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玄宗时代之治乱
1.开元天宝之政况
甲 任贤相
(玄宗即位)大赦天下,改元为开元。内外官赐勋一转,改尚书左右仆射为左右丞相,中书省为紫微省,门下省为黄门省,侍中为监。
(《旧唐书》卷八《玄宗纪上》)
是时上初即位,务修德政,军国庶务,多访于崇。同时宰相卢怀慎、源乾曜等,但唯诺而已。崇独当重任,明于吏道,断割不滞。
(《旧唐书》卷九六《姚崇传》)
于是帝方躬万几,朝夕询逮。它宰相畏帝威决,皆谦惮,唯独崇佐裁决,故得专任……凡大政事,帝必令源乾曜就咨焉。乾曜所奏善,帝则曰:“是必崇画之。”有不合,则曰:“胡不问崇?”
(《唐书》卷一二四《姚崇传》)
宋璟刚正,又过于崇,玄宗素所尊惮,常屈意听纳。故唐史臣称崇善应变,以成天下之务;璟善守文,以持天下之正。二人道不同,同归于治。此天所以佐唐使中兴也。
(《唐书》卷一二四《姚崇宋璟传赞》)
玄宗开元时,劢精求治,元老魁旧,动所尊惮。故姚元之(崇初名元之)、宋璟,言听计行。
(《唐书》卷一二六《列传赞》)
乙 吏治
玄宗即位……九龄建言:“……今刺史,京辅雄望之郡,犹少择之。江淮、陇蜀、三河大府之外,稍非其人。由京官出者,或身有累,或政无状,用牧守之任,为斥逐之地。或因附会以忝高位,及势衰,谓之不称京职,出以为州。武夫流外,积资而得,不计于才。刺史乃尔,县令尚可言哉!甿庶国家之本,务本之职,乃为好进者所轻。承弊之民,遭不肖所扰……臣愚谓欲治之本,莫若重守令。守令既重,则能者可行。宜遂科定其资,凡不历都督、刺史,虽有高第,不得任侍郎、列卿;不历县令,虽有善政,不得任台郎……夫吏部尚书、侍郎,以贤而授者也……今胶以格条,据资配职,为官择人,初无此意。故时人有平配之诮……今若刺史、县令,精核其人……无庸人之繁矣。今岁选乃万计,京师米物为耗……如知其贤能,各有品第,每一官缺,不以次用之,岂不可乎?”……俄选左补阙。九龄有才鉴,吏部试拔萃与举者,常与右拾遗赵冬曦考次,号称详平。
(《唐书》卷一二六《张九龄传》)
丙 政绩
史臣曰:“……自武后移国三十余年,朝廷罕有正人。附丽无非险辈,持苞苴而请谒,奔走权门,效鹰犬以飞驰。中伤端士……朋比成风,廉耻都尽。开元……纠之以典刑,明之以礼乐,爱之以慈俭,律之以轨仪。黜前朝徼幸之臣,杜其奸也;焚后庭珠翠之玩,戒其奢也。禁女乐而出宫嫔,明其教也;赐酺赏而放哇淫,惧其荒也;叙友于而敦骨肉,厚其俗也……朝集而计最,校吏能也。庙堂之上,无非经济之才;表著之中,皆得论思之士……贞观之风,一朝复振。
(《旧唐书》卷九《玄宗纪下纪论》)
励精政事,开元之际,几致太平。
(《唐书》卷五《玄宗纪赞》)
玄宗晚年,流于怠荒,不但政治窳败,且唐乱亡之因,多种于其时。
丁 李林甫与杨国忠
林甫面柔而有狡计,能伺候人主意,故骤历清列,为时委任。而中官妃家,皆厚结托,伺上动静,皆预知之。故出言进奏,动必称旨。而猜忌阴中人,不见于词色。朝臣受主恩,顾不由其门,则构成其罪;与之善者,虽厮养下士,尽至荣宠。
(《旧唐书》卷一○六《李林甫传》)
九龄由文学进,守正持重。而林甫特以便佞,故得大任。每嫉九龄,阴害之……帝……益疏薄九龄。俄……罢政事,专任林甫。……林甫善刺上意。时帝春秋高,听断稍怠,厌绳检,重接对大臣。及得林甫,任之不疑。林甫善养君欲,自是帝深居燕适,沉蛊袵席,主德衰矣……公卿不由其门而进,必被罪徙;附离者虽小人,且为引重。同时相若九龄、李适之皆遭逐。至杨慎矜、张瑄、卢幼临、柳升等,缘坐数百人,并相继诛……林甫居相位凡十九年,固宠市权,蔽欺天子耳目。谏官皆持禄养资,无敢正言者。补阙杜琎再上书,言政事,斥为下邽令。因以语动其余曰:“……君等不见立仗马乎?终日无声而饫三品刍豆,一鸣则黜之矣。后虽欲不鸣,得乎?”由是谏争路绝。
(《唐书》卷二二三上《李林甫传》)
林甫恃其早达,舆马被服,颇极鲜华。自无学术,仅能秉笔,有才名于时者,尤忌之……林甫典选部时,选人严迥判语有用“杕杜”二字者。林甫不识“杕”字,谓吏部侍郎韦陟曰:“此云杖杜,何也?”陟俛首不敢言。太常少卿姜度,林甫舅子,度妻诞子,林甫手书庆之曰:“闻有弄獐之庆。”客视之掩口。
(《旧唐书》卷一○六《李林甫传》)
初,杨国忠登朝,林甫以微才不之忌。及位至中司,权倾朝列,林甫始恶之……林甫卒,国忠竟代其任。
(《旧唐书》卷一○六《李林甫传》)
杨国忠,太真妃之从祖兄……也……国忠已得柄……处决枢务,自任不疑,盛气骄愎,百僚莫敢相可否。官属悉苛督,句剥相惎,又便佞,专徇帝嗜欲,不顾天下成败……安禄山方有宠,总重兵于边,偃蹇不奉法,帝护之,下莫敢言。国忠知终不出己下,又恃内援,独暴发反状。帝疑以位相媢,不之信。禄山虽逆久,以帝遇之厚,故隐忍,伺帝一旦晏驾则称兵。及见帝嬖国忠,甚畏不利己,故谋日急。俄而禄山授尚书右仆射,帝恐国忠不悦,故册拜司空。禄山还幽州,觉国忠图己,反谋遂决。国忠令客……刺求反状,讽京兆尹李岘围其第,捕禄山所善……杀之……禄山上书自陈,而条上国忠大罪二十,帝归过于岘,贬……以慰禄山意。国忠寡谋矜躁,谓禄山跋扈不足图,故激怒之使必反,以取信于帝。帝卒不悟。乃建言:“请以禄山为平章事,追入辅政。”……禄山反,以诛国忠为名。
(《唐书》卷二○六《杨国忠传》)
戊 杨贵妃
玄宗贵妃杨氏……始为寿王妃。开元二十四年,武惠妃薨,后廷无当帝意者。或言妃姿质天挺,宜充掖廷。遂召内禁中,异之,即为自出妃意者,丐籍女官号太真……太真得幸,善歌舞,邃晓音律,且智算警颖,迎意辄悟。帝大悦,遂专房,宴宫中,号娘子……天宝初,进册贵妃。
(《唐书》卷七六《杨贵妃传》)
有姊三人,皆有才貌。玄宗并封国夫人之号,长曰大姨,封韩国,三姨封虢国,八姨封秦国。并承恩泽,出入宫掖,势倾天下……三夫人岁给钱千贯,为脂粉之资。
(《旧唐书》卷五一《杨贵妃传》)
帝常岁十月,幸华清宫,春乃还。而诸杨汤沐馆在宫东垣,连蔓相照。帝临幸,必遍五家,赏赉不赀。计出有赐曰“饯路”。反有劳曰“软脚”。
(《唐书》卷二○六《杨国忠传》)
开元已来,豪贵雄盛,无如杨氏之比也……玄宗每年十月,幸华清宫,国忠姊妹五家扈从。每家为一队,著一色衣,五家合队,照映如百花之焕发。而遗钿堕舃,瑟瑟珠翠,璨瓓芳馥于路……天宝中,范阳节度使安禄山大立边功,上深宠之。禄山来朝,帝令贵妃姊妹与禄山结为兄弟。禄山母事贵妃,每宴赐,锡赉稠沓。及禄山叛,露檄数国忠之罪……及潼关失守,从幸至马嵬,禁军大将军陈玄礼,密启太子诛国忠父子。既而四军不散,玄宗遣力士宣问,对曰:“贼本尚在。”盖指贵妃也。力士复奏,帝不获已,与妃诏,遂缢死于佛室。
(《旧唐书》卷五一《杨贵妃传》)
(2)安史之乱
甲 安禄山
安禄山,营州柳城胡也……忮忍多智,善亿测人情,通六蕃语,为互市郎……御史中丞张利贞采访河北,禄山百计谀媚,多出金,谐结左右为私恩。利贞入朝,盛言禄山能。乃授(禄山)……顺化州刺史。使者往来,阴以赂中其嗜,一口更誉,玄宗始才之。天宝元年,以平卢(热河朝阳一带)为节度,禄山为之使,兼柳城太守,押两蕃、渤海、黑水四府经略使。明年(二年)入朝,奏对称旨,进骠骑大将军。又明年(三年),代裴宽为范阳节度(河北北京一带)、河北采访使,仍领平卢军……时宰相李林甫,嫌儒臣以战功进,尊宠间己,乃请颛用蕃将。故帝宠禄山益牢,群议不能轧……时杨贵妃有宠,禄山请为妃养儿,帝许之。其拜必先妃后帝。帝怪之,答曰:“蕃人先母后父。”帝大悦……禄山有乱天下意,令麾下刘骆谷居京师,伺朝廷隙……帝春秋高,嬖艳钳固。李林甫、杨国忠更持权,纲纪大乱,禄山计天下可取,逆谋日炽……峙兵积谷,养同罗降奚、契丹曳落河八千人为假子……引张通儒、李廷坚、平冽、李史鱼、独孤问俗署幕府。以高尚典书记,严庄掌簿最,阿史那承庆、安太清、安守忠、李归仁、孙孝哲、蔡希德、牛廷玠、向润客、高邈、李钦凑、李立节、崔乾祐、尹子奇、何千年、武令珣、能元晧、田承嗣、田乾真皆拔行伍,署大将……进禄山东平郡王……遂拜云中太守、河东(山西省城以西)节度使。既兼制三道,意益侈……禄山……乃悉兵,号二十万,讨契丹以报。帝闻,诏朔方节度使阿布思以师会……禄山雅忌其才,不相下,欲袭取之……布思惧而叛,转入漠北……会布思为回纥所掠,奔葛逻禄。禄山厚募其部落,降之。葛逻禄惧,执布思送北廷,献之京师。禄山已得布思众,则兵雄天下,愈偃肆。皇太子及宰相屡言禄山反,帝不信。是时,国忠疑隙已深……然禄山亦惧朝廷图己,每使者至,称疾不出……帝赐庆宗(禄山子)娶宗室女,手诏禄山观礼。辞疾甚,献马三千匹,驺靮自倍,车三百乘,乘三士,因欲袭京师……天宝十四载(755年)十一月,反范阳,诡言奉密诏讨杨国忠,……以高尚、严庄为谋主,孙孝哲、高邈、张通儒、通晤为腹心,兵凡十五万,号二十万,师行日六十里。(天下承平日久,人不知战,闻其兵起,朝廷震惊。禁卫皆市井商贩之人,乃开左藏库出锦帛召募……禄山令严肃,得士死力,无不一当百,遇之必败……以上《旧唐书》卷二○○上《安禄山传》)……时兵暴起,州县发官铠仗,皆穿朽钝折,不可用。持梃斗,弗能亢。吏皆弃城匿,或自杀,不则就擒,日不绝……据东京……明年(至德元载)正月,僭称雄武皇帝,国号燕,建元圣武……达奚珣为左相,张通儒为右相,严庄为御史大夫,署拜百官。
(《唐书》卷二二五上《安禄山传》)
常山太守颜杲卿,杀贼将李钦凑,擒高邈、何千年。于是赵郡、巨鹿、广平、清河、河间、景城六郡,皆为国守。禄山所有,才卢龙、密云、渔阳、汲、邺、陈留、荥阳、陕郡、临汝而已……僭号(禄山)……复取常山,杀颜杲卿……李光弼出土门救常山……郭子仪自云中引兵与光弼合,败史思明于九门……光弼收郡十三,河南诸郡皆严兵守,潼关不开。禄山惧,欲还范阳。召严庄、高尚责曰:“我起,而曹谓万全。今四方兵日盛,自关以西,不跬步进,尔谋何在,尚见我为。”遣尚等出……田乾真自潼关来,劝禄山曰:“自古兴王,战皆有胜负……无一举而得者……且高尚、严庄,佐命元勋也……何遽绝之。”……乃内尚等与饮宴……君臣如初……会高仙芝等死,哥舒翰守潼关,为乾祐所败囚之。贼不谓天子能遽去,驻兵潼关十日乃西……于是陇以东,皆没于贼。
(《唐书》卷二二五上《安禄山传》)
天宝十四载十一月……以郭子仪为灵武太守、朔方节度使……以京兆牧荣王琬为元帅,命高仙芝副之。于京城召募,号曰天武军,其众十万。
(《旧唐书》卷九《玄宗纪下》)
仙芝……师发,玄宗御望春亭慰劳遣之。仍令监门将军边令诚监其军,屯于陕州。
(《旧唐书》卷一○四《高仙芝传》)
以常清为范阳节度,俾募兵东讨。其日,常清乘驿赴东京……禄山渡河……常清……战……败……西奔至陕郡,遇高仙芝,具以贼势告之,恐贼难与争锋。仙芝遂退守潼关。玄宗闻常清败,削其官爵,令白衣与仙芝军效力……监军边令诚每事干之,仙芝多不从。令诚入奏事,具言仙芝、常清逗挠奔败之状。玄宗怒,遣令诚赍敕至军,并诛之。
(《旧唐书》卷一○四《封常清传》)
天宝十四载十二月……斩封常清、高仙芝于潼关。以哥舒翰为太子先锋兵马元帅,领河陇募兵,守潼关以拒之。
(《旧唐书》卷九《玄宗纪下》)
国忠计迫,谬说帝趣翰出潼关,复陕洛……帝入国忠之言,使使者趣战,项背相望也。翰窘……出关,次灵宝西原。与安禄山将崔乾祐战……既败,翰引数百骑……至潼津,收散卒复守关。乾祐进攻,于是火拔归仁(翰帐下将)等绐翰出关……执以降贼……京师震动。由是天子西幸。
(《唐书》卷一三五《哥舒翰传》)
关门不守,京师大骇。河东、华阴、上洛等郡,皆委城而走……谋幸蜀……发马嵬(陕西兴平县西)……幸扶风……及行,百姓遮路乞留皇太子,愿戮力破贼……因留太子(肃宗)……诏以皇太子讳充天下兵马元帅,都统朔方、河东、河北、平卢等节度兵马,收复两京。
(《旧唐书》卷九《玄宗纪下》)
上至灵武……冕(裴冕)等凡六上笺,辞情激切,上不获已,乃从。是月,上即皇帝位于灵武……敬崇徽号,上尊圣皇(玄宗)曰上皇……改元曰至德……诏以子仪为兵部尚书,依前灵州大都督府长史;光弼为户部尚书,兼太原尹、北京留守、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回纥、吐蕃遣使继至,请和亲,愿助国讨贼。皆宴赐遣之。
(《旧唐书》卷一○《肃宗纪》)
禄山未至长安,士人皆逃入山谷,东西络绎二百里,宫嫔散匿行哭,将相第家委宝货不赀。群不逞争取之,累日不能尽。又剽左藏大盈库,百司帑藏竭,乃火其余。禄山至,怒,乃大索三日,民间财赀尽掠之。府县因株根牵连,勾剥苛急,百姓愈骚……虏性得所欲,则肆为残虐,人益不附。诸大将欲有咨决,皆因严庄以见。御下少恩,虽腹心雅故,皆为仇敌。郡县相与杀守将,迎王师……肃宗治兵灵武,天下日跂首待……都畿豪杰杀贼吏自归者无虚日,贼斩刈惩之不能止。又贼将类慓勇,无远谋,日纵酒嗜声色财利。车驾危得入蜀,终无进蹑之患。帐下李猪儿者,本降竖,幼事禄山,谨甚。使为阉人,愈亲信。禄山腹大垂膝,每易衣,左右共举之,猪儿为结带……及老愈肥,曲隐常疮。既叛,不能无恚惧,至是目复盲。俄又得疽疾,尤卞躁,左右给侍,无罪辄死或箠掠。而辱猪儿尤数,虽严庄亲倚,时时遭笞,故二人深怨禄山。初,庆绪善骑射,未冠为鸿胪卿。贼僭号,嬖段夫人,爱其子庆恩,欲立之。庆绪惧不立,庄亦疑难作不利己……遂与定谋。至德二载,正月朔,禄山朝群臣,创甚罢。是夜,庄、庆绪持兵扈门,猪儿入帐下,以大刀斫其腹……肠溃于床即死……因传疾甚,伪诏立庆绪为皇太子。又矫称禄山传位庆绪,乃伪尊太上皇。既袭伪位,改载初元年,即纵乐饮酒,委政于庄而兄事之,以张通儒、安守忠等屯长安;史思明领范阳,镇恒阳军;牛廷玠屯安阳;张志忠戍井陉。
(《唐书》卷二二五上《安禄山传》)
至德二年(757年)二月,肃宗南幸凤翔郡,始知禄山死。使仆固怀恩使于回纥,结婚请兵讨逆。其月,郭子仪拔河东郡,崔乾祐南遁。八月,回纥三千骑至。九月,广平王领蕃汉之众收西京……郭子仪等与贼战于陕西曲沃,大破之……严庄奔至东京,告庆绪。庆绪率其余众奔河北,保邺郡……思明伪称燕王……庆绪……被围……思明引众来救……庆绪……诣思明……思明曰:“……尔为人子,杀汝父以求位,庸非大逆乎?吾为太上皇讨贼。”即牵出,并其四弟,及高尚、孙孝哲、崔乾祐,皆缢杀之。禄山父子,僭逆三年而灭。
(《旧唐书》卷二○○上《安禄山传》)
至导贼僭逆之人,以高尚、严庄为最。
高尚……善文辞……禄山表为平卢掌书记,因出入卧内。禄山喜睡,尚尝执笔侍,通宵不寝,由是亲爱。遂与严庄语图谶,导禄山反……贼所下赦令,皆尚为之。严庄降后(拜司农卿),尚独典政事。
(《唐书》卷二二五上《高尚传》)
至德二载,禄山死。庆绪遣其下尹子琦将……劲兵……攻睢阳(河南商丘县)。巡励士固守……远(许远)自以材不及巡,请禀军事而居其下……贼知外援绝,围益急。众议东奔,巡、远议以睢阳江淮保障也,若弃之,贼乘胜鼓而南,江淮必亡……贼攻城,士病不能战……城遂陷,与远俱执……张镐……率……四节度犄角救睢阳,巡亡三日而镐至。十日而广平王收东京……咸谓巡蔽遮江淮,沮贼势,天下不亡,其功也。
(《唐书》卷一九二《张巡传》)
乙 史思明
史思明,本名窣干,营州宁夷州突厥杂种胡人也……性急躁。与安禄山同乡里……及长,相善,俱以骁勇闻……解六蕃语,与禄山同为互市郎……天宝初,频立战功,至将军,知平卢军事……十四载,安禄山反,命思明讨饶阳等诸郡,陷之。
(《旧唐书》卷二○○上《史思明传》)
禄山反,使思明略定河北。会贾循死,留思明守范阳……至德二载……攻太原……李光弼固守且十月,不能拔。而安庆绪袭位,赐姓安名荣国,爵妫川郡王。贼之陷两京,常以橐它载禁府珍宝贮范阳,如邱阜然。思明见富强,然骄,欲自取之。已而庆绪败走相州,残士三万北归,无所属。思明击杀数千人,降之。庆绪知其贰,使……诣思明议事,且共图之……李光弼闻其绝庆绪,使人招之……思明使牙门……奉十三郡兵八万籍,归于朝……诏思明为归义郡王、范阳长史、河北节度使,诸子并列卿……然思明外顺命,内实通贼,益募兵。帝知之……即擢乌承恩为河北节度副大使,使图思明……诸将返,以告思明……因搒杀承恩……九节度(朔方节度郭子仪、河东节度李光弼、关内潞州节度王思礼、淮西襄阳节度鲁炅、兴平节度李奂、滑濮节度许叔冀、平卢兵马使董秦、北庭行营节度李嗣业、郑蔡节度季广琛……以开府鱼朝恩为观军容使。(《旧唐书》卷一○《肃宗纪》乾元元年)围相州急,庆绪间道求救思明……乾元二年(759年)正月朔,筑坛僭称大圣周王,建元应天……救相州,却王师,杀庆绪并其众。欲遂西略,虞根本未固,即留史朝义守相州,自引还。四月,更国号大燕,建元顺天,自称应天皇帝。妻辛为皇后,以朝义为怀王,周贽为相,李归仁为将。号范阳为燕京,洛阳周京,长安秦京。更以州为郡,铸顺天得一钱。
(《唐书》卷二二五上《史思明传》)
乾元元年,九节度师讨庆绪。以子仪、光弼皆元功,难相临摄,第用鱼朝恩为观军容宣慰使,而不立帅……思明自魏来……战邺南……于是王师南溃……时王师众而无统,进退相顾望,责功不专,是以及于败。
(《唐书》卷一三七《郭子仪传》)
乾元二年三月……相州行营郭子仪等,与贼史思明战。王师不利,九节度兵溃,子仪断河阳桥,以余众保东京。
(《旧唐书》卷一○《肃宗纪》)
思明……兵四出寇河南,身出濮阳……乘胜鼓行,西陷洛阳,破汝、郑、滑三州……上元二年(761年)二月,思明以计败光弼兵于北邙,王师弃河阳、怀州。京师震恐,益兵屯陕州。
(《唐书》卷二二五上《史思明传》)
思明至陕州,为官军所拒于姜子坂,战不利,退归永宁。筑三角城,约一月内毕,以贮军粮。朝义筑城毕,未泥,思明至。诟之。对曰:“缘兵士疲之,暂歇耳。”又怒曰:“汝惜部下兵,违我处分……待收陕州,斩却此贼。”朝义大惧……朝义将骆悦……等言:“主上欲害王,悦与王死无日矣。”因言废兴之事……举大事可乎?……朝义然之。思明……每好伶人,寝食置左右,以其残忍,皆恨之……如厕(思明)……骆悦入,问思明所在……指在厕。思明觉变,逾墙出,至马槽,鞴马骑之。悦等至,令傔人周子俊射中其臂,落马……悦遂令心腹擒思明,赴柳泉驿……思明至柳泉驿,缢杀之,朝义便僭伪位(建元显圣)。朝义,思明孽子也,宽厚,人附之。使人往范阳,杀伪太子朝英等……时洛阳四面数百里,人相食,州县为墟。诸节度使皆禄山旧将,与思明等夷,朝义征召不至。宝应元年(762年)十月,遣元帅雍王领河东朔方诸节度回纥兵马赴陕,仆固怀恩与回纥左杀为先锋……自渑池入。李抱玉自河阳入,副元帅李光弼自陈留入……与朝义战于北邙山下。逆贼败绩……投汴州。汴州伪将张献诚拒之,乃渡河北投幽州。二年正月,贼伪范阳节度李怀仙于莫州生擒之,送款来降,枭首至阙下。又伪官以城降者,恒州刺史成德军、节度使张忠志……赵州刺史卢淑、定州程元胜、徐州刘如伶、相州节度薛嵩、幽州李怀仙、郑州田承嗣。并加封爵,领旧职。思明乾元二年僭号,至朝义宝应元年灭,凡四年。
(《旧唐书》卷二○○上《史思明传》)
唐自安史乱后,政局日趋混乱,至于衰亡。
八 唐之衰运
1.宦官
唐制:内侍省官有内侍四,内常侍六,内谒者监、内给事各十,谒者十二,典引十八,寺伯、寺人各六。又有五局:一曰掖廷,主宫嫔簿最;二曰宫闱,扈门阑;三曰奚官,治宫中疾病死丧;四曰内仆,主供帐灯烛;五曰内府,主中藏给纳。局有令,有丞,皆宦者为之。太宗诏内侍省不立三品官,以内侍为之长,阶第四。不任以事,惟门守御,廷内扫除,禀食而已。武后时,稍增其人。至中宗,黄衣乃二千员,七品以上员外,置千员。然衣朱紫者尚少。玄宗承平,财用富足,志大事奢,不爱惜赏赐爵位。开元、天宝中,宫嫔大率至四万,宦官黄衣以上三千员,衣朱紫千余人。其称旨者,辄拜三品将军,列戟于门。其在殿头供奉,委任华重;持节传命,光焰殷殷动四方。所至郡县奔走,献遗至万计……监军持权,节度反出其下。于是甲舍名园、上腴之田,为中人所名者,半京畿矣。肃、代庸弱,倚为扞卫。故辅国以尚父显,元振以援立奋,朝恩以军容重,然犹未得常主兵也。德宗惩艾泚贼,故以左右神策、天威等军,委宦者主之,置护军中尉、中护军,分提禁兵。是以威柄下迁,政在宦人,举手伸缩,便有轻重。至慓士奇材,则养以为子;巨镇强藩,则争出我门……又日夕侍天子,狎则无威,习则不疑。故昏君蔽于所昵,英主祸生所忽,玄宗以迁崩,宪、敬以弑殒,文以忧愤,至昭而天下亡矣。祸始开元,极于天祐。
(《唐书》卷二○七《宦者传序》)
东汉及明,宦官之祸烈矣,然犹窃主权,以肆虐天下。至唐则宦官之权,反在人主之上,立君、弑君、废君,有同儿戏……如高力士贵幸时,徼幸者愿一见如天人。肃宗在东宫,亦以兄事之。诸王、公主呼为翁,戚里诸家尊曰,将相大臣,皆由之以进。尝建佛寺、道观各一所,钟成,宴公卿,一扣者纳礼钱十万,有至二十扣者(见《唐书》卷二○七《高力士传》)。李辅国贵幸时,人不敢斥其官,直呼为五郎。李揆当国,以子姓事之,尝矫诏迁上皇(玄宗)于西内,至忧郁以崩(见《旧唐书》卷一八四《李辅国传》)。他如鱼朝恩忌郭子仪功高,谮罢其兵柄;程元振谮来瑱赐死,李光弼遂不敢入朝;又谮裴冕罢相贬施州,以致方镇解体。吐蕃入寇,代宗仓皇出奔,征诸道兵,无一至者。此犹是未握兵权、未筦枢要以前事也。自德宗惩泾师之变,禁军仓卒不及征集。还京后,不欲以武臣典禁兵,乃以神策、天威等军置护军中尉、中护军等官,以内官窦文场、霍仙鸣等主之,于是禁军全归宦寺。其后又有枢密之职,凡承受诏旨,出纳王命多委之。于是机务之重,又为所参预。(注:案《李吉甫传》,宪宗初,有中书小吏滑涣,与枢密使刘光琦昵,颇窃权。又《裴洎传》,李绛承旨翰林,有中人梁守谦掌密命。是枢密之职,盖始于德宗之末,宪宗之初。又《严遵美传》,枢密使无厅事,惟三楹舍藏书而已。其后遂有堂状贴黄决事,与宰相等。)是二者皆极重要之地,有一已足揽权树威,挟制中外,况二者尽为其所操乎?其始犹假宠窃灵,挟主势以制下,其后积重难返,居肘腋之地,为腹心之患,即人主废置,亦在掌握中。《僖宗纪•赞》谓自穆宗以来八世,而为宦官所立者七君。今案《本纪》,宪宗时,太子宁薨,中尉吐突承璀欲立丰王恽,而恽母贱,不当立,乃立遂王宥为皇太子。宪宗崩,宦官陈宏志杀承璀及恽,以皇太子即位。是为穆宗。(注:《旧书•王守澄传》,宪宗崩,守澄与马进潭、梁守谦等册立穆宗。盖皆与陈宏志同谋者。)是穆宗之立,由陈宏志等之力也……敬宗夜猎还宫,与中官刘克明……等二十八人饮。帝醉,入室更衣,殿上烛忽灭,刘克明等同害帝。苏佐明等矫制立绛王。枢密使王守澄、中尉梁守谦率禁军讨贼,诛绛王,迎江王即位,是为文宗。是文宗之立,由王守澄等之力也……至文宗在时,已立敬宗子成美为皇太子矣。及大渐,宰相李珏、枢密使刘宏逸等又奉密旨以成美监国。乃中尉仇士良、鱼宏志矫诏废成美,立颍王瀍为皇太弟,即位,是为武宗。是武宗之立,由仇士良等之力也……武宗崩,中尉马元贽立光王怡为皇太叔,即位,是为宣宗。(注:时武宗未有太子。)是宣宗之立,由马元贽之力也。宣宗疾大渐,以夔王滋属枢密使王归长、马公孺等。而中尉王宗实及丌元实矫诏立郓王为皇太子,即位,是为懿宗。是懿宗之立,由王宗实等之力也。懿宗大渐,中尉刘行深、韩文约立普王为皇太子,即位,是为僖宗。是僖宗之立,由刘行深等之力也。僖宗大渐……观军容使杨复恭率兵迎寿王为皇太弟,即位,是为昭宗。是昭宗之立,由杨复恭之力也。统计此六七代中,援立之权尽归宦寺,宰相亦不得与知。且不特此也。宪、敬二帝,至为陈宏志、刘克明等所弑,昭宗又为刘季述所幽……其间非无贤哲之主,有志整饬。如宪宗无所宠假,吕全如擅取樟材治第,送狱自杀。郭旻醉触夜禁,即杖杀之……然其后竟遭弑害。文宗欲倚李训、郑注诛宦官,甘露之变,反为仇士良等肆逆,横杀朝士,横尸阙下。帝亦惴惴不保,仅而获免。宣宗始稍黜其权,(注:初,延英奏事,帝与宰相可否,枢密使候于殿西。俟宰相奏事毕,案前受事,稍防矫诈之弊。)至懿、僖又如故矣。文宗尝以周赧、汉献受制强臣,而己受制家奴,谓不如赧、献,对周墀泣下。学士崔慎由夜直,忽仇士良召至秘殿,令草诏更立嗣君,慎由以死拒之。士良引至小殿见帝。士良等历数帝过,帝俯首而已。刘季述锢昭帝于少阳院,亦以杖画地责帝曰:“某日某事,尔不从我。罪一也。”数十不止。杨复恭之反也,既令其养子守信为神策军使,又令守贞、守忠及侄守亮为节度使,以树内外之援。与守亮书曰:“承天门乃隋家旧业,儿但积粟训兵,不必进奉。吾于荆榛中立寿王,既得位,乃废定策国老。有如此负心门生天子。”此可见下陵上替之极也。卒之朝廷纲纪,为所败裂,国势日弱,方镇日强。宦寺虽握兵,转不得不结外蕃为助。于是韩全诲等劫天子,迁凤翔,倚李茂贞。致朱全忠攻围逾年,力穷势迫,帝与茂贞乃杀全诲等四人、韦处廷等二十二人以求和,又杀小使李继彝等十人。城门既开,又杀中官七十余人。全忠又令京兆诛党与百余。既还京师,遂尽杀第五可范以下八百余人,哀号之声闻于路。诸道监军亦即所在赐死……唐室宦官之局,至此始结,而国亦亡矣。
(赵翼《廿二史札记》卷二○《唐代宦官之祸》)
2.藩镇
景云(睿宗)二年,以贺拔延嗣为凉州都督、河西节度使,节度使之官由此始。然犹第统兵,而州郡自有按察等使司其殿最。至开元中,朔方、陇右、河东、河西诸镇皆置节度使。每以数州为一镇,节度使即统此数州,州刺史尽为其所属。故节度使多有兼按察使、度支使、支度使者。既有其土地,又有其人民,又有其甲兵,又有其财赋,于是方镇之势日强……及安史既平,武夫战将,以功起行阵为侯王者,皆除节度使,大者连州十数,小者犹兼三四。所属文武官悉自置署,未尝请命于朝,力大势盛……或父死子握其兵而不肯代,或取舍由于士卒,往往自择将吏,号为留后,以邀命于朝,天子力不能制……因而抚之……其始为朝廷患者,只河朔三镇。其后淄、青、淮、蔡,无不据地倔强。甚至同、华逼近京邑,而周智光以之反;潞、泽亦连畿甸,而卢从史、刘稹等以之叛。迨至末年,天下尽分裂于方镇,而朱全忠遂以梁兵移唐祚矣。
