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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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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他特地留在家里等候汤森德先生来访。他觉得这么做——也许他理应有此看法,因为他是一个大忙人——很给凯瑟琳的求婚者面子了,让这两个年轻人没有太多可抱怨的。莫里斯出现了,神情极为平静,他貌似已忘记了那种“侮辱”,就在两天之前,他还专门为此去博得凯瑟琳的同情。

“凯瑟琳昨天告诉了我有关你们两人之间发生的事,”他说,“您必须允许我说,如果在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之前,您就把意图告诉我,这样也许会更得体一些。”

“您似乎让令爱享有自由,假如您看上去不是这样的,”莫里斯说,“我本来是会告诉您的。我觉得她凡事都可以自作主张。”

“确实,她可以。可是,在伦理道德方面我深信她还不至于脱离父母的管束,可以在选择丈夫时不跟我商量。我让她享有自由,但我绝不是对她漠不关心。您的那种恋爱关系已经发展到了关键阶段,速度之快真令我惊讶。凯瑟琳前不久才刚与您相识。”

“时间不是很久,当然,”莫里斯神情严肃地说,“我承认我们进展得不算缓慢,很快就彼此理解了。我们对自己的情感深信不疑,同时也相互信任,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地发展起来的,与斯洛珀小姐初次相识时,我就对她产生了好感。”

“不会碰巧在您与她初次相识之前就产生了好感吧?”医生问。

莫里斯凝视了他片刻。“当然在这之前我就听说过她是一个妩媚动人的姑娘。”

“一个妩媚动人的姑娘——您觉得她是吗?”

“毫无疑问。不然的话,我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医生沉思少顷。“亲爱的年轻人,”然后他说道,“您一定是个情感丰富的人。作为凯瑟琳的父亲,我深信我公正而慈爱,欣赏她的诸多优秀品质,可是我并不介意告诉您,我从来没有想到过她是个妩媚动人的姑娘,也从不期望有任何人会这么说。”

莫里斯·汤森德以微笑作答,其中并非全然了无敬意。“假如我是她的父亲,我会怎么想,对这一点我并无概念。我无法把自己放在那样一种位置上,我所说的只能是从我个人的角度出发。”

“所言极是,”医生说,“但必须考虑的还不只是这些。我昨天已告诉了凯瑟琳,我不赞同她的婚事。”

“她已大致上告诉了我。听到这个结果,我深感遗憾。我无比失望。”半晌,莫里斯默默无语,茫然地望着地板。

“您真的期望我会说我很高兴,然后把我的女儿推到您的怀抱里去吗?”

“哦,不,我有一种感觉,您不喜欢我。”

“是什么让您有这种感觉的?”

“我一文不名这一事实。”

“这似乎有点残酷,”医生说,“可是,严格地说,把您作为女婿的候选人来考虑,事实就是如此。您没有财富,没有职业,没有明显的经济来源或发展前景,这些都把您放在了一个可悲的类别里,如果我从中为女儿挑选丈夫,我就太过轻率了,何况她是一个拥有大笔财产却又软弱的年轻女子。从其他各方面来看,我完全可以喜欢上您。但要是作为女婿,我厌恶您!”

莫里斯·汤森德默默听着。“我并不认为斯洛珀小姐是一个软弱的女人。”他立刻说道。

“当然,您必须为她辩护,您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一点了。我认识自己的孩子已经二十年了,而您认识她才六周。再说,就算她不软弱,您还是一无所有。”

“啊,是的,这就是我的 不足之处!因此,您的意思是,我是一个贪图钱财的人,我只是想得到令爱的钱财。”

“我没有这么说。我没有义务把它说出来。把它说出来,除非是迫于压力,而且将会显得品位太过低俗。我只是简单地说,您归属于与她不般配的类别。”

“可是令爱不是嫁给一个类别,”汤森德竭力提出自己的主张,面带俊美的笑容,“她是嫁给一个她说自己已深深爱上了的个体。”

“一个几乎提供不出什么作为回报的个体。”

“最温柔的爱情和至死不渝的忠诚,难道还有谁有可能提供得比这更多吗?”年轻人问。

“这就取决于我们如何来看待此事。提供除此之外的其他一些东西是完全可能的,不仅是可能的,而且还是约定俗成的。至死不渝的忠诚是要通过事实来检验的,同时在这种情况下,根据风俗习惯,还需要提供一些物质保障。您所能提供的是什么呢?英俊潇洒的外表,文雅脱俗的举止。就其本身而言,这些东西相当不错,可是仅有这些是远远不够的。”

“除这些之外,您还应当加上一件,”莫里斯说,“一位君子的诺言!”

“您将永远爱凯瑟琳,是这样一个君子的诺言吗?您必须是一位非常高尚的君子,才能确保履行这一诺言。”

“这个君子的诺言就是,我绝不是一个贪图钱财的人,我对斯洛珀小姐的爱,是一种人类心灵所能怀有的最纯洁和无私的情感!对于她的财富,我并不会比对壁炉内的灰烬更在乎。”

“我注意到了——我注意到了,”医生说,“说到这里我还是回到类别问题上来。尽管您信誓旦旦,您还是在那个类别里占有一席之地。如果您非要说有什么在跟您作对的话,那么除了偶然因素之外并没有其他什么,可是凭借我三十年行医的经验,我早已明白偶然因素可能会带来深远的影响。”

莫里斯捋平被他捏得面目全非的帽子,医生不得不承认,此时他依旧展现出一种值得称道的镇定自若。不过,一望而知,他感到深深的失望。

“难道就没有什么我所能做的,可以让您信任我吗?”

