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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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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绝没有像这件事预示的那样表现得急不可待。其实,没有什么比眼下的整个事态更令他觉得好笑的了。对于凯瑟琳的未来,他既没有丝毫感觉到紧张,也没有加以警惕,他甚至还提防着别闹出可能会跟他家住宅壮观景象有关的笑话:有人史无前例地向这里住着的千金和女遗产继承人大献殷勤,于是,她有可能会把这座住宅推入动荡不安之中。不仅如此,他竟向自己承诺,要从这部微型戏剧中得到一些消遣,如果可以称之为戏剧的话,而佩尼曼太太希望让聪明机灵的汤森德先生成为剧中的主人公。对于如何设计结局,他眼下还没有明确的意向。正如伊丽莎白建议的那样,他十分乐意姑且在方方面面都相信这个年轻人。这么做不存在什么大风险,因为凯瑟琳芳龄二十二,毕竟已是一朵处于成熟期的鲜花,只需要有人猛地一拉便能从枝头上采摘下来。莫里斯·汤森德一贫如洗,这一事实倒也不一定对他不利,医生从来没有下过决心,一定要让女儿非富豪不嫁。他觉得她要继承的财产,供给两个通达事理的人生活之用,将会绰绰有余。假如一个一文不名的情郎能够证明自己有充分的理由,进入了求婚者之列,我们对他做出判断的依据,多半就必须是他个人的优点了。其他一些因素也需要考虑。到目前为止,医生的家门口压根儿就没有被寻宝的人围得水泄不通,由于这个原因,他认为轻率地指责别人抱有贪图钱财的动机是相当俗不可耐的。最后,他十分好奇,想知道是否真的会有人因凯瑟琳的道德品质而爱慕她。他想到可怜的汤森德先生只不过是到他家来过两次而已,不禁抿嘴一笑,然后跟佩尼曼太太说,下次他来的时候,她一定要邀请他来赴家宴。

他很快就再次登门了,佩尼曼太太自然欢天喜地地执行了这项使命。莫里斯·汤森德以一如既往的良好风度欣然接受邀请,家宴被安排在几天之后。医生暗自思忖——他这么想合情合理——他们不应该单独邀请他一人,那样倒像是在鼓励他。因此,虽然他们还邀请了另外两三个人,但是莫里斯·汤森德是设宴的真正原因,尽管从表面上看绝不是这样的。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渴望给人留下美好的印象,如果说他未能如愿以偿的话,那不是因为他在聪明机灵方面的努力还远远不够。席间医生几乎没怎么跟他交谈,但是一直在密切观察他,等太太小姐们都离席之后,他把酒瓶推给他,还问了几个问题。莫里斯不是一个需要别人催促的年轻人,他从品质上乘的红葡萄酒中已经找到了足够的鼓励。医生的陈年美酒令人叹服,这里我们可以告诉读者诸君,莫里斯一边品味着红酒,一边想满满一窖子的上好美酒——酒窖里不用说藏满了酒——是一个做岳父的最吸引人的癖好。医生颇为这位有鉴赏力的客人感到惊叹,他意识到这个年轻人绝非庸常之辈。“他有能力,”凯瑟琳的父亲说,“毋庸置疑的能力。他的头脑相当聪明机灵,假如他想要用上它的话。他仪表堂堂,非同凡响,属于颇能讨得太太小姐们欢心的那类人,可是我想我是不会喜欢上他的。”不过,医生把他的所思所想全都留给了自己,跟客人们谈论的则是异国风情,而关于这个话题,用出现在他脑海里的话来说,莫里斯为他提供的信息已超出了他甘愿忍受的程度。斯洛珀医生游历甚少,对于这个游手好闲之徒夸夸其谈的奇闻轶事,他自有分寸,绝不全盘相信。他感到自豪的是,自己多少也算得上是个相面师。 [34] 这个年轻人一边怡然自得地侃侃而谈,一边抽着雪茄吞云吐雾,并再次给杯子里斟满酒。就在这个过程中,医生寂然静坐,聚精会神地注视着他那张容光焕发而又表情生动的脸。“他跟魔鬼一样自命不凡,”莫里斯的主人说,“我还没有见识过此等自命不凡之徒。他胡编乱造的能力简直登峰造极。他相当圆滑世故,在我年轻的时候,大家都不会这么圆滑世故。这是一个头脑聪明机灵的家伙,我不是说过吗?我看就是这样——他已经喝掉了一瓶马德拉白葡萄酒,一瓶半红葡萄酒!”