(赵翼《廿二史札记》卷二○《唐节度使之祸》)
安史乱天下,至肃宗大难略平,君臣皆幸安。故瓜分河北地,付授叛将,护养孽萌,以成祸根。乱人乘之,遂擅署吏,以赋税自私,不献于朝廷……以土地传子孙……讫唐亡,百余年,卒不为王土……大历、贞元之间,有城数十,千百卒夫,则朝廷贷以法故。于是阔视大言,自树一家,破制削法,角为尊奢,天子不问,有司不呵。王侯通爵,越禄受之;觐聘不来,几杖扶之……地益广,兵益强,僭拟益甚,侈心益昌……淫名越号,走兵四略,以饱其志。赵、魏、燕、齐同日而起,梁、蔡、吴、蜀蹑而和之,其余混轩嚣,欲相效者,往往而是……魏博传五世,至田弘正入朝。十年复乱,更四姓,传十世,有州七。成德更二姓,传五世,至王承元入朝。明年,王庭凑反,传六世,有州四。卢龙更三姓,传五世,至刘总入朝。六月,朱克融反,传十二世,有州九。淄青传五世而灭,有州十二。沧景传三世,至程权入朝。十六年而李全略有之,至其子同捷而灭,有州四。宣武传四世而灭,有州四。彰义传三世而灭,有州三。泽潞传三世而灭,有州五。
(《唐书》卷二一○《藩镇传序》)
及其晚也,土地之广,人民之众,城池之固,器甲之利,举而予之……方镇之患始也。各专其地以自世。既则迫于利害之谋,故其喜则连衡而叛上,怒则以力而相并。及其甚,则起而弱王室。唐自中世以后,收功弭乱,虽常倚镇兵,而其亡也,亦终以此。
(《唐书》卷六四《方镇表序》)
是唐藩镇之祸,玄宗造其因,而肃、代两朝专务姑息以养成之,遂成尾大不掉之祸。倡始拒命者,为河北诸镇。当代宗时,其情况如下。
永泰(代宗)元年(765年)五月……平卢节度使侯希逸……好游畋……军州苦之。兵马使李怀玉得众心,希逸忌之,因事解其军职。希逸与巫宿于城外,军士闭门不纳,奉怀玉为帅。……七月,以郑王邈为平卢淄青节度大使,以怀玉知留后,赐名正己。时成德节度使李宝臣、魏博节度使田承嗣、相卫节度使薛嵩、卢龙节度使李怀仙,收安史余党,各拥劲卒数万,治兵完城,自署文武将吏,不供贡赋,与山南东道节度使梁崇义,及正己,皆结为婚姻,互相表里。朝廷专事姑息,不能复制,虽名藩臣,羁縻而已。
(《资治通鉴》卷二二三《唐纪三九》)
德宗即位,颇思振作,不许藩镇世袭,魏博、平卢、成德、山南东四镇遂连合抗命。
建中(德宗)二年(781年)正月,成德节度使李宝臣薨。宝臣欲以军府传其子……惟岳……及薨,孔目官胡震、家僮王它奴劝惟岳匿丧……诈为宝臣表,求令惟岳继袭。上不许……惟岳乃发丧,自为留后,使将佐共奏求旌节。上又不许。初,宝臣与李正己、田承嗣、梁崇义相结,期以土地传之子孙,故承嗣之死,宝臣力为之请于朝,使以节授田悦(承嗣侄),代宗从之……至是,悦屡为惟岳请继袭。上欲革前弊,不许。……悦乃与李正己各遣使诣惟岳,潜谋勒兵拒命……会汴州城隘,广之,东方人讹言上欲东封,故城汴州。正己惧,发兵万人屯曹州。田悦亦完聚为备,与梁崇义、李惟岳遥相应助。
(《资治通鉴》卷二二六《唐纪四二》)
四镇举兵抗命,德宗命诸将分道讨之,凡四年,始少定。
建中二年,魏博田悦反,将兵围临、洺、邢州。诏以晟为神策先锋都知兵马使,与河东节度使马燧、昭义节义使李抱真合兵救临、洺……晟与河东骑将……击悦于双冈。悦兵却……晟引兵渡洺水……击悦军……大破之。三年正月,复以诸道军击败悦军于洹水,遂进攻魏州。
(《旧唐书》卷一三三《李晟传》)
李希烈……德宗即位后……充淮西节度、支度营田观察使。又改淮西节度为淮宁军以宠之。建中元年……山南东道节度梁崇义拒捍朝命,迫胁使臣。二年六月,诏诸军节度率兵讨之……希烈破崇义众,遂讨平之。
(《旧唐书》卷一四五《李希烈传》)
朱滔(卢龙节度使李怀仙为兵马使朱希彩所杀,希彩又为部下杀死,推朱泚为节度。泚入朝,以弟滔知留后。)……大历九年……权知幽州卢龙节度留后……建中二年,宝臣死,其子惟岳谋袭父位,滔与成德军节度张孝忠(惟岳将,以郡归国,授为成德军节度)征之,大破惟岳于束鹿。滔命偏师守束鹿,进围深州。惟岳乃统万余众,及田悦援兵围束鹿……滔……大破之。惟岳焚营而遁。(惟岳为其兵马使王武俊所杀,以其地降。)
(《旧唐书》卷一四三《朱滔传》)
乱事将敉平,复以赏功问题,平乱者亦起而作乱。
时河北略定,惟魏州(田悦)未下。河南诸军攻李纳(李正己死,子纳自为留后。)于濮州,纳势日蹙。朝廷谓天下不日可平,以张孝忠为易、定、沧三州节度使,王武俊为恒、冀都团练观察使,康日知(惟岳将,以赵州降)为深、赵都团练观察使。以德、棣二州隶朱滔,令还镇。滔固请深州,不许,由是怨望,留屯深州。王武俊素轻张孝忠,自以手诛李惟岳,功在康日知上,而孝忠为节度使,己与康日知俱为都团练使,又失赵、定二州,亦不悦……田悦闻之,遣判官王侑许士则间道至深州,说朱滔……又许以贝州赂滔。滔素有异志,闻之大喜……又……诣恒州说王武俊……武俊亦喜许诺。
(《资治通鉴》卷二二七《唐纪四三》)
朱滔、王武俊亦背唐而助田悦,三镇称王,以示不臣,河北局面大变。
朱滔、王武俊自宁晋南救魏州。诏朔方节度使李怀光……东讨田悦,且拒滔等……朱滔、王武俊军至魏州……是日,李怀光军亦至,马燧等盛军容迎之。滔以为袭己,遽出陈。怀光……欲乘其营垒未就击之……王武俊引二千骑横冲怀光军,军分为二。滔引兵继之,官军大败……滔等堰永济渠,入王莽故河,绝官军粮道及归路……燧与诸军涉水而西,退保魏县。
(《资治通鉴》卷二二七《唐纪四三》)
田悦德朱滔之救,与王武俊议,奉滔为主,称臣事之。滔不可……滔乃自称冀王,田悦称魏王,王武俊称赵王,仍请李纳称齐王。
(《资治通鉴》卷二二七《唐纪四三》)
未几,李希烈称楚帝,朱泚称秦帝,是为藩镇中僭号之二帝。
李希烈帅所部三万,徙镇许州。遣所亲诣李纳,与谋共袭汴州……又密与朱滔等交通……时朱滔等与官军相拒累月。官军有度支馈粮,诸道益兵。而滔与王武俊孤军深入,专仰给于田悦,客主日益困弊。闻李希烈军势甚盛,颇怨望,乃相与谋,遣使诣许州,劝希烈称帝。希烈由是自称天下都元帅(建兴王)。
(《资治通鉴》卷二二七《唐纪四三》)
建中四年,希烈遣其将袭陷汝州……东都大扰……又遣逆党……侵抄州县。官军皆为其所败,荆南节度张伯仪全军覆没。……神策军使白志贞又献策,谋令尝为节度都团练使者,各出家僮部曲一人及马,令刘德信总之,讨希烈。寻诏李勉为淮西招讨使,哥舒曜为副。至四月,曜率众屯襄城,频与贼战,皆不胜。八月,希烈率众二万围襄城。李勉又令将唐汉臣率兵,与刘德信,同为曜之影援。皆望风败衂。希烈凶逆既甚,帝乃命舒王为荆襄江西沔鄂等道节度、诸军行营兵马都元帅。
(《旧唐书》卷一四五《李希烈传》)
希烈……乘襄阳之捷,进攻汴州,入之……勉奔宋州。希烈已据汴,僭即皇帝位,国号楚,建元武成……以汴州为大梁府……因窥江淮,盛兵攻襄邑……汴滑副都统刘洽率曲环,李克信军十余万,战白塔。不利,洽引还……夜入宋州,贼骤胜,径薄宁陵……洽将高彦昭、刘昌共婴垒以守……昌计……不如退……彦昭谢曰:“君少待。”……乃登城誓众……击家牛犒军。士死战,斩首三千级。请援于洽……洽……选兵八百,夜艾而入。贼不知,诘旦傅城。士奋出,希烈大败,取其旆,斩首万计,追北至襄邑……希烈既沮却,而寿州刺史张建封亦屯固始,其旁。希烈惧,还汴州。遣崇晖(翟)以精兵袭陈,复为洽败,俘众三万……进拔汴州……希烈遁归蔡……贞元二年……嗣曹王李皋、建封、环及李澄四略其地,势日蹙。希烈缩气不敢摇,啖牛肉而病。亲将陈仙奇阴令医毒之以死……子……欲……自立……仙奇……斩之,函希烈并妻子首献天子,尸希烈于市。帝以仙奇忠,即拜淮西节度使。
(《唐书》卷二二五中《李希烈传》)
为征讨李希烈,征调泾原兵赴援。经过京师,以赏薄哗变,京师根本为之覆没,德宗出走奉天。
建中四年,李希烈叛,寇陷汝州。诏哥舒曜率师攻之,营于襄城。希烈兵数万,围襄城,势甚危急。十月,诏令言(泾原节度使)率本镇兵五万赴援。泾师离镇,多携子弟而来,望至京师,以获厚赏。及师上路,一无所赐。时诏京兆尹王翃犒军士,唯粝食菜啖而已。军士覆而不顾,皆愤怒,扬言曰:“吾辈弃父母妻子,将死于难,而食不得饱,安能以草命捍白刃耶?国家琼林大盈(二库)宝货堆积,不取此以自活,何往耶?”行次水,乃反戈大呼,鼓噪而还……斩关,阵于丹凤楼下。是日,德宗仓卒而幸。贼纵入府库辇运,极力而止。时太尉朱泚罢镇居晋昌里第。是夜,叛卒谋曰:“朱太尉久囚于宅,若迎为主,大事济矣。”泚尝节制泾州,众知其失权废居怏怏……乃请令言率骑迎泚于晋昌里。
(《旧唐书》卷一二七《姚令言传》)
泚……僭即伪立,自称大秦皇帝,号应天元年……明年(兴元元年)正月,泚改伪国号曰汉,称天皇元年。
(《旧唐书》卷二○○下《朱泚传》)
德宗在奉天(陕西乾县),朱泚围攻之。赖浑瑊力战,河中节度李怀光入援,泚解围,还长安。未几,怀光与泚和好,德宗再奔梁州(陕西南郑县)。
怀光又败泚兵于鲁店,泚乃解兵,还走入城。怀光性粗厉疏愎,缘道数言卢杞、赵赞、白志贞等奸佞。且曰:“天下之乱,皆此辈也。吾见上,当请诛之。”杞等微知之,惧甚。因说上,令怀光乘胜逐泚,收复京师,不可许至奉天。德宗从之。怀光屯军咸阳,数上表暴扬杞等罪恶。上不得已,为贬卢杞、赵赞、白志贞、以慰安之……怀光既不敢进军,迁延自疑,因谋为乱。
(《旧唐书》卷一二一《李怀光传》)
李怀光既图反逆,遣使与泚通和。銮驾幸梁洋……怀光初与泚往复通好甚密……泚与书,事之如兄。约云:“(削平关中,当割据山河,永为邻国。)”及怀光决计背叛,逼乘舆迁幸,泚乃下伪诏书,待怀光以臣礼,仍征兵马。怀光既为所卖,惭怒愤耻,遂领众遁归河中。
(《旧唐书》卷二○○下《朱泚传》)
当时德宗播越汉中,幸朱李决裂,势力减杀。李晟与浑瑊并力夹攻,破泚复长安。瑊又与马燧,东击怀光平河中。然德宗还京后,委权宦寺,一意聚敛。山东之事,任其自相攻并,不复过问。顺宗在位日浅,无所措施。宪宗继立,有制裁强藩、削平祸乱之志。及魏博田弘正请命归朝,宰相李绛劝因而奖励之。于是魏博军心欢悦,款诚中央,而收拾关外,始有机会。期年之间,易镇三十有六,中唐以来,所未有也。
田弘正本名兴(承嗣从弟廷玠子)……及季安(田悦为承嗣子田绪所杀,绪代之而立,传位于弟季安)病笃,其子怀谏幼……委家僮蒋士则,改易军政。人情不悦,咸曰:“都知兵马使田兴可为吾帅也。”衙兵数千诣兴私第陈请……兴……度终不免……曰:“吾欲守天子法,以六州版籍请吏,勿犯副大使,可乎?”皆曰:“诺。”……入府视事……具事上闻。
(《旧唐书》卷一四一《田弘正传》)
元和(宪宗)七年(812年)十月,魏博监军以状闻……绛(李绛)曰:“兴恭顺如此,自非恩出不次,则无以使之感激殊常。”上从之。以兴为魏博节度使……兴感恩流涕,士众无不鼓舞……李绛又言:“魏博五十余年不沾皇化。一旦举六州之地来归,刳河朔之腹心,倾叛乱之巢穴。不有重赏过其所望,则无以慰士卒之心,使四邻劝慕。请发内库钱百五十万缗以赐之。”……上悦……十一月,遣知制诰裴度至魏博宣慰……军士受赐,欢声如雷。
(《资治通鉴》卷二三九《唐纪五五》)
时唯西吴元济、平卢李师道、成德王承宗皆不奉朝命。淮西最强,故先讨之,历三年而定。
元济(淮西李希烈为其部将陈仙奇所杀。希烈爱将吴少诚复杀仙奇,朝廷不能讨。少诚死后,牙将吴少阳杀其子而自立。少阳卒,子元济立)自领军,凶狠无义……群众四出,狂悍而不可遏,屠舞阳,焚叶县,攻掠鲁山、襄城、汝州、许州及阳翟……关东大恐……令宣武、大宁、淮南、宣歙等道兵马合势,山南东道及魏博、荆南、江西、剑南、东川兵马与鄂、岳、许会,东都防御使与怀、郑、汝节度及义成兵马犄角相应,同期进讨……元济遣人求援于镇州王承宗(王武俊传子士真,士真传子承宗)、淄郓李师道(李纳传子师古,师古传弟师道)。二帅上表于朝廷,请赦元济之罪,朝旨不从。自是两河贼帅,所在窃发,冀以沮挠王师。元和十年五月,承宗、师道遣盗烧河阴仓……六月,承宗、师道遣盗伏于京城,杀宰相武元衡、中丞裴度。衡先死,度重伤而免。宪宗特怒,即命度为宰相,淮右用兵之事,一以委之……十二年七月,诏以度为彰义军节度使,兼申光蔡四面行营招抚使……度至郾城,激励士众……时李愬(李晟子,时为唐邓节度使)营文城栅,既得吴秀琳、李祐(均元济骁将降愬者),知其可用,委信无疑,日夜与计事于帐中。祐曰:“元济劲军多在洄曲西境防捍,而守蔡者皆市人疲耄之卒。可以乘虚掩袭,直抵悬匏。比贼将闻之,元济成擒矣。”愬然之……十一月,愬夜出军(是夜阴雪大风),令李祐率劲骑三千为前锋,田进诚三千为后军,愬自率三千为中军……至蔡州城下,坎墙而毕登,贼不之觉……攻衙城,擒元济……光、蔡等州平,始复为王土矣。
(《旧唐书》卷一四五《吴少诚附吴元济传》)
自淮西平后,王承宗恐惧,由田弘正为介,亦归命中央。
元和十二年十月,诛吴元济。承宗始惧,求救于田弘正。十三年三月,弘正遣人送承宗男知感、知信,及其牙将石泛等诣阙请命……又献德、棣二州图印,兼请入管内租税,除补官吏。
(《旧唐书》卷一四二《王武俊附王承宗传》)
李师道自恃其强,仍思拒命,但孤立无援,终于成擒。
及诛吴元济,师道恐惧,上表乞听朝旨,请割二州,并遗长子入侍宿卫。诏许之。师道识暗,政事皆决于群婢。婢有号蒲大姊、袁七娘者为谋主,乃言曰:“自先司徒以来有此十二州,奈何一日无苦而割之耶?今境内兵士数十万人,不献三州,不过发兵相加,可以力战。战不胜,乃议割地,未晚也。”师道从之而止,表言军情不叶,乃诏诸军讨伐……诸军四合,累下城栅。师道使刘悟将兵当魏博军,既败,数令促战,师未进。乃使奴召悟计事,悟知其来杀己,乃称病不出,召将吏谋……立大功,以求富贵。众皆曰:“善。”……因围其内城,以火攻之,擒师道而斩其首,送于魏博军。
(《旧唐书》卷一二四《李正己附李师道传》)
卢龙刘总本持两端,诸镇既平,恐被征讨,亦纳地归命。
(朱滔死,军中推刘怦为留后,传子济,济子总弑而代之。)总遂领军务。朝廷不知其事,因授以斧钺……及王承宗再拒命,总遣兵取贼武强县,遂驻军,持两端,以利朝廷供馈赏赐……及元济就擒,李师道枭首,王承忠忧死,田弘正入镇州,总既无党援,怀惧,每谋自安之计……请落发为僧,冀以脱祸。乃以判官张皋为留后,总以落发上表归朝……至易州界暴卒。
(《旧唐书》卷一四三《刘怦附刘总传》)
自天宝以后,两河陷于强藩六十余年,几如化外。至是始复隶中央。
自天宝末安禄山首乱两河,至宝应元年,王师平史朝义,其将薛嵩、李怀仙、田承嗣、李宝臣等受伪命,分领州郡。朝廷厌兵,因仆固怀恩请,就加官爵。及侯希逸为军人逐出,正己又据齐鲁之地,既而递相胶固,联结姻好,职贡不入,法令不加,率以为常。仍皆署其子为副大使,父死子立,则以三军之请闻,亦有为大将所杀而自立者。自安史以后,迄至于贞元,朝廷多务优容,每闻擅袭,因而授之。以故六十余年,两河号为反侧之俗。宪宗知人善任,削平乱迹,两河复为王土焉。
(《旧唐书》卷一二四《李正己附李师道传》)
宪宗崩后,穆宗继立,怠荒于政,所任宰辅非人。长庆元年(821年),朱克融乘机再据卢龙,成德将王庭凑、魏博将史宪诚亦各据镇以叛。朝廷发兵攻讨,多观望不进。又以运输艰难,饷糈匮乏,遂不得已而罢兵。河北再失,迄于唐亡,不能复取。自宪宗元和十三年(818年)平定河北,距是仅三年。
上(穆宗)之初即位也,两河略定。萧俛、段文昌以为天下已太平,渐宜消兵,请密诏天下军镇有兵处,每岁百人之中限八人逃死。上方荒宴,不以国事为意,遂可其奏。军士落籍者众,皆聚山泽为盗。及朱克融、王庭凑作乱,一呼而亡者皆集。诏征诸道兵讨之,诸道兵既少,皆临时召募乌合之众。又诸节度既有监军,其领偏军者,亦置中使监陈,主将不得专号令。战少胜,则飞驿奏捷,自以为功;不胜,则迫胁主将,以罪归之。悉择军中骁勇以自卫,遣羸懦者就战,故每战多败。又凡用兵举动,皆自禁中授以方略,朝令夕改,不知所从,不度可否,惟督令速战,中使道路如织……故虽以诸道十五万之众,裴度元臣宿望,乌重胤、李光颜皆当时名将,讨幽镇万余之众,屯守逾年,竟无成功,财竭力尽。崔植、杜元颖为相,皆庸才,无远略。史宪诚既逼杀田布,朝廷不能讨,遂并朱克融、王庭凑以节授之。由是再失河朔,迄于唐亡,不能复取。
(《资治通鉴》卷二四二《唐纪五八》)
自宪宗诛除群盗,帑藏虚竭。穆宗即位,赏赐过当,及幽镇兵起,征发百端,财力殚竭。时诸镇兵十五余万,才出其境,便仰给度支,置南北供军院。既深入贼境,辇运艰阻,刍薪不继,诸军多分番樵采。俄而度支转运车六百乘,尽为庭凑邀而虏之,兵食益困……其供军院布帛衣赐,往往不得至院,在途为诸军强夺。而悬军深斗者,率无支给。
(《旧唐书》卷一四二《王庭凑传》)
初藩镇假兵力以抗中央,自不得不优遇士卒,使其效命。其终也,兵士骄蹇,主帅反为所制,随意易置,有如儿戏。
自肃宗至德中,田承嗣盗据相、魏、澶、博、卫、贝等六州,召募军中子弟,置之部下。遂以为号,皆丰给厚赐,不胜骄宠。年代浸远,父子相袭,亲党胶固,其凶戾者强买豪夺,逾法犯令,长吏不能禁。变易主帅,有同儿戏。如史宪诚、何进滔、韩君雄、乐彦祯皆为其所立。优奖小不如意,则举族被害。
(《旧唐书》卷一八一《罗弘信传》)
汴自李忠臣以来,士卒骄,不能自还。至玄佐弥甚,其后杀帅长,大钞劫,狃于利而然也。玄佐……母……见县令走廷中白事,退戒曰:“长吏恐惧卑甚。吾思而父吏于县,亦当尔。而据案当之,可安乎?”玄佐感悟,故待下益加礼。汴有相国寺,或传佛躯汗流,玄佐自往大施金帛。于是将吏商贾,奔走输金钱惟恐后。十日,玄佐敕止,籍所入,得巨万,因以赡军。
(《唐书》卷二一四《刘玄佐传》)
曹王皋……为山南东道节度使……皋卒,新帅未至,实知留后,刻薄军士衣食。军士怨叛,谋杀之。实夜缒城而出,归诣京师。
(《旧唐书》卷一三五《李实传》)
昭义自李抱真以来,皆武臣,私厨月费米六千石,羊千首,酒数十斛,潞人困甚。士美至,悉去之……又卢从史时,日具三百人膳,以饷牙兵。
(《唐书》卷一四三《郗士美传》)
咸通三年……初王智兴得徐州,召募凶豪之卒二千人,号曰银刀、雕旗、门枪、挟马等军……自后浸骄,节度使姑息不暇。田牟镇徐日,每与骄卒杂坐,酒酣抚背,时把板为之唱歌。其徒日费万计,每有宾宴,必先厌猒食饮酒。祁寒暑雨,巵酒盈前,然犹喧噪邀求,动谋逐帅……温璋为节度使,骄卒素知璋严酷,深负忧疑。璋开怀抚谕,终为猜贰,给与酒食,未尝沥口,不期月而逐璋。
(《旧唐书》卷一九上《懿宗纪》)
中唐以后两河藩镇简表
唐自再失河北后,中央势益不振。至僖宗经黄巢之变,强藩遍列于内外,朝更暮改,乍合乍离。兹依唐初十道,以为差次,制为简表,略加说明,以明变迁焉。
唐末简镇简表
3.朋党
李德裕……父吉甫……初,吉甫在相位时,牛僧孺、李宗闵应制举直言极谏科,二人对诏,深诋时政之失。吉甫泣诉于上前,由是考策官皆贬……元和初,用兵伐叛,始于杜黄裳诛蜀。吉甫经画欲定两河,方欲出师而卒。继之武元衡、裴度,而韦贯之、李逢吉沮议……韦、李相次罢相,故逢吉常怒吉甫、裴度。而德裕于元和时,久之不调,而逢吉、僧孺、宗闵以私怨,恒排摈之。时德裕与李绅、元稹俱在翰林,以学识才名相类,情颇款密,而逢吉之党深恶之……元稹自禁中出拜工部侍郎平章事,裴度自太原复辅政。李逢吉……乃密赂纤人,构成于方狱。元稹、裴度俱罢相,稹出为同州刺史。逢吉代裴度为门下侍郎平章事,既得权位,锐意报怨。时德裕与牛僧孺俱有相望,逢吉欲引僧孺,惧绅与德裕禁中阻之,出德裕为浙西观察使,寻引僧孺同平章事。由是交怨愈深……文宗即位……太和三年八月,召为兵部侍郎,裴度荐以为相。而吏部侍郎李宗闵有中人之助,是月拜平章事。惧德裕大用……出为郑滑节度使。德裕为逢吉所摈,在浙西八年……文宗……征之,到未旬时,又为宗闵逐……宗闵寻引牛僧孺同知政事。二憾相结,凡德裕之善者,皆斥之于外。四年十月,以德裕检校兵部尚书成都尹、剑南西川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管内观察处置西山八国云南招抚等使。裴度于宗闵有恩,度征淮西时,请宗闵为彰义观察判官,自后名位日进。至是恨度援德裕,罢度相位,出为兴元节度使。牛李权赫于天下……德裕所历征镇,以政绩闻。其在蜀也,西拒吐蕃,南平蛮蜑……疮痏之民,粗以完复……其年(太和六年)冬,召德裕为兵部尚书,僧孺罢相……七年二月,德裕以本官平章事……宗闵亦罢,德裕代为中书侍郎……其年十二月,文宗暴风恙,不能言者月余……王守澄进郑注……药稍效……复进李训善易……上欲授训谏官,德裕奏曰:“李训小人,不可在陛下左右。”……训、注恶德裕排己……复召宗闵……授中书侍郎平章事,代德裕。出德裕为兴元节度使。
(《旧唐书》卷一七四《李德裕传》)
李训、郑注始用事,疾德裕,共訾短之。乃罢德裕,复召宗闵知政事……会杨虞卿以京兆尹得罪,极言营解,帝怒……贬处州长史。训、注乃劾宗闵……贬宗闵潮州司户……训、注欲以权市天下,凡不附己者,皆指以二人党,逐去之,人人骇栗……帝乃诏宗闵、德裕姻家门生故吏,自今一切不问,所以慰安中外。尝叹曰:“去河北贼易,去此朋党难。”……文宗崩。会昌中,刘稹以泽潞叛……稹败,得交通状,贬漳州长史,流封州。宣宗即位,徙柳州司马,卒……宗闵崇私党,薰炽中外,卒以是败。
(《唐书》卷一七四《李宗闵传》)
会昌二年,李德裕用事,罢僧孺兵权,征为太子少保,累加太子少师,大中初卒……僧孺少与李宗闵同门生,尤为德裕所恶。会昌中,宗闵弃斥,不为生还。僧孺数为德裕掎摭,欲加之罪,但以僧孺贞方有素,人望式瞻,无以伺其隙。德裕南迁,所著《穷愁志》,引里俗犊子之谶,以斥僧孺。又目为太牢公,其相憎恨如此。
(《旧唐书》卷一七二《牛僧孺传》)
注、训等乱败,帝追悟德裕……迁淮南节度使,代牛僧孺……武宗立,召为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当国凡六年。方用兵时,决策制胜,它相无与,故威名独重于时。宣宗即位,德裕奉册太极殿。帝退,谓左右曰:“向行事近我者,非太尉邪?每顾我,毛发为森竖。”翌日,罢为检校司徒、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荆南节度使。俄徙东都留守。白敏中、令狐绹、崔铉皆素仇,大中元年,使党人李咸斥德裕阴事……再贬潮州司马。明年(二年)……贬为崖州司户参军事,明年(三年)卒。
(《唐书》卷一八○《李德裕传》)
因是列为朋党,皆挟邪取权,两相倾轧。自是纷纭排陷,垂四十年。
(《旧唐书》卷一七六《李宗闵传》)
九 唐之乱亡
唐之季年,藩镇跋扈于外,宦官专权于内,政权已然解纽。益以水旱频仍,税捐烦苛,民不聊生。黄巢遂起,强藩继之,割据自雄,而唐室遂亡矣。
1.黄巢之起兵
懿宗时,裘甫起事于浙东,庞勋发难于桂林,虽震动一时,然不久即破灭。惟黄巢一军,军锋几遍天下,其关涉于唐甚巨,故详叙之。
黄巢,曹州冤句(山东菏泽县)人,本以贩盐为事。僖宗乾符中,仍岁凶荒,人饥为盗,河南尤甚。初,里人王仙芝、尚君长聚盗起于濮阳,攻剽城邑,陷曹濮(山东濮县)及郓州(山东东平县)……引众历陈、许、襄、邓,无少长皆虏之,众号三十万。……陷江陵(湖北江陵县)……陷洪州(江西南昌县)时,仙芝表请符节。不允,以神策统军使宋威为荆南节度招讨使……谕以朝廷释罪,别加官爵。仙芝乃令尚君长……诣阙请罪,且求恩命。宋威……擒送阙,敕于狗脊岭斩之。贼怒,悉精锐击官军,威军大败……朝廷以王铎代为招讨,五年八月,收复亳州(安徽亳县),斩仙芝……先是,君长弟让以兄奉使见诛,率部众入嵖岈山,黄巢、黄揆昆仲八人,率盗数千依让。月余,众至数万,陷汝州(河南临汝县)……众十余万。尚让乃与群盗推巢为王,号冲天大将军,仍署官属,藩镇不能制……巢徒党既盛,与仙芝为形援。及仙芝败,东攻亳州不下,乃袭破沂州(山东临沂县),据之。仙芝余党悉附焉。
(《旧唐书》卷二○○下《黄巢传》)
巢……驱河南、山南之民十余万,掠淮南……诸军急捕。巢方掠襄邑、雍邱……巢寇叶、阳翟,欲窥东都。会左神武大将军刘景仁以兵五千援东都……巢兵在江西者,为镇海节度使高骈所破;寇新郑郏襄城阳翟者,为崔安潜逐走;在浙西者,为节度使裴璩斩……甚众。巢大沮畏,乃诣天平军乞降,诏授巢右卫将军。巢度藩镇不一,未足制己,即叛去,转寇浙东……高骈遣将……攻贼破之。贼收众,逾江西,破虔、吉、饶、信等州,因刊山开道七百里,直趋建州……巢入闽,俘民……是时闽地诸州皆没……巢陷桂管,进寇广州……攻广州,执节度使李迢,自号义军都统,露表告将入关。因诋宦竖柄朝,垢蠹纪纲;指诸臣与中人赂遗交构状,铨贡失才;禁刺史殖财产,县令犯赃者族。皆当时极敝……会贼中大疫,众死什四,遂引北还。自桂编大桴,沿湘下衡永,破潭州(湖南长沙县)……进逼江陵,号五十万……山南东道节度使刘巨容……大败之……巢惧,度江东走……或劝巨容穷追,答曰:“国家多负人,危难不吝赏,事平则得罪,不如留贼,冀后福。”止不追。故巢得复整,攻鄂州,入之……巢畏袭转掠江西,再入饶(江西鄱阳县)、信(江西上饶县)、杭州,众至二十万……广明元年(880年)……巢得计破杀高骈将张潾,陷睦(浙江建德县)、婺(浙江金华县)二州,又取宣州(安徽宣城县)……巢……悉众度淮……李罕之犯申(河南信阳县)、光、颍、宋、徐、兖等州,吏皆亡。巢自将攻汝州,欲薄东都。当是时,天子冲弱……宰相更共建言,悉神策并关内诸节度兵十五万守潼关……于是募兵京师,得数千人。当是时,巢已陷东都……帝饯田令孜……赉遗丰优。然卫兵皆长安高赀世籍,两军得禀赐,侈服怒马,以诧权豪。初不知战,闻科选,皆哭于家,阴出赀雇贩区病坊以备行阵,不能持兵,观者寒毛以栗。……巢攻关……王师溃。
(《唐书》卷二二五下《黄巢传》)
广明元年十二月三日,僖宗夜……出趋骆谷。诸王官属相次奔命……贼陷京师……十三日,贼巢僭位,国号大齐,年称金统。
(《旧唐书》卷二○○下《黄巢传》)
