欢,竟然脱阳身死。奴家一见闯了这个大祸,便离开夫家,逃奔他乡。”

药枫听到这里,心头便起了一种感觉:这样说来,可见这个女人的好色,真是千古少有。今日她大胆地邀我进房,不以我砍了一臂,尚要我陪伴她睡,虽然不是明说,以她这样的丑史告诉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就可想见她的用心了。我何不挑逗她一番,看她怎样?于是把她手儿握了一会儿,抚摩着笑道:“这是大娘子的美貌动人,又加上大娘子的媚态,怎不会乐死人呢!这不能怨你自己,只怨他们没有艳福罢了。”巧香听了,不觉唉地叹了一口长气道:“今日跟了这样的当家,又给我……”说到这里,她便怕羞得说不下去。

药枫看她这样,知道她有些意思了,遂又说道:“大娘救了咱的性命,真不知叫咱如何报答你才好?”巧香嫣然笑道:“报答的事儿真多哩!难道你就没有方法报答了吗?”药枫笑道:“将来咱终可以向你好好报答一下的。”巧香低低地道:“难道现在就不可以了吗?”药枫听了这话,心荡漾了一下,笑道:“那么你丈夫不知今夜可回来的吗?”巧香噘着嘴儿,哼了一声,冷笑道:“他还会回来吗?早已死在外面的了。”药枫见此情景,哪有不明白的道理,遂走到巧香的身旁,拉了她的手儿,笑道:“大娘,我很想有报答你的意思,不知你心中可嫌咱丑陋吗?”巧香红晕满颊,秋波如水,向他嫣然一笑,两人便走到床边去了。

药枫去解她衣带,巧香笑道:“你只一条臂儿,还是咱自己来脱吧!”说着,把衣服裙儿都已脱去。药枫见她身上只有一方红绸的肚兜,系在乳胸之间,下身一条短裤,露着两条粉嫩玉腿,真是肉感动人。尤其两只小脚儿,娇巧可爱,握在手里,更能引起心中的欲火。一个是像干柴,一个是像烈火,今晚碰上,便熊熊地燃烧了起来。

一会儿云收雨散,巧香因为药枫有此本领,而且又是凤凰坡的寨主,一时倒想真的爱上了他,遂和他说道:“赵爷,你在寨中不知已有押寨夫人了吗?”药枫道:“还没有哩!”巧香听了大喜,遂忙又说道:“不知奴家可有福气配做你的押寨夫人吗?假使赵爷不嫌奴家丑恶,情愿终身相随,服侍赵爷,就是死也乐意哩!”

药枫暗想:我有这么一个淫妇相伴,虽是人生第一乐事,但我说的凤凰坡寨主,原是吹的牛皮,不料她竟当真的了。一时也只好笑道:“大娘子,你太客气了,咱有你夜夜相伴的话,咱就是死了也情愿哩!”巧香笑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咱们此刻就一块儿走吧!”药枫笑道:“那你也未免太以性急了,待咱明儿回寨,把你住的卧房好好收拾清洁,然后接你回去,岂不是好?”

巧香道:“也好,只不过你千万不能口是心非,假使你忘记了我,那你便怎么样?”药枫笑道:“我若忘记了你,必不好死。”巧香听了,忙又扪住他嘴,怨他道:“只要你真心爱咱,又何必说死说活呢?”药枫笑道:“咱得大娘为妻,心满意足,即使不做寨主也甘心哩!”

在药枫所以说这一句话,他是含有相当的作用。因为他并不是凤凰坡寨主,现在先说了这句话,明儿他预备在别处租间屋子,把她接了去一块儿居住,到那时他便可以说他有了大娘,真的连寨主都不情愿做了。巧香自然不知他其中的意思,一时以为他表示爱自己的深厚,这就乐得心花儿又朵朵地开起来。

次日醒来,药枫生恐她丈夫回家撞见,又生麻烦,遂欲匆匆别去。巧香一直送到门口,恋恋不舍地叮嘱他即速前来接她,免得日长夜久牵挂心肠。药枫连声答应,遂急急地走了。他一路上暗暗沉思:天下多美貌妇人,玩过算了,哪里有地方真的给她去安身呢!想到这里,遂把这头心事丢了。

