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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集卷之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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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證八法扼要

總論

吳澄曰:夫血者,水火合德而生,其形象天一之水,其色法地二之火,取水之精以為體,合火之神以為用,人賴以有生。其出入升降,濡潤宣通者,由氣使然也。故氣即無形之血,血即有形之氣。經曰:血之與氣,異名同類是也。然人之一身氣血,不能相離,氣中有血,血中有氣,氣血相依,循環不息。凡血之越出上竅者,皆氣為之也。先賢立論,治法不一,或主溫補,或主寒涼,或以活血行氣,或以滋陰降火,或以心腎為主,或以脾胃為急,或主潤肺,或主疏肝。有是病用是法,非漫然也。無如時師不察,不明夫寒熱虛實之旨。欲用溫補,畏其助火添邪。欲用寒涼,畏其血凝不散。活血行氣,又恐傷其真元。滋陰降火,又恐傷其脾胃。心陽腎陰不分,脾胃勇怯罔顧。潤肺難痊,疏肝恐誤,藥餌妄投,希圖僥倖,未有能毅然獨斷於中者也。余歷練數十年,見症甚多,務求其要,晝夜苦思,深知根底,立為八法。以氣為主,貫通寒熱虛實,經緯其間,條分縷析,開卷瞭然。以見氣虛者