中和元年(881年)正月,车驾在兴元(陕西南郑县)……沙陀……李克用军屯蔚州……凤翔节度使郑畋……泾原节度使程宗楚、秦州经略使仇公遇、鄜延节度使李孝恭、夏州节度使拓跋思恭等,同盟起兵,传檄天下……车驾幸成都,以河中节度使王重荣为京城北面都统,义武军节度使王处存为京城东面都统,鄜延节度使李孝恭为京城西面都统,朔方军节度使拔跋思恭为京城南面都统,以忠武监军使杨复光为天下行营兵马都监……二年正月,天下勤王之师云会京畿……泾原大将唐弘夫大败贼将林言于兴平,俘斩万计。王处存率军二万径入京城,贼伪遁去。京师百姓迎处存,欢呼叫噪。是日,军士无部伍,分占第宅,俘掠妓妾。贼自灞上分门复入,处存之众苍黄溃乱,为贼所败。黄巢怒百姓欢迎处存,凡丁壮皆杀之,坊市为之流血。自是诸军退舍,贼锋愈炽。
(《旧唐书》卷一九下《僖宗纪》)
黄巢以朱温为同州刺史,令温自取之……温遂据之……官军四集,黄巢势已蹙,号令所行,不出同华。民避乱,皆入深山,筑栅自保。
(《资治通鉴》卷二五四《唐纪七○》)
朱温屡请益兵,以扞河中,知右军事孟楷抑之不报。温见巢兵势日蹙,知其将亡……温杀其监军……举州降王重荣……黄巢兵势尚强,王重荣患之……行营都监杨……复光曰:“雁门李仆射骁勇,有强兵……召之必来,来则贼不足平矣。”……乃以墨敕召李克用……克用将兵四万至河中……诸军皆畏贼,莫敢进。及克用军至,贼惮之曰:“鸦军至矣,当避其锋。”克用军皆衣黑,故谓之鸦军。
(《资治通鉴》卷二五五《唐纪七一》)
中和三年三月……沙陀军与贼将赵章、尚让战于成店,贼军大败,追奔至良天坡……四月……沙陀……等军趋长安,贼悉众拒之于渭桥,大败而还。李克用乘胜追之。黄巢收其残众,由蓝田关而遁。收复京城。
(《旧唐书》卷一九下《僖宗纪》)
李克用破贼于渭南……夜袭京师……巢战数不利,军食竭,下不用命,阴有遁谋……渭桥三战,贼三北。于是诸节度兵皆奋,无敢后。入自光泰门……巢夜奔,众犹十五万,声趋徐州,出蓝田,入商山。委辎重、珍赀于道,诸军争取之,不复追,故贼得整军去。自禄山陷长安,宫阙完雄,吐蕃所燔,唯衢巷庐舍。朱泚乱定,百余年治缮,神丽如开元时。至巢败,方镇兵互入虏掠,火大内,惟含元殿独存。火所不及者,止西内、南内及光启宫而已……巢已东,使孟楷攻蔡州,节度使秦宗权迎战,大败,即臣贼,与连和。楷击陈州,败死。巢自围之,略邓、许、孟、洛,东入徐、兖数十州……中和四年二月,李克用率山西兵,由陕济河而东,会关东诸镇壁汝州……诸军破尚让于太康……又败黄邺于西华,邺夜遁。巢大恐,居三日,军中相惊,弃壁走,巢退营故阳里……巢夜走胙城,入冤句。克用悉军穷蹑……巢愈猜忿,屡杀大将,引众奔兖州……走兖、郓……克用军昼夜驰,粮尽,不能得巢,乃还。巢众仅千人,走保太山。六月,(徐帅)时溥遣将陈景瑜与尚让(时让已隆时溥)追战狼虎谷。巢计蹙,谓林言曰:“我欲讨国奸臣,洗濯朝廷。事成不退,亦误矣。若取吾首献天子,可得富贵,毋为佗人利。”言巢出也,不忍。巢乃自刎,不殊,言因斩之……函首将诣溥。而太原博野军杀言,与巢首俱上。溥献于行在,诏以首献于庙。
(《唐书》卷二二五下《黄巢传》)
巢走出关,宗权与连和……扰敚梁宋间。巢死,宗权张甚,啸会逋残,有吞噬四海意。乃……寇荆南……攻襄州……破东都……寇淮肥……略江南……乱岳鄂。贼渠率票惨,所至屠老孺,焚屋庐,城府穷为荆莱。自关中薄青齐,南缭荆郢,北亘卫滑,皆麇骇雉伏,至千里无舍烟。惟赵犫保陈,朱全忠保汴,仅自完而已。然无霸王计,惟乱是恃……僖宗假朱全忠都统节以讨贼……宗权悉军……逼汴……全忠惧,求救于兖郓。而朱瑾、朱宣皆身自将同拒贼……合击,大败之……宗权退守中州……为爱将申丛所囚,折一足以待命……全忠以槛车上送京师……宗权以中和三年叛,居六年而诛。
(《唐书》卷二二五下《秦宗权传》)
2.藩镇之吞并
光启元年(885年)正月……僖宗自蜀还京……时李昌符据凤翔,王重荣据蒲陕,诸葛爽据河阳洛阳,孟方立据邢洺,李克用据太原上党,朱全忠据汴滑,秦宗权据许蔡,时溥据徐泗,朱瑄据郓齐曹濮,王敬武据淄青,高骈据淮南八州,秦彦据宣歙,刘汉宏据浙东。皆自擅兵赋,迭相吞噬,朝廷不能制。江淮转运路绝,两河江淮赋不上供,但岁时献奉而已。国命所能制者,河西、山南、剑南、岭南西道数十州。大约郡将自擅,常赋殆绝,藩侯废置,不自朝廷,王业于是荡然。
(《旧唐书》卷一九下《僖宗纪》)
中央既失其统摄权,于是强藩互起兵争矣。
李克用追黄巢还,过汴。朱全忠邀之,克用留兵于郊,入舍上源馆。夜帐饮,全忠自佐饔,进赀宝,握手谆劳。是时全忠忌克用桀迈难制,则连车外环,陈兵道左右,克用醉,乃攻馆。下拒战,亲将郭景铢灭烛扶克用,徐告之,尚被酒……克用与薛志勤等,间关升南谯门,缒走营,部下死者数百人……克用整众归太原,益训兵,将报仇。
(《唐书》卷二一八《沙陀传》)
中和四年五月……李克用……班师,次汴州。节度使朱全忠馆克用于上源驿。全忠以克用兵力寡弱,大军在远,乃图之。是夜置酒邮舍,克用既醉,全忠以兵围驿,纵火烧之。雷雨骤作,平地水深尺余。克用逾垣仅免,率本军,还太原……克用累表诉屈,请讨汴州,天子优诏和解之。就加克用阶特进,封陇西郡王以悦之。自是全忠、克用有寻戈之怨。
(《旧唐书》卷一九下《僖宗纪》)
幽州节度使李可举、镇州节度使王镕……乘天子播越,中原大乱,以河朔三镇休戚事同,惟易、定三郡为朝廷所有,乃同议攻王处存,以分其地。会燕将李全忠有夺帅之志,军情相疑。全忠方围易州,处存出奇骑以击之,燕军大败。全忠收合残众攻幽州,李可举举室登楼,自焚而死。全忠自称留后。沧州军乱,逐其帅杨令孜,立衙将卢彦威为留后。
(《旧唐书》卷一九下《僖宗纪》)
河北之纷扰未已,而畿辅之乱又起。
僖宗还京。丧乱之后,六军初复,国藏虚竭。观军容使田令孜奏以安邑、解县两池榷课直属省司,以充赡给……重荣……恃大功……制下,不奉诏。
(《旧唐书》卷一八二《王重荣传》)
令孜徙重荣兖海节度使……重荣上书劾令孜离间方镇。令孜遣邠宁朱玫进讨。
(《唐书》卷一八七《王重荣传》)
王重荣求援于太原,李克用率太原军南出阴地关……官军合战,为沙陀所败。朱玫走还邠州,神策军溃散,遂入京师肆掠。沙陀逼京师,田令孜奉僖宗出幸凤翔……乱兵复焚宫阙,萧条鞠为茂草矣……克用旋师河中,与朱玫、王重荣同上表,请驾驻跸凤翔,仍数田令孜之罪……田令孜迫乘舆请幸兴元……朱玫引步骑五千至凤翔。令孜……奉帝入散关……朱玫、李昌言迫宰相萧遘等于凤翔驿舍,请嗣襄王煴权监军国事,玫自为大丞相……遂驱率文武百寮,奉襄王还京师……襄王僭即皇帝位,年号建贞……杨复恭(代田令孜为中尉)兄弟于河中太原有破贼连衡之旧,乃……诏宣谕……王重荣、李克用欣然听命……王重荣、李克用……进军。时朱玫遣将王行瑜率……师五万,屯凤州……杨复恭密遣人说王行瑜,令谋归国……行瑜受密诏,自凤州率众还长安……斩朱玫……襄王奔河中。王重荣绐……斩之……光启三年三月……车驾还京,次凤翔。以宫室未完,节度使李昌符请驻跸,以俟毕工……天威军都头杨守立,与李昌符争道,麾下相殴。上命中使谕之,不止,严兵为备。守立以兵攻昌符,战于通衢。昌符兵败,出保陇州。命扈驾都将李茂贞攻之……陇州刺史薛知筹以城降。李茂贞遂拔陇州,斩李昌符……制以……李茂贞检校司空同平章事,兼凤翔尹、凤翔陇右节度等使……文德元年(888年)二月……车驾在凤翔,至京师。
(《旧唐书》卷一九下《僖宗纪》)
藩镇自行拓地,酿成混乱之局。
天下威势,举归其门……帝欲斥复恭……大顺二年(891年),罢复恭兵,出为凤翔监军……复恭举族出奔,遂走兴元……于是凤翔李茂贞、邠州王行瑜、华州韩建、同州王行约、秦州李茂庄同劾守亮(复恭兄子,时为兴元节度使)纳叛臣,请出兵讨罪……帝为下诏,令茂贞、行瑜讨之。景福元年(892年)破其城,复恭……奔阆州,茂贞以子继密守兴元。诏……以茂贞帅兴元,不拜,请继密为留后。帝不得已,授以节度使。自是茂贞始强大。
(《唐书》卷二○八《杨复恭传》)
时李茂贞得兴元,愈跋扈不轨。宰相杜让能……谋诛之,乃兴师……茂贞引兵迎……王师溃,遂逼临皋。
(《唐书》卷二○八《刘季述传》)
茂贞……数宰臣杜让能之罪,请诛之……赐杜让能自尽……李茂贞……进封秦王……乾宁二年(895年)五月……李茂贞、王行瑜、韩建等各率精甲数千人入觐,京师大恐……三帅同谋废昭宗,立吉王……李克用举军渡河,以讨王行瑜、李茂贞、韩建等称兵诣阙之罪……行瑜为部下所杀……制以李克用……进封晋王……克用班师太原……凤翔李茂贞……谋将犯阙……覃王拒之……接战不利……车驾将幸太原,次渭北。华州韩建遣子充奉表起居,请驻跸华州……上……驻跸华州。
(《旧唐书》卷二○上《昭宗纪》)
朱全忠……上表,言秦中有灾,请车驾迁都洛阳……已表率诸藩,缮治洛阳宫室……乾宁四年二月……郓、齐、曹、棣、兖、沂、密、徐、宿、陈、许、郑、滑、濮等州,皆没于全忠……幽州节度使刘仁恭大败沙陀于安塞,李克用单骑仅免……汴将葛从周率众攻李克用邢、洺、磁等州,陷之……车驾自华还京师。
(《旧唐书》卷二○上《昭宗纪》)
秦宗权既平,而朱全忠连兵十万,吞噬河南兖、郓、青、徐之间,血战不解……大顺元年(890年)二月……朱全忠进位守中书令……太原都将安金俊攻围邢州……邢洺观察使孟迁以城降……克用以大将安建为邢洺留后……朱全忠上表:“关东藩镇,请除用朝廷名德为节度观察使。如藩臣固位不受代,臣请以兵诛之。”……李克用遣大将……攻云州,赫连铎求援于幽州。李匡威出兵援之……太原军大败……李匡威、赫连铎、朱全忠等上表:“请因沙陀败亡,臣与河北三镇,及臣所镇汴滑河阳之兵,平定太原。”……事下两省……官议,唯党全忠者言其可伐……张濬恃全忠之援,论奏不已。天子(昭宗)俛从之。制……张濬为太原四面行营兵马都统……以华州节度使韩建为北面行营招讨都虞侯供军等使,以宣武节度使朱全忠为太原东南面招讨使,成德军节度使王镕为太原东面招讨使,幽州节度使李匡威为太原北面招讨使,云州防御使赫连铎副之……张濬会诸军于晋州……克用遣大将李存信、薛阿檀拒王师于阴地,三战三捷。由是河西鄜、夏、邠、岐之军,渡河西归……建军又败,建退保绛州……是役也,朝廷倚朱全忠及三镇兵。全忠方连兵徐、郓,乃求兵粮于镇魏。全忠终不至行营。镇魏倚太原为扞蔽,如破太原郡,恐危镇魏。王镕、罗弘信亦不出师。唯邠、岐、华、鄜、夏乌合之众会晋州。兵未交……望风溃散,而濬、建至败。全忠以镇魏不助兵粮观望,遣庞师古将兵讨魏,陷十县。罗弘信乞盟,乃退。
(《旧唐书》卷二○《上昭宗纪》)
3.朱全忠之代唐
时昭宗委崔胤以执政。胤恃全忠之助,稍抑宦官。而帝自华还宫后,颇以禽酒肆志,喜怒不常。自宋道弼等得罪,黄门尤惧。至是上猎苑中,醉甚,是夜手杀黄门、侍女数人。庚寅日及辰巳,内门不开。刘季述(中尉)……以禁兵千人破关而入,问讯中人,具知其故。即出与宰臣谋曰:“主上所为如此,非社稷之主也。”……(废帝幽于东宫)……迎皇太子监国,矫宣昭宗命,称上皇……崔胤……告难于全忠,请以兵问罪……护驾盐州都将孙德诏……以兵攻刘季述……昭宗反正……时朱全忠既服河朔三镇,欲窥图王室篡代之谋,以李克用在太原,惧其角逐……令大将……围河中。王珂求救于太原,克用不能救……即降……制以全忠……进封梁王……时中尉韩全诲及北司与茂贞相善,宰相崔胤与朱全忠相善,四人各为表里。全忠欲迁都洛阳,茂贞欲迎驾凤翔,各有挟天子令诸侯之意。
(《旧唐书》卷二○上《昭宗纪》)
全忠引四镇之师七万赴河中,京师闻之大恐……中尉韩全诲与凤翔护驾都将李继诲奉车驾出幸凤翔。汴军陷同州……驻灵口。全忠知帝出幸,乃回兵攻华州。韩建出降,乃署为忠武军节度使……宰相崔胤……促全忠以兵迎驾……围凤翔……于是邠、宁、鄜、坊等州,皆陷于汴军。茂贞惧,谋诛内官以解……押送中尉韩全诲、张弘彦已下二十人首级,告谕四镇兵士……车驾……入京师。
(《旧唐书》卷二○上《昭宗纪》)
胤……自凤翔还,揣全忠将篡夺,顾己宰相,恐一日及祸,欲握兵自固……请军置……将……毁浮图,取铜铁为兵仗。全忠阴令汴人数百应募,以其子友伦入宿卫……时传胤将挟帝荆襄,而全忠方谋胁乘舆都洛……令其子友谅以兵围开化坊第,杀胤……全忠胁帝迁洛。
(《唐书》卷二二三下《崔胤传》)
自帝迁洛……全忠方事西讨,虑变起于中,故害帝以绝人望。
(《旧唐书》卷二○上《昭宗纪》)
昭宗遇弑……矫宣遗诏……辉王祚……立为皇太子,仍改名柷,监军国事……皇太子柷……即皇帝位……天祐四年三月……全忠建国,奉帝为济阴王,迁于曹州……五年二月二十一日,帝为全忠所害……仍谥曰哀皇帝。
(《旧唐书》卷二○下《哀帝纪》)
十 唐代民生状况
1.田制
武德七年,始定律令,以度田之制,五尺为步,步二百四十为亩,亩百为顷。丁男、中男给一顷;笃疾、废疾给四十亩;寡妻妾三十亩,若为户者加二十亩。所授之田,十分之二为世业,八为口分。世业之田,身死则承户者便授之。口分则收入官,更以给人。
(《旧唐书》卷四八《食货志上》)
唐开元二十五年,令……丁男给永业田二十亩,口分田八十亩。其中男年十八以上,亦依丁男给。老男、笃疾、废疾,各给口分田四十亩。寡妻妾各给口分田三十亩。
(《通典》卷二《食货二》)
诸以工商为业者,永业、口分田各减半给之。
(《通典》卷二《食货二》)
诸庶人有身死家贫、无以供葬者,听卖永业田。即流移者亦如之。乐迁就宽乡者,并听卖口分。
(《通典》卷二《食货二》)
田多可以足其人者为宽乡,少者为狭乡。
(《通典》卷二《田赋考二》)
凡卖买,皆须经所部官司申牒,年终彼此除附。若无文牒辄卖买,财没不追,地还本主。
(《通典》卷二《食货二》)
诸田不得贴赁及质。违者财没不追,地还本主。
(《通典》卷二《食货二》)
若从远役外任、无人守业者,听贴赁及质。
(《通典》卷二《食货二》)
其官人永业田及赐田,欲卖及贴赁者,皆不在禁限。
(《通典》卷二《食货二》)
2.赋役
甲 田赋
赋役之法,每丁岁入租粟二石,调则随乡土所产,绫、绢、各二丈,布加五分之一。输绫、绢、者,兼调绵三两,输布者麻三斤。
(《旧唐书》卷四八《食货志上》)
凡丁,岁役二旬。若不役则收其庸,每日三尺。有事而加役者,旬有五日,免其调;三旬则租调俱免。通正役,并不过五十日。
(《旧唐书》卷四八《食货志上》)
凡水旱虫霜为灾,十分损四已上免租,损六已上免调,损七已上课役俱免。
(《旧唐书》卷四八《食货志上》)
乙 职役
唐制:凡民始生为黄,四岁为小,十六为中,二十一为丁,六十为老……(开元二十六年)又诏:民三岁以下为黄,十五以下为小,二十以下为中。又以民门户高丁多者,率与父母别籍异居,以避征戍,乃诏十丁以上免二丁,五丁以上免一丁,侍丁孝者免徭役。天宝三载:更民十八以上为中,男二十三以上成丁……广德元年诏:一户二丁者免一丁。凡亩税二升。男子二十五为成丁,五十五为老。
(《唐书》卷五一《食货志一》)
唐令诸户,以百户为里,五里为乡,四家为邻,三家为保。每里设正一人,掌按比户口,课植农桑,检察非违,催驱赋役。在邑居者为坊,别置正一人,掌坊门管钥,督察奸非,并免其课役。在田野者为村,别置村正一人,其村满百家,增置一人,掌同坊正。其村居如满十家者,隶入大村,不须别置村正。天下户量其资产升降,定为九等。三年一造户籍。
(《通考》卷一二《职役考一》)
凡天下之户,量其资,定为九等。每定户以仲年,造籍以季年。州县之籍恒留五日,省籍留九日。
(《旧唐书》卷四三《职官志二》)
以上为定制。其后弊端丛生,始不能不加以改革。
按开元二十五年户令云:诸户主皆以家长为之,户内有课口者为课户,无课口者为不课户。诸视流内九品以上官,及男年二十以上、老男、废疾、妻妾、部曲、客女、奴婢,皆为不课户。
(《通考》卷一○《户口考一》)
时天下户版刓隐,人多去本籍,浮食闾里,诡脱徭赋,豪弱相并,州县莫能制。融由监察御史陈便宜,请校天下籍,收匿户羡田佐用度。玄宗以融为覆田劝农使,钩检帐符,得伪勋、亡丁甚众……融乃奏慕容琦……等二十九人,为劝农判官,假御史,分按州县,括正丘亩,招徕户口而分业之。又兼租地安辑户口使。于是诸道收没户八十万,田亦称是。岁终羡钱数百万缗……然吏下希望融旨,不能无扰,张空最,务多其获,而流客颇脱不止。
(《唐书》卷一三四《宇文融传》)
开元八年,天下户口逃亡,色役伪滥,朝廷深以为患。九年正月,监察御史宇文融陈便宜,奏检察伪滥兼逃户及籍外剩田……所在检责田畴,招携户口。其新附客户,则免其六年赋调,但轻税入官……使还,得户八十余万,田亦称是……至十三年,封泰山,米斗至十三文,青、齐谷斗至五文。自后天下无贵物,两京米斗不至二十文,面三十二文,绢一疋二百一十文。东至宋汴,西至岐州,夹路列店肆待客,酒馔丰溢。每店皆有驴赁客乘,倏忽数十里,谓之驿驴。南诣荆襄,北至太原、范阳,西至蜀川、凉府,皆有店肆,以供商旅。远适数千里,不持寸刃。
(《通典》卷七《食货七》)
开元十八年,敕天下户等第未平,升降须实。比来富商大贾,多与官吏往还,递相凭嘱,求居下等。自后如有嘱请,委御史弹奏。
(《通考》卷一二《职役考一》)
代宗宝应元年,租庸使元载以江淮虽经兵荒,其民比诸道犹有赀产。乃按籍举八年租调之违负及逋逃者,计其大数而征之,择豪吏为县令而督之。不问负之有无,赀之高下,察民有粟帛者,发徒围之,籍其所有而中分之。甚者十取八九,谓之白著。有不服者,严刑以威之。民有蓄谷十斛者,则重足以待命。或相聚山林为群盗,县不能制。
(《通考》卷三《田赋考三》)
初定令式,国家有租赋庸调之法。开元中,玄宗……以宽仁为理本,故不为版籍之书。人口浸溢,堤防不禁,丁口转死,非旧名矣。田亩移换,非旧额矣。贫富升降,非旧第矣。户部徒以空文总其故书,盖得非当时之实。旧制:人丁戍边者,蠲其租庸,六岁免归。玄宗方事夷狄,戍者多死不返,边将怙宠而讳,不以死申,故其贯籍之名不除。至天宝中,王为户口使,方务聚敛,以丁籍且存,则丁身为焉往,是隐课而不出耳。遂案旧籍,计除六年之外,积征其家三十年租庸。天下之人,苦而无告,则租庸之法弊久矣。迨至德之后,天下兵起,始以兵役,因之饥疠,征求运输,百役并作,人户凋耗,版图空虚。军国之用,仰给于度支、转运二使。四方征镇,又自给于节度、都团练使。赋敛之司数四,而莫相统摄。于是纲目大坏,朝廷不能覆诸使,诸使不能覆诸州,四方贡献,悉入内库。权臣猾吏,因缘为奸,或公托进献,私为赃盗者,动万万计。河南、山东、荆襄、剑南有重兵处,皆厚自奉养,王赋所入无几。吏职之名,随人署置,俸给厚薄,由其增损,故科敛之名凡数百。废者不削,重者不去,新旧仍积,不知其涯。百姓受命而供之,沥膏血,鬻亲爱,旬输月送无休息。吏因其苛,蚕食千人。凡富人多丁者,率为官为僧,以色役免。贫人无所入,则丁存,故课免于上,而赋增于下。是以天下残瘁,荡为浮人,乡居地著者,百不四五,如是者殆三十年。
(《旧唐书》卷一一八《杨炎传》)
观此,知租庸调制度已败坏至极,故杨炎以两税法代之。其制相垂至久,私人买卖田地之事,遂成风习。
炎疾其敝,乃请为两税法,以一其制。凡百役之费,一钱之敛,先度其数而赋于人,量出制入。户无主客,以见居为簿。人无丁中,以贫富为差。不居处而行商者,在所州县税三十之一,度所取与居者均,使无饶利。居人之税,秋夏两入之,俗有不便者正之。其租庸杂徭悉省,而丁额不废。其田亩之税率,以代宗大历十四年垦田之数为准,而均收之。夏税尽六月,秋税尽十一月。岁终以户赋增失,进退长吏,而尚书、度支总焉……自是人不土断而地著,赋不加敛而增入,版籍不造而得其虚实,吏不诫而奸无所取。轻重之权,始归朝廷矣。
(《唐书》卷一四五《杨炎传》)
两税法行之日久,流弊复生。
贞元四年,诏天下两税,审等第高下,三年一定户。自初定两税,货重钱轻,乃计钱而输绫绢。既而物价愈下,所纳愈多……输一者过二,虽赋不增旧,而民愈困矣。度支以税物颁诸司,皆增本价为虚估给之,而缪以滥恶,督州县剥价,谓之“折纳”。复有“进奉”、“宣索”之名,改科役曰“召雇”,率配曰“和市”,以巧避微文,比大历之数再倍。又疠疫、水旱,户口减耗,刺史析户,张虚数以宽责逃死。关税取于居者,一室空而四邻亦尽。户版不缉,无浮游之禁,州县行小惠以倾诱邻境。新收者优假之,唯安居不迁之民,赋役日重……宪宗……分天下之赋以为三:一曰“上供”(送度支),二曰“送使”(送本道),三曰“留州”(存留本州)。
(《唐书》卷五二《食货志二》)
先是,天下百姓输赋于州府。一曰上供,二曰送使,三曰留州。建中初定两税时,货重钱轻,是后货轻钱重,齐人所出,固已倍其初征。而其留州、送使,所在长吏又降省估,使就实估,以自封殖,而重赋于人。及垍为相,奏请天下留州、送使物,一切令依省估,其所在观察使,仍以其所莅之郡租赋自给。若不足,然后征于支郡。其诸州送使额,悉变为上供。
(《旧唐书》卷一四八《裴垍传》)
穆宗即位……两税之外,加率一钱者以枉法赃论……盖自建中定两税,而物轻钱重,民以为患。至是四十年,当时为绢二匹半者为八匹,大率加三倍。豪家大商,积钱以逐轻重,故农人日困,末业日增。帝亦以货轻钱重,民困而用不充,诏百官议革其弊,而议者多请重挟铜之律……由是两税上供留州,皆易以布帛丝纩,租庸课调不计钱而纳布帛……乾符初……中官田令孜……用事,督赋益急……天下遂乱。
(《唐书》卷五二《食货志二》)
3.杂税
甲 盐税
唐有盐池十八,井六百四十,皆隶度支……天宝至德间,盐每斗十钱。肃宗乾元元年(758年),盐铁铸钱使第五琦初变盐法,就山海井灶近利之地置监院……尽榷天下盐。斗加时价百钱而出之,为钱一百一十。自兵起,流庸未复,赋税不足供费。盐铁使刘晏以为因民所急而税之,则国足用,于是上盐法轻重之宜……晏之始至也,盐利岁才四十万缗,至大历末六百余万缗。天下之赋,盐利居半,宫闱服御、军饷、百官禄俸皆仰给焉……贞元四年,淮西节度使陈少游奏加民赋。自此江淮盐每斗亦增二百,为钱三百一十。其后复增六十,河中两池盐每斗为钱三百七十。江淮豪贾射利,或时倍之,官收不能过半,民始怨矣。
(《唐书》卷五四《食货志四》)
乙 酒税
唐初无酒禁。乾元元年,京师酒贵。肃宗以廪食方屈,乃禁京城酤酒,期以麦熟如初。二年饥,复禁酤……代宗广德二年,敕天下州,各量定酤酒户,随月纳税。此外不问公私,一切禁断。大历六年,量定三等,逐月税钱,并充布绢进奉。德宗建中……三年,复制禁人酤酒,官自置店酤,收利以助军费,斛收直三十。州县总领漓薄,私酿者论其罪……贞元二年,复禁京城畿县酒,天下置肆以酤者,每斗榷百五十钱,其酒户与免杂差役……宪宗元和六年,京兆府奏榷酒钱,除出正酒户外,一切随两税青苗钱,据贯均率,从之……文宗太和八年……凡天下榷酒,为钱百五十六万余缗,而酿费居三之一……武宗会昌六年,敕扬州等八道州府置榷麴,并置官店酤酒,代百姓纳榷酒钱,并充资助军用,各有权许。限扬州、陈许、汴州、襄州、河东五处榷麴,浙西、浙东、鄂岳三处置官店酤酒。如闻禁止私酤,官司过为严酷,一人违犯,连累数家,闾里之间,不免咨怨。宜从今以后,如有百姓私酤,及置私麴者,但许罪止一身……不得追扰,兼不得没入家产。昭宗世,以用度不足,易京畿边镇麴法,后榷酒以赡军。
(《通考》卷一七《征榷考四》)
丙 茶税
贞元九年正月,初税茶。先是,诸道盐铁使张滂奏曰:“……伏请于出茶州县,及茶山外商人要路,委所由定三等时估,每十税一……”诏可之……自此每税得钱四十万贯。然税无虚岁……元和九年十二月,左仆射令狐楚奏新置榷茶使额……宣宗大中六年正月,盐铁转运使裴休请诸道节度观察使置店停上茶商,每斤收搨地钱,并税经过商人,颇乖法理。今请厘革横税,以通舟船。
(《旧唐书》卷四九《食货志下》)
穆宗即位……乃增天下茶税,率百钱增五十……加斤至二十两……武宗即位,盐铁转运使崔珙又增江淮茶税。是时茶商所过州县有重税,或掠夺舟车,露积雨中,诸道置邸以收税,谓之搨地钱。故私贩益起。大中初,盐铁转运使裴休著条约,私鬻三犯皆三百斤,乃论死……庐寿淮南皆加半税,私商给自首之帖,天下税茶增倍贞元。江淮茶为大摸,一斤至五十两。诸道盐铁使于悰,每斤增税钱五,谓之剩茶钱。自是斤两复旧。
(《唐书》卷五四《食货志四》)
帝问富人术,以榷茶对。其法欲置茶官,籍民圃而给其直,工自撷暴,则利悉之官。帝始诏王涯为榷茶使。
(《唐书》卷一七九《郑注传》)
立税茶十二法,人以为便。
(《唐书》卷一八二《裴休传》)
丁 关税
长安(武后)三年……时有司表税关市,融深以为不可,上疏谏曰:“伏见有司税关市事条,不限工商,但是行人尽税……夫关市之税者,谓市及国门、关门者也,唯敛出入之商贾,不税来往之行人。今若不论商人,通取诸色……则万商废业。万商废业,则人不聊生……必若师兴有费,国储多窘,即请倍算商客,加敛平人……”则天纳之,乃寝其事。
(《旧唐书》卷九四《崔融传》)
德宗时,赵赞请诸道津会置吏阅商贾钱,每缗税二十,竹木茶漆税十之一……文宗开成二年十二月,武宁军节度使薛元赏奏泗口税场,应是经过衣冠、商客,金、银、羊、马、斛、斗、见钱、茶、盐、绫、绢等,一物已上并税……请停绝。
(《通考》卷一四《征榷考一》)
戊 苛敛
代宗永泰二年……乾元(肃宗)以来,属天下用兵,京师百寮俸钱减耗……以御史大夫为税地钱物使,岁以为常,均给百官。大历四年正月十八日,敕有司定天下百姓及王公已下,每年税钱分为九等,上上户四千文……下下户五百文。
(《旧唐书》卷四八《食货志上》)
其百姓有邸店、行铺及炉冶,应准式合加本户二等税者,依此税数,勘责征纳。
(《旧唐书》卷四八《食货志上》)
肃宗即位,遣御史郑叔清等,籍江、淮、蜀汉富商右族赀畜,十收其二,谓之率贷。诸道亦税商贾以赡军,钱一千者有税。
(《唐书》卷五一《食货志一》)
建中四年六月,初税屋间架除陌钱。
(《旧唐书》卷一二《德宗纪上》)
唐德宗时,军用不给,乃税间架,算除陌。其间架法,屋二架为间,上间钱二千,中间一千,下间五百。吏执笔握算,入人家计其数。除陌法者,公私给与及买卖,每缗官留五十钱。给他物及相贸易者,约钱为率算之。