他倒又想起这个可恶的白犹龙来,他竟下此毒手,把自己手臂斫去,这叫自己还有什么脸儿再去见天下英雄呢?于是他恨声不绝地自言自语道:“咱若不报此仇,誓不为人。”说时,又觉得这话不对,咱现在还到什么地方去向他报仇呢?这就沉吟了半晌。忽然他把额角一拍,连喊“有了有了”,这王八蛋和柳文卿女儿不是已订了婚约吗?昨晚我在窗下听他们兄妹说得清清楚楚的,而且他的信物已被咱盗在身边哩!现在咱何不如此如此,叫他们夫妇没有团圆的日子,不是也可以出了我胸中一口郁气了吗?药枫想定主意,便急急地赶往月儿溪柳家村里去。

这日到了柳家村,问明了柳文卿的住址,敲门进内,只见有个黑脸少年前来开门,见了药枫,便忙问道:“你是找哪家的?”药枫道:“这儿可是大侠柳文卿府上吗?咱是送信来的。”那黑脸少年就是陆洪的儿子陆豹,听他这样说,又见他只有一条手臂,遂说道:“不错,大侠柳文卿就是咱的师父,不知好汉尊姓大名,是给谁送信来的。”药枫不便将真姓名告诉,遂说道:“咱姓马名千忠,特地为白犹龙兄妹俩来报信的。”陆豹听白犹龙兄妹,遂请他入内。

只见里面一个院子,四周植着树木,绿叶成荫,很是幽静。却见树丛旁有两个少年和两个少女,大家舞剑游玩。那时两个少年把剑舞得一片白光,滚滚的似雪花飞舞,不见人影。药枫暗自想到:柳家原来有这许多人才哩!自己倒要小心才是。听那黑脸少年早已叫道:“师兄,你们别舞剑了,犹龙大哥有信叫人带来呢!”

那两个少女,一个是柳小萍,一个是陆青鸾,见有生客到来,遂携手躲避到房中去。这时柳若飞和秦天仇把剑光收住,忙迎上前来,把药枫接入厅中,彼此介绍一过,分宾主坐下。仆人献茶毕,若飞方才问道:“犹龙乃是咱的表哥,这次和他妹子一同回家,已有十余天了,不知他叫马兄有什么书信带来吗?”药枫听了,暗想:凡事都要装得逼真,那么人家才会相信。所以他才长叹一声,也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子伤心,竟有本领落下几点眼泪来,说道:“诸位听了,且不要伤心,犹龙兄妹两位都已不幸被人杀死了。”

若飞、天仇、陆豹三人突然听此消息,仿佛晴天中起了一声霹雳,大家不约而同地叫声“哎哟”,身子都已从椅子上跳起来了。若飞猛可走到药枫面前,拉了他那只右手,急急问道:“马大哥,你且快告诉咱们,他们是被谁杀死的?在什么地方?”

药枫因为心虚的缘故,被他冷不防这么一来,倒吃了一惊。今听他这样问,方知他是因为性急的表示,遂竭力镇静了态度,说道:“他们行过凤凰坡的山前,被上面孙灵精拦住去路,叫他们留下买路钱来。当下犹龙兄哪里肯依,彼此便交手大战起来。咱是附近稻香村的居民,原是打猎为业的,齐巧经过此山,见了他们厮杀情形,遂也上前助战。不料孙灵精此人厉害万分,且部下头目众多,咱们不能取胜,方欲向后败退。不料犹龙兄妹俩均受他们暗镖所伤,咱抱了犹龙就逃,竟也被他们斫去一臂。”说到这里,唉了一声,又说道:“可怜他们死得好可怜呀!”说罢,便失声哭泣起来。

若飞等三人听了这话,心痛若割,大叫一声:“孙灵精狗贼,咱们若不报此仇,定不生存于世也!”言讫,大家也都不禁泪下如雨。天仇心中暗想:药枫这人来得好不突兀,莫非其中有诈吗?遂收束泪痕,向他诘问道:“马老兄,承蒙你前来报信,咱们十分感激。不过犹龙兄妹亦非等闲之辈,岂被一个孙灵精就轻易地杀了吗?那么他们尸体现在何处?不知老兄可能陪伴前去一瞧吗?”

药枫听他若有猜疑之意,遂不慌不忙地取出那块血红的如意石,以手加额,拍了一拍,哦了一声说道:“咱这人糊涂,险些忘记了一件重大的使命哩!”说着,把此石交付若飞,说道:“此石可是令妹之物吗?”若飞接过一瞧,果然是给犹龙交换的信物,这就紧握在手,向药枫又急问道:“马老兄,此石你从何而来的呀?”