“即使有,我也很不愿意提出来,因为——难道您不明白吗?——我根本就不愿意信任您!”医生说,面带笑意。

“我可以去荒野掘地。”

“那太愚蠢了。”

“我明天就接受我所能找到的第一份工作。”

“一定得这么干——但那是为了您自己的缘故,不是为了我。”

“我明白了,您觉得我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家伙!”莫里斯叫嚷起来,这一发现令他的语调有点失控。他很快发觉了自己的错误,满脸涨得通红。

“一旦我告诉了您,我不会考虑让您来做我的乘龙快婿,我怎么觉得就无关紧要了。”

可是,莫里斯仍然锲而不舍:“您觉得我会挥霍她的财产。”

医生笑了笑:“就像我刚才说的,这已经无关紧要了,但我承认我是这么觉得。”

“我猜想,那是因为我把自己的财产挥霍一空了,”莫里斯说,“我坦率地承认,情况的确如此。我曾经放荡不羁,愚不可及。如果您愿意听,我可以把做过的每一件蠢事都告诉您。这其中有几件事特别蠢,我对此从不隐瞒。我年轻的时候生活放荡。不是有一句关于浪子回头的谚语吗?再说我并不是一个浪子,但我向您保证,我早已改邪归正了。让自己纵情玩乐一阵子,然后洗心革面,这样其实更好。令爱永远不会为一个胆小懦弱的男人动心,请恕我冒昧,这样的人您也不会喜欢的。况且,在我的财产和她的之间,存在巨大差别。我挥霍的是我自己的钱财,正是因为是我自己的,我才会去挥霍。我没有债务,用完了也就一了百了了。在这个世界上我不欠别人一分钱。”

“请问您现在靠什么生活?虽然我承认,”医生补充道,“从我这方面来说,这个问题问得有点前后矛盾。” [35]

“我是靠财产的剩余部分生活。”莫里斯·汤森德说。

“谢谢您!”医生神情严肃地回答。

的确,莫里斯的沉着冷静毋庸置疑是令人称道的。“即便承认我过分看重斯洛珀小姐的财产,”他继续说,“这本身难道不可以证明我会精心照管好它吗?”

“您精心照管与您对此漠不关心同样糟糕。您的精打细算会与您的挥霍无度一样令凯瑟琳饱受痛苦。”

“我觉得您很不公道!”年轻人得体、谦恭、毫不过激地发表了他的宣言。

“您完全有权利这么想,我可以把我的名誉拱手让给您!我满足您,我这样做当然不是自我奉承。”

“难道您丝毫不想满足令爱?难道想到她悲伤您会开心?”

“就算她在今后的十二个月里把我想象成暴君,我也完全认了。”

“十二个月!”莫里斯笑着大声说。

“那就一辈子吧!那样的话她可就和在另一种境况中同样悲惨了。”

这时莫里斯终于暴跳如雷了。“啊,先生,您太失礼了!”他叫喊道。

“是您逼我这么说,您争辩得太过分了。”

“我处在成败攸关的境地。”

“嗯,不管您处在什么境地,”医生说,“您败局已定!”

“您敢肯定吗?”莫里斯问,“您敢肯定令爱会放弃我吗?”

“当然,我的意思是,就我这方面而言您败局已定。至于凯瑟琳是否会放弃您,不,我不敢肯定。可是,正如我竭力希望的那样,由于在我女儿的头脑中,我拥有一个由敬与爱构成的巨额基金,供她提取使用,而且由于她有着高度的责任感,我认为她放弃您是大有可能的。”

莫里斯·汤森德又开始捋平帽子。“我也拥有一个由爱构成的基金供她提取!”末了,他说道。

医生此时第一次流露出愤怒的神情。“您是想公然蔑视我吗?”

“随您怎么说,先生!我的意思是我绝不放弃令爱。”

医生摇了摇头。“我才不担心您将在痛苦失望中虚度人生,您这是自作自受。”

莫里斯笑了一声。“这样的话,您反对我的婚事就更显得残酷了!您打算禁止令爱与我见面吗?”

“她已经过了被禁止自由行动的年龄,而我也并非老派小说中的父亲,但我会尽力劝她跟您一刀两断。”

“我认为她不会的。”莫里斯·汤森德说。

“也许不会,可是我会尽我所能。”

“她已经陷得太深了。”莫里斯继续说道。

“到了没有退路的程度?那就让她停在原处。”

“我的意思是说,陷得太深而无法停下。”

医生注视了他片刻,莫里斯伸手去开门。“您这么说,太鲁莽无礼了。”

“先生,我什么也不再说了!”莫里斯回敬道,朝他微微鞠了一躬,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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