(《续通志》卷一五五《食货略四》)
河北河南,连兵不息……京师帑廪不支数月……杞乃以户部侍郎赵赞判度支。赞亦计无所施,乃……谋行括率。以为泉货所聚,在于富商。钱出万贯者,留万贯为业,有余,官借以给军……长安尉薛萃荷校乘车,搜人财货。意其不实,即行榜箠,人不胜冤痛,或有自缢而死者,京师嚣然……都计富户田宅奴婢等估,才及八十八万贯。又以僦柜纳质,积钱货,贮粟麦等,一切借四分之一,封其柜窖。长安为之罢市。
(《旧唐书》卷一三五《卢杞传》)
赵赞又请税间架,算除陌。凡屋两架为一间,分为三等,上等每间二千,中等一千,下等五百,所由吏秉笔执筹,入人第舍而计之……除陌法,天下公私给与贸易,率一贯旧算二十,益加算为五十。给与物或两换者,约钱为率算之。市主人、牙子,各给印纸,人有买卖,随自署记,翌日合算之。有自贸易不用市牙子者,验其私簿投状。自其有私簿投状,其有隐钱百,没入二千,杖六十。告者赏钱十千,出于其家。法既行,主人、市牙得专其柄……怨之声,嚣然满于天下。及泾师犯阙,乱兵呼于市曰:“不夺汝商户僦质矣,不税汝间架除陌矣。”
(《旧唐书》卷一三五《卢杞传》)
时有敕,给百姓一年复。即奏征其脚钱,广张其数……又敕本郡高户为租庸脚士,皆破其家产,弥年不了。
(《旧唐书》卷一○五《王传》)
大历元年诏……天下苗一亩,税钱十五……以国用急不及秋,方苗青即征之,号青苗钱。又有地头钱,每亩二十,通名为青苗钱。
(《唐书》卷五一《食货志一》)
计天下编户,贫弱者众,有卖舍帖田供王役者。
(《唐书》卷一二三《李峤传》)
扬州凡交易赀产奴婢有贯率钱,畜羊有口算。又贸麴牟其赢以佐用度,从皆蠲除之。
(《唐书》卷一一四《崔从传》)
按《通典》(卷六《食货六》)称天宝都计租税庸调,每岁钱、粟、绢、绵、布,约得五千二百二十余万端疋屯贯石,诸色资课及勾剥所获不在其中。(注:资课及勾剥等,当合得四百七十余万。)又《资治通鉴》(卷二四九《唐纪六五》)大中七年十二月,度支奏自河湟平,每岁天下所纳钱九百二十五万余缗,内五百五十万余缗租税,八十二万余缗榷酤,二百七十八万余缗盐利。(引《续皇王宝运录》)此唐代岁入大概,及中晚、盛衰之分,用物用钱之别也。
4.币制
隋末,行五铢白钱,天下盗起,私铸钱行。千钱初重二斤,其后愈轻……铁叶皮纸,皆以为钱。高祖入长安,民间行线环钱……凡八九万,才满半斛。武德四年,铸开元通宝……得轻重大小之中……开元二十年……禁缺顿、沙涩、荡染、白强、黑强之钱……二十六年……初置钱监,两京用钱稍善……其后钱又渐恶。诏出铜所在置监,铸开元通宝钱……天下盗铸益起……京师权豪,岁岁取之,舟军相属,江淮偏炉钱数十种,杂以铁锡,轻漫无复钱形……两京钱有鹅眼、古文、线环之别……肃宗乾元元年……第五琦铸乾元重宝钱……与开元通宝钱并行……是时民间行三钱,大而重棱者,亦号重棱。钱法既屡易,物价腾踊……饿死者满道……京师人人私铸,并小锭,坏钟像,犯禁者愈众……肃宗以新钱不便,命百官集议,不能改。上元元年……开元旧钱与乾元十当钱,皆以一当十……得为“实钱”、“虚钱”,交易皆用十当钱,由是钱有虚实之名……代宗即位,乾元重宝钱以一当二,重轮钱以一当三。凡三日,而大小钱皆以一当一……其后民间乾元、重棱二钱铸为器,不复出矣……大历七年,禁天下铸铜器……而民间钱益少,缯帛价轻,州县禁钱不出境,商贾皆绝。浙西观察使李若初请通钱往来,而京师商贾赍钱四方贸易者不可胜计,诏复禁之。贞元二十年,命市井交易,以绫罗绢布杂货与钱兼用……元和六年,贸易钱十缗以上者,参用布帛……太和三年,诏佛像以铅锡、土木为之……唯鉴磬钉镮钮得用铜,余皆禁之,盗铸者死……文宗病币轻钱重,诏方镇纵钱谷交易。时虽禁铜为器,而江淮岭南列肆鬻之,铸千钱为器,售利数倍。宰相李珏请加炉铸钱。于是禁铜器,官一切为市之……武宗废浮屠法,永平监官李郁彦请以铜像、钟磬、炉铎皆归巡院,州县铜益多矣。盐铁使以工有常力,不足以加铸,许诸道观察使皆得置钱坊。淮南节度使李绅请天下以州名铸钱。
(《唐书》卷五四《食货志四》)
钱重,携带不便,有所谓“飞钱”者,即如今之汇票也。
宪宗……时商贾至京师,委钱诸道。进奏院及诸军诸使富家以轻装趋四方,合券乃取之,号飞钱。
(《唐书》卷五四《食货志四》)
时唐通行货币,皆以钱计,金银颇不通用。
唐宋以前,上下通行之货,一皆以钱而已……《旧唐书》宪宗元和三年六月,诏曰:“天下有银之山,必有铜矿,铜者可资于鼓铸,银者无益于生人。其天下自五岭以北,见采银坑,并宜禁断……”而唐韩愈奏状,亦言五岭买卖,一以银。元稹奏状言自岭已南,以金银为货币;自巴已外,以盐帛为交易;黔巫溪峡,用水银、朱砂、缯彩、巾帽以相市。
(顾炎武《日知录》卷一一《银》)
5.物价
四年(贞观)……米斗三钱。
(《唐书》卷九七《魏征传》)
开元十三年……东都米斗十钱,青齐米斗五钱。
(《旧唐书》卷八《玄宗纪上》)
永泰元年……京师米斗一千四百。
(《旧唐书》卷一一《代宗纪》)
时大兵后,京师米斗千钱,禁膳不兼。时甸农挼穗以输。
(《唐书》卷一四九《刘晏传》)
炅……保南阳郡……贼……将……武令珣等攻之累月……米斗至四五十千,有价无米。鼠一头至四百文。
(《旧唐书》卷一一四《鲁炅传》)
庆绪……婴邺自固……王师围……城……粮尽,易口以食。米斗钱七万余。
(《唐书》卷二二五上《安禄山附安庆绪传》)
数年以来,公私覂竭,户口减耗。家无接新之储,国乏俟荒之蓄。
(《唐书》卷一一八《宋务光传》)
时(黄巢据长安)京畿百姓皆砦于山谷,累年废耕耘。贼坐空城……谷食腾踊,米斗三十千。官军皆执山砦百姓,鬻于贼为食,人获数十万。
(《旧唐书》卷二○○下《黄巢传》)
杨行密……乘虚攻城(扬州)。城中米斗五十千,饿死大半。骈……薪蒸亦阙,奴仆彻延和阁栏槛煮革带食之,互相篡啖。
(《旧唐书》卷一八二《高骈传》)
6.实业
甲 农业
迁夏州都督,属牛疫,无以营农,方翼造人耕之法,施关键,使人推之,百姓赖焉。
(《旧唐书》卷一八五上《王方翼传》)
制曰:“……今阳和布泽,丁壮就田,言念鳏惸,事资拯助。宜委使司与州县商量,劝作农社,贫富相恤,耕耘以时。仍每至雨泽之后,种获忙月,州县常务一切停减,使趋时急于备寇,尺璧贱于寸阴。”
(《旧唐书》卷一○五《宇文融传》)
太和二年闰三月,内出水车样,令京兆府造水车,散给缘郑白渠百姓,以溉水田。
(《旧唐书》卷一七上《文宗纪上》)
开元十六年……帝种麦苑中,瑛诸王侍登。帝曰:“是将荐宗庙,故亲之。亦欲若等知稼穑之难。”因分赐侍臣曰:“春秋书无麦禾,古所甚重。比诏使者阅田亩,所对不以实,故朕自莳以观其成云。”
(《唐书》卷八二《太子瑛传》)
(德宗)贞元八年,关东淮南、浙西州县大水,坏庐舍,漂杀人。德舆建言:“江淮田一善熟,则旁资数道,故天下大计,仰于东南。今霪雨二时,农田不开,逋亡日众。宜择群臣明识通方者,持节劳徕,问人所疾苦,蠲其租。入与连帅守长,讲求所宜。赋取于人,不若藏于人之固也。”帝乃遣奚陟等四人,循行慰抚。
(《唐书》卷一六五《权德舆传》)
贞元五年正月……以二月一日为中和节,以代正月晦日,备三令节数,内外官司休假一日。宰臣李泌请中和节日,令百官进农书,司农献穜稑之种……村社……祭勾芒以祈年谷。从之。
(《旧唐书》卷一三《德宗纪下》)
元和七年四月……敕天下州府民户,每田一亩,种桑二树,长吏逐年检计以闻。
(《旧唐书》卷一五《宪宗纪下》)
唐代重农业,其水利可言者,撮录如下。
开元十八年六月……东都瀍洛泛涨……令范安及韩朝宗就瀍洛水源,疏决置门,以节水势。
(《旧唐书》卷八《玄宗纪上》)
融(宇文)又画策开河北王莽河,溉田数千顷,以营稻田。
(《旧唐书》卷四八《食货志上》)
拜起居舍人……出为朗州刺史。在任开后乡渠九十七里,溉田二千顷,郡人获利。
(《旧唐书》卷一六五《温造传》)
神龙中,累转肥乡令。县北界漳水,连年泛溢,旧堤迫近水漕,虽修筑不息,而漂流相继。景骏审其地势,拓南数里,因高筑堤。暴水至,堤南以无患,水去,而堤北称为腴田。
(《旧唐书》卷一八五上《韦机附韦景骏传》)
蔡州新息。注:……西北五十里,有隋故玉梁渠。开元中,令薛务增浚,溉田三千余顷。
(《唐书》卷三八《地理志二》)
青州北海。注:……长安中,令窦琰于故营邱城东北穿渠,引白浪水曲折三十里以溉田,号窦公渠。
(《唐书》卷三八《地理志二》)
河中府龙门。注:……东南二十三里,有十石垆渠……县令长孙恕凿,溉田良沃,亩收十石。
(《唐书》卷三九《地域志三》)
莫州任邱。注:……有通科渠。开元四年,令鱼思贤,开以泄陂淀,自县南五里至城西,北入滱,得地二百余顷。
(《唐书》卷三九《地理志三》)
唐武德七年,同州治中云得臣开渠,自龙首引黄河,溉田六十余顷。贞观十一年,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李袭称,以江都俗好商贾,不事农业,乃引雷陂水,又筑白城塘,溉田八百余顷……永徽六年,雍州长史长孙祥奏言:“往日郑白渠,溉田四万余顷。今为富商大贾,竞造碾硙,堰遏费水……”于是遣祥等分检渠上碾硙,皆毁之……开元九年,京兆少尹李元纮奏疏三辅诸渠,王公之家缘渠立硙,以害水田,一切毁之,百姓蒙利。广德二年,户部侍郎李栖筠等奏,拆京城北白渠上王公寺观碾硙……以广水田之利……大历十二年,京兆尹黎幹,开决郑白二水支渠,毁碾硙以便水利……建中三年,宰相杨炎请于丰州置屯田,发关辅人开陵阳渠。贞元八年,嗣曹王皋为荆南节度观察使。先是,江陵东北七十里有废田,旁汉古堤坏决凡二处,每夏则为浸溢。皋始命塞之,广良田五千顷……楚俗佻薄,旧不凿井,悉饮陂泽。皋乃令合钱凿井,人以为便。元和八年,孟简为常州刺史,开漕古孟渎,长四十里,得沃壤四千余顷……十三年,湖州刺史于复长城县方山之西湖,溉田三十顷。长庆二年,温造为朗州刺史,奏开复乡渠九十七里,溉田二千顷……太和五年,造复为河阳节度使,奏浚怀州古渠……溉济源、河内、温、武陟四县田五千顷。长庆中,白居易为杭州刺史,浚钱塘湖,周回三十里……凡放水溉田,每减一寸,可溉十五顷。每一伏时,可溉五十余顷。
(《通考》卷六《田赋考六》)
此外更有屯田。
唐开军府,以捍要冲,因隙地置营田……上地五十亩,瘠地二十亩,稻田八十亩,则给牛一。诸屯以地良薄与岁之丰凶为三等,其民田岁获多少,取中熟为率,有警则以兵……元和中……东起振武,西逾云州,极于中受降城,凡六百余里……垦田三千八百余顷,岁收粟二十万石……宪宗末,天下营田皆雇民或借庸以耕。又以瘠地易上地,民间苦之。穆宗即位,诏还所易地而耕以官兵,耕官地者给三之一终身。
(《通考》卷七《田赋考七》)
乙 商业
凡建标立候,陈肆辩物,以二物平市(注:谓秤以格,斗以概),三贾均市。(注:贾有上中下之差。)
(《旧唐书》卷四四《职官志三》)
京都诸市令,掌百族交易之事,丞为之贰。凡建标立候,陈肆辨物,以二物平市,以三贾均市。凡与官交易,及悬平赃物,并用中贾。其造弓矢、长刀,官为立样,仍题工人姓名,然后听鬻之。诸器物亦如之。以伪滥之物交易者没官,短狭不中量者还主。凡卖买奴婢、牛马,用本司本部公验以立券。凡卖买不和而榷固,及更出开闭,共限一价。若参市而规自入者,并禁之。凡市以日午击鼓三百声而众以会,日入前七刻击钲三百声而众以散。
(《唐六》典卷二○)
中唐以后,苛敛烦密,商业益不振。宫市之兴,即为宋代和贾所本。
时宦者主宫中市买,谓之宫市,抑买人物,稍不如本估。末年不复行文书,置白望数十百人于两市及耍闹坊曲,阅人所卖物,但称宫市,则敛手付与,真伪不复可辨,无敢问所从来。及论价之高下者,率用直百钱物,买人直数千物,仍索进奉门户及脚价银。人将物诣市,至有空手而归者,名为宫市,其实夺之。尝有农夫以驴驮柴,宦者市之,与绢数尺,又就索门户,仍邀驴送柴至内。农夫啼泣,以所得绢与之,不肯受。曰:“须得尔驴。”农夫曰:“我有父母妻子,待此而后食。今与汝柴而不取直而归,汝尚不肯,我有死而已。”遂殴宦者。街使擒之以闻,乃黜宦者,赐农夫绢十匹。
(《旧唐书》卷一四○《张建封传》)
丙 矿业
凡银铜铁锡之冶,一百六十八。陕、宣、润、饶、衢信五州,银冶五十八,铜冶九十六,铁山五,锡山二,铅山四。汾州矾山七。麟德二年,废陕州铜冶四十八。开元十五年,初税伊阳五重山银锡。德宗时,户部侍郎韩洄建议,山泽之利,宜归王者。自是皆隶盐铁使。元和初,天下银冶废者四十……(二年禁采银,一两以上者笞二十,递出本界,州县官吏节级科罪。)开成元年,复以山泽之利归州县,刺史选吏主之。其后诸州牟利以自殖……及宣宗……裴休请复归盐铁使以供国用。增银冶二,铁山七十一,废铜冶二十七,铅山一。
(《唐书》卷五四《食货志四》)
十一 风俗与习惯
1.嫁娶
婚礼纳采,有合欢、嘉禾、阿胶、九子蒲、朱苇、双石、绵絮、长命缕、乾漆九事。皆有词,胶漆取其固,绵絮取其调柔,蒲苇为心可屈可伸也,嘉禾分福也,双石意在两固也。
(段成式《酉阳杂俎》卷一)
近代婚礼,当迎妇以粟三升填臼,席一枚以覆井,枲三斤以塞窗,箭三只置户上。妇上车,聓骑而环车三匝。女嫁之明日,其家作黍臛。女将上车,以蔽膝覆面。妇入门,舅姑以下,悉从便门出,更从门入,言当躏新妇迹。又妇入门,先拜猪樴及灶,娶妇夫妇并拜,或共结镜纽。又娶妇之家,弄新妇。腊月娶妇,不见姑。
(段成式《酉阳杂俎》卷一)
出为永州刺史……初俚民婚,出财会宾客,号“破酒”,昼夜集,多至数百人。贫者犹数十,力不足,则不迎……宙条约,使略如礼,俗遂改。
(《唐书》卷一九七《韦宙传》)
夫妇之道,王化所基,故有三日不息烛不举乐之感。今昏嫁之初,杂奏丝竹,以穷宴欢,官司习俗,弗为条禁。
(《唐书》卷九八《韦挺传》)
(显庆四年十月)诏……三品以上纳币,不得过三百匹,四品五品二百,六品七品百。悉为妇装,夫氏禁受陪门财。
(《唐书》卷九五《高俭传》)
睿宗太极元年,十一月,左司郎中唐绍上表曰:“士庶亲迎之礼,备诸六礼,所以承宗庙,事舅姑。当须昏以为期,诘朝谒见。往者下俚庸鄙,时有障车,邀其酒食,以为戏乐。近日此风转盛,上及王公,乃广奏音乐,多集徒侣,遮拥道路,留滞淹时,邀致财物,动逾万计。遂使障车礼贶,过于聘财,歌舞喧哗,殊非助感,既亏名教,又蠹风猷。诸请一切禁断。”从之。开元十九年四月,敕于京城置“礼会院”,属司农寺。其什物各令所司供。建中元年十一月,礼仪使颜真卿等奏:“郡县主见舅姑,请于礼会院过事。明日早,舅姑坐堂,行执笲之礼,共观华烛。伏以婚礼主敬,窃恐非宜。并请停障车、下婿却扇等。行礼之夕,可以感思,至于声乐,窃恐非礼,并请禁断。相见仪制,近代设以毡帐,择地而置,此乃虏礼穹庐之制。合于堂室中置帐,请准礼施行。俗忌今时,以子午卯酉年,谓之当梁年,其年娶妇,舅姑不相见。盖礼无所据,亦请禁断。”并从之。
(《通典》卷五八《礼一八》)
以上言嫁娶习俗,而其制度如下。
唐贞观元年二月,诏其庶人男女无室家者,并仰州县官人,以礼聘娶。皆任其同类相求,不得抑取。男年二十,女年十五以上,及妻丧达制之后,孀居服纪已除,并须申以婚媾,令其好合。若守志贞洁,并任其情,无劳抑以嫁娶。
(《通典》卷五九《礼一九》)
唐沿六朝之风,婚姻崇尚门第。
初,太宗尝以山东士人尚阀阅,后虽衰,子孙犹负世望,嫁娶必多取赀,故人谓之“卖昏”。由是诏士廉……为……《氏族志》……高宗时……改为《姓氏录》……又诏后魏陇西李宝,太原王琼,荥阳郑温,范阳卢子迁、卢泽、卢辅,清河崔宗伯、崔玄孙,前燕博陵崔懿晋,赵郡李楷,凡七姓十家,不得自为昏……王妃主婿,皆取当世勋贵名臣家,未尝尚山东旧族。后房玄龄、魏征、李复与昏,故望不减。然每姓第其“房望”,虽一姓中,高下县隔。李义府为子求昏不得,始奏禁焉。其后天下衰宗落谱昭穆所不齿者,皆称“禁昏家”,益自贵。凡男女皆潜相聘娶,天子不能禁。
(《唐书》卷九五《高俭传》)
(敬玄)……凡三娶,皆山东旧族。又与赵李氏合谱,故台省要职,多族属姻家。
(《唐书》卷一○六《李敬玄传》)
神龙中,旌其家,大署曰“忠臣之门”。天下高其节,凡名族皆愿通昏。
(《唐书》卷一一二《冯元常传》)
日知贵,诸子方总角,皆通婚名族。
(《唐书》卷一一六《李日知传》)
李林甫有女六人,各有姿色,雨露之家,求之不允。林甫厅事壁间开一横窗,饰以杂宝,缦以绛纱,常日使六女戏于窗下。每有贵族子弟入谒,林甫即使女于窗中自选可意者事之。
(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
帝亦曰:“宰相中,至忠最怜我。”韦后尝为其弟洵,与至忠殇女冥婚。
(《唐书》卷一二三《萧至忠传》)
2.丧祭
今衣冠上族,辰日不哭,谓为重丧。亲宾来吊,辄不临举。又闾里细人,每有重丧,不即发问。先造邑社,待营办具,乃始发哀。至假车乘雇棺槨以荣送葬。既葬,邻伍会集,相与酣醉,名曰“出孝”。
(《唐书》卷九八《韦挺传》)
龙朔元年,丁母忧去职……义府寻请改葬其祖父,营墓于永康陵侧。三原令……私课丁夫车牛,为其载土筑坟,昼夜不息……王公已下,争致赠遗。其羽仪导从,器服,并穷极奢侈。又会葬车马,祖奠供帐,自灞桥属于三原,七十里间,相继不绝。武德已来,王公葬送之盛,未始有也。
(《旧唐书》卷八二《李义府传》)
太极元年六月,右司郎中唐绍上疏曰:“……王公百官,竞为厚葬,偶人像马,雕饰如生,徒以眩曜路人。本不因心致礼,更相扇慕,破产倾资,风俗流行,下兼士庶,若无禁制,奢侈日增。望请王公以下,送葬明器,皆依令式,并陈于墓所,不得于衢路舁行。”开元二十九年正月,敕……其明器墓田等……皆以素瓦为之,不得用木及金银铜锡;其衣不得用罗绣画;其下帐不得有珍禽奇兽鱼龙化生;其园宅不得广作院宇,多列侍从;其车不得用金铜花,结彩为龙凤,及旒苏画云气。
(《通典》卷八六《礼四六》)
开元二年九月……制曰:“自古帝王,皆以厚葬为诫,以其无益亡者,有损生业故也。近代以来,共行奢靡,递相仿效,浸成风俗,既竭家产,多至凋弊……且墓为贞宅,自便有房,今乃别造田园,名为下帐。又冥器等物,皆竞骄侈……承前虽有约束,所司曾不申明,丧葬之家,无所依准。宜令所司据品令高下,明为节制。冥器等物,仍定色数及长短大小,园宅下帐,并宜禁绝。坟墓茔域,务遵简俭。凡诸送终之具,并不得以金银为饰,如有违者,先决杖一百。州县长官不能举察,并贬授远官。”
(《旧唐书》卷八《玄宗纪上》)
明皇朝,海内殷赡,送葬者或当冲设祭,张施帏幕,有假花、假果、粉人、粉帐之属。然大不过方丈,室高不逾数尺,识者犹或非之。丧乱以来,此风大扇,祭盘帐幕,高至九十尺,用床三四百张。雕镌饰画,穷极技巧,馔具牲牢,复居其外。大历中,太原节度辛云京葬日,诸道节度使使人修祭,范阳祭盘最为高大。刻木为尉迟鄂公与突厥斗将之戏,机关动作,不异于生。祭讫,灵车欲过,使者请曰:“对数未尽。”又停车,设项羽与汉祖会鸿门之象,良久乃毕。缞绖者皆手擘布幕,辍哭观戏……滑州节度令狐母亡,邻境致祭,昭义节度初于淇门载船桅以充幕柱,至时嫌短,特于卫州大河船上取长桅代之。及昭义节度薛公薨,归葬绛州,诸方并管内县涂阳城南设祭,每半里一祭,至漳河二十余里,连延相次,大者费千余贯,小者三四百贯,互相窥觇,竞为新奇。柩车暂过,皆为弃物矣。盖自开辟至今,奠祭鬼神,未有如斯之盛者。
(王谠《唐语林》卷八《补遗》)
临尝欲吊丧,令家童自归家取白衫。
(《旧唐书》卷八五《唐临传》)
开元末,玄宗方尊道术,靡神不宗……充祠祭使,玙专以祀事希幸,每行祠祷,或焚纸钱,祷祈福祐。
(《旧唐书》卷一三○《王玙传》)
汉以来,葬丧皆有瘞钱。后世里俗,稍以纸寓钱为鬼事,至是玙乃用之。
(《唐书》卷一○九《五玙传》)
禹锡……斥朗州司马,州接夜郎诸夷,风俗陋甚。家喜巫鬼,每祠歌《竹枝》,鼓吹裴回,其声伧佇。禹锡谓屈原居沅湘间,作《九歌》,使楚人以迎送神,乃倚其声作《竹枝辞》十余篇。于是武陵夷俚悉歌之。
(《唐书》卷一六八《刘禹锡传》)
开元二十年四月二十四日敕:“寒食上墓,礼经无文,近世相传,浸以成俗……用展孝思,宜许上墓……仍编入礼典,永为常式。”
(王溥《唐会要》卷二三)
武德二年正月四日,尚书左丞崔善奏曰:“欲求忠臣,必于孝子。比为时多金革,颇遵墨绖之义,丁忧之士,例从起复。无识之辈,不复戚容,如不纠劾,恐伤风俗。”至九月制曰:“文官遭父母丧,听去职。”……调露二年,中书舍人欧阳通起复本官。每入朝,必徒跣至城门外,然后著靴靺而朝。直宿在省,则席地藉藁。非公事不言,而未尝启齿……长安三年正月二十六日敕:“三年之丧,自非从军更籍者,不得辄奏请起复。”至广德二年二月二十一日敕:“三年之丧,谓之达礼,自非金革,不可从权。其文官自今已后,并许终制,一切不得辄有奏闻。”
(王溥《唐会要》卷三八)
3.庆寿
生日之礼,古人所无……此礼起于齐梁之间,逮唐宋以后,自天子至于庶人,无不崇饰此日,开筵召客,赋诗称寿。
(顾炎武《日知录》卷一三《生日》)
近代风俗,人子在膝下,每生日,有酒食之事。孤露之后,不宜复以为欢……太宗曾以降诞日感泣。中宗常以降诞日宴侍臣内庭,与学士联句柏梁体诗。然则唐以来,此日皆有宴会。开元十七年,丞相张说奏以八月端午降诞日为千秋节,又改为天长节。肃宗因之,诞日为“地平天成节”。代宗虽不为节,犹受四方进献。德宗即位,诏公卿议。吏部尚书颜真卿奏,准《礼经》及历代帝王无降诞日,唯开元中始为之。复推本意,以为节者,喜圣寿无疆之庆,天下咸贺,故号节。若千秋万岁之后,尚存此日以为节假,恐乖本意。于是敕停之。
(王谠《唐语林》卷八《补遗》)
上以降诞日,百寮于花萼楼下。百寮表请以每年八月五日为千秋节,王公已下,献镜及承露囊。天下诸州,咸令乐,休假三日。
(《旧唐书》卷八《玄宗纪上》)
宰相路随等奏……请十月十日为庆成节。上诞日也。
(《旧唐书》卷一七下《文宗纪下》)
自元和后……王智兴始言天子诞日,请筑坛度人以资福。诏可。
(《唐书》卷一八○《李德裕传》)
4.宴游
唐贞观六年,诏曰:“比年丰稔,闾里无事。乃有堕业之人,不顾家产,朋游无度,酣宴是耽,危身败德,咸由于此。自非澄源正本,何以革兹弊俗。”
(《通志》卷四四《礼略三》)
贞观十六年十一月……宴武功士女于庆善宫南门。酒酣,上与父老等涕泣论旧事,老人等递起为舞,争上万岁寿。上各尽一杯。
(《旧唐书》卷三《太宗纪下》)
上元元年九月,百寮具新服,上宴之于麟德殿。
(《旧唐书》卷五《高宗纪下》)
宴王公百寮于承天门。令左右于楼下撒金钱,许中书门下五品已上官,及诸司三品已上官,争拾之。
(《旧唐书》卷八《玄宗纪上》)
旧制三二岁,必于春时内殿赐宴宰辅及百官,备太常诸乐,设鱼龙曼衍之戏,连三日,抵暮方罢。
(王谠《唐语林》卷七《补遗》)
元宗御勤政楼,大酺,纵士庶观看百戏,人物填咽,金吾卫士指遏不得。上谓力士曰:“吾以海内丰稔,四方无事,故盛为宴乐,与万姓同欢。不谓众人喧闹若此。”……力士……请召严安之处分打场……安之周行广场,以手板画地示众曰:“逾此者必死。”是以终日酺宴……无人敢犯者。
(王谠《唐语林》卷一《政事篇上》)
大历二年二月,子仪入朝。宰相元载、王缙,仆射裴冕,京兆尹黎幹,内侍鱼朝恩,共出钱三十万,置宴于子仪第。恩出罗锦二百匹,为子仪缠头之费,极欢而罢。
(《旧唐书》卷一二○《郭子仪传》)
会昌二年五月,敕庆阳节。百官率醵外,别赐钱三百贯,以备素食合宴。仍令京兆府供帐用,追集坊市乐人。
(《旧唐书》卷一八上《武宗纪》)
城南樊川,有佳林亭,卉木幽邃。祐每与公卿集其间,广陈妓乐。
(《旧唐书》卷一四七《杜佑传》)
致仕还于东都,都城有园林别墅,岁时行乐。子弟侍侧,公卿在席,诗酒赏咏,竟日忘归。
(《旧唐书》卷一六三《卢简辞附卢简求传》)
于午桥创别墅……名曰绿野堂……视事之隙,与诗人白居易、刘禹锡酣宴,终日高歌放言,以诗酒琴书自乐。当时名士皆从之游。
(《旧唐书》卷一七○《裴度传》)
古之饮酒,有杯盘狼籍、扬觯绝缨之说。甚则甚矣,然未有言其法者。国朝麟德中,壁州刺史邓弘庆始创平索看精四字令,至李稍云而大备,自上及下以为宜然。大抵有律令,有头盘,有抛打。盖工于举场而盛于使幕,衣冠有男女杂履舃者,有长幼同灯烛者,外府则立将校而坐妇人。其弊如此。
(李肇《国史补》卷下)
唐末饮席之间,多以上行杯望远行拽盏为主,下次据副之。
(王谠《唐语林》卷七《补遗》)
都人士女,每至正月半后,各乘车跨马,供帐于园圃,或郊野中,为探春之宴。
(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
长安有平康坊,妓女所居之地,京都侠少,萃集于此。兼每年新进士,以红笺名纸,游谒其中。时人谓此坊为风流薮泽。
(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
曲中……妓之母,多假母也……误陷其中,则无以自脱……诸妓以出里艰难,每南街保唐寺有讲席,多以月之八日,相牵率听焉。皆纳其假母一缗,然后能出于里。其于他处,必因人而游,或约人与同行,则为下婢,而纳资于假母。故保唐寺每三八日,士子极多……尝闻大中以前,北里颇为不测之地。故王(金吾)式、令狐(博士)滈皆目击其事,几罹毒手。
(孙棨《北里志》)
进士榜出,谢后,便往期集院。其日状元与同年相见,请一人为录事,其余主宴、主酒、主乐、探花、主茶之类,咸以其日辟之。主乐两人,一主饮妓。放榜后,大科头两人,第一部也;小科头一人,第二部也。常宴,即小科头主之;大宴,大科头主之。
(王保定《摭言》)
唐苏味道看灯诗云:“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唐玄宗于上阳宫建灯楼,高一百五十尺。
(韩鄂《岁华纪丽》卷一注)
泌请……以二月朔为中和节,因赐大臣戚里尺,谓之裁度。民间以青囊盛百谷瓜果种相问遗,号为献生子。