药枫叹了一声,说道:“你们且不要急,咱好好告诉你们吧!”说着,以手拭泪,接着又道,“当时咱抱了犹龙兄落荒而逃,奔了一阵,见后面没有追赶,方才给他躺到地上。只见他胸口中着一支银镖,血流如注。他问我小鹃在哪儿,我明明知道已被杀死,却不敢告诉。他最后拿出这块石来,交给我手中,并嘱托道:说此石乃大侠柳文卿女儿柳小萍的东西,原是给他作为订婚交换的信物,想不到这次竟死于贼人之手,此头婚姻顿成一场春梦耳!不过他已死去,柳家万一不知道,这样不但耽搁了人家女孩儿的终身,而且也要给柳家记挂。所以叫咱千万把此石送还柳家,告诉犹龙虽死,请各位不要伤心,同时更希望柳小姐不要悲痛,假使有少年英雄,只管另嫁他人,这样犹龙虽在九泉之下,亦很安慰的了。说完这几句话,又告诉咱柳家的住址,便一暝不视了。咱不敢有负所托,故把他草草埋入土中,急急赶到这儿来了。”

药枫一口气说到这里,以手擦泪,又作落泪之态。天仇、若飞、陆豹听完了他这几句话后,这才完全地相信了。大家一阵辛酸,不免又挥泪不已。这时院门外又走入两人,原来正是柳文卿和陆小六在外面喝酒回家。一见众人淌泪,均各大吃一惊,遂急问何事伤悲?若飞遂向药枫介绍,一面把如意石递给父亲,一面将犹龙兄妹已死之话向他告诉一遍。文卿一听这话,大叫一声“哎哟”,不禁呆若木鸡,怔怔地愕住了。谁知这消息早有小丫头传送到上房里,只见柳笛匆匆来说道:“老爷,不好了,小姐厥过去了。”

文卿、若飞、天仇听了这话,大家急得向上房里直奔了过去。只见柳夫人柳五儿抱住了小萍,青鸾和众仆妇拿开水的拿开水,拧手巾的拧手巾,叫的叫,喊的喊。一阵忙碌之后,只听小萍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柳五儿连喊:“我儿醒来,你快不要这个样子了。你若有三长两短,叫为娘的如何做人呢?”说着,也泪下如雨。文卿在旁含泪说道:“孩子,人死不能复生。想吾儿达人知命,亦不必过于伤心,自己保重身子。”小萍抬起泪眼,见房中哥哥、天仇等都在,遂也不好意思过分伤情,停止了哭泣,只把泪水儿像珍珠一般地抛了下来。

这时薛香涛和韩浣薇也都闻讯赶来,向小萍安慰。文卿把那块如意石交付柳夫人,便和若飞、天仇一同走出大厅来,见陆洪父子正从院子外进来说道:“姓马的不及面辞大哥,已匆匆地别去了。”文卿道:“难为人家前来报信,咱们也该谢他一些银两才是。”陆豹道:“那么待徒儿把他再去追回来吧!”说着,便匆匆奔出。不多一会儿,又来说道:“已不见他的影子了。”文卿道:“也就罢了。”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淌泪道,“咱真想不到犹龙兄妹这两个孩子会到如此下场,那老天不是太残忍一些了吗?这次前来四川,原为探望于咱,不料却死于非命,他日云生大哥闻知,叫咱如何能够对得住他呢?”说罢,唏嘘不止。若飞说道:“凤凰坡离此不远,孙灵精如此可恶,咱们决定要给犹龙小鹃妹报仇的。”天仇陆豹齐声说道:“若不报此仇,如何消去咱们心头之恨?”文卿道:“你们不要性急,且过几天再作道理吧!”若飞听父亲这么说,遂也不作声了。

这晚陆洪夫妇和陆豹兄妹都在柳家吃了晚饭后才回去,香涛和天仇母子俩向他们劝了一会儿,也自回院子里去。柳小萍晚饭也没有吃过,躺在自己的房中,只管扑簌簌地淌眼泪。柳夫人亲自拿了碗燕窝粥,坐到床边,伸手拍了拍小萍的身子,叫道:“你别伤心啦!你应该想得明白一些,就是哭死了,也不是徒然的吗?饿坏了身子,叫娘心中不是难过吗?”小萍听娘这么说,遂坐起身子,拭泪说道:“母亲,我真的不想吃,即使吃下了后,反而会作呕的。”柳夫人听她说得可怜,遂抱了她娇躯,说道:“那么稍许吃些吧,孩子!唉!”说到这里,不免也叹了一声。

