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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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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梦门下

狄遵度《纪梦》诗云:“佳城郁郁颓寒烟,孤雏乳兽号荒阡。夜卧北斗寒挂枕,木落霜拱雁连天。浮云西去伴落日,行客东尽随长川。乾坤未毁吾尚在,肯与蟪蛄论大年。”狄遵度自儿童时已能属文,落笔有奇气。年十六,一夕梦杜子美诵平生诗,皆集中所未见者,觉而记两句云:“夜卧北斗寒挂枕,木落霜拱雁连天。”后遂续成之。《百斛明珠》

张詧字隐之,本闽人,迁于成都数世矣。善属文,不仕,晚用太守王素荐,赐号冲退处士。一日梦有人寄书召之,云东岳道士书也。明日与李士宁游青城,濯足水中,始谓士宁曰:“脚踏西溪流水去。”士宁答曰:“手持东岳寄书来。”詧大惊,不知其所自来。未几,詧果卒。其子禩亦逸民,举仕一命乃死。士宁,蓬州人也,语默不常,或以为得道者,百岁乃绝。尝见余于成都曰:“子甚贵,当策举首。”已而果然。

余尝梦见人云是杜子美,谓余曰:“今人多误会余《八阵图》诗云:‘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世人皆以为先主武侯欲与关羽复仇,故恨不能灭吴,非也。我意本谓吴蜀乃唇齿之国,不当相图。晋之所以能取蜀者,以蜀有吞吴之意,故此为恨耳。”此理甚长,子美死仅四百年而犹不忘诗,区区自列其意,书生之习气也。并同前

东坡将亡前数日,梦中作一诗寄朱行中云:“舜不作六器,谁知贵璵璠。哀哉楚狂士,抱璞号空山。相如起睨柱,投璧相与还。何如郑子产,有礼国自闲。虽微韩宣子,鄙夫亦辞环。至今不贪宝,凛然照尘寰。”觉而记之,自不晓所谓。东坡绝笔也。《王直方诗话》

陈明信云:萧贯少时,尝梦至宫廷中,长廊邃馆,如王者所居,有千门万户,望之洞然,金碧烁耀。既过数门,见群妇人如神仙,视贯惊问何所从来。贯愕然,亦不知对。贯自陈进士,能为诗。中有一人授贯纸曰:“此所谓衍波笺,烦赋《宫中晓寒歌》。”贯援笔立成,既有奇语,其人甚赏之,因曰:“先辈异日必贵,此天上非人间也。”贯寤,尚能记所赋。俞秀老往尝得之于萧翰林之孙,其诗有云:“十二峣关隐空绿,兽猊呼焰椒壁馥。渴乌涓涓不相续。辘轳欲转霏红玉,百刻香残陨莲烛。九龙吐水漫寒浆,红绡佩鱼无左珰。两两趋走瞻扶桑。红萍半圭山波面,回首觚棱九霞绚。鸣鞘声从天上来,大剑高冠满前殿。”秀老诵之,尚有四五韵忘之。

王太初传言有焦仲先者,家于南徐。元丰元年,因诣京师访知己,忽梦一妇人相顾遇,或以诗笔相往来。其一联云:“吴王台下无人处,几度临风学舞腰。”又曰:“吴山之北,会稽之阳,古木苍苍。”其最后一章云:“仲冬之月,二七之间。月圆风静,车马相扳。”其人如病狂,缘太初而后愈。至秦少游书柳鬼事所载诗语前后皆同,但年月乃是熙宁九年,所病者乃是嘉兴令陶某,而所谕者乃是天竺辩才法师。二者不知孰是。并同前

仆尝梦有客携诗文见过者,觉而记其一诗云:“道恶贼其身,忠先爱厥亲。谁知畏九折,亦自是忠臣!”又有数句若铭赞者云:“道之所以成,不以害其耕;德之所以修,不以贼其生。”《东坡诗话》

富郑公早年尝梦青州王相公以后事相托。公曰:“相公德被生民,当延遐寿,何遽及此!”后二年罢相知郓州,辟郑公为倅。到任月余,有大星陨于宅园。家人怪之,相告曰:后月当见。果至后月薨。郑公为治丧事。故郑公《挽词》曰“道德被生民”,与当年梦中符契。《古今诗话》