(《唐书》卷一三九《李泌传》)
大历二年二月,幸昆明池踏青。
(《旧唐书》卷一一《代宗纪》)
始主作观池乐游原,以为盛集。既败,赐宁、申、岐、薛四王,都人岁祓禊其地。
(《唐书》卷八三《太平公主传》)
长安富家……各于林亭内植画柱,以锦绮结为凉棚……召长安名妓间坐……为避署之会。
(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
重阳日,必以糕酒登高,插萸把菊泛酒。
(冯应京《月令广义》卷一六引《齐人月令》)
章台之使以来,曲江之会遄至。(注:唐时春放榜,进士既捷,列名于慈恩寺,谓之题名。大宴于曲江亭子,谓之曲江会。)
(韩鄂《岁华纪丽》卷一)
5 .门第
是时朝议以山东人士好自矜夸,虽复累叶陵迟,犹恃其旧地,女适他族,必多求聘财。太宗恶之,以为甚伤教义,乃诏士廉……等刊正姓氏。于是普责天下谱谍,仍凭据史传,考其真伪,忠贤者褒进,悖逆者贬黜,撰为《氏族志》。士廉乃类其等第以进。太宗曰:“我与山东崔卢李郑,旧既无嫌,为其世代衰微,全无冠盖,犹自云士大夫。婚姻之间,则多邀钱币,才识凡下,而偃仰自高,贩鬻松槚,依托富贵,我不解人间何为重之……我平定四海,天下一家,凡在朝士,皆功效显著,或忠孝可称,或学艺通博,所以擢用。见居三品以上,欲共衰代旧门为亲,纵多输钱帛,犹被偃仰。我今特定族姓者,欲崇重今朝冠冕……不须论数世以前,止取今日官爵高下作等级。”……书成,凡一百卷。
(《旧唐书》卷六五《高士廉传》)
初,太宗尝……诏士廉(俭字)与韦挺、岑文本、令狐德棻,责天下谱谍。参考史传,检正真伪,进忠贤,退悖恶,先宗室,后外戚,退新门,进旧望,右膏粱,左寒畯,合二百九十三姓,千六百五十一家,为九等,号曰《氏族志》……高宗时,许敬宗以不叙武后世,又李义府耻其家无名,更以孔志约、杨仁卿、史玄道、吕才等十二人刊定之,裁广类例,合二百三十五姓,二千二百八十七家。帝自叙所以然,以四后姓、酅公、介公及三公、太子三师、开府仪同三司、尚书仆射为第一姓,文武二品及知政事三品为第二姓,各以品位高下叙之,凡九等,取身及昆弟子孙,余属不入,改为《姓氏录》。
(《唐书》卷九五《高俭传》)
初,贞观中,太宗命……谙练门阀者,修《氏族志》,勒成百卷,升降去取,时称允当。颁下诸州,藏为永式。义府耻其家代无名,乃奏改此书。专委……孔志约……重修。志约等遂立格云:“皇朝得五品官者皆升士流。”于是兵卒以军功致五品者尽入书限,更名为《姓氏录》。由是搢绅士大夫,多耻被甄叙,皆号此书为勋格。义府仍奏收天下《氏族志》本焚之。
(《旧唐书》卷八二《李义府传》)
开元二年七月……昭文馆学士柳冲、太子左庶子刘子玄刊定《姓族系录》二百卷,上之。
(《旧唐书》卷八《玄宗纪上》)
初,太宗命诸儒撰《氏族志》,甄差群姓。其后门胄兴替不常,冲请改修其书。帝诏魏元忠……及冲共取德功、时望、国籍之家,等而次之。
(《唐书》卷一九九《柳冲传》)
《天下郡望姓氏族谱》一卷,李林甫等撰,记郡望出处,凡三百九十八姓。
(王应麟《玉海》卷五○)
上元初……乃上疏曰:“……今贵戚子弟,例早求官。髫齓之年,已腰银艾。或童丱之岁,已袭朱紫……课试既浅,艺能亦薄,而门阀有素,资望自高。”
(《旧唐书》卷八七《魏玄同传》)
选司考练,总是假手冒名。势家嘱请,手不把笔,即送东司;眼不识文,被举南馆。
(张《朝野佥载》)
6.饮食
唐人立春日,食“春饼”、生菜,号春盘……春饼者,薄剂煿菜肉裹食也。
(冯应京月令广义卷五)
八月十五日……民间以“月饼”相遗,取团圆之义。
(田汝成《熙朝乐事》)
唐武则天,花朝日……采百花……蒸糕,以赐从臣。
(彭大翼《山堂肆考•饮食》卷二)
玄宗起凉殿,拾遗陈知节上疏极谏。上……召对。时暑毒方甚,上在凉殿……赐“冰屑麻节饮”。
(王谠《唐语林》卷四《豪爽篇》)
太官令,掌供膳之事……凡朝会燕飨,九品已上并供其膳食(注:夏月加冷淘粉粥)。
(《唐六典》卷一五)
唐人食品,有汤、料、臛、炙、脍、蒸、丸、脯、羹、脔、、饤、、饼、馄饨、糕、酥、包子、面、粽子等名目。其所食之肉,除六畜外,兼用鹿、熊、狸、兔、鹅、鸭、鹑子、鳜、鳖、蟹、虾、蛤蜊、蛙等类。其制造之精妙,“鸡”有葱醋、仙人脔(乳瀹)、剔缕三种,“鹅”有八仙盘、花折鹅糕二种,“鸭”有交加鸭脂、生进鸭花汤饼二种,“鱼”有乳酿、凤凰胎(鱼白)、金粟平(鱼子)、剪云析鱼羹、加料盐花鱼屑、吴兴连带鲊六种,“鳖”有遍地锦装、金丸玉菜脍二种,“蟹”有金银夹花平截、藏蟹含春侯二种,“炙品”有升平炙、筋头春(炙活鹑子)、光明虾炙、水炼犊、龙须炙、金装韭黄艾炙、乾炙满天星七种,“面”有甜雪、素蒸音声部、汤装浮萍面、婆罗门轻高面四种。其参和数种为一种者,如鹿鸡参拌,谓之“小天酥”;细治羊豕牛熊鹿,谓之“五生盘”;治鱼羊体,谓之“逡巡酱”;薄治群物,入沸油烹,谓之“过门香”。
(撮录韦巨源《食谱》)
韦澳、孙宏同在翰林,宣宗赐“银饼馅”,食之甚美。皆乳酪膏腴所制。
(王保定《摭言》)
皇建僧舍旁,有糕坊,主人由此入赀为员外官,盖显德中也……都人呼花糕员外。
(陶谷《清异录》卷下)
崔侍郎安潜,崇奉释氏,鲜茹荤血……镇西川三年,唯多蔬食。宴诸司以面及蒟蒻之类,染作颜色,用象豚肩、羊臑脍炙之属,皆逼真也。
(王谠《唐语林》卷七《补遗》)
唐时嗜茶,研究极精,国家恃为正课,其产量之多可知。
南人好饮茶,孙皓以茶与韦昭代酒。谢安诣陆纳,设茶果而已。北人初不识。开元中,太山灵岩寺有降魔师,教禅者以不寐,人多作茶饮,因以成俗。
(李石《续博物志》卷五)
陆羽,字鸿渐。一名疾,字季疵,复州竟陵人……上元初,更隐苕溪,自称桑苧翁……羽嗜茶,著经三篇,言茶之原之法之具尤备,天下益知饮茶矣。时鬻茶者,至陶羽形置炀突间,祀为茶神。有常伯熊者,因羽论,复广著茶之功,御史大夫李积卿宣尉江南,次临淮,知伯熊善煮茶,召之,伯熊执器前,季卿为再举杯。至江南,又有荐羽者,召之,羽野服挈具而入,季卿不为礼。羽愧之,更著《毁茶论》。其后尚茶成风,时回纥入朝,始驱马市茶。
(《唐书》卷一九六《陆羽传》)
竟陵僧有于水滨得婴儿者,育为弟子。稍长,自筮,得蹇之渐繇,曰“鸿渐于陆,其羽可用为仪”。乃令姓陆,名羽,字鸿渐。羽有文学,多意思,耻一物不尽其妙,茶术尤著。巩县陶者多为瓷偶人,号陆鸿渐,买数十茶器,得一鸿渐,市人沽茗不利,辄灌注之。羽于江湖称竟陵子。
(李肇《国史补》卷中)
茶……杂椒姜烹而饮之。
(李石《续博物志》卷七)
楚人陆鸿渐为茶论,并煎炙之法,造茶具二十四事,以都统笼贮之。常伯熊者,因广鸿渐之法,伯熊饮茶过度,遂患风气。或云,北人未有茶,多黄病,后饮茶,多腰疾偏死。
(李石《续博物志》卷五)
李琦性又嗜茶,能自煎,曰:“茶须缓火炙,活火煎。活火谓炭火之有焰者也。”客至不限瓯数,竟日执茶器不倦。
(王谠《唐语林》卷六《补遗》)
陆龟蒙……嗜茶。置园顾渚山下,岁取租茶,自判品第。张又新为《水说》七种,其二慧山泉,三虎邱井,六松江。人助其好者,虽百里为致之。
(《唐书》卷一九六《陆龟蒙传》)
常鲁公使西蕃,煮茶帐中。赞普问曰:“此为何物。”鲁公曰:“涤烦疗渴,所谓茶也。”赞普曰:“我此亦有。”遂命出之,以指曰:“此寿州者,此舒州者,此顾渚者,此蕲门者,此昌明者,此湖者。”
(李肇《国史补》卷下)
风俗贵茶,茶之名品益众。剑南有蒙顶石花,或小方,或散牙,号为第一。湖州有顾渚之紫笋。东川有神泉小团、昌明兽目。峡州有碧涧明月、芳蕊茱萸簝。福州有方山之露牙。夔州有香山。江陵有南木。湖南有衡山。岳州有湖之含膏。常州有义兴之紫笋。婺州有东白。睦州有鸠坑。洪州有西山之白露。寿州有霍山之黄牙。蕲州有蕲门团黄。而浮梁之商货不在焉。
(李肇《国史补》卷下)
唐德宗建中元年……税天下茶漆竹木,十取一、以为常平本钱……贞元九年,复税茶……每岁得钱四十万贯……穆宗即位……乃增天下茶税,率百钱增五十……天下茶加斤至二十两……大中初,盐铁转运使裴休……正税茶商,多被私贩茶人侵夺其利……著条约:“私鬻三犯皆三百斤,乃论死。长行群旅,茶虽少亦死。顾载三犯至五百斤,居舍侩保四犯至千斤,皆死。园户私鬻百斤以上杖脊,三犯加重徭。伐园失业者,刺史、县令以纵私盐论。”……其后……回纥入朝,始驱马市茶……然则嗜茶、榷茶,皆始于贞元间矣。
(《通考》卷一八《征榷考五》)
酒亦名目繁多。
酒则有郢州之富水,乌程之若下,荥阳之土窟春,富平之石冻春,剑南之烧春,河东之乾和葡萄,岭南之灵溪,博罗宜城之九酝,浔阳之湓水,京城之西市腔、虾陵、郎官清、阿婆清。又有三勒浆类酒。
(李肇《国史补》卷下)
糖至唐初,内地始有熬制之法。
摩揭它……本中天竺属国……贞观二十一年,始遣使者自通于天子,献波罗树,树类白杨。太宗遣使取熬糖法。即诏扬州上诸蔗拃沈,如其制,色味愈西域远甚。
(《唐书》卷二二一《上摩揭它传》)
7.衣饰
甲 衣服
太尉长孙无忌,以乌羊毛为“浑脱毡帽”。人多效之,谓之赵公浑脱。
(《唐书》卷三四《五行志一》)
太宗宴近臣,戏赵公无忌令嘲欧阳率更曰:“耸膊成山字,埋肩不出头。”……询应声曰:“索头连背暖,完裆畏肚寒。”……
(王谠《唐语林》卷五《补遗》)
裴漼卧于私第,(刘)幽求忽来诣漼。直入卧内,戴擑耳帽子,著白襕衫,底著短绯白衫。
(王谠《唐语林》卷三《夙慧篇》)
汝南王琎,宁王长子也,姿容妍美,明皇钟爱……每随游幸,常戴“砑绢帽”。
(王谠《唐语林》卷五《补遗》)
冕性本侈靡……自创巾子,其状新奇,市肆因而效之,呼为“仆射样”。
(《旧唐书》卷一一三《裴冕传》)
中宗后……宫人……有衣男子衣而靴,如奚契丹之服。武德间,妇人曳履及线靴。开元中,初有线鞋,侍儿则著履,奴婢服襕衫,而士女衣胡服。
(《唐书》卷二四《车服志》)
天宝初,贵游士庶好衣胡服,为豹皮帽。妇人则簪步摇,衩衣之制度,衿袖窄小。识者窃怪之,知其戎矣。
(姚汝能《安禄山事迹》卷下)
天宝年中,士人之妻,著丈夫靴衫鞭帽。
(马缟《中华古今注》卷中)
唐末,士人之衣色尚黑,故有紫绿,有墨紫。迨兵起,士庶之衣俱皂。
(王谠《唐语林》卷七《补遗》)
乙 屣履
妇人衣青碧,缬平头小花草履,彩帛缦成履。而禁高髻险妆,去眉开额,及吴越高头草履。
(《唐书》卷二四《车服志》)
文宗时,吴越间织高头草履。织如绫縠。前代所无。
(《唐书》卷三四五《行志一》)
居江湖,自称烟波钓徒……以生草椽栋,不施斤斧,豹席“棕”。
(《唐书》卷一九六《张志和传》)
唐制立冬进“千重袜”。其法用罗帛十余层,锦夹络之。
(陶谷《清异录》卷下)
白乐天烧丹于庐山草堂,作“飞云履”。玄绫为质,四面以素绡作云朵,染以四选香,振履则如烟雾。
(冯贽《云仙杂记》卷一)
丙 装饰
贵妃以假髩为首饰,曰“义髻”。
(李石《续博物志》卷一○)
僖宗时,内人束发极急。及在成都,蜀妇人效之,时谓为“囚髻”。唐末,京都妇人梳发,以两鬓抱面,状如椎髻,时谓之“抛家髻”。
(《唐书》卷三四《五行志一》)
武德、贞观之代,宫人骑马者,依《周礼》旧仪,多著“冪罗”,虽发自戎夷,而全身障蔽。永徽之后,皆用帷帽施裙,到颈为浅露。
(刘肃《大唐新语》卷一○)
长庆中,京城妇人首饰,有以金碧珠翠,笄栉步摇,无不具美,谓之“百不知”。妇人去眉,以丹紫三四横约于目上下,谓之“血晕妆”。
(王谠《唐语林》卷六《补遗》)
唐《卢氏杂说》,文宗问宰臣:“条脱是何物?”宰臣未对。上曰:“真诰言,安妃有金条脱,为臂饰,即今钏也。”
(吴曾《能改斋漫录》卷二)
唐末妇人梳髻谓拔丛,以乱发为胎,垂障于目。
(王谠《唐语林》卷七《补遗》)
8.博戏
玄宗在藩邸时,乐民间清明节斗鸡戏。及即位,治鸡坊于两宫间,索长安雄鸡……千数养于鸡坊。选六军小儿五百人,使驯扰教饲。上之好之,民风尤甚。诸王世家……倾帑破产,市鸡以偿鸡直。都中男女,以弄鸡为事。贫者弄假鸡……(贾昌以善鸡)即日为五百小儿长……开元十三年……从封东岳。父忠,死泰山下,得子礼奉尸归葬雍州,县官为葬器,丧车乘传洛阳道……当时天下号昌为神鸡童,时人为之语曰:“生儿不用识文字,斗鸡走马胜读书。”
(陈鸿祖《东城老父传》)
鞠,皮为之……晚唐已不同矣。归氏子弟嘲皮日休云:“八片尖皮砌作毯,火中燂了水中揉。一包闲气如常在,惹踢招拳卒未休。”今柳三复能之,述曰:“背装花屈膝,白打大廉斯。进前行两步,跷后立多时。”
(刘攽《贡父诗话》)
气球两人对踢为白打,三人角踢为官场,球会曰员社。无终嘉父制,陈力之事,故附于兵法。
(陈元龙《格致镜原》卷六○引《事物绀珠》)
军中打球之戏,则以杖拂球,使之驰走,而用快马逐之,尚存鞠域之法。
(程大昌演繁露卷九)
“打球”,古之蹴鞠也。《汉书•艺文志蹴鞠》二十五篇。颜注云:“鞠以韦为之,实之以物,蹴蹋为戏。”开元天宝中,上数御观打球为事,能者左萦右拂,盘旋宛转……然马或奔逸,时致伤毙……然打球乃军州常戏……今乐人又有蹋球之戏,作彩画木球,高一二尺,女妓登蹑,球转而行,萦回去来,无不如意……“拔河”,古谓之牵钩……古用篾缆,今代以大麻,长四五十丈,两头分系小索数百条,挂于胸前,分两朋,两向齐挽。当大之中,立大旗为界,震声叫噪,使相牵引,以却者为胜,就者为输,名曰拔河。中宗曾以清明日御梨园球场,命侍臣为拔河之戏……明皇数御楼设此戏,挽者至千余人,喧呼动地,蕃客庶士观者莫不震骇。进士河东薛胜为《拔河赋》其词甚美,时人竞传之。
(王谠《唐语林》卷五《补遗》)
明皇开元二十四年八月五日,御楼设“绳技”。技者先引长绳两端属地,埋鹿卢以系之,鹿卢内数丈立柱以起,绳之直如弦。然后技女自绳端摄足而上,往来倏忽,望若飞仙。有中路相遇,侧身而过者。有著履而行,从容俯仰者。或以画竿接胫高六尺,或蹋肩蹋顶至三四重,既而翻身直倒至绳,还往曾无蹉跌,皆应严鼓之节,真可观也。卫士胡嘉隐作《绳技赋》献之,词甚宏畅,上览之大悦……自兵寇覆荡,伶官分散,外方始有此技,军州宴会,时或为之。
(王谠《唐语林》卷五《补遗》)
每岁秋,按鹰犬于畿甸,所至官吏必厚邀供饷,小不如意……乃至张网罗于民家门及井,不令出入汲水,曰:“惊我供奉鸟雀。”又群聚于卖酒食家,肆情饮啖。将去,留蛇一箧、诫之曰:“吾以此蛇致供奉鸟雀,可善饲之,无使饥渴。”主人赂而谢之,方肯携蛇箧而去。
(《旧唐书》卷一七○《裴度传》)
天宝宫中至寒食节,竞竖秋千,令宫嫔辈戏笑,以为宴乐,帝呼为“半仙之戏”。
(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
宫中每到端午节,造粉团角黍,贮于金盘中。以小角造弓子,纤妙可爱,架箭射盘中粉团,中者得食。盖粉团滑腻而难射也,都中盛于此戏。
(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
武后自置九胜局……令文武官分朋为此戏。
(潘自《牧记纂渊海》卷八八)
武三思入宫中,升御床,与后双陆,帝为点筹。
(《旧唐书》卷五一《中宗韦庶人传》)
今有奕局,共取一道,人行五棋,谓之蹙融。融宜作戎……意在军戎也。
(王谠《唐语林》卷八《补遗》)
今之博戏,长行最盛。其具有局有子,黑黄各十有五,掷采之头有二。其法生于握槊,变于双陆……后人新意,长行出焉。又有小双陆、围透、大点、小点、游谈、凤翼之名。然无如长行,鉴险易者喻时事焉,适变通者方易象焉。王公大臣,颇或耽玩,至于废庆吊,忘寝食……于是强名争胜,谓之撩零;假借分画,谓之囊家;囊家什一而取,谓之子头……中世工者,有浑镐、崔师本……贞元中,董叔儒进博局并经一卷,颇有新意,不行于世。
(王谠《唐语林》卷八《补遗》)
双陆……最近古,号为雅戏,始于西竺,流于曹魏,盛于梁陈、魏齐、隋唐间。
(洪迈《双陆序》)
世之纠率樗蒱者,谓之公子家,又谓之囊家,亦谓之录事。
(彭大翼《山堂肆考•技艺》卷二五)
9.刺客
淮蔡用兵……王承宗上疏请赦吴元济,使人白事中书,悖慢不恭。元衡叱去……未几,(元衡)入朝,出靖安里第,夜漏未尽。贼乘暗呼曰“灭烛”,射元衡中肩,复击其左股。徒御格斗不胜,皆骇走,遂害元衡,批颅骨持去。
(《唐书》卷一五二《武元衡传》)
度出通化里,盗三以剑击度。初断靴带,次中背,才绝单衣,后微伤其首,度堕焉。会度带毡帽,故疮不至深。贼又挥刃追度,度从人王义乃持贼,连呼甚急。贼反刃断义手,乃得去。度已堕沟中,贼谓度已死,乃舍去。
(《旧唐书》卷一七○《裴度传》)
林甫晚年……自以结怨于人,常忧刺客窃发,重扃复壁,络板甃石,一夕屡徙,虽家人不知之。
(《旧唐书》卷一○六《李林甫传》)
唐代剑侠刺客……车中女子、僧侠、京西店老人、兰陵老人、卢生、聂隐娘、荆十三娘、红线、田膨郎、昆仑奴、贾人妻、虬须叟。
(段成式《剑侠传》)
十二 制造
1.瓷铜器
碗,越州上,鼎州次,婺州次,岳州次,寿州、洪州次。或者以邢州处越州上,殊为不然。若邢瓷类银,越瓷类玉,邢不如越一也。若邢瓷类雪,则越瓷类冰,邢不如越二也。邢瓷白而茶色丹,越瓷青而茶色绿,邢不如越三也。晋杜毓《荈赋》所谓“器泽陶拣,出自东瓯”。瓯,越也。瓯越州上口唇不卷,底卷而浅,受半斤已下。越州瓷、岳瓷皆青,青则益茶,茶作白红之色。邢州瓷白,茶色红;寿州瓷黄,茶色紫;洪州瓷褐,茶色黑,悉不宜茶。
(陆羽《茶经》卷中)
元载凡饮食冷物用硫黄碗,热物用泛水磁器,有三千事。
(陈元龙《格致镜原》卷五一引《枢要录》)
初太和末,风俗稍奢……左卫副使张元昌便用金唾壶。
(《旧唐书》卷一七三《郑覃附郑朗传》)
龙朔中,俗中饮酒令曰:“子母去离,连台拗倒。”俗谓杯盘为子母,又名盘为台。
(《旧唐书》卷三七《五行志》)
风炉,以铜铁铸之,如古鼎形……凡三足。
(陆羽《茶经》卷中)
竹夹,或以桃柳蒲葵木为之,或以杮心木为之,长一尺,银裹两头。
(陆羽《茶经》卷中)
句容器非古物,盖自唐天宝间至南唐后主时,于升州句容县,置官场以铸之。
(唐顺之《稗编》卷八六)
为宝炉,镂怪兽神禽,间以璖贝珊瑚,不可涯计。
(《唐书》卷八三《安乐公主传》)
2.文具
常评砚以青州石末为第一,言墨易冷。绛州黑砚次之。
(《旧唐书》卷一六五《柳公绰附柳公权传》)
纸则有越之剡藤、苔笺,蜀之麻面、屑末、滑石、金花、长麻、鱼子十色笺,扬之六合笺,韶之竹笺,蒲之白薄、重抄,临川之滑薄。又宋亳间有织成界道绢素,谓之乌丝栏、朱丝栏。又有茧纸。
(李肇《国史补》卷下)
松花笺,代以为薛涛笺,误也。松花笺其来旧矣。元和初,薛涛尚斯色,而好制小诗,惜其幅大,不欲长,乃命匠人狭小之。蜀中才子,既以为便,后减诸笺亦如是,特名曰“薛涛笺”。
(李匡乂《资暇集》卷下)
元和中,元稹使蜀,营妓薛涛造十色彩笺以寄,元稹于松花纸上寄诗赠涛。蜀中松花纸、杂色流沙纸、彩霞金粉龙凤纸,近年皆废,唯余十色绫纹纸尚在。
(李石《续博物志》卷一○)
开元二年,赐宰相张文蔚、杨涉、薛贻“宝相枝”各二十,“龙鳞月砚”各一。宝相枝,斑竹笔管也,花点匀密,纹如兔毫。
(陶谷《清异录》卷下)
唐世举子将入场,嗜利者争卖健豪圆锋笔,其价十倍,号“定名笔”。笔工每卖一枝,则录姓名,俟其荣捷,则诣门求阿堵,俗呼谢笔。
(陶谷《清异录》卷下)
歙本不出笔,盖出于宣州。自唐惟诸葛一姓,世传其业……诸葛氏以三副力守家法不易。
(叶梦得《避暑录话》卷上)
3.武器
拜河中节度使……置备征军凡千人,襞纸为铠,劲矢不能洞。
(《唐书》卷一一三《徐商传》)
善用大刀,长一丈,施两刃,名为陌刀。
(《旧唐书》卷五六《阚棱传》)
吐蕃寇边,翰拒之于苦拔海……翰持半段枪,当其锋击之。
(《旧唐书》卷一○四《哥舒翰传》)
命护军将军田茂广,造云三百具,以机发石,为攻城械,号将军炮。
(《唐书》卷八四《李密传》)
贼造云桥成,阔数十丈,以巨轮为脚,推之使前,施湿毡生牛革,多悬水囊以为障……矢石不能伤。
(《旧唐书》卷一三四《浑瑊传》)
4.舟车
唐承隋后,巧技益进,李皋轮船其尤著者也。
李皋……曹王明玄孙……常运心巧思为战舰,挟二轮蹈之,翔风鼓疾,若挂帆席。所造省易而久固。
(《旧唐书》卷一三一《李皋传》)
江南风俗,春中有竞渡之戏,方舟并进,以急趋疾进者为胜。亚乃令以漆涂船底,贵其速进。又为绮罗之服,涂之以油,令舟子衣之,入水而不濡。
(《旧唐书》卷一四六《杜亚传》)
唐天祐中……成汭造巨舰一艘,三年而成……舰上列厅事洎司局,有若衙府之制。又有齐山、截海之名。
(孙光宪《北梦琐言》卷五)
召拜左散骑常侍,复为侍读。以其年老,每随仗出入,特许缓行。又为造“腰舆”,令内给使舆于内殿。
(《旧唐书》卷一○二《褚无量传》)
贞观四年,复为少师,以足疾赐“步舆”,听乘至。
(《唐书》卷九九《李纲传》)
申王每醉,即使宫妓将锦彩结一兜子,令宫妓辈抬舁归寝室,本宫呼曰“醉舆”。
(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
5.纺织
中宗女安乐公主有尚方织成毛裙,合百鸟毛,正看为一色,旁看为一色,日中为一色,影中为一色。百鸟之状,并见裙中。
(《旧唐书》卷三七《五行志》)
又令尚方取百兽毛为鞯面,视之各见本兽形。
(《旧唐书》卷三七《五行志》)
安乐初出降武延秀,蜀川献单丝碧罗笼裙。缕金为花鸟,细如丝发,鸟子大如黍米,眼鼻嘴甲俱成,明目者方见之。
(《旧唐书》卷三七《五行志》)
玄宗柳婕妤……妹适赵氏。性巧慧,因使工镂板为杂花象之而为“夹结”,因婕妤生日献王皇后一匹。上见而赏之,因敕宫中依样制之。当时甚秘,后渐出,遍于天下,乃为至贱所服。
(王谠《唐语林》卷四《贤媛篇》)
按此为纺织物印花之所自始。
大历六年四月……诏纂组文绣,正害女红,今师旅未息,黎元空虚,岂可使淫巧之风有亏常制。其绫锦花文所织,盘龙、对凤、麒麟、狮子、天马、辟邪、孔雀、仙鹤、芝草、万字、双胜、透背及大绵、竭凿六破已上,并宜禁断。其长行高丽白锦、大小花绫锦,任依旧例织造。
(《旧唐书》卷一一《代宗纪》)
亳州出轻纱,举之若无,裁以为衣,真若烟雾。一州惟两家能织,相与世世为婚姻,惧它人家得其法也。云自唐以来名家,今三百余年矣。
(陆游《老学庵笔记》卷六)
宣州以兔毛为褐,亚于锦绮,复有染丝织者尤妙。故时人以为兔褐,真不如假也。
(李肇《国史补》卷下)
初,越人不工机杼。薛兼训为江东节制,乃募军中未有室者,厚给货币,密令北地娶织妇以归,岁得数百人。由是越俗大化,竞添花样,绫纱妙称江左矣。
(李肇《国史补》卷下)
十三 宗教
唐因海上交通发达,外教输入极盛,回教、三夷教之流行中土,尤为东西文化思想接触之媒介。
1.佛教
武德七年,上疏极诋浮图法曰:“西域之法,无君臣父子。以三涂六道,吓愚欺庸,追既往之罪,窥将来之福。至有身陷恶逆,狱中礼佛,口诵梵言,以图偷免。”
(《唐书》卷一○七《傅奕传》)
武德九年五月,以京师寺观不甚清净,诏曰:“……乃有猥贱之侣,规自尊高;浮惰之人,苟避徭役,妄为剃度,托号出家……正本澄源,宜从沙汰。诸僧尼、道士、女冠等,有精勤练行守戒律者,并令大寺观居住,给衣食,勿令乏短。其不能精进戒行者,有阙不堪供养者,并令罢遣,各还桑梓……京城留寺三所,观二所,其余天下诸州各留一所。余悉罢之。”事竟不行。
(《旧唐书》卷一《高祖纪》)
据此知唐初佛教尚不甚盛。
武德九年六月……秦王世民杀皇太子建成、齐王元吉,大赦,复浮屠、老子法。
(《唐书》卷一《高祖纪》)
僧玄奘,姓陈氏,洛州偃师人,大业末出家,博涉经论。尝谓翻译者多有讹谬,故就西域广求异本,以参验之。贞观初,随商人往游西域。玄奘既辩博出群,所在必为讲释论难,蕃人远近咸尊伏之。在西域十七年,经百余国,悉解其国之语。仍采其山川谣俗,土地所有,撰《西域记》十二卷。贞观十九年,归至京师。太宗见之大悦,与之谈论,于是诏将梵本六百五十七部于弘福寺翻译。仍敕……房玄龄……许敬宗,广召硕学沙门五十余人,相助整比……显庆元年,高宗又令……于志宁……许敬宗……来济、李义府、杜正伦……薛元超等,共润色玄奘所定之经……范义硕……郭瑜……高若思等,助加翻译,凡成七十五部,奏上之。
(《旧唐书》卷一九一《僧玄奘传》)
自太宗提倡,佛教大兴。后虽经摧残,而民间信仰已坚,不能绝也。
先是中宗时,公主、外戚,皆奏请度人为僧尼。亦有出私财造寺者。富户强丁,皆经营避役,远近充满。至是,崇奏曰:“佛不在外,求之于心……何用妄度奸人,令坏正法。”上纳其言,令有司隐括僧徒,以伪滥还俗者万二千余人。
(《旧唐书》卷九六《姚崇传》)
会昌五年四月……检括天下寺及僧尼人数。大凡寺四千六百,兰若四万,僧尼二十六万五百。
(《旧唐书》卷一八上《武宗纪》)
武宗即位,废浮屠法,天下毁寺四千六百,招提兰若四万,籍僧尼为民二十六万五千人,奴婢十五万人,田数千万顷……上都、东都,每街留寺二,每寺僧三十人。诸道留僧以三等,不过二十人。
(《唐书》卷五二《食货志二》)
唐时佛家宗派简表
2.道教
武德七年十月……幸终南山,谒老子庙……八年四月,造太和宫于终南山。
(《旧唐书》卷一《高祖纪》)
乾封元年二月……如亳州,祠老子,追号太上玄元皇帝。
(《唐书》卷三《高宗纪》)
乾封元年二月……次亳州,幸老君庙,追号曰太上玄元皇帝。创造祠堂,其庙置令丞各一员。改谷阳县为真源县……上元元年十二月……天后上意见十二条,请王公百寮皆习《老子》。每岁明年,一准《孝经》、《论语》例,试于有司。
(《旧唐书》卷五《高宗纪下》)
唐乾封元年,追号老君为太上玄元皇帝。文明元年九月,册老君妻为先天太后,立尊像于老君庙所。开元二年三月,亲祠玄元皇帝庙,追尊玄元皇帝父……二十九年,两京及诸州,各置庙一所,并置崇玄馆。天宝元年,亲祠玄元庙。又于《古今人表》升玄元皇帝为上圣。(注:时同制庄子号南华真人,文子号通玄真人,列子号冲虚真人,庚桑子号洞灵真人。又以其所著之书并为经。)其年九月,改两京玄元庙为太上玄元皇帝宫。二载,西京改为太清宫,东京改为太微宫,天下诸郡为紫极宫,祝版改为青词于纸上。