小萍偎着她怀里,淌泪说道:“想我未满周岁,妈妈就被贼秃杀死,命已苦极了。谁知事到今日,我命还要苦着万分哩!唉,那我还要做什么人呢!”说着,呜咽啜泣不止。柳夫人也淌泪说道:“孩子,你千万别说那些消极的话,你还只是十六岁的姑娘哩!将来终有光明的前途、幸福的乐园!”小萍听她话中,当然很明白她的意思,遂说道:“母亲,女儿今生是不会再有幸福的日子了,听龙哥临死的时候,虽然也叫咱另嫁他人,但女儿命薄如纸,即使另嫁他人,也绝不会得到幸福的。何必再遭一个污点呢?所以女儿已打定主意,愿终身皈依佛门,以修吾的来生,给咱有个圆满的结局吧!”说到这里,心碎肠断,早已声泪俱下。

柳夫人听了她这样悲惨的话,也为之泪涟,说道:“孩子,并非为娘的劝你改嫁,因为你和犹龙究竟没有正式订过婚姻手续,而且舅父那里还根本没有知道呢!你是个年轻的姑娘,如何因此而丧失了终身幸福了吗?所以这个主意,你是千万不能存的。”

小萍听了这话,收束泪痕,正色说道:“婚姻大事,一言为定,岂有儿戏的吗?况且女儿上次若没有龙哥乔装新娘,前去和那强盗厮杀,恐怕女儿此身也不在人间了。”柳夫人听她这么说,反而暗暗敬佩。但这到底是个悲惨的结局,所以不免又淌下泪来。

小萍见了,反倒劝母亲不用为女儿伤心,还是早些去睡吧。柳夫人没法,也只好叫小鬟银菊好生侍候小姐,她便回到房中,见文卿坐在烛下,长吁不已,遂很忧愁地把小萍欲落发为尼的意思向他悄悄告诉。文卿道:“这事也只好慢慢地请秦夫人陆夫人劝劝她了。”说罢,又连声叹息。

且说小萍待母亲走后,她便取出那块血红如意石并那条鸳鸯宝带,细细抚弄了一会儿。她瞧着这条绢带,雪白无瑕,两头绣着一对鸳鸯,神情活泼,正在戏水。瞧了这对鸳鸯,她的脑海里便浮起犹龙俊美的脸庞,似乎还在向自己多情地微笑。于是她心碎了,肠也断了,眼泪更像雨点一般落下来。她觉得这条宝带,就是自己终身的伴侣了。

银菊在旁见小姐只管伤心,遂说道:“小姐,时候不早,你是个娇弱的身子,既不吃饭,又不睡觉,明儿不是要累病了吗?”小萍不答,把鸳鸯宝带和如意石收起。移步窗前,推开窗户,只见碧天如洗,月圆如镜,当空而照。这就含泪叹道:“石名如意,而我之遭遇竟如此不如意。带名鸳鸯,但我之身世却犹若黄鹄。唉!月儿呀,你虽圆了,我却是永久不会圆的了。”说着,泪又为之湿透衣襟矣!

不料这时有个少年,步入中庭,也在长吁短叹。他听了小萍这几句话,遂回头来望,一见小萍,遂走了上来,叫了一声“萍妹”。小萍凝眸细瞧,见是天仇,遂收束泪水,低声说道:“仇哥,你怎么还不睡呀?”天仇挨着身子,和小萍隔窗而立,见小萍带雨海棠般的粉脸,倍觉楚楚可怜,不禁叹道:“咱为妹妹身世设想,如何还能睡得着?在院子里踱了一会儿步,不知不觉竟踱到妹妹的院子里来了。”

小萍听天仇这样说,又见天仇脸上亦沾着丝丝泪痕,一时觉天仇真是个多情的少年。于是她又想起幼年时和天仇青梅竹马、雪地运砖的一幕,她心中愈加悲酸,遂把秋波向他逗了一瞥哀怨的目光,忽然回过身子,奔向床上倒下,又呜呜咽咽地哭起来了。

天仇被她这么一来,摇了摇头,眼泪也夺眶而出。英雄气短,不外乎儿女情长。心中暗想:幼年时和萍妹已十分亲爱,后来随师上山,一别八载有余,咱和小燕两下里发生了爱情,回家后见了萍妹,各人心中都有感触。但萍妹能和犹龙配成一对,也未始不是一对好姻缘。谁知天心何酷,竟演成了如此惨绝人寰的局面,那叫我怎么能不伤心吗?天仇一面呆想,一面望着房中床上的小萍,兀下怔怔地愕住了一回。良久,方低声唤道:“萍妹,你千万不要太伤心呀!”

