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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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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夏日“假期”带来一个显著的不同;它们是几乎所有人的假期,唯独不属于“笼中的动物们”。八月的日子单调而无聊,因为没有多少业务要做,她发觉自己对那些社交精英的秘密的兴趣也在减退。她只是根据自己所掌握的资料来追踪这些精英——在她的帮助下,他们做了诸多安排——的确切位置,但她感觉好像全景图已不再展开,乐队也停止了演奏。后者中走失的成员偶尔会出现,但在她面前的交流大多只涉及旅馆的房间、装修好的房子的价钱、列车的时间、航行的日期,以及“见面”的安排;她发现大部分内容都平淡乏味,甚至粗鄙无礼。唯一值得兴奋的是,他们直接将一股阿尔卑斯山草地及苏格兰沼泽的气息带进她那闷热的角落里,这也许是她一直期待呼吸的;此外,这儿尤其有一些肥胖的、暴躁的、乏味的女士令人恼怒地说出那些数目繁多的海滨旅馆的名字,还有需求数量惊人的卧床:这些与此有关的名字——伊斯特本 [31] 、福克斯通 [32] 、克罗默 [33] 、斯卡波罗 [34] 、惠特比 [35] ——就像飞溅的水花时刻萦绕在沙漠中的旅人心头一样折磨着她。她许多年都没有离开过伦敦了,唯一能给这几周死气沉沉的日子带来点味蕾上的刺激的,当属这长期憎恨所带来的辛辣感了。她能见到的稀疏的顾客都是“正要离开”——要去那自由飞驰的游艇的甲板上,去那岩石密布的海岬的最高点,任微风吹弄着对她认为她所厌恶的事物的渴望。

因此在这个时期,“人的境况竟然有如此大的差异”的想法盘旋在她脑中更甚于以往;事实上,最终一个改变的机会公正地落到她的头上——一个几乎跟所有人一样可以短时间“离开”的机会。在“笼中”跟在商店和在乔克农场一样,他们轮流享受这种机会。她两个月前就知道她在九月份会有不少于十一天的个人假期。最近她和马奇先生的谈话都围绕着希望和害怕,主要来自他,关于他们是否有相同的度假时间——随着这个问题愉快地解决,他们要考虑的问题扩大到无边无际的关于去哪儿及怎么安排的选择。整个七月,每个周日晚上及所有他能找到的闲暇时间,都被他用来讨论如潮水般涌来的规划和计算。最后大概定下来,他们带着她的母亲,到某个“南方的海滨”(这是个听起来让她满意的词)去,他们必须共同出钱;但由于他的反反复复、犹豫不决,她已感到疲惫不堪,前景黯淡。这已变成他唯一的话题,他最严肃的谨小慎微和最心平气和的玩笑是不变的主题,每一次闲聊最终都会回到对这个话题的反复思考上,每一个初露端倪的预兆都会被毫不留情地拔去。他很早就宣称——从那时起就把整件事定义为他们的“计划”,他操作这个计划就像一个财团对付一个中国人或对付一笔贷款——必须仔细考虑这个问题,而他已渐渐地收集了很多信息,这让她感到好奇,甚至一点儿也不加掩饰地让他知道她的不屑。当她想到另一对恋人正兴高采烈地生活在危险之中,她不禁再次问他为什么不听天由命冒险一次。然后她得到的答案是他为他的深思熟虑感到自豪,并且他比较过拉姆斯盖特 [36] 和伯恩茅斯 [37] ,甚至布伦 [38] 和泽西岛 [39] ——因为他有极妙的想法——把握这些细节能让他将来有一天在事业上走得更远。

在她见过埃弗拉德上尉后时间越久,她被“判定”——她想用这个词——要经过钱伯斯庭园的次数就越多;这是在百无聊赖的八月和漫长而又悲伤的黄昏里,她能够独自享受的唯一乐趣了。她很早就知道这毫无意义,虽然这样毫无意义的行为也没几次了,当距离她要离开的时间越来越近时,她每天都对自己说:“不,不——不是今晚。”她从没有错过自己每天的自言自语,就像她从没弄错过自己的感觉,在她使劲听也听不到的某个更深的地方,有人说话像稻草那般微弱,也许有人想要在八点听到这些说话,但她的命运却准确无误地宣告在八点十五分它对这些言论已没兴趣了。言论归言论,而且对此非常重要;但命运是命运,这位年轻女士的命运就是在工作日每晚走过钱伯斯庭园。在她关于世界上的生命的广博知识之外,在这些场合有一个特殊的记忆在闪亮:八月和九月的时候,在这个地区,当你在经过市镇时为了某事或其他事而被发现,是一件相当令人愉悦的事。总有人经过,也总有人会看见其他人。出于对这一微妙规律的完全认同,她坚持走这条最可笑的环形路绕道回家。一个和煦温暖、无聊乏味、平淡无奇的周五,当有件小事耽搁了她,让她离开库克店的时间比往常稍晚了一些时,她预感到长久以来一直盘踞在她心头的某个不确定的可能性最终就要惊人地出现在她身上了,尽管让这一可能性得以呈现的这个时刻完美得如同梦中产物,而非现实。就在面前,她看到了空旷孤寂的街道,苍白的街灯点亮了夜幕还没完全降临的黄昏,像极了画中的景致。在这宁静的暮光之中,一位绅士出现在钱伯斯庭园的门阶上,眼神迷离地凝视着我们年轻的女士越走越近。她瘦小的身躯剧烈地颤抖着,但又极力地压制。刹那间一切都变得美好而清晰;她原先的不确定消失了,并且因为她是如此熟悉命运,她感到似乎固定在它上面的那颗钉子都被埃弗拉德上尉等待她时那长久的凝视给敲进去了。

门厅在他身后敞开着,门房跟她上次偷偷进来窥视时一样不在场;他正要出门——还待在城里,穿着粗花呢套装,戴着硬顶礼帽,但是处于两段旅程当中——他脸上厌倦的神情和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说明了一切。她很开心,因为她之前从没有以这种方式跟他见过面:她欣喜若狂地体会着他没有想到她经常经过那里所带来的好处。她迅速做出决定,他一定以为这是第一次并且是最最奇妙的机会:这的确是,但同时她也很好奇他能不能认出她或注意到她。她本能地知道,最初引起他注意的并非库克店的年轻女店员,而是任何一个相貌不算太丑的迎面走来的年轻女子。啊,但当她走到门口时,他再次长时间仔细地观察她,显然他终于愉快地想起并认出了她。他们不在路的同一侧,但狭窄又安静的街道恰巧为这小而短的戏剧般的相遇提供了一个绝好的舞台。故事还没结束,远远没有,即便他已从对面发出她听过的最爽朗的笑声,并轻轻抬了抬帽子,说了声“晚上好”。他们相遇的下一分钟也不意味着结束,虽然站在马路中间有点害羞有点尴尬,她只要走三四步就能准确无误地打开局面——不是从她来的这边继续往前走,而是走回到钱伯斯庭园的入口去。

“我一开始没认出你。你在散步吗?”

“哦,不,我晚上不散步!我下了班正要回家。”

“哦!”

除了微笑和他的惊叹,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全部交流了。一时间,他似乎没有什么好补充的了,他们只好四目相对,从他的态度来看,他似乎在犹豫如果请她进去是否合适。事实上在这期间,她觉得他真正的问题只是在于“怎样才算合适”,这只是个简单的合适度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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