家宴结束之后,莫里斯·汤森德起身离开,他来到凯瑟琳面前,此时她正伫立在壁炉前,身穿红色缎面礼服。

“他不喜欢我——他一点儿都不喜欢我!”年轻人说。

“谁不喜欢你?”凯瑟琳关切地询问。

“令尊大人,一个非同寻常的人!”

“我不明白你怎么会知道的。”凯瑟琳说,顿时面颊绯红。

“我觉察到了。我一般很快就能觉察到。”

“也许这次你错了。”

“啊,嗯,你问问他,你就会知道的。”

“如果存在什么风险,使他会说出如你所想的那种话,我倒宁可不问他。”

莫里斯瞧着她,脸上带有一种故作姿态的忧郁神情。

“你不会从跟他作对中得到快乐吗?”

“我从来不跟他作对。”凯瑟琳说。

“你会听见我被人诋毁而不开口为我辩护吗?”

“我父亲不会诋毁你。他对你还不太了解。”

莫里斯·汤森德朗声大笑,凯瑟琳又开始脸红了。

“我永远不会提起你。”她说,想要掩饰自己的局促不安。

“这样做很好,可这还不完全是我想要听到你说的话。我想听到你说:‘如果我的父亲不看好你,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哦,但那是有关系的。我绝不会那么说的!”这个姑娘大声说。

他面带些许笑意,静静地注视了她片刻。假如医生此时在观察他,一定会在他那种社交性的柔和眼神中,觉察到一丝不耐烦的神情。不过,在他的辩驳中没有不耐烦的迹象——除了在他那声轻微而动人的叹息声中,至少是没有的。“啊,嗯,这么说来,我不应该放弃让他回心转意的希望。”

那天夜里晚些时候,他向佩尼曼太太更坦率地表达了这层意思。不过,在这之前,他唱了两三支歌,这是应凯瑟琳怯生生的请求而唱的,而不是他自以为这将有助于让她的父亲一改故辙。他拥有甜美而明亮的男高音,一曲唱罢,每一个人都发出了欢呼声,确切地说,是除了凯瑟琳之外的每一个人,她始终沉默不语。佩尼曼太太宣称他的演唱风格是“最具艺术性的”,斯洛珀医生说它“非常迷人——的确非常迷人”。他的声音响亮而清脆,可是听上去总有点言不由衷的意味。

“他不喜欢我——他一丁点儿都不喜欢我,”莫里斯·汤森德说,就像刚才对侄女那样,他也这么对姑妈说,“他认为我一无是处。”

佩尼曼姑妈和侄女不一样,她没有让他解释原因。她只是很甜蜜地莞尔一笑,仿佛一切尽在她的理解之中。她还有一点不同于凯瑟琳的是,她没有试图反驳他。“请问,这有什么关系呢?”她温柔地低声说。

“哦,你的话说得恰到好处!”莫里斯说,这令佩尼曼太太颇感欣慰,她扬扬得意,自己总是能说得恰到好处。

医生后来遇见姐姐伊丽莎白的时候,告诉了她自己已经结识了深受拉维妮娅宠爱的年轻人。

“从外表上来看,”他说,“他的体格异乎寻常的匀称。作为一名解剖学家,我能够看到一副如此完美的人体结构,真是深感愉快,如果大家都像他的话,我想就没有什么人需要医生了。”

“难道你在人身上看到的就只有他们的骨骼?”埃尔蒙德太太回答,“作为一名父亲,你觉得他怎么样?”

“作为一名父亲?谢天谢地,我不是他的父亲!”

“对,可你是凯瑟琳的父亲。拉维妮娅告诉我,她已经坠入爱河。”

“她必须了结这段爱。他不是一位正人君子。”

“噢,说这话要谨慎一点!记住他是汤森德家族的一员。”

“他不是我所称的正人君子。他缺少正人君子所拥有的高尚灵魂。他曲意巴结至极,但这是一种庸俗粗鄙的品质。我立马就看透了。他显然太不拘礼节,太随意放肆了,我痛恨随意放肆。他是一个巧言令色的花花公子。”

“哦,那么,”埃尔蒙德太太说,“如果你这么轻而易举就得出结论,那倒也是一桩好事。”

“我并没有轻而易举就得出结论。我跟你说的这番话,是三十年细心观察的结果。为了能够在一个晚上做出那样的判断,我不得不用上一生的时间去研究。”

“大有可能你言之有理,但重要的是,要让凯瑟琳看清这一点。”

“我将为她提供一副眼镜!”医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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