郑内翰獬,未贵时尝病瘟疫,数日未愈甚困。俄梦至一处若宫阙,有吏迎谒甚恭,公谓吏曰:“吾病甚倦烦热,思得凉浴,以清其肌。”吏云:“已为公办浴久矣。”吏引公至一室,中有小池,方阔数尺,甃以明玉,水光潋滟,以手测之,清冷可爱。公乃坐甃上,以水泛身,俄视两臂已生白鳞,视水中影则头已角出。公惊遽出。吏云:“此玉龙池也,惜乎公不入其水中,入则为辅宰。”乃觉,少选出汗。公后登第为第一人,为诗戏友人云:“文闱数战夺先锋,变化须知自古同。霹雳一声从地起,到头身是白龙翁。”[《青琐高议》别集卷九]

王仲举,营道人,母尝梦挟仲举入月。仲举修进士业,长兴化二年赴举,谒秦王,登第后有诗谢秦王曰:“三千里外抛渔艇,二十人前折桂枝。”太平兴国中,仲举有子曰嗣全亦中进士第,乃挟两子入月之祥。《青琐集》

湖州长兴县啄木岭金沙泉,即每年造茶之所也。湖常二郡接界于此。其上有境会亭。每茶节,二牧毕至。斯泉处沙中,居尝无水,将造茶,太守具牺牲祭泉,顷之发源清溢。造御茶毕,水则微减;供堂者毕,水已半矣;太守造茶毕即涸矣。太守或行旆稽晚则有风雷之变,或见鸷兽毒蛇鬼魅之类焉。胡生者,即其居以钉铰为业,居霅溪而近白蘋洲。去其居十余步有古坟,胡生每因茶饭,必奠酹之。尝梦人谓之曰:“吾姓柳氏,平生善诗而嗜茗,及死葬此室,乃子今居之侧也。常衔子之惠,无以为报,欲教子为诗。”胡生辞以不能。柳强之曰:“但率子意言之,当有致矣。”生既寤,试留思,果有冥助者,其后遂工焉。诗曰:“胡风似剑锼人骨,汉月如钩钓胃肠。魂梦不知身在路,夜来犹自到昭阳。”人谓之胡钉铰诗。

金沙池泉在常州宜兴县罨画溪之东,有寺,寺有碑,载当时杭湖常三州贡茶唱和。乐天云:“十只画船何处宿,洞庭山脚大“大”疑作“太”。——恶人谷珠楼哈哈儿注湖心。”常州太守忘其姓名,和云:“殷勤为报春风道,不贡新茶只贡心。”

韦检举进士不第,常有一美姬,一日捧心而卒。检追思痛悼,殆不胜情。举酒吟诗,悲怨可掬。吟曰:“宝剑化龙归碧落,嫦娥随月下黄泉。一杯新酒青春晓,寂寞书窗恨独眠。”一日忽梦姬泣涕潸然曰:“当有后期,今和来篇。”即口占云:“春雨濛濛不见天,家家门户柳如烟。如今肠断空垂泪,欢笑重追别有年。”检终日怏怏,后更梦姬曰:“即遂相见。”觉来神魂恍惚,乃题曰:“白浪漫漫去不回,浮云飞尽日西颓。始皇陵上千年树,银鸭金凫也变灰。”后数日,即符梦兆。《脞说前集》

晁奉礼简,故宫保内翰之次子也。于昆弟中最称奇秀。与梁固少小砚席至善。大中祥符二年,固状元及第,授青州倅。时奉礼荣侍在阙下。是年冬末,梁方之任,去青两驿,夜梦晁来相谒,手携白扇,上有七言诗一首以赠梁云:“死生离别最堪悲,相对无言泪满衣。叹我已归泉下去,羡君新向月中归。长鞭已见腾夷路,折翼终难继迅飞。珍重故人当圣代,早持钧轴入黄扉。”览诗起,执手悲泣而别。倏然惊觉,大异之,叹晁必没故矣。乃急走仆录所得诗入京师,访其安否。宫保开读之,大恸曰:“品格真吾儿作也。”梦之夕,乃简亡之日也。