(《通志》卷四三《礼略二》)
开元二十九年,始置崇玄学,习《老子》、《庄子》、《文子》、《列子》。亦曰道举。
(《唐书》卷四四《选举志上》)
开元二十一年正月,制令士庶家藏《老子》一本。每年贡举人,量减《尚书》、《论语》两条策,加《老子》策。
(《旧唐书》卷八《玄宗纪上》)
天宝十四载十月……颁御注《老子》并义疏于天下。
(《旧唐书》卷九《玄宗纪下》)
玄宗极力提倡,为道教极盛时代。后武宗尤崇信之。
帝在藩时,颇好道术修摄之事。是秋,召道士赵归真等八十一人入禁中,于三殿修金箓道场。帝幸三殿,于九天坛亲受法箓……会昌元年六月……以衡山道士刘玄靖为银青光禄大夫,充崇玄馆学士,赐号广成先生,令与道士赵归真于禁中修法箓……四年三月……以道士赵归真为左右街道门教授先生。时帝志学神仙,师归真。归真乘宠,每对,排毁释氏,言非中国之教,蠹耗生灵,尽宜除去。帝颇信之……五年正月……归真……遂举罗浮道士邓元起有长年之术,帝遣中使迎之。由是,与衡山道士刘玄靖及归真胶固,排毁释氏,而拆寺之请行焉。
(《旧唐书》卷一八上《武宗纪》)
凡天下观,总一千六百八十七所。每观观主一人,上座一人,监斋一人,共纲统众事。而道士修行有三号,其一曰法师,其二曰威仪师,其三曰律师,其德高思精谓之炼师。而斋有七名,其一曰金录大斋,其二曰黄录斋,其三曰明真斋,其四曰三元斋,其五曰八节斋,其六曰涂炭斋,其七曰自然斋。而禳谢复三事,其一曰章,其二曰醮,其三曰理沙。大抵以虚寂自然无为为宗。
(《唐六典》卷四)
道教之兴盛,实由进献丹药,一时风尚所趋。中唐以后,上自君相,下至人民,多信丹饵。韩愈作《李于墓志》,痛切言金丹之害。此足征隋唐以后道教在社会上之力量。
贞观二十二年五月……使方士那罗迩娑婆,于金飙门造延年之药。
(《旧唐书》卷三《太宗纪下》)
薨于京师……太宗又命驾将临之。司空房玄龄以上饵药石,不宜临丧,抗表切谏。
(《旧唐书》卷六五《高士廉传》)
元和五年八月……李藩对曰:“……文皇帝服胡僧长生药,遂致暴疾不救。”
(《旧唐书》卷一四《宪宗纪上》)
宪宗季年,锐于服饵,诏天下搜访奇士。宰相皇甫镈与金吾将军李道古挟邪固宠,荐山人柳泌及僧大通、凤翔人田佐元皆待诏翰林。宪宗服泌药,日增躁渴,流闻于外。潾上疏谏。
(《旧唐书》卷一七一《裴潾传》)
宝历元年八月……遣中使往湖南、江南等道,及天台山采药。时有道士刘从政者,说以长生久视之道,请于天下求访异人,冀获灵药。仍以从政为光禄少卿,号升玄先生……二年五月……山人杜景先于光顺门进状,称有道术。令中使押杜景先往淮南及江南、湖南、岭南诸州,求访异人……八月……令供奉道士二十人,随浙西处士周息元入内宫之山亭院,上问以道术。
(《旧唐书》卷一七上《敬宗纪》)
帝稍惑方士说,欲饵药长年,后寖不豫。才人每谓亲近曰:“陛下日燎丹,言我取不死,肤泽消槁,吾独忧之。”
(《唐书》卷七七《武宗王贤妃传》)
宣宗饵长年药,病渴且中躁。
(《唐书》卷一一四《崔慎由传》)
太医李玄伯……又治丹剂以进。帝饵之,疽生于背。
(《唐书》卷一八三《毕诚传》)
伏威好神仙长年术,饵云母,被毒……暴卒。
(《唐书》卷九二《杜伏威传》)
3.三夷教
景教、祆教、摩尼教,均由西域传入,故当时谓之为三夷教。
甲 景教
景教为东罗马教徒乃司脱利安所创设,实耶稣教之别派,唐初与波斯交通,遂流入中国。贞观九年(635年),首抵中国之教徒阿罗本,太宗且为之建寺焉。
贞观十二年七月,诏曰:“道无常名,圣无常体,随方设教,密济群生。波斯僧阿罗本,远将经教,来献上京。详其教旨,玄妙无为,生成立要,济物利人,宜行天下。”所司即于义宁坊建寺一所,度僧廿一人。
(王溥《唐会要》卷四九)
至玄宗时,又更名为大秦寺。
天宝四载九月,诏曰:“波斯经教,出自大秦,传习而来,久行中国。爰初建寺,因以为名,将欲示人,必修其本。其两京波斯寺,宜改为大秦寺。天下诸府郡置者亦准此。”
(王溥《唐会要》卷四九)
其教大兴于中国,而有景教流行碑之建立,明时出土。今即此碑所纪,可知唐代景教流行之盛。迨至武宗崇道教,景寺始与佛寺并废。
景教流行中国碑颂并序:大秦寺僧景净述,朝议郎前行台州司士参军吕秀岩书。粤若常然真寂,先先而无玄;窅然灵虚,后后而妙有。总玄枢而造化,妙众圣以元尊者,其唯我三一妙身旡玄真主阿罗诃(译叙利文,华言上帝)欤。判十字以定四方,鼓玄风而生二气,暗空易而天地开,日月运而昼夜作。匠成万物,然立初人,别赐良和,令镇化海。浑元之性,虚而不盈,素荡之心,本无希嗜。洎乎娑殚(译音,圣经上恶魔也)施妄,钿饰纯精,间平大于此是之中,隟冥同于彼非之内。是以三百六十五种,肩随结辙,竞织法罗。或指物以托宗,或空有以沦二,或祷祀以邀福,或伐善以矫人。智虑营营,恩情役役,茫然无得,煎迫转烧,积昩亡途,久迷休复。于是我三一分身,景尊弥施诃戢隐真威同人出代。神天宣庆,室女诞圣于大秦;景宿告祥,波斯睹耀以来贡。圆廿四圣有说之旧法,理家国于大猷,设三一净风无言之新教,陶良用于正信。制八境之度,炼尘成真,启三常之间,开生灭死。悬景日以破暗府,魔妄于是乎悉摧;棹慈航以登明宫,含灵于是乎既济。能事斯毕,亭午升真。经留廿七部,张玄化以发灵关。法浴水风,涤浮华而洁虚白;印持十字,融四照以合无拘。击木震仁惠之音,东礼趣生荣之路。存须所以有外行,削顶所以无内情。不畜臧获,均贵贱于人;不聚货财,示罄遗于我。斋以伏识而成,戒以静慎为固。七时礼赞,大庇存亡;七日一荐,洗心反素。真常之道,妙而难名,功用昭彰,强称景教。惟道非圣不弘,圣非道不大,道圣符契,天下文明。太宗文皇帝光华启运,明圣临人。大秦国有上德曰阿罗本,占青云而载真经,望风律以驰艰险,贞观九祀,至于长安。帝使宰臣房公玄龄,总仗西郊,宾迎入内。翻经书殿,问道禁闱,深知正真,特令传授。贞观十有二年秋七月,诏曰:“道无常名,圣无常体,随方设教,密济群生。大秦国大德阿罗本远将经像,来献上京。详其教旨,玄妙无为;观其玄宗,生成立要。词无繁说,理有忘筌,济物利人,宜行天下。”所司即于京义宁坊造大秦寺一所,度僧廿一人。宗周德丧,青驾西升,巨唐道光,景风东扇。旋令有司将帝写真,转摸寺壁,天姿泛彩,英朗景门,圣迹腾祥,永辉法界。案西域图记及汉魏史策,大秦国南统珊瑚之海,北极众宝之山,西望仙境花林,东接长风弱水。其土出火浣布、返魂香、明月珠、夜光璧。俗无寇盗,人有乐康,法非景不行,主非德不立,土宇广阔,文物昌明。高宗大帝,克恭缵祖,润色真宗,而于诸州各置景寺,仍崇阿罗本为镇国大法主。法流十道,国富元休,寺满百城,家殷景福。圣历年,释子用壮,腾口于东周;先天末,下士大笑,讪谤于西镐。有若僧首罗含大德,及烈并金方贵绪,物外高僧,共振玄纲,俱维绝纽。玄宗至道皇帝,令宁国等五王观临福宇,建立坛场,法栋暂挠而更崇,道石时倾而复正。天宝初,令大将军高力士录五圣写真,寺内安置,赐绢百疋,奉庆睿图。龙髯虽远,弓剑可攀;日角舒光,天颜咫尺。三载,大秦国有僧佶和,瞻星向化,望日朝尊。诏僧罗含、僧普论等一七人,与大德佶和于兴庆宫修功德。于是天题寺榜,额戴龙书,宝装璀翠,灼烁丹霞,睿札宏空,腾凌激日。宠赉比南山峻极,沛泽与东海齐深。道无不可,所可可名;圣无不作,所作可述。肃宗文明皇帝,于灵武等五郡重立景寺。元善资而福祚开,大庆临而皇业建。代宗文武皇帝恢张圣运,从事无为,每于降诞之辰,锡天香以告成功,颁御馔以光景众。且乾以美利,故能广生;圣以体玄,故能亭毒。我建中圣神文武皇帝,披八政以黜陟幽明,阐九畴以惟新景命。化通玄理,祝无愧心,至于方大而虚,专静而恕,广慈救众苦,善贷被群生者。我修行之大猷,汲引之阶渐也。若使风雨时,天下静,人能理,物能清,存能昌,殁能乐,念生响应,情发自诚者,我景力能事之功用也。大施主金紫光禄大夫同朔方节度副使试殿中监赐紫袈裟僧伊斯,和而好惠,闻道勤行,远自王舍之城,聿来中夏。术高三代,艺博十全,始效节于丹庭,乃策名于王帐。中书令汾阳郡王郭公子仪,初总戎于朔方也,肃宗俾之从迈。虽见亲于卧内,不自异于行间,为公爪牙,作军耳目能散禄赐,不积于家,献临恩之颇黎,布辞憩之金罽。或仍其旧寺,或重广法堂,崇饰廊宇,如翚斯飞。更效景门,依仁施利,每岁集四寺僧徒,虔事精供,备诸五旬,馁者来而饭之,寒者来而衣之,病者疗而起之,死者葬而安之。清节达娑(梵文译音,佛之役人之义也),未闻斯美;白衣景士,今见其人。愿刻洪碑,以扬休烈。词曰:真主无玄,湛寂常然;权舆匠化,起地立天。分身出代,救度无边;日升暗灭,咸证真玄。赫赫文皇,道冠前王,乘时拨乱,乾廓坤张。明明景教,言归我唐,翻经建寺,存殁舟航,百福偕作,万邦之康。高宗纂祖,更筑精宇,和宫敞朗,遍满中土,真道宣明,式封法主,人有乐康,物无灾苦。玄宗启圣,克修真正,御榜扬辉,天书蔚映,皇图璀璨,率土高敬,庶绩咸熙,人赖其庆。肃宗来复,天威引驾,圣日舒晶,祥风扫夜。祚归皇室,妖氛永谢,止沸定尘,造我区夏。代宗孝义,德合天地,开贷生成,物资美利。香以报功,仁以作施,暘谷来威,月窟毕萃。建中统极,聿修明德,武肃四溟,文清万域。烛临人隐,镜观物色,六合昭苏,百蛮取则。道惟广兮应惟密,强名言兮演三一,主能作兮臣能述,建丰碑兮颂元吉。大唐建中二年,岁在作噩,太蔟月七日,大耀森文日建立,时法主僧宁恕知东方之景众也。
(王昶《金石萃编》卷一○二)
乙 祆教
祆教当中国成周时,伊朗西境地方,有苏鲁阿士德者,实创兴之。其教以火代表善神而崇拜之,故称之为拜火教也。日为光明之原,故亦拜之。其余月星辰诸天体,亦在崇拜之列。中国人以为拜火,是以又名之为火祆教。在波斯萨珊朝,定为国教,遂大行于西域。
波斯国……俗事火神天神……神龟(魏孝明帝)中,其国遣使上书贡物云……国王居和多千万敬拜。
(《魏书》卷一○二《波斯国传》)
俗事天地、日月、水火诸神。西域诸胡,事火祆者,皆诣波斯受法焉。
(《旧唐书》卷一九八《波斯传》)
波斯……祠天地、日月、水火。祠夕,以麝揉苏泽耏颜鼻耳。西域诸胡受其法以祠祆。
(《唐书》卷二二一下《波斯传》)
康国者,康居之后也……都于萨宝水上阿禄迪城……西域诸国多归之……有胡律,置于祆祠,将决罚则取而断之……太延中,始遣使贡方物。
(《魏书》卷一○二《康国传》)
康国,在米国西南三百余里,一名萨末建。土沃,人富国小,有神祠名祆,诸国事者,本出于此。
(《通典》卷一九三《边防九•康居注》)
高昌……俗事天神。
(《魏书》卷一○一《高昌传》)
焉耆国……俗事天神。
(《魏书》卷一○二《焉耆国传》)
疏勒国……俗事祆神。
(《旧唐书》卷一九八《疏勒国传》)
于阗国……好事祆神。
(《旧唐书》卷一九八《于阗国传》)
南北朝时,其教传至葱岭以东。魏与西域交通,乃流入中国,灵太后亦奉之。
……后幸嵩高山……从者数百人。升于顶中,废诸淫祀,而胡天神不在其列。太后与肃宗幸华林园,宴群臣于都亭曲水,令王公已下,各赋七言诗。太后诗曰:“化光造物含气贞。”帝诗曰:“恭己无为赖慈英。”
(《魏书》卷一三《宣武灵皇后传》)
大统四年,正月辛酉,拜天于清晖室。终帝世遂为常。
(《北史》卷五《西魏文帝纪》)
北齐、后周,欲招徕西域,亦奉其教。
后齐……后主末年,祭非其鬼,至于躬自鼓舞,以事胡天。邺中遂多淫祀,兹风至今不绝。
(《隋书》卷七《礼仪志二》)
后周欲招徕西域,又有拜胡天制,皇帝亲焉。其仪并从夷俗,淫僻不可纪也。
(《隋书》卷七《礼仪志二》)
至于唐代,传布益广。武德时,敕立祆寺于长安。置萨宝府,以掌其祭,有祆正、祓祝等官,皆以胡人充之。
视流内,视正五品。萨宝,视从七品。萨宝府祆正。(注:祆,呼朝反。祆者,西域国天神,佛经所谓摩醯首罗也。武德四年,置祆祠及官,常有群胡奉事,取火呪诅。)
(《通典》卷四○《职官二二》)
视流外,勋品。萨宝府祓祝,四品。萨宝率府,五品。萨宝府史。
(《通典》卷四○《职官二二》)
其后平定西域,祠部岁再祀碛西州火祆。而唐民之自祈祭者则有禁。
祠部……两京及碛西诸州火祆,岁再祀。而禁民祈祭。
(《唐书》卷四六《百官志一》)
丙 摩尼教
摩尼教在东汉末时,波斯僧摩尼创兴之。其教乃集合佛教、祆教及基督教而成。摩尼遭祆教僧正之嫉,竟被诛死(277年,晋武帝咸宁三年)。信徒四散,传播益盛。在唐初之际,已传入于中国。
武后延载元年(694年),波斯国人拂多诞(注:西海大秦国人)持二宗经伪教来朝。
(释志磐《佛祖统纪》卷三九)
玄宗时,已加禁断。惟胡人自行其法者不罪。
开元二十年七月,敕末摩尼法,本是邪见,妄称佛教,诳惑黎元,宜严加禁断。以其西胡等既是乡法,当身自行,不须科罪者。
(《通典》卷四○《职官二二•注》)
回纥人素奉其教。自肃宗借兵回纥,其教徒多入居内地。
元和十二年(817年),回鹘又遣摩尼僧寺等八人至。
(王钦若《册府元龟》卷九七九)
元和八年(813年)十二月二日,宴归国回鹘摩尼八人,令至中书见宰臣。先是,回鹘请和亲,宪宗使有司计之,礼费约五百万贯。方内有诛讨,未任其亲,以摩尼为回鹘信奉,故使宰臣言其不可。
(《旧唐书》卷一九五《回纥传》)
长庆元年(821年)五月,回鹘宰相、都督、公主、摩尼等五百七十三人,入朝迎公主。于鸿胪寺安置。
(《旧唐书》卷一九五《回纥传》)
元和初,再朝献。始以摩尼至,其法日宴食,饮水茹荤,屏湩酪,可汗常与共国者也。摩尼至京师,岁往来西市,商贾颇与囊橐为奸。
(《唐书》卷二一七上《回鹘传》)
在代宗时,并许于各州建寺。
大历三年(768年),敕回纥奉末尼者,建大云光明寺。
(释志磐《佛祖统纪》卷四一)
大历六年,回纥请于荆、扬、洪、越等州置大云光明寺。其徒白衣白冠。
(释志磐《佛祖统纪》卷四一)
宪宗元和二年,正月庚子,回鹘使者请于河南府、太原府置摩尼寺三所。许之。
(王钦若《册府元龟》卷九九九)
回鹘常与摩尼议政,故京师为之立寺。其法日晚乃食,饮水而茹荤,不饮乳酪。
(李肇《国史补》卷下)
武宗排佛,大秦寺、摩尼寺并皆废罢。其教至宋不衰,然已由公开而成为秘密,食菜事魔,殆即其变相也。
会昌三年二月……制曰:“……回纥既以破灭……应在京外宅,及东都修功德回纥,并勒冠带,各配诸道收管。其回纥及摩尼寺庄宅、钱物等,并委功德使,以御史台及京兆府各差官点检收抽,不得容诸色人影占。如犯者,并处极法,钱物纳官。摩尼寺僧,委中书门下条疏闻奏。”
(《旧唐书》卷一八上《武宗纪》)
会昌三年,诏回鹘营功德使在二京者,悉冠带之。有司收摩尼书若象烧于道,产赀入之官。
(《唐书》卷二一七下《回鹘传下》)
4.回教
当隋之时,穆罕默德创立新教于阿拉伯半岛之麦加地,阿拉伯人皆信奉之。大食国之版图,因此而极扩张。唐武德中,其徒撒哈八等自大食由海道入中国传教,建寺于杭州、广州,是为中国有回教寺之始。后因回纥人尊奉之,故有回教之名。
隋开皇中,其国撒哈八(阿拉伯语,大宗师也)撒阿的幹葛思,始传其教入中国。迄元世,其人遍于四方。
(《明史》卷三三二《默德那传》)
摩诃末,有门徒大贤四人,唐武德中来朝,遂传教中国。
(何乔远《闽书》卷七《方域志》)
十四 学术思想
1.文学
甲 文
唐有天下三百年,文章无虑三变。高祖、太宗大难始夷,江左余风,句绘章,揣合低卬,故王、杨为之伯。玄宗好经术,群臣稍厌雕琢,索理致,崇雅黜浮,气益雄浑,则燕、许擅其宗。是时唐兴已百年,诸儒争自名家。大历、贞元间,美才辈出,哜道真,涵泳圣涯。于是韩愈倡之,柳宗元、李翱、皇甫湜等和之,排逐百家,法度森严,抵轹晋魏,上轧汉周。唐之文,完然为一王法,此其极也。
(《唐书》卷二○一《文艺传序》)
唐初以骈文擅长者,略举如下。
王勃与杨炯、卢照邻、骆宾王,皆以文章齐名。天下称王、杨、卢、骆四杰。
(《唐书》卷二○一《王助传》)
王勃,字子安,绛州龙门人……六岁解属文,构思无滞,词情英迈。与兄勔、勮,才藻相类。父友杜易简常称之曰:“此王氏三珠树也。”……勃文章迈捷,下笔则成……有文集三十卷。
(《旧唐书》卷一九○上《王勃传》)
杨炯(字盈川),华阴人……幼聪敏,博学善属文……文集三十卷。
(《旧唐书》卷一九○上《杨炯传》)
卢照邻,字升之,幽州范阳人……博学善属文……后拜新都尉。因染风疾去官……照邻既沈痼挛废,不堪其苦……自投颍水而死……文集二十卷。
(《旧唐书》卷一九○上《卢照邻传》)
骆宾王,婺州义乌人。少善属文……文明中,与徐敬业于扬州作乱,敬业军中书檄,皆宾王之词也……则天素重其文,遣使求之。有兖州人郄云卿集成十卷,盛传于世。
(《旧唐书》卷一九○上《骆宾王传》)
敬业自称匡复府上将,领扬州大都督……宾王为记室……移檄州县……太后见檄问曰:“谁所为?”或对曰:“骆宾王。”太后曰:“宰相之过也。人有如此才,而使之流落不偶乎?”
(《资治通鉴》卷二○三《唐纪一九》)
其后崔融、李峤、张说,俱重四杰之文。崔融曰:“王勃文章,宏逸有绝尘之迹,固非常流所及。炯与照邻。可以企之……”说曰:“杨盈川文思如悬河注水,酌之不竭。”……开元中,说为集贤大学士十余年,常与学士徐坚论近代文士,悲其凋丧。坚曰:“李赵公、崔文公之笔术,擅价一时,其间孰优?”说曰:“李峤、崔融、薛稷、宋之问之文,如良金美玉,无施不可。富嘉暮之文,如孤峰绝岸,壁立万仞,浓云郁兴,震雷俱发,诚可畏也。若施于廊庙则骇矣。阎朝隐之文,如丽服靓妆,燕歌赵舞,观者忘疲。若类之风雅,则罪人矣。”问后进词人之优劣。说曰:“韩休之文,如大羹旨酒,雅有典则,而薄于滋味。许景先之文,如丰肌腻理,虽秾华可爱,而微少风骨。张九龄之文,如轻缣素练,实济时用,而微窘边幅。王翰之文,如琼杯玉斝,虽烂然可珍,而多有玷缺。”坚以为然。
(《旧唐书》卷一九○上《杨炯传》)
制诰之文,最负盛名者,首推苏颋、张说。后来陆贽则以曲尽事情为能。
颋,字廷硕(雍州武功人)……玄宗平内难,书诏填委,独颋在太极后,口所占授,功状百绪,轻重无所差……中书令李峤曰:“舍人思若涌泉,吾所不及。”……时李乂对掌书命,帝曰:“前世李峤、苏味道,文擅当时,号苏李。今朕得颋及乂,何愧前人哉?”俄袭封许国公……自景龙后,与张说以文章显,称望略等。故时号“燕许大手笔”。帝爱其文,曰:“卿所为诏令,别录副本,署臣某撰,朕当留中。”后遂为故事。其后李德裕著论曰:“近世诏诰,惟颋叙事外,自为文章云。”
(《唐书》卷一二五《苏颋传》)
张说,字道济,或字说之……河南……洛阳人……玄宗……召为中书令,封燕国公……朝廷大述作,多出其手。帝好文辞,有所为,必使视草……为文属思精壮,长于碑志,世所不逮……殁后,帝使就家录其文行于世。开元后,宰相不以姓著者曰“燕公云”。
(《唐书》卷一二五《张说传》)
陆贽,字敬舆,苏州嘉兴人……德宗在东宫时,素知贽名,乃召为翰林学士……德宗建中四年,朱泚谋逆,从驾幸奉天。时天下叛乱,机务填委,征发指踪,千端万绪,一日之内,诏书数百。贽挥翰起草,思如泉注。初若不经思虑,既成之后,莫不曲尽事情,中于机会。胥吏简札不暇,同舍皆伏其能……尝启德宗曰:“今盗遍天下,舆驾播迁。陛下宜痛自引过,以感动人心。昔成汤以罪己勃兴,楚昭以善言复国,陛下诚能不吝改过,以言谢天下,使书诏无忌,臣虽愚陋,可以仰副圣情。庶令反侧之徒,革心向化。”德宗然之。故奉天所下书诏,虽武夫悍卒,无不挥涕感激,多贽所为也。
(《旧唐书》卷一三九《陆贽传》)
古文之提倡,姚思廉之《梁书》已开其端。其后陈子昂、元结等,亦力主扫除浮靡之习。至韩愈出,以复古自命,古文派之基础始立。
陈子昂,字伯玉,梓州射洪人……唐兴,文章承徐(陵)庾(信)余风。天下祖尚,子昂始变雅正。
(《唐书》卷一○七《陈子昂传》)
元结(字次山),后魏常山王遵十五代孙……天宝十二载,举进士……代宗立……授著作郎……作《自释》……少居商余山,著《元子十篇》。
(《唐书》卷一四三《元结传》)
富嘉谟,雍州武功人也……与新安吴少微友善,同官。先是,文士撰碑颂,皆以徐、庾为宗,气调渐劣。嘉谟与少微属词皆以经典为本,时人钦慕之,文体一变,称为富吴体。
(《旧唐书》卷一九○中《富嘉谟传》)
韩愈,字退之,昌黎人……大历(代宗年号)、贞元(德宗年号)之间,文字多尚古学,效扬雄、董仲舒之述作。而独孤及、梁肃最称渊奥,儒林推重。愈从其徒游,锐意钻仰,欲自振于一代……常以为自魏晋已还,为文者多拘偶对,而经诰之指归,迁、雄之气格,不复振起矣。故愈所为文,务反近体,抒意立言,自成一家新语。后学之士,取为师法。当时作者甚众,无以过之,故世称韩文焉。
(《旧唐书》卷一六○《韩愈传》)
韩愈……每言文章自汉司马相如、太史公、刘向、扬雄后,作者不世出。故愈深探本元,卓然树立,成一家言……至它文,造端置辞,要为不袭蹈前人者,然惟愈为之,沛然若有余。至其徒李翱、李汉、皇甫湜从而效之,遽不及远甚。从愈游者,若孟郊、张籍,亦皆自名于时。
(《唐书》卷一七六《韩愈传》)
柳宗元,字子厚,河东人……尤精西汉诗骚,下笔构思,与古为侔……当时流辈咸推之……元和十年,例移为柳州刺史……江岭间为进士者,不远数千里,皆随宗元师法。凡经其门,必为名士。著述之盛,名动于时,时号柳州云。
(《旧唐书》卷一六○《柳宗元传》)
李翱,字习之……翱幼勤于儒学,博雅好古,为文尚气质。
(《旧唐书》卷一六○《李翱传》)
当韩柳提倡古文之际,骈文依然盛行不废。李德裕、令狐楚、李商隐等,皆名高一时。
李德裕,字文饶,赵郡人……苦心力学,尤精西汉书、左氏春秋……穆宗即位,召入翰林,充学士……禁中书诏大手笔,多诏德裕草之……有文集二十卷。
(《旧唐书》卷一七四《李德裕传》)
德裕性孤峭明辩,有风采,善为文章,虽至大位,犹不去书。
(《唐书》卷一八○《李德裕传》)
令狐楚,字殼士……有文集一百卷,行于时。所撰《宪宗哀册文》,辞情典郁,为文士所重。
(《旧唐书》卷一七二《令狐楚传》)
李商隐,字义山,怀州河内人……商隐能为古文,不喜偶对。从事令狐楚幕,楚能章奏,遂以其道授商隐,自是始为今体章奏。博学强记,下笔不能自休。尤善为诔奠之辞,与太原温庭筠、南郡段成式齐名,时号三十六体。文思清丽,庭筠过之。
(《旧唐书》卷一九○下《李商隐传》)
唐世文风甚盛,而士大夫又喜矜夸,碑志之文,为时所重。李邕擅长斯制,竟获巨资,附志于此,以见当世风尚。
李邕,广陵江都人。父善……寓居汴郑之间,以讲《文选》为业,年老疾卒。所注《文选》六十卷,大行于时。邕少知名……天宝初,为汲郡、北海二太守……初,邕早擅才名,尤长碑颂,虽贬职在外,中朝衣冠及天下寺观,多赍持金帛,往求其文。前后所制,凡数百首,受纳馈遗,亦至巨万。时议以为自古鬻文获财,未有如邕者。
(《旧唐书》卷一九○中《李邕传》)
乙 诗
唐代诗教最盛,明高棅《唐诗品汇》分之为四时期。
漫士(高棅)之论诗曰:“诗自三百篇以降,汉魏质过于文,六朝华浮于实,得二者之中,备风人之体,惟唐诗为然。然以世次不同,故其所作亦异。(王偁序)……略而言之,则有初唐(自开国至玄宗开元时)、盛唐(自开元至代宗大历时)、中唐(自大历至文宗太和时)、晚唐(以太和以后)之不同。”
(高棅《自序》)
初唐律诗,以宋之问、沈佺期为首。诗之古今体,乃于斯时而分。
唐兴,诗人承陈隋风流,浮靡相矜。至宋之问、沈佺期等,研揣声音,浮切不差,而号律诗,竞相袭沿。逮开元间,稍裁以雅正,然恃华者质反,好丽者壮违,人得一概,皆自名所长。
(《唐书》卷二○一《杜甫传赞》)
陈子昂……初为《感遇诗》三十首,京兆司功王适见而惊曰:“此子必为天下文宗矣。”由是知名……子昂褊躁无威仪,然文词宏丽,甚为当时所重。有集十卷,友人黄门侍郎卢藏用为之序,盛行于代。
(《旧唐书》卷一九○中《陈子昂传》)
审言(字必简)……雅善五言诗……然恃才謇傲,甚为时辈所嫉……又尝谓人曰:“吾之文章,合得屈、宋作衙官。吾之书迹,合得王羲之北面。”其矜诞如此……有文集十卷。
(《旧唐书》卷一九○上《杜易简附杜审言传》)
沈佺期(字云卿)……善属文,尤长七言之作,与宋之问齐名,时人称为沈宋……开元初卒,有文集十卷。
(《旧唐书》卷一九○中《沈佺期传》)
宋之问,字延清,一名少运,汾州人……魏建安后迄江左,诗律屡变,至沈约、庾信,以音韵相婉附,属对精密。及之问、沈佺期,又加靡丽,回忌声病,约句准篇,如锦绣成文。学者宗之,号为沈宋,语曰:“苏李居前,沈宋比肩。”谓苏武、李陵也。
(《唐书》卷二○二《宋之问传》)
盛唐之诗,李白、杜甫实居其首。
杜甫,字子美……天宝末,献《三大礼赋》。玄宗奇之,召试文章,授京兆府兵曹参军……上元二年冬,黄门侍郎郑国公严武镇成都,奏为节度参谋检校、尚书工部员外郎……甫于成都浣花里,种竹植树,结庐枕江,纵酒啸咏,与田夫野老相狎荡,无拘检……永泰元年夏,武卒,甫无所依……乃游东蜀依高适。既至,而适卒。是岁……蜀中大乱,甫以其家避乱荆楚……游衡山,寓居耒阳。永泰二年……卒。
(《旧唐书》卷一九○下《杜甫传》)
李白,字太白……十岁通诗书。既长,隐岷山……天宝初,南入会稽,与吴筠善。筠被召,故白亦至长安。往见贺知章,知章见其文,叹曰:“子,谪仙人也。”言于玄宗。召见金銮殿……有诏供奉翰林,白犹与饮徒醉于市。帝坐沈香亭子,意有所感,欲得白为乐章,召入而白已醉。左右以水颒面,稍解,援笔成文,婉丽精切无留思。帝爱其才,数宴见。白尝侍帝,醉使高力士脱靴。力士素贵,耻之,擿其诗以激杨贵妃……白自知不为亲近所容,益骜放不自修,与知章、李适之、汝阳王琎、崔宗之、苏晋、张旭、焦遂为酒八仙人。恳求还山,帝赐金放还。白浮游四方。李阳冰为当涂令,白依之。代宗立,以左拾遗召,而白已卒。
(《唐书》卷二○二《李白传》)
至甫,浑涵汪茫,千汇万状,兼古今而有之……故元稹谓诗人以来,未有如子美者。甫又善陈时事,律切精深,至千言不少衰,世号诗史。
(《唐书》卷二○一《杜甫传赞》)