小萍在床上哭了一会儿,以为天仇终走开的了,不料此刻又听他呼唤自己,这就又从床上坐起。在灯光之下,瞧到窗外天仇脸上也是泪水满颊,一颗芳心,自然万分感动,于是姗姗地又步到窗前,泪眼盈盈地瞟他一眼。因为在小萍心中是并没有知道天仇和小燕有爱情的一回事,所以她对于天仇今天表示,以为他仍有爱上自己的意思。所以她在万分感激之余,又觉得万分抱恨。沉吟了一会儿,方低低地道:“天仇哥哥,你的情你的心我都知道,我觉得确实是负了你,然而这也并非是我情薄,实在是环境如此。不料妹子命薄,竟做了孤鹄。虽然哥哥爱我之情深厚,但妹子也只好待来生报答你了。天仇哥哥,你不要为我这苦命人而作无谓的伤心吧!你是个年少英雄,将来不难得到一个贤淑的夫人。时已不早,你该去睡了。妹子不想和你多说话,因为多说一句,也无非多增妹子心头的悲痛罢了。”说到这里,硬着心肠,却把窗户关上了。

天仇听她这样说,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呢?他觉得小萍是个多情的姑娘,是个可怜的姑娘。他站在窗外,兀是愕住了一回。耳中听得房里又传出一阵哀哀的哭声,是令人酸鼻不忍卒听的。

这夜天仇睡在床上,也是整整地淌了一夜眼泪。到了次日,若飞决心欲替犹龙报仇,所以和天仇暗暗商量。天仇当然赞成,于是两人偷偷出了家门。不料在村前齐巧遇见陆豹,遂急问两人往哪儿去。若飞生恐他误事,遂骗他说道:“我们去散一会儿步,你不要跟我们走,我爸爸有事情叫你哩!”

陆豹虽憨,但有时候也很聪敏的。他见若飞叫自己不要跟他们走,这就理会过来了,遂嚷道:“你们想瞒我吗?我知道你们一定是到凤凰坡报仇去的。哼!这件事儿咱肯不一同去干吗?”天仇道:“并不是不要你去,因为生恐你为他们所害,倒反而叫咱们担心哩!”陆豹听了这话,大声说道:“咱今为龙哥鹃妹报仇而去,虽粉骨碎身,亦绝无遗恨耳!二位若一定不准我同去,我便先死在你们面前。”说罢,顿足不已。

若飞笑道:“去吧,去吧!何苦如此?”陆豹这才笑起来,说道:“那么你们等我一等,我得回家去拿家伙。”天仇叮嘱道:“我们家中都不知道,你千万不要给老伯晓得。”陆豹点头答应,遂匆匆自去。不多一会儿,他便拿了两柄阔背大斧,笑着来了,说道:“入他的娘!老子不把孙灵精斫个半死,誓不回家。”若飞天仇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于是三个人瞒着家里,便直向凤凰坡而来。

这日待到凤凰坡山脚下的时候,已近黄昏。若飞见前面树林浓密,云雾笼罩,遂说道:“咱们为报仇而来,应该正大光明通知他,叫他下山,见个高低。你们以为如何?”天仇点头说道:“此言甚善,我亦赞成。”陆豹这就放大嗓子,高叫道:“孩子们,快快出来,叫你们大王即速下山受死,说咱柳若飞秦天仇陆豹三位大爷前来报仇雪耻。”

不料喊了多时,却不见一个孩子出来,大家心中好生奇怪。若飞道:“且不管它,咱们杀奔上山,再作道理!”于是三人各执武器,飞步上山。一路之上,并没一人阻挡。到了寨门之外,遥望进内,只见里面已是一片焦土了。三人面面相觑,真是不胜骇异。天仇道:“这是被谁先来烧毁了?”若飞道:“奇怪,奇怪!那么这个孙灵精不知还在人世吗?”陆豹顿足恨道:“可惜,可惜!咱们竟迟到一步了。”若飞天仇研究了一会儿,也不知到底是谁来报仇的?于是大家只好走下山来。

这时暮云四布,天色已晚。陆豹口渴,想找水喝。天仇道:“那边有村庄了,我们进内去讨杯水喝是了。”说着,三人到了一家院子门口,见门开着,遂走了进去。突然屋子里有人粗重地喝道:“你这王八羔子,自己有了妻子,还偷人家老婆。咱把你老婆先玩起来,再和你算账吧!”陆豹一听这话,身子先跳进房中。见里面亮了一盏油灯,有个书生躺在床上。室中另有一个大汉,面目狰狞,抱住一个妇人,按在榻上,却欲实行非礼。陆豹瞧此情景,真气愤得暴跳如雷,大喊“反了反了”。

不知此大汉究系何人?且待下回再行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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