李良弼,故给事中防之子,祥符元年应进士举,得同学究及第。二年,给事自南京移知郑州,以家在应天,良弼奏为本府司士参军,是年中赴。良弼随侍至郑,夜宿中牟驿,梦人持诗版跪而来献良弼,诗曰:“九霄丹诏三天近,万叠红芳一旦开。日月山川须问甲,为君亲到小蓬莱。”觉而异之。旦遽起而白给事,喜曰:“据此诗意,汝必有前程,慎勿废于笔砚,勉旃,勉旃。”至郑而别。五年方归阙,授三司户部判官。五月已举张楚县丞事停任。六月十九日良弼卒于应天府。给事大恸,悲语张君房曰:“梦之不诚如是。自此儿梦,必谓其前程而为词臣,一旦至是,苦哉!”君房但宽勉以慰之。是年秋,君房以诏鞠狱无状谪为宁海督邮。乃同给事舟抵应天府,旦憩泊间,细诘良弼卒葬之日月及葬地之所。因而绎之,忽有数悟,乃省其诗尽得之。良弼丙戌生,年二十有七,即诗首句云“九霄丹诏三天近”,三九二十七数,是年二十五,故云近也。“万叠红芳一旦开”,方万叶之花一旦开尽,是近谢之意。次云:“日月山河须问甲。”其年六月十九日甲寅乃其卒日,殡是二十九日甲子,葬于府东甲地,即是“日月山川须问甲”也。盖六月天德月德俱在甲。末句云:“为君亲到小蓬莱。”即虚无冥漠之所。给事沉默曰:“君辨之矣。”《脞说前集》

沈亚之尝言,邢凤寓居长安平康里第,昼梦一妇人自楹而来,古妆高髻,作《阳春曲》曰:“长安少女玩春阳,何处春阳不断肠。舞袖弓腰浑忘却,蛾眉空带九秋霜。”凤曰:“何谓弓腰?”曰:“昔年父母教舞,作此弓弯状。”舞罢辞去。凤亦寻觉。《脞说后集》

吴兴姚郃尝言,有友王生者,元和初,夕梦游吴宫。久之,闻宫中出辇,吹箫击鼓,言葬西施。王悲悼不止,立召门客作挽歌。生应声为词曰:“西望吴王阙,云书金字牌。连江张蕙帐,择土葬金钗。满地红心草,三层碧玉台。春风无处所,凄恨不胜怀。”及寤,复记其事。王生,太原人。[《异闻录》]

崇宁元年元日昏眠,梦中作一诗云:“无赖春风试怒号,共乘一叶傲惊涛。不知两岸人皆愕,但觉中流笑语高。”三月与陈莹中渡湘江,是日大风当断渡,小舟掀舞白浪中,两岸聚观胆落。莹中笑愈高。余以诗语莹中,莹中曰:“此公案后大行丛林。”[《冷斋夜话》卷四]

东坡倅钱塘,梦神考召入禁中,宫女环侍。一红衣女捧红靴一只命坡铭之。其中一联云:“寒女之丝,铢积寸累;步武所及,云蒸雷起。”上极叹其敏捷。同前

山谷昼卧,梦与一道士升空。道士曰:“与公游蓬莱。”觉天风吹鬓。道士曰:“敛目。”俄有狗吠,开目不见道士,惟见宫殿。鲁直入,有两玉人导升殿,主降揖之。仙女侍之,中有一女云“整琵琶”。鲁直爱其风韵顾之,忘揖主者。主者色庄,故其诗曰:“试问琵琶可闻否,灵君色庄妓摇手。”与余亲言之。今《山谷集》语不同,盖更易耳。《冷斋夜话》

少游南迁,宿共阝亭湖庙下,侧枕视微波,月影纵横,追忆昔宿垂云老借竹轩,见西湖月色如此。梦美人自言:“我天女也。”以维摩象乞赞。少游爱其画,念曰:“非道子不能作此。”天女以诗戏少游曰:“不知水宿分风浦,何似秋眠借竹轩。闻道诗词妙天下,庐山对眼可无言?”少游梦中题其象曰:“竺仪华梦,瘴面囚首。口虽不言,十分似九。应笑舌覆大千作狮子吼,不如搏取妙喜如陶家手。”同前

陈智夫,襄阳人,博学有才思,尤长于歌诗。尝遇异人授以吐纳之术,故佳句多于梦中得之,若:“花笑似留客,鸟声如唤人。”又“野花临水数枝恨,芳草连天千里情”之句,虽前辈不能远过。《遁斋闲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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