天宝末诗人,甫与李白齐名。而白自负文格放达,讥甫龌龊,而有饭颗山之嘲诮。元和中,词人元稹论李杜之优劣曰:“予读诗至杜子美,而知小大之有所总萃焉……秦汉已还,采诗之官既废,天下妖淫,民讴歌颂讽赋曲度嬉戏之辞,亦随时间作。至汉武赋柏梁,而七言之体兴。苏子卿、李少卿之徒,尤工为五言,虽句读文律各异,雅郑之音亦杂,而辞意简远,指事言情,自非有为而为,则文不妄作。建安之后,天下之士,遭罹兵战。曹氏父子,鞍马间为文,往往横槊赋诗,故其遒壮抑扬、冤哀悲离之作,尤极于古。晋世风概稍存。宋齐之间,教失根本,士以简谩翕习舒徐相尚,文章以风容色泽放旷精清为高。盖吟写性灵,留连光景之文也,意义格力无取焉。陵迟至于梁陈,淫艳刻饰佻巧小碎之词剧,又宋齐之所不取也。唐兴,学官大振,历世能者之文互出。而又沈宋之流,研练精切,稳顺声势,谓之为律诗,由是之后,文体之变极焉。然而莫不好古者遗近,务华者去实,效齐梁则不迨于魏晋,工乐府则力屈于五言,律切则骨格不存,闲暇则纤秾莫备。至于子美,盖所谓上薄风骚,下该沈宋,言夺苏李,气吞曹刘,掩颜谢之孤高,杂徐庾之流丽,尽得古今之体势,而兼人人之所独专矣……李白亦以文奇取称,时人谓之李杜。予观其壮浪纵恣,摆去拘束,模写物象,及乐府歌诗,诚亦差肩于子美矣。至若铺陈终始,排比声韵,大或千言,次犹数百,词气豪迈,而风调清深,属对律切,而脱弃凡近,则李尚不能历其藩翰,况堂奥乎。”
(《旧唐书》卷一九○下《杜甫传》)
中唐有大历十才子,元稹、白居易以浅易称,而诗格一变。
父端……工诗。大历中,与韩翃、钱起、卢纶、吉中孚、司空曙、苗发、崔峒、耿、夏侯审等,文咏唱和,驰名都下,号大历十才子。
(《旧唐书》卷一六三《李虞仲传》)
卢纶,字允言,河中蒲人……纶与吉中孚、韩翃、钱起、司空曙、苗发、崔峒、耿、夏侯审、李端皆能诗齐名,号大历十才子……中孚,鄱阳人,官户部侍郎。翃字君平,南阳人……终中书舍人。起,吴兴人,天宝中举进士,与郎士元齐名。时诏曰:“前有沈宋,后有钱郎。”终考功郎中。曙字文初,广平人,从韦皋于剑南,终虞部郎中。发,晋卿子,终都官员外郎。峒终右补阙,右拾遗,审侍御史,端赵州人。
(《唐书》卷二○三《卢纶传》)
元稹,字微之,河南人……稹聪警绝人,年少有才名,与太原白居易(字乐天)友善,工为诗,善状咏风态物色,当时言诗者称元白焉。自衣冠士子,至闾阎下俚,悉传讽之,号为“元和体”。既以俊爽不容于朝,流放荆蛮者仅十年。俄而白居易亦贬江州司马,稹量移通州司马,虽通江悬邈,而二人来往赠答。凡所为诗,自有三十、五十韵,乃至百韵者。江南人士,传道讽诵,流闻阙下,里巷相传,为之纸贵。观其流离放逐之意,靡不凄惋……穆宗皇帝在东宫,有妃嫔左右,尝诵稹歌诗以为乐曲者,知稹所为,尝称其善,宫中呼为元才子。
(《旧唐书》卷一六六《元稹传》)
白居易,字乐天,太原人……文辞富艳,尤精于诗……所著歌诗数十百篇,皆意存讽赋,箴时之病,补政之缺……与河南元稹相善,同年登制举……尝与稹书……曰:“……周衰秦兴,采诗官废,上不以诗补察时政,下不以歌泄道人情……六义始刓矣……陵夷至于梁陈间,率不过嘲风雪、弄花草而已……于时六义尽去矣。唐兴二百年,其间诗人,不可胜数。所可举者,陈子昂有《感遇诗》二十首,鲍防《感兴诗》十五篇。又诗之豪者,世称李杜。李之作,才矣奇矣……索其风雅、比兴,十无一焉。杜诗最多,可传者千余首,至于贯穿古今,缕格律,尽工尽善,又过于李焉。然撮其《新安》、《石壕》、《潼关吏》、《芦子关》、《花门》之章,“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之句,亦不过三四十。杜尚如此,况不迨杜者乎。仆常痛诗道崩坏……不量才力,欲扶起之……五六岁便学为诗,九岁暗识声韵……既第之后……亦不废诗……自登朝来……阅事渐多……始知……歌诗合为事而作……有可以救济人病,裨补时阙,而难于指言者,辄咏歌之。欲稍稍进闻于上,上以广宸听……塞言责……岂图志未就而悔已生,言未闻而谤已成矣……凡闻仆《贺雨诗》,众口籍籍,以为非宜矣。闻仆《哭孔戡诗》,众面脉脉,尽不悦矣。闻《秦中吟》,则权豪贵近者相目而变色矣。闻《登乐游园寄足下诗》,则执柄者扼腕矣。闻《宿紫阁村诗》,则握军要者切齿矣。大率……号为诋讦,号为讪谤……诗句亦往往在人口中……自长安抵江西三四千里,凡乡校、佛寺、逆旅、行舟之中,往往有题仆诗者。士庶僧徒、孀妇处女之口,每有咏仆诗者……仆数月来,检讨囊帙中,得新旧诗,各以类分,分为卷目。自拾遗来,凡所遇所感,关于美刺兴比者,又自武德至元和,因事立题,题为《新乐府》者,共一百五十首,谓之讽谕诗。又或退公,或卧病闲居,知足保和,吟玩性情者一百首,谓之闲适诗。又有事物牵于外,情理动于内,随感遇而形于叹咏者一百首,谓之感伤诗。又有五言七言,长句绝句,自百韵至两韵者四百余首,谓之杂律诗。凡为十五卷,约八百首……今仆之诗,人所爱者,悉不过杂律诗与《长恨歌》已下耳。时之所重,仆之所轻。至于讽谕者,意激而言质;闲适者,思澹而辞迂,以质合迂,宜人之不爱也……凡人为文,私于自是,不忍于割截。或失于繁多,其间妍媸,益又自惑。必待文友有公鉴无姑息者,讨论而削夺之,然后繁简当否,得其中矣……今且……粗为卷第,待与足下相见日……终前志焉。”……居易自叙如此,文士以为信然……长庆末……元稹为居易集序曰:“……长庆四年,乐天自杭州刺史……召还。予时刺会稽,因得尽征其文,手自排缵,成五十卷,凡二千二百五十一首。前辈多以前集、中集为名,予以为陛下明年当改元,长庆讫于是矣,因号《白氏长庆集》。大凡人之文,各有所长,乐天……讽谕之诗长于激,闲适之诗长于遣,感伤之诗长于切,五字律诗百言而上长于赡,五字七字百言而下长于情……”人以为稹序尽其能事。
(《旧唐书》卷一六六《白居易传》)
自兹以后,诗人能自树立者,有李商隐、杜牧。
李商隐,字义山,怀州河内人……开成二年……进士……与……温庭筠……段成式齐名。
(《旧唐书》卷一九○下《李商隐传》)
石林叶氏曰:“唐人学老杜,惟李商隐一人而已。虽未尽造其妙……亦自得其仿佛。故国初钱文僖(惟演)与杨大年(亿)、刘中山(筠)皆倾心师尊,以为过老杜。”
(《通考》卷二三三《经籍考六○》)
牧,字牧之(京兆万年人)……第进士……为司勋员外郎……牧于诗,情致豪迈,人号为小杜,以别杜甫云。
(《唐书》卷一六六《杜牧传》)
词学兴于中晚之际,遂开五代、两宋之盛。盖错综诗句,以迁就乐谱,故谓词为诗余。
唐人乐府,元用律绝等诗,杂和声歌之。其并和声作实字,长短其句,以就曲拍者为填词。
(《全唐诗》卷三二)
其善创调填词者,有韦应物、戴叔伦、王建、韩翃、白居易、刘禹锡诸人,而温庭筠尤为杰出。
温庭筠者,太原人,本名岐,字飞卿。大中初,应进士。苦心砚席,尤长于诗赋。初至京师,人士翕然推重,然士行尘杂,不修边幅。能逐弦吹之音,为侧艳之词……庭筠著述颇多,而诗赋韵格清拔,文士称之。
(《旧唐书》卷一九○下《温庭筠传》)
2.经学
太宗又以经籍去圣久远,文字多讹谬,诏前中书侍郎颜师古考定五经,颁于天下,命学者习焉。又以儒学多门,章句繁杂,诏国子祭酒孔颖达,与诸儒撰定五经义疏,凡一百七十卷,名曰《五经正义》,令天下传习。
(《旧唐书》卷一八九上《儒学传序》)
高宗尚吏事,武后矜权变,至诸王、驸马皆得领祭酒。初,孔颖达等始署官,发五经题,与诸生酬问。及是,惟判祥瑞案三牒即罢。玄宗诏群臣及府郡举通经士,而褚无量、马怀素等劝讲禁中。天子尊礼,不敢尽臣之。置集贤院部分典籍,乾元殿博汇群书至六万卷,经籍大备。又称开元焉。
(《唐书》卷一九八《儒学传序》)
徐旷,字文远……博通五经,明《左氏春秋》……窦威、杨玄感、李密、王世充皆从受学。隋开皇中,累迁太学博士,诏与汉王谅授经。会谅反,除名为民。大业初,礼部侍郎许善心荐文远及包恺、褚徽、陆德明、鲁达为学官。擢国子博士,恺等为太学博士。世称“左氏”有文远,“礼”有褚徽,“诗”有鲁达,“易”有陆德明,皆一时冠云。
(《唐书》卷一九八《徐旷传》)
颜师古,字籀……帝(太宗)尝叹五经去圣远,传习寖讹,诏师古于秘书省考定,多所厘正。既成,悉诏诸儒议。于是各执所习,共非诘师古。师古辄引晋宋旧文,随方晓答,谊据该明,出其悟表,人人叹服……帝因颁所定书于天下,学者赖之。
(《唐书》卷一九八《颜师古传》)
孔颖达,字仲达……隋大业初,举明经高第,授河内郡博士。炀帝召天下儒官集东郡,诏国子秘书学士与论议,颖达为冠……太宗平洛,授文学馆学士……初,颖达与颜师古、司马才章、王恭、王琰受诏撰五经义训,凡百余篇,号《义赞》,诏改为《正义》云。虽包贯异家为详博,然其中不能无谬冗。博士马嘉运驳正其失,至相讥诋,有诏更令裁定,功未就。永徽二年,诏中书门下与国子三馆博士、弘文馆学士考正之。于是尚书左仆射于志宁、右仆射张行成、侍中高季辅,就加增损,书始布下。
(《唐书》卷一九八《孔颖达传》)
六朝人最重三礼之学,唐初犹然。张士衡从刘轨思受《毛诗》、《周礼》,又从熊安生、刘焯受《礼记》,皆精究大义。当时受其业者,推贾公彦(《士衡传》)。公彦撰《周礼义疏》五十卷,《仪礼义疏》四十卷。公彦子大隐亦传其业。又有李元植,从公彦受礼学,撰《三礼音义》行于世(公彦传)。王恭精三礼,别为义证,甚精博。盖文懿、文达,皆当世大儒,每讲必遍举先儒义,而畅恭所说(《孔颖达传》)。王元感尝撰《礼记绳愆》,徐坚、刘知几等深叹赏之(《元感传》)。王方庆尤精三礼,学者有所咨质,必究其微。门人次为《杂礼答问》(《方庆传》)。他如褚无量、韦逌、高仲舒、唐休璟、苏安恒,皆精三礼,见各本传。今诸儒论著,见于新、旧书者,如王方庆、张齐贤论每月皆告朔之说(《旧•方庆传》,《新•齐贤传》);王元感三年之丧,以二十七月,张柬之以二十五月,一本郑康成说,一本王肃说也(《旧•柬之传》,《新•元感传》);史元灿议禘祫三年五年之别(《韦縚传》);朱子奢议七庙九庙之制(《子奢传》);韦万石、沈伯仪、元万顷、范履冰等议郊丘明堂之配(《沈伯仪传》),皆各有据依,不同剿说。其据以论列时政者,如卢履冰、元行冲论父在为母三年服之非,彭景直论陵庙日祭之非,康子元驳许敬宗先燔柴而后祭之非,黎幹驳归崇敬请以景皇帝配天地之非,唐绍、蒋钦绪、褚无量驳祝钦明皇后助祭郊天之非,陈贞符论隐、章怀、懿德、节愍四太子庙四时祭享之非,皆见各本传。李淳风辨太微之神不可为天,见《萧德言传》;韦述议堂姨舅不宜服,见《韦縚传》,无不援引该博,证辨确切,可为千百世之准。其后元行冲奉诏,用魏徵类礼列于经,与诸儒作疏,成五十篇。将立之学官,为张说所阻,行冲又著论辨之。大历中,尚有仲子陵、袁彝、韦彤、韦茝,以礼名其家学。此可见唐人之究心三礼,考古义以断时政,务为有用之学,而非徒以炫博也。
(赵翼《廿二史札记》卷二○《唐初三礼汉书文选之学》)
大历已后,专学者有蔡广成《周易》,强象《论语》,啖助、赵匡、陆质《春秋》,施士丐《毛诗》,刁彝、仲子陵、韦彤、裴茝讲《礼》,章廷珪、薛伯高、徐润并通经。其余地理则贾仆射,兵赋则杜太保,故事则苏冕、蒋乂,历算则董和,天文则徐泽,氏族则林宝。
(李肇《国史补》卷下)
3.史学
唐初,官修前代史书,昉自武德朝令狐德棻之建议,当时人才甚盛,故史法亦有足观。
德棻尝从容言于高祖曰:“窃见近代已来,多无正史。梁、陈及齐,犹有文籍。至周、隋遭大业离乱,多有遗阙。当今耳目犹接,尚有可凭,如更十数年后,恐事迹湮没……如臣愚见,并请修之。”高祖然其奏。下诏曰:“……直中书令萧瑀、给事中王敬业、著作郎殷闻礼,可修《魏史》。侍中陈叔达、秘书丞令狐德棻、太史令庾俭,可修《周史》。兼中书令封德彝、中书舍人颜师古,可修《隋史》。大理卿崔善为、中书舍人孔绍安、太子洗马萧德言,可修《梁史》。太子詹事裴矩、兼吏部郎中祖孝孙、前秘书丞魏征,可修《齐史》。秘书监窦琎、给事中欧阳询、秦王文学姚思廉,可修《陈史》。务加详核,博采旧闻,义在不刊,书法无隐。”瑀等受诏,历数年,竟不能就而罢。
(《旧唐书》卷七三《令狐德棻传》)
贞观三年,复诏撰定。议者以魏有魏收、魏澹二家书为已详,惟五家史当立。德棻更与秘书郎岑文本、殿中侍御史崔仁师次《周史》,中书舍人李百药次《齐史》,著作郎姚思廉次梁、陈二史,秘书监魏征次《隋史》,左仆射房玄龄总监。
(《唐书》卷一○二《令狐德棻传》)
初有诏,遣令狐德棻、岑文本撰《周史》,孔颖达、许敬宗撰《隋史》,姚思廉撰梁陈史,李百药撰《齐史》。征受诏,总加撰定,多所损益,务存简正。《隋史》序论皆征所作,梁、陈、齐各为总论,时称良史。
(《旧唐书》卷七一《魏征传》)
贞观十八年……有诏改撰《晋书》。房玄龄奏德棻令预修撰,当时同修一十八人,并推德棻为首,其体制多取决焉。
(《旧唐书》卷七三《令狐德棻传》)
其所修各史,略举于下。
《晋书》凡本纪十,志二十,列传七十,载记三十,共一百三十卷。
贞观十八年……与中书侍郎褚遂良,受诏重撰《晋书》。于是奏取太子左庶子许敬宗,中书舍人来济,著作郎陆元仕、刘子翼,前雍州刺史令狐德棻,太子舍人李义府、薛元超,起居郎上官仪等八人,分功撰录。以臧荣绪《晋书》为主(臧荣绪,南齐徐州主簿,撰《晋书》一百一十卷),参考诸家,甚为详洽。然史官多是文咏之士,好采诡谬碎事,以广异闻。又所评论,竞为绮艳,不求笃实,由是颇为学者所讥。唯李淳风深明星历,善于著述,所修天文、律历、五行三志,最可观采。太宗自著宣、武二帝及陆机、王羲之四论,于是总题云御撰。至二十年,书成,凡一百三十卷。诏藏于秘府,颁赐加级各有差。
(《旧唐书》卷六六《房玄龄传》)
李淳风……幼俊爽,博涉群书,尤明天文历算阴阳之学……贞观十五年,除太常博士,寻转太史丞。预撰《晋书》及五代史(梁、陈、北齐、后周、隋),其天文、律历、五行志,皆淳风所作也。
(《旧唐书》卷七九《李淳风传》)
参传晋书,播与令狐德棻、阳仁卿、李严等四人,总其类会。
(《旧唐书》卷一八九上《敬播传》)
晋史,洛京时,著作郎陆机始撰《三祖纪》,佐著作郎束皙又撰《十志》。会中朝丧乱,其书不存。先是,历阳令陈郡王铨,有著述才,每私录晋事及功臣行状,未就而卒。子隐,博学多闻,受父遗业,西都事迹,多所详究。过江为著作郎,受诏撰《晋史》,为其同僚虞预所诉,坐事免官。家贫无资,书未遂就。乃依征西将军庾亮于武昌镇,亮给其纸墨,由是获成。凡为《晋书》八十九卷,咸康六年始诣阙奏上。隐虽好述作,而辞拙才钝,其书编次有序者皆铨所修,章句混漫者必隐所作。时尚书郎领国史干宝,亦撰《晋纪》,自宣讫愍,七帝五十三年,凡二十二卷。其书简略,直而能婉,甚为当时所称。晋江左史,自邓粲、孙盛、檀道鸾、王韶之已下,相次继作,远则偏记两帝,近则唯叙八朝。至宋湘东太守何法盛,始撰《晋中兴书》,勒成一家,首尾该备。齐隐士东莞臧荣绪,又集东西二史,合成一书。皇家贞观中,有诏以前后晋史,十有八家(按隋唐二志,正史部凡八家,其撰人则王隐、虞预、朱凤、何法盛、谢灵运、臧荣绪、萧子云、萧子显也、编年部凡十一家、其撰人则陆机、干宝、曹嘉之、习凿齿、邓粲、孙盛、刘谦之、王韶之、徐广、檀道鸾、郭季产也。据志盖十九家……此云十八家……是就敕修之始,罗致群书言),制作虽多,未能尽善。乃敕史官更加纂录。采正典与杂说数十余部,兼引伪史十六国书,为纪十,志二十,列传七十,载记三十,并叙例目录,合为百三十二卷。自是言《晋史》者,皆弃其旧本,竞从新撰者焉。
(刘知几《史通》卷一二《正史篇》)
《梁书》凡本纪六,列传五十,共五十六卷。
《陈书》凡本纪六,列传三十,共三十六卷。
梁史,武帝时,沈约与给事中周兴嗣、步兵校尉鲍行卿、秘书监谢昊,相承撰录,已有百篇。值承圣(元帝年号)沦没,并从焚荡。庐江何之元、沛国刘璠以所闻见,究其始末,合撰《梁典》三十篇,而纪传之书,未有其作。陈祠部郎中姚察有志撰勒,施功未周。但既当朝务,兼知国史,至于陈亡,其书不就。陈史,初有吴郡顾野王、北地傅,各为撰史学士。其武文二帝纪,即顾、傅所修。宣帝太建初,中书郎陆琼续撰诸篇,事伤烦杂。姚察就加删改,粗有条贯。及江东不守,持以入关。隋文帝尝索梁、陈事迹,察具以所成,每篇续奏。而依违荏苒,竟未绝笔。皇家贞观初,其子思廉为著作郎,奉诏撰成二史。于是凭其旧稿,加以新录,弥历九载,方始毕功。定为《梁书》五十卷,《陈书》三十六卷。今并行世焉。
(刘知几《史通》卷一二《正史篇》)
姚思廉,字简之,雍州万年人。父察,陈吏部尚书。入隋,历太子内舍人、秘书丞、北绛公。学兼儒史,见重于三代。陈亡,察自吴兴始迁关中。思廉少受汉史于其父,能尽传家业……入隋,为汉王府参军,丁父忧解职。初察在陈,尝修梁陈二史未就。临终,令思廉续成其志……服阕,补河间郡司法书佐。思廉上表陈父遗言,有诏许其续成梁陈史……贞观初,迁著作郎,弘文馆学士……三年,又受诏与秘书监魏征同撰梁、陈二史。思廉又采谢炅等诸家梁史,续成父书。并推究陈事,删益博综顾野王所修旧史,撰成《梁书》五十卷,《陈书》三十卷。魏征虽裁其总论,其编次笔削,皆思廉之功也。
(《旧唐书》卷七三《姚思廉传》)
姚思廉,本名简,以字行,陈吏部尚书察之子。陈亡,察自吴兴迁京兆,遂为万年人……初,察在陈,尝修梁陈二史,未就死,以属思廉……诏与魏征共撰梁陈书。思廉采谢炅、顾野王等诸家言……为梁、陈二家史,以卒父业。
(《唐书》卷一○二《姚思廉传》)
《北齐书》凡本纪八,列传四十二,共五十卷。
高齐史,后主纬天统初,太常少卿祖孝征述献武起居,名曰《黄初传天录》。时中书侍郎陆元规常从文宣征讨,著《皇帝实录》,唯记行师,不载它事。自武平后,史官阳休之、杜台卿、祖崇儒、崔子发等,相继注记。逮于齐灭,隋秘书监王邵、内史令李德林并少仕邺中,多识故事。王乃凭述起居注,广以异闻,造编年书,号曰《齐志》,十有六卷。李在齐预修国史,创纪传书二十七卷。至开皇初,奉诏续撰,增多《齐史》三十八篇,以上送官藏之秘府。皇家贞观初,敕其子中书舍人百药仍其旧录,杂采它书,演为五十卷。
(刘知几《史通》卷一二《正史篇》)
李百药,字重规,定州安平人,隋内史令安平公德林子也。为童儿时,多疾病,祖母赵氏故以百药为名。贞观元年,召拜中书令舍人……受诏……撰《齐书》……十年,以撰《齐史》成,加散骑常侍,行太子左庶子。
(《旧唐书》卷七二《李百药传》)
北齐国史,皆称诸帝庙号。及李氏撰《齐书》,其庙号有犯时讳者(注:谓有世字,犯太宗文皇帝讳也),即称谥焉。至如变世宗为文襄,改世祖为武成(高澄,神武长子,天保初,追尊文襄皇帝,庙号世宗。高湛,神武第九子,谥武成皇帝。庙号世祖)。苟除兹世字,而不悟襄成有别。诸如此谬,不可胜纪。又其列传之叙事也,或以武定臣佐,降在成朝;或以河清事迹,擢居襄代。故时日不接,而隔越相偶,使读者瞀乱而不测,惊骇而多疑。
(刘知几《史通》卷一七《杂说中》)
《周书》凡本纪八,列传四十二,共五十卷。
宇文周史,大统年,有秘书丞柳虬兼领著作,直辞正色,事有可称。至隋开皇中,秘书监牛弘,追撰《周纪》十有八篇,略叙纪纲,仍皆抵忤。皇家贞观初,敕秘书丞令狐德棻、秘书郎岑文本,共加修缉,定为《周书》五十卷。
(刘知几《史通》卷一二《正史篇》)
德棻又奏引殿中侍御史崔仁师,佐修周史,德棻仍总知类会。
(《旧唐书》卷七三《令狐德棻传》)
岑文本,字景仁,南阳棘阳人……文本性沈敏,有姿仪。博考经史,多所贯综,美谭论,善属文……又先与令狐德棻撰《周史》,其史论多出于文本。至贞观十年,史成。
(《旧唐书》卷七○《岑文本传》)
《隋书》凡本纪五,志三十,列传五十,共八十五卷。
隋史,当开皇仁寿时,王邵为书八十卷,以类相从,定其篇目。至于编年、纪传,并阙其体。炀帝世,唯有王胄等所修《大业起居注》,及江都之祸,仍多散逸。皇家贞观初,敕中书侍郎颜师古、给事中孔颖达,共撰成《隋书》五十五卷(志未列入),与新撰《周书》并行于时。
(刘知几《史通》卷一二《正史篇》)
初,太宗以梁、陈及齐、周、隋氏并未有书,乃命学士分修……仍使秘书监魏征总知其务。凡有赞论,徵多预焉。始以贞观三年创造,至十八年方就,合为《五代纪传》,并目录,凡二百五十二卷。书成,下于史阁。唯有十志,断为三十卷,寻拟续奏,未有其文。又诏左仆射于志宁、太史令李淳风、著作郎韦安仁、符玺郎李延寿同撰。其先撰史人,唯令狐德棻重预其事。太宗崩后,刊勒始成。其篇第虽编入《隋书》,其实别行,俗呼为《五代史志》。
(刘知几《史通》卷一二《正史篇》)
永徽七年(即显庆元年)五月己卯,太尉长孙无忌,进史官所撰梁、陈、周、齐、隋五代史志三十卷。
(《旧唐书》卷四《高宗纪上》)
敬播……贞观初,举进士。俄有诏诣秘书内省,佐颜师古、孔颖达修《隋史》。
(《旧唐书》卷一八九上《敬播传》)
李延寿者,本陇西著姓,世居相州。贞观中……尝受诏与著作郎敬播同修五代史志。又预撰《晋书》。
(《旧唐书》卷七三《李延寿传》)
于志宁……前后预……修史等功,赏赐不可胜计。
(《旧唐书》卷七八《于志宁传》)
以上各史,唯晋隋二书,出于众手,尚称精核。而《隋书》十志,尤具本末。
古者修书,出于一人之手,成于一家之学,班马之徒是也。至唐始用众手,晋隋二书是矣。然亦随其学术所长者而授之,未尝夺人之所能,而强人之所不及。如李淳风、于志宁之徒,则授之以志;如颜师古、孔颖达之徒,则授之以纪传。以颜、孔博通古今,于、李明天文、地理、图籍之学。所以晋隋二志,高于古今,而隋志尤详明。
(《通考》卷一九二《经籍考一九》)
《南北史》当时私人所撰之史甚多,其列为正史者,有李延寿之南北史。
太师(延寿父)少有著述之志。常以宋、齐、梁、陈、齐、周、隋,南北分隔,南书谓北为索虏,北书指南为岛夷;又各以其本国周悉,书别国并不能备,亦往往失实,常欲改正。将拟吴越春秋编年,以备南北。至是无事,而杨恭仁家富于书籍,得恣意披览。宋、齐、梁、魏四代有书,自余竟无所得……贞观二年五月,终于郑州荥阳县野舍……既所撰未毕,以为没齿之恨焉……子……延寿与敬播俱在中书侍郎颜师古、给事中孔颖达下删削。既家有旧本,思欲追终先志。其齐、梁、陈五代书事所未见,因于编辑之暇,昼夜抄录之。至五年,以内忧去职……十五年……令狐德棻又启延寿修《晋书》。因兹复得勘究宋、齐、魏三代之事所未得者。十七年……褚遂良……奉敕修《隋书》十志,复准敕召延寿撰录,因此遍得披寻……又从此八代正史外,更勘杂史,于正史所无者一千余卷,皆以编入,其烦冗者即削去之。始末修撰,凡十六载。始宋,凡八代,为《北史》、《南史》二书,合一百八十卷。其《南史》先写讫……次以北史……乃上表。表曰:“……贞观以来,屡叨史局,不揆愚固,私为修撰。起魏登国元年,尽隋义宁二年,凡三代,二百四十四年。兼自东魏天平元年,尽齐隆化二年,又四十四年行事,总编为本纪十二卷,列传八十八卷,谓之《北史》。又起宋永初元年,尽陈祯明三年,四代,一百七十年,为本纪十卷,列传七十卷,谓之《南史》。凡八代,合为二书,一百八十卷,以拟司马迁《史记》……私为抄录,一十六年。凡所猎略,千有余卷,连缀改定,止资一手,故淹时序,迄今方就。
(《北史》卷一○○《序传》)
初,延寿父太师多识前世旧事。常以宋、齐、梁、陈、齐、周、隋,天下参隔,南方谓北为索虏,北方指南为岛夷;其史于本国详,佗国略,往往訾美失传,思所以改正。拟春秋编年,刊究南北事,未成而殁。延寿既数与论撰,所见益广,乃追终先志。本魏登国元年,尽隋义宁二年,作本纪十二,列传八十八,谓之《北史》。本宋永初元年,尽陈祯明三年,作本纪十,列传七十,谓之《南史》。凡八代,合二书百八十篇,上之。其书颇有条理,删落浮辞,过本书远甚。时人见年少位下,不甚称其书。
(《唐书》卷一○二《李延寿传》)
延寿又尝删补宋、齐、梁、陈,及魏、齐、周、隋等八代史,谓之南北史,凡一百八十卷,颇行于代。
(《旧唐书》卷七三《李延寿传》)
此外著史者,略举如下。
王勃……祖通,隋蜀郡司户书佐,大业末,弃官归,以著书讲学为业。依《春秋》体例,自获麟后,历秦汉至于后魏,著纪年之书,谓之《元经》。
(《旧唐书》卷一九○上《王勃传》)
允济尝采摭鲁哀公后十二代,至于战国遗事,撰《鲁后春秋》二十卷,表上之。
(《旧唐书》卷一九○中《刘允济传》)
张昌龄……兄昌宗,亦有学业。官至太子舍人、修文馆学士。撰《古文纪年新传》三十卷。
(《旧唐书》卷一九○上《张昌龄传》)
元行冲……乃撰《魏典》三十卷,事详文简,为学者所称。
(《旧唐书》卷一○二《元行冲传》)
兢尝以梁、陈、齐、周、隋五代史繁杂,乃别撰梁、齐、周史各十卷,《陈史》五卷,《隋史》二十卷。
(《旧唐书》卷一○二《吴兢传》)
播又著《隋略》二十卷。
(《旧唐书》卷一八九上《敬播传》)
丘悦……撰《三国典略》三十卷(起西魏终后周,而东包魏齐,南总梁陈),行于时。
(《旧唐书》卷一九○中《丘悦传》)
蔡允恭……又撰《后梁春秋》十卷。
(《旧唐书》卷一九○上《蔡允恭传》)
国史,唐初即修国史,其属于起居注实录者。
温大雅,字彦弘,太原祁人也……太宗即位,累转礼部尚书,封黎国公……撰《创业起居注》三卷(《读书志》:纪高祖起义至受隋禅,用师,符谶,受命,典册事)。
(《旧唐书》卷六一《温大雅传》)
贞观三年,拜太子少师,固让不受。摄太子詹事,兼礼部尚书。明年(四年),代长孙无忌为尚书左仆射……监修《国史》。
(《旧唐书》卷六六《房玄龄传》)
累迁给事中,兼修国史。贞观十七年,以修《武德贞观实录》成,封高阳县男。
(《旧唐书》卷八二《许敬宗传》)
敬播……与给事中许敬宗撰《高祖太宗实录》,自创业至于贞观十四年,凡四十卷……梁国公房玄龄,深称播有良史之才,曰:“陈寿之流也。”……又撰《太宗实录》,从贞观十五年,至二十三年,为二十卷。
(《旧唐书》卷一八九上《敬播传》)
其属于纪传体者。
贞观初,姚思廉始撰纪传,粗成三十卷。至高宗显庆元年,太尉长孙无忌与于志宁、令狐德棻,著作郎刘胤之、杨仁卿,起居郎顾胤等,因其旧作,缀以后事,复为五十卷。虽云繁杂,时有可观。
(刘知几《史通》卷一二《正史篇》)
顾胤……永徽中,历迁起居郎,兼修国史。撰《太宗实录》二十卷成,以功加朝散大夫,授弘文馆学士。以撰武德贞观两朝国史八十卷成,加朝请大夫,封余杭县男。
(《旧唐书》卷七三《顾胤传》)
刘胤之……永徽初,累转著作郎、弘文馆学士。与国子祭酒令狐德棻、著作郎杨仁卿等撰成国史及实录,奏上之。
(《旧唐书》卷一九○上《刘胤之传》)
自后时有撰修,粗备规模。勒成一书,则成于韦述之手。
始,兢在长安,景龙间任史事。时武三思、张易之等监领,阿贵朋佞,酿泽浮辞,事多不实。兢不得志,私撰《唐书》、《唐春秋》。未就。至是丐官笔札,冀得成书,诏兢就集贤院论次。时张说罢宰相,在家修史。大臣奏国史不容在外,诏兢等赴馆撰录……久之,坐书事不当,贬荆州司马,以史草自随。萧嵩领国史,奏遣使者就兢取书,得六十余篇(《旧书》作六十五卷)。兢叙事简核,号良史。晚节稍疏牾,时人病其太简。
(《唐书》卷一三二《吴兢传》)
国史自令狐德棻至于吴兢,虽累修撰,竟未成一家之言。至述始定类例,补遗续阙,勒成国史一百一十二卷,并史例一卷,事简而记详,雅有良史之才,兰陵萧颖士以为谯周、陈寿之流。
(《旧唐书》卷一○二《韦述传》)
初,令狐德棻、吴兢等撰武德以来国史,皆不能成。述因二家,参以后事,遂分纪传,又为例一篇。
(《唐书》卷一三二《韦述传》)
自天宝乱后,凡三修国史,然犹以述书为蓝本。
柳登……父芳,肃宗朝史官,与同职韦述,受诏添修吴兢所撰国史,杀青未竟而述亡。芳绪述凡例,勒成国史一百三十卷。上自高祖,下止乾元(肃宗年号),而叙天宝后事,绝无伦类,取舍非工,不为史氏所称……上元中,坐事徙黔中。遇内官高力士亦贬巫州,遇诸途。芳以所疑禁中事,咨于力士,力士说开元天宝中时政事,芳随口志之。又以国史已成,经于奏御,不可复改,乃别撰《唐历》四十卷,以力士所传,载于年历之下。
(《旧唐书》卷一四九《柳登传》)
安禄山乱……述独抱国史藏南山,身陷贼,污伪官。贼平流渝州,为刺史薛舒所困,不食死。广德初,甥萧直为李光弼判官,诣阙奏事称旨。因理述仓卒奔逼,能存国史,贼平尽送史官于休烈,以功补过,宜蒙恩宥。有诏赠右散骑常侍。
(《唐书》卷一三二《韦述传》)
肃宗践祚,休烈……拜给事中,迁太常少卿,知礼仪事,兼修国史……时中原荡覆,典章殆尽,无史籍检寻。休烈奏曰:“国史一百六十卷,《开元实录》四十七卷,《起居注》并余书三千六百八十二卷,并在兴庆宫史馆。京城陷贼后,皆被焚烧。且国史、实录,圣朝大典,修撰多时,今并无本。伏望下御史台,推勘史馆所由。令府县招访,有人别收得国史、实录,如送官司,重加购赏。”……数月之内,唯得一两卷。前修史官工部侍郎韦述,陷贼入东京。至是,以其家藏国史一百一十三卷送于官……休烈寻转工部侍郎,修国史,献《五代帝王论》。帝甚嘉之。
(《旧唐书》卷一四九《于休烈传》)
令狐峘,德棻之玄孙……及杨绾为礼部侍郎,修国史,乃引峘入史馆……修《玄宗实录》一百卷,《代宗实录》四十卷。著述虽勤,属大乱之后,《起居注》亡失。峘纂开元天宝事,虽得诸家文集,编其诏策,名臣传记,十无三四。后人以漏落处多,不称良史。
(《旧唐书》卷一四九《令狐峘传》)
《唐六典》,唐六典创修于玄宗时。
开元初……诏修六典。徐坚构意岁余,叹曰:“吾更修七书,而六典历年未有所适。”及萧嵩引述撰定,述始摹周六官领其属,事归于职,规制遂定。
(《唐书》卷一三二《韦述传》)
通典,政治史巨制,有杜佑《通典》。
杜佑,字君卿,京兆万年人……性嗜学,该涉古今……初,开元末,刘秩采经史百家之言,取周礼六官所职,撰分门书三十五卷,号曰《政典》,大为时贤称赏,房琯以为才过刘更生。佑得其书,寻味厥旨,以为条目未尽。因而广之,加以开元礼乐,书成二百卷,号曰《通典》(分食货、选举、职官、礼、乐、兵、刑、州郡、边防九门)。德宗贞元十七年,自淮南使人诣阙献之……优诏嘉之,命藏书府。其书大传于时,礼乐刑政之源,千载如指诸掌,大为士君子所称。
(《旧唐书》卷一四七《杜佑传》)
杜佑……性嗜学……先是,刘秩摭百家,侔周六官法,为《政典》三十五篇……佑以为未尽,因广其阙,参益新礼为二百篇,自号《通典》。奏之,优诏嘉美,儒者服其书约而详。
(《唐书》卷一六六《杜佑传》)
谱学,唐初门第之风未泯,故谱学为时人所重,而专研者亦众。
李守素者,赵州人,代为东山名族……守素尤工谱学,自晋宋已降,四海士流,及诸勋贵华戎阀阅,莫不详究,当时号为行谱。尝与虞世南共谈人物,言江左山东,世南犹相酬对;及言北地诸侯,次第如流,显其世业,皆有援证,世南但抚掌而笑,不复能答,叹曰:“行谱定可畏。”
(《旧唐书》卷七二《李守素传》)
敬淳尤明谱学,尽能究其根源枝派,近代已来,无及之者。撰《著姓略记》十卷,行于时。又撰《衣冠本系》,未成而死。
(《旧唐书》卷一八九下《路敬淳传》)
柳冲……初贞观中,太宗命学者撰《氏族志》百卷,以甄别士庶。至是向百年,而诸姓至有兴替。冲乃上表,请改修氏族。中宗命冲与左仆射魏元忠,及史官张锡、徐坚、刘宪等八人,依据《氏族志》重加修撰……初,冲始与侍中魏知古,中书侍郎陆象先,及徐坚、刘子玄、吴兢等撰成《姓族系录》二百卷,奏上……开元二年,又敕冲及著作郎薛南金刊定《系录》,奏上。
(《旧唐书》卷一八九下《柳冲传》)
述好谱学,秘阁中见常侍柳冲先撰《姓族系录》二百卷,述于分课之外,手自抄录……周岁,写录皆毕,百氏源流,转益详悉。乃于柳录之中,别撰成《开元谱》二十卷。
(《旧唐书》卷一○二《章述传》)
汉书注,唐世史学风盛,《汉书》尤为学者所崇尚,多有以之名家者。
次则《汉书》之学,亦唐初人所竞尚。自隋时萧该精《汉书》,尝撰《汉书音义》,为当时所贵(该传)。包恺亦精《汉书》,世之为汉书学者,以萧、包二家为宗(恺传)。刘臻精于两《汉书》,人称为汉圣(臻传)。又有张冲撰《汉书音义》十二卷,于仲文撰《汉书刊繁》三十卷,是汉书之学,隋人已究心,及唐而益以考究为业。颜师古为太子承乾注《汉书》,解释详明,承乾表上之。太宗命编之秘阁。时人谓杜征南、颜秘书为左邱明、班孟坚忠臣。其叔游秦,先撰《汉书决疑》,师古多取其义,此颜注《汉书》至今奉为准的者也(师古传)。房玄龄以其文繁难省,又介敬播撮其要,成四十卷。当时汉书之学大行,又有刘伯庄撰《汉书音义》二十卷。秦景通与弟,皆精汉书,号大秦君、小秦君,当时治汉书者,非其指授,以为无法。又有刘纳言,亦以汉书名家(敬播传)。姚思廉少受汉书学于其父察(思廉传)。思廉之孙班,以察所撰《汉书训纂》,多为后之注《汉书》者隐其姓氏,攘为己说,班乃撰《汉书绍训》四十卷,以发明其家学(姚传)。又顾允撰《汉书古今集》二十卷(允传)。李善撰《汉书辨惑》三十卷(善传)。王方庆尝就任希古受《史记•汉书》,希古迁官,方庆仍随之卒业(方庆传)。他如郝处俊好读《汉书》,能暗诵(处俊传)。裴炎亦好《左氏传》《汉书》(炎传)。此又唐人之究心《汉书》,各禀承旧说,不敢以意为穿凿者也。
(赵翼《廿二史札记》卷二○《唐初三礼汉书文选之学》)
章怀太子贤,字明允,高宗第六子也……上元二年,孝敬皇帝薨,其年六月,立为皇太子……招集当时学者太子左庶子张大安,洗马刘讷言,洛州司户格希玄,学士许叔牙、成玄一、史藏诸、周宝宁等,注范晔《后汉书》,表上之。赐物三万段,仍以其书付秘阁。
(《旧唐书》卷八六《章怀太子贤传》)
“史通”批评史学,有刘知几《史通》之著。其书议论精核,千古不废之作也。
刘子玄,本名知几……长安中,累迁左史,兼修国史。擢拜凤阁舍人,修史如故。景龙初,再转太子中允,依旧修国史。时侍中韦巨源、纪处纳,中书令杨再思,兵部尚书宗楚客,中书侍郎萧至忠,并监修国史。知几以监修者多甚为国史之弊,萧至忠又尝责知几著述无课,知几于是求罢史任……至忠惜其才,不许解史任……知几又著《史通子》二十卷,备论史策之体。太子右庶子徐坚深重其书。尝云:“居史职者,宜置此书于座右。”知几自负史才,常慨时无知己,乃委国史于著作郎吴兢,别撰《刘氏家史》十五卷……景云中,累迁太子左庶子,兼崇文馆学士,仍依旧修国史……时玄宗在东宫,知几以名音类上名,乃改子玄……子玄掌知国史,首尾二十余年,多所撰述,甚为当时所称……卒年六十一……后数年,玄宗敕河南府,就家写《史通》以进。读而善之,追赠汲郡太守。寻又赠工部尚书,谥曰文。
(《旧唐书》卷一○二《刘子玄传》)
刘子玄,名知几,以玄宗讳嫌,故以字行……自以为见用于时而志不遂,乃著《史通》,内外四十九篇(内篇凡三十六篇,外篇凡十三篇),讥评今古……子玄领国史且三十年,官虽徙,职常如旧。礼部尚书郑惟忠尝问:“自古文士多,史才少,何耶?”对曰:“史有三长,才、学、识,世罕兼之,故史者少。夫有学无才,犹愚贾操金,不能殖货。有才无学,犹巧匠无楩楠斧斤,弗能成室。善恶必书,使骄君贼臣知惧,此为无可加者。”时以为笃论。
(《唐书》卷一三二《刘子玄传》)
予幼奉庭训,早游文学,年在纨绮,便受古文《尚书》。每苦其辞艰琐,难为讽读,虽屡逢捶挞,而其业不成。尝闻家君为诸兄讲《春秋左氏传》,每废书而听。逮讲毕,即为诸兄说之。因窃叹曰:“若使书皆如此,吾不复怠矣。”先君奇其意,于是始授以左氏。期年而讲诵都毕,于时年甫十有二矣。所谓虽未能深解,而大义略举。父兄欲令博观义疏,精此一经,辞以获麟已后。未见其事,乞且观余部,以广异闻。次又读《史》、《汉》、《三国志》。既欲知古今沿革,历数相承,于是触类而观,不假师训。自汉中兴已降,迄乎皇家实录,年十有七,而窥览略周。其所读书,多因假赁,虽部帙残缺,篇第有遗,至于叙事之纪纲,立言之梗概,亦粗知之矣。但于时将求仕进,兼习揣摩,至于专心诸史,我则未暇。洎年登弱冠,射策登朝,于是思有余闲,获遂本愿。旅游京洛,颇积岁年,公私借书,恣情披阅。至如一代之史,分为数家,其间杂记小书,又竞为异说,莫不钻研穿凿,尽其利害。加以自小观书,喜谈名理,其所悟者,皆得之襟腑,非由染习。故始在总角,读班、谢两汉,便怪前书不应有古今人表,后书宜为更始立纪。当时闻者,共责以为童子何知,而敢轻议前哲。于是赧然自失,无辞以对。其后见张衡、范晔集,果以二史为非。其有暗合于古人者,盖不可胜纪。始知流俗之士,虽与之言,凡有异同,蓄诸方寸。及年以过立,言悟日多,常恨时无同好可与言者。惟东海徐坚,晚与之遇,相得甚欢,虽古者伯牙之识钟期,管仲之知鲍叔牙,不是过也。复有永城朱敬则、沛国刘允济、义兴薛谦光、河南元行冲,陈留吴兢、寿春裴怀古,亦以言议见许,道术相知。所有搉扬,得尽怀抱。每云“德不孤,必有邻”,四海之内,知我者不过数子而已矣。昔仲尼以睿圣明哲,天纵多能,睹史籍之繁文,惧览者之不一,删《诗》为三百篇,约史记以修《春秋》,赞《易》道以黜八索,述职方以除九丘。讨论坟典,断自唐虞,以迄于周,其文不刊,为后王法。自兹厥后,史籍逾多,苟非命世大才,孰能刊正其失。嗟予小子,敢当此任。其于史传也,尝欲自班、马已降,讫于姚、李、令狐、颜、孔诸书,莫不因其旧义,普加厘革。但以无夫子之名,而辄行夫子之事,将恐致惊末俗,取咎时人,徒有其劳,而莫之见赏。所以每握管叹息,迟回者久之,非欲之而不能,实能之而不敢也。既朝廷有知音者,遂以载笔见推,由是三为史臣,再入东观。每惟皇家受命,多历年所,史官所编,粗惟纪录,至于纪传及志,则皆未有其书。武后长安中,会奉诏预修国史,及今上(中宗)即位,又敕撰则天大圣皇后实录。凡所著述,尝欲行其旧议,而当时同作诸士,及监修贵臣,每与其言凿枘相违,龃龉难入。故有所裁削,皆与俗浮沉,虽自谓依违苟从,然犹大为史官所嫉。嗟乎,虽任当其职,而吾道不行,见用于时,而美志不遂,郁怏孤愤,无以寄怀。必寝而不言,嘿而无述,又恐没世之后,谁知予者。故退而私撰《史通》,以见其志。昔汉世刘安著书,号曰《淮南子》,其书牢笼天地,博极古今,上自太公,下至商鞅,其错综经纬,自谓兼于数家,无遗力矣。然自淮南已后,作者无绝,必商榷而言,则其流又众。盖仲尼既殁,微言不行,史公著书,是非多谬。由是百家诸子,诡说异辞,务为小辨,破彼大道,故扬雄《法言》生焉(《法言》主谈理)。儒者之书,博而寡要,得其糟粕,失其菁华。而流俗鄙夫,贵远贱近,转滋牴牾,自相欺惑,故王充《论衡》生焉(《论衡》主征据)。民者冥也,冥然罔知,率彼愚蒙,墙面而视。或讹音鄙句,莫究本源;或守株胶柱,动多拘忌,故应劭《风俗通》生焉(风俗通主博洽)。五常异禀,百行殊轨,能有兼偏,知有长短。苟随才而任使,则片善不遗;必求备而后用,则举世莫可,故刘劭《人物志》生焉(《人物志》主辨材)。夫开国承家,立身立事,一文一武,或出或处。虽贤愚壤隔,善恶区分,苟时无品藻,则理难铨综,故陆景《典语》生焉(《典语》主评品)。词人属文,其体非一,譬甘辛殊味,丹素异彩。后来祖述,识昧圆通,家有诋诃,人相掎摭,故刘勰《文心》生焉(《文心雕龙》主文章体裁)。若《史通》之为书也,盖伤当时载笔之士,其义不纯,思欲辨其指归,殚其体统。夫其书虽以史为主,而余波所及,上穷王道,下掞人伦,总括万殊,包吞千有。自《法言》已降,迄于《文心》而往,固以纳诸胸中,曾不芥者矣。夫其为义也,有与夺焉,有褒贬焉,有鉴诫焉,有讽刺焉。其为贯穿者深矣,其为网罗者密矣,其所商略者远矣,其所发明者多矣。盖谈经者恶闻服、杜之嗤,论史者憎言班、马之失,而此书多识往哲,喜述前非,获罪于时,固其宜矣。犹冀知音君子,时有观焉。尼父有云:“罪我者《春秋》,知我者《春秋》。”抑斯之谓也。昔梁征士刘孝标作叙传,其自比于冯敬通者有三。而予辄不自揆,亦窃比于扬子云者有四焉。何者?扬雄尝好雕虫小伎,老而悔其少作;余幼喜诗赋,而壮都不为,耻以文士得名,期以述者自命,其似一也。扬雄草《玄》,累年不就,当时闻者,莫不哂其徒劳;余撰《史通》,亦屡移寒暑,悠悠尘俗,共以为愚,其似二也。扬雄撰《法言》,时人竞尤其妄,故作解嘲以训之;余著《史通》,见者亦互言其短,故作《释蒙》(《唐书》本传不著)以拒之,其似三也。扬雄少为范踆(《汉书》作逡)、刘歆所重,及闻其撰《太玄经》,则嘲以恐盖酱瓿。然刘、范之重雄者,盖贵其文彩,若《长扬》、《羽猎》之流耳。如《太玄》深奥,理难探赜,既绝窥逾,故加讥诮。余初好文笔,颇获誉于当时,晚谈史传,遂减价于知己。其似四也。夫才唯下劣,而迹类先贤,是用铭之于心,持以自慰。抑犹有遗恨,惧不似扬雄者有一焉。何者?雄之《玄经》始成,虽为当时所贱,而桓谭以为数百年外,其书必传。其后张衡、陆绩,果以为绝伦参圣。夫以《史通》方诸《太玄》,今之君山(桓谭字)即徐(坚)、朱(敬则)等数君是也;后来张、陆,则未之知耳。嗟乎!倘使平子不出,公纪(陆绩字)不生,将恐此书与粪土同捐,烟烬俱灭,后之识者,无得而观。此予所以抚卷涟洏,泪尽而继之以血也。
(刘知几《史通》卷一○《自叙》)
4.性理
唐时讲求性理之学者,有韩愈、李翱,然其说颇有异同。
原性……性也者,与生俱生也。情也者,接于物而生也……性之品有上中下三。上焉者,善焉而已矣;中焉者,可导而上下也;下焉者,恶焉而已矣……情之品有上中下三。其所以为情者七:曰喜,曰怒,曰哀,曰惧,曰爱,曰恶,曰欲。上焉者之于七也,动而处其中。中焉者之于七也,有所甚,有所亡,然而求合其中者也。下焉者之于七也,亡与甚,直情而行者也……上之性就学而愈明,下之性畏威而寡罪,是故上者可教而下者可制也。其品则孔子谓不移也。
(《昌黎先生集》卷二)
复性书中……问曰:“凡人之性,犹圣人之性欤?”曰:“桀纣之性,犹尧舜之性也。其所以不睹其性者,嗜欲好恶之所昏也,非性之罪也。”曰:“为不善者非性耶?”曰:“非也,乃情所为也。情有善有不善,而性无不善焉。孟子曰:‘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夫水,搏而跃之,可使过颡;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岂水之性哉?其所以导引之者然也。人之性皆善,其不善亦犹是也。”……问曰:“人之性,犹圣人之性。嗜欲爱憎之心,何因而生也?”曰:“情者,妄也,邪也……妄情灭息,本性清明,周流六虚,所以谓之能复其性也。易曰:‘乾道变化,各正性命。’论语曰:‘朝闻道,夕死可矣。’能正性命故也。”问曰:“情之所昏,性即灭矣,何以谓之犹圣人之性也?”曰:“水之性清澈,其浑之者沙泥也。方其浑也,性岂遂无有邪?久而不动,沙泥自沉。清明之性,鉴于天地,非自外来也。故其浑也,性本弗失;及其复也,性亦不生。人之性亦犹水也。”
(《李文公集》卷二)
5.书法
虞世南,字伯施,越州余姚人……又同郡沙门智永,善王羲之书,世南师焉,妙得其体。
(《旧唐书》卷七二《虞世南传》)
欧阳询(字信本),潭州临湘人……询初学王羲之书,后更渐变其体,笔力险劲,为一时之绝。人得其尺牍文字,咸以为楷范焉。高丽甚重其书,尝遣使求之。高祖叹曰:“不意询之书名,远播夷狄。”……子通少孤,母徐氏教其父书……遂亚于询。
(《旧唐书》卷一八九上《欧阳询传》)
欧阳询……尝行见索靖所书碑,观之。去数步复返。及疲,乃布坐,至宿其旁。三日乃得去。
(《唐书》卷一九八《欧阳询传》)
褚遂良,字登善(杭州钱塘人)……工楷隶,太宗尝叹曰:“虞世南死,无与论书者。”魏征白见遂良,帝令侍书。帝方博购王羲之故帖,天下争献,然莫能质真伪。遂良独论所出,无舛冒者。
(《唐书》卷一○五《褚遂良传》)
稷,字嗣通……初,贞观、永徽间,虞世南、褚遂良以书颛家,后莫能继。稷外祖魏征,家多藏虞褚书。故锐精临仿,结体遒丽,遂以书名天下。
(《唐书》卷九八《薛稷传》)
贺知章(字季真),会稽永兴人……善草隶书,好事者供其笺翰,每纸不过数十字,共传宝之。
(《旧唐书》卷一九○中《贺知章传》)
张旭草书得笔法,后传崔邈、颜真卿。旭言:“始吾见公主担夫争路,而得笔法之意。后见公孙氏舞剑器,而得其神。”……后辈言笔札者,欧、虞、褚、薛或有异论,至张长史无间言矣。
(李肇《国史补》卷上)
长沙僧怀素,好草书,自言得草圣三昧。弃笔堆积,埋于山下,号曰笔塚。
(李肇《国史补》卷中)
公权初学王书,遍阅近代笔法,体势劲媚,自成一家。当时公卿大臣家碑板,不得公权手笔者,人以为不孝。外夷入贡,皆别属货贝曰:“此购柳书。”……公权志耽书学,不能治生,为勋戚家碑板,问遗岁时巨万。多为主藏竖海鸥、龙安所窃。
(《旧唐书》卷一六五《柳公绰附柳公权传》)
颜真卿,字清臣……善正草书,笔力遒婉,世宝传之。
(《唐书》卷一五三《颜真卿传》)
李阳冰善小篆,自言斯翁之后,直至小生,曹喜、蔡邕,不足言也。
(李肇《国史补》卷上)
王方庆,雍州咸阳人也……则天以方庆家多书籍,尝访求右军遗迹。方庆奏曰:“臣十代从伯祖羲之书,先有四十余纸。贞观十二年,太宗购求,先臣并已进之,唯有一卷见今在。又进臣十一代祖导、十代祖洽、九代祖珣、八代祖昙首、七代祖僧绰、六代祖仲宝、五代祖骞、高祖规、曾祖褒,并九代三从伯祖晋中书令献之已下二十八人书,共十卷。”则天御武成殿示群臣,仍令中书舍人崔融为《宝章集》,以叙其事,复赐方庆。当时甚以为荣。
(《旧唐书》卷八九《王方庆传》)
6.绘画
立本……尤善图画,工于写真。《秦府十八学士图》,及贞观中《凌烟阁功臣图》,并立本之迹也,时人咸称其妙。太宗尝与侍臣学士,泛舟于春苑池中,有异鸟随波容与。太宗击赏数四,诏坐者为咏,召立本令写焉。时阁外传呼云:“画师阎立本。”
(《旧唐书》卷七七《阎立德附阎立本传》)
子孝协……坐受赃赐死。孝协弟孝斌……孝斌子思训……尤善丹青。迄今绘事者,推李将军山水。
(《旧唐书》卷六○《长平王叔良传》)
李思训……官止左武卫大将军。画皆超绝,尤工山石林泉,笔格遒劲,得湍濑潺湲、烟霞缥缈难写之状……其子昭道,同时于此亦不凡。故人云大李将军、小李将军者,大谓思训,小谓昭道也。
(《宣和画谱》卷一○)
按思训画法,以工丽善于傅彩称,遂开后世北宗一派。
维以诗名,盛于开元、天宝间。昆仲宦游两都,凡诸王驸马、豪右贵势之门,无不拂席迎之。宁王、薛王待之如师友。维尤长五言诗,书画特臻其妙,笔踪措思,参于造化。而创意经图,即有所缺,如山水平远,云峰石色,绝迹天机,非绘者之所及也。
(《旧唐书》卷一九○下《王维传》)
按维画法,以随意写景,妙得神韵,遂开后世南宗一派。
吴道玄,字道子……其笔法超妙,为百代画圣。早年行笔差细,中年行笔磊落,如莼菜条。人物有八面,生意活动。其傅彩于焦墨痕中,略施微染,自然超出缣素,世谓之吴装。
(夏文彦《图绘宝鉴》卷二)
吴道玄,古今独步,前不见顾、陆,后无来者。授笔法于张旭,此又知书画用笔同矣。张既号书颠,吴宜为画圣。
(张彦远《历代名画记》卷二)
昔吴道子画钟馗,衣蓝衫,鞹一足,眇一目。腰笏巾首而蓬发,以左手捉鬼,以右手抉其鬼目。笔迹遒劲,实绘事之绝格也。
(郭若虚《图画见闻志》卷六)
7.医学
孙思邈……撰《千金方》三十卷行于代(按思邈谓人命至重,贵于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故此书以千金为名)。
(《旧唐书》卷一九一《孙思邈传》)
志宁与司空李,修订《本草》并图,合五十四篇。
(《唐书》卷一○四《于志宁传》)
珪孙焘……性至孝。为徐州司马,母有疾,弥年不废带,视絮汤剂。数从高医游,遂穷其术。因以所学作书,号《外台秘要》。
(《唐书》卷九八《王珪传》)
甄权……尝以母病,与弟立言专医方,得其旨趣……撰《脉经》、《针方》、《明堂人形图》各一卷……立言……撰《本草音义》七卷、《古今录验方》五十卷。
(《旧唐书》卷一九一《甄权传》)
陆贽……既放荒远,常阖户,人不识其面。又避谤不著书,地苦瘴疠,只为《古今集验方》五十篇示乡人云。
(《唐书》卷一五七《陆贽传》)
十五 海外交通
1.互市通商
互市监,每监监一人……掌蕃国交易之事(注:贞观六年,改交市曰互市监……武后垂拱元年,曰通事监)。
(《唐书》卷四八《百官志三》)
上为陆路通商。至海上,则有提举市舶官掌理之。
互市舶法,自汉初与南越通关市,而互市之制行焉……开元定令,载其条目……而高丽、回鹘、黑水诸国,又各以风土所产,与中国交易。
(《宋史》卷一八六《食货志下八》)
其设置市舶使之地方,与其职掌,列表如下:
2.唐与日本文化之沟通
唐与日本,文化上关系甚密。日本自隋通中国,得其文化。至唐咸亨长安中,屡遣使于唐。浮屠、空海等,留学二十余年始归。中国文物输入日本者,以此时为最盛,制度、典章,衣冠、礼乐,一依唐制,遂为日本文化之源泉。兹据源松苗《日本国史略》(卷二)所载,最录如下。
文武天皇庆云元年七月,粟田真人还自唐。真人初适唐,至楚州盐城县,闻革唐称周,惊异焉。彼人曰:“我闻日本国,人民丰乐,礼义敦行。今视使人,仪容高洁,君子国名不虚。”既见武曌,武曌宴之麟德殿。真人素好学,能属文,冠进德冠,顶有华蘤四披,紫袍帛带,威仪如神,见者莫不叹美焉。
圣武天皇天平七年,遣唐大使多治比广成还自唐,学生下道真备偕使归。献孔圣及十哲像,《唐礼》、《大衍历》等书,其他数十物件。
十一年冬,遣唐副使平郡广成以渤海国聘使而还。初,广成以天平五年,从大使多治比广成往。使事已竣,四船同发苏州,会飓风起,广成所乘之船,漂泊昆仑国,从官皆为夷贼所劫杀。广成等三人得免,再适长安。时本邦学生阿倍仲麻吕留仕于唐,奏请给其船粮。乃发自登州,经渤海国界,其主大钦茂将聘于我,则以其使而还。帝劳广成,授正五位上。
高野天皇神护景云元年,二月,幸大学释奠。先是文武帝,始行释奠之礼,而仪文器制未备。真备尝西游,亲观唐家典礼。于是斟酌古今,以定仪制。二年七月,大学助教膳臣大丘,请称孔子以唐所追谥文宣王。从之。
光仁天皇宝龟元年,阿倍仲麻吕卒于唐。仲麻吕,中务大辅正五位上船守之子也。初,灵龟二年,从遣唐使西游,为留学生。仲麻吕性聪敏,好读书,唐玄宗爱其才而厚遇之,于是更姓名曰朝衡。遂仕于唐,官至秘书监,历左补阙。天平胜宝五年,仲麻吕欲从大使清河东归,王维、李白之徒以诗送之。衡至明州海岸,将上舟,惜别入夜,仰见海天,以国言作《三笠山月歌》。且译之汉语,以示唐人,众大叹赏。既而泛海遇飓风,漂泊安南。人或传衡没于海,李白作诗哭之。不几,衡自安南复适唐。肃宗喜其无恙,授左散骑常侍、安南都护。累迁北海郡开国公,食邑三千户。至是而卒,年七十,或云七十三。代宗悼惜,赠以潞州大都督。衡留于唐,前后五十年,博览多识。当时我邦才学之士甚多,而吉备、朝衡二人,最擅名海西云。朝或作晁。
六年……前右大臣吉备真备薨。真备,右卫士少尉下道国胜子也。灵龟二年,从聘使适唐留学。通经史,归任大学助教,为东宫师。大被礼遇,赐姓吉备朝臣。历进中纳言右大臣,讨押胜,窜道镜。至是薨,年八十三。
十年……遣唐副使大神末足等至自唐,时唐代宗大历十四年也。唐又发使令来报,乃与俱东。既入洋中,大使之船,遇飓而败。大使小野石根及唐使赵宝英等,溺死者六十余人。大伴继人,抱樯漂荡,至肥后西岛。副使大神末足及大野滋野以下三船皆无恙。前年冬还到筑紫,至是入朝复命。初发使之时,帝赐前朝聘使留唐者清河书及一百匹、沙金一百两,令促东归而未果,终于唐。至是携其女而还。寻赠清河从二位。是夏,唐使孙兴进等来聘,授位赐物。
桓武天皇延历十一年……诏诸学士学汉音。大春日、清足在唐娶李氏,今年携归……二十三年(唐德宗贞元二十年)……是岁遣使于唐,大使葛野麻吕,副使石川道益,判官菅原清公,录事朝野鹿取四人,皆有才学。僧最澄、空海等陪从而行,以学释教。
(《日本国史略》卷二)
此外日本僧入中国者:
新罗、日本僧入朝学问,九年不还者,编诸籍。
(《唐书》卷四《八百官志三》)
至僧侣之往日本传佛教者,则始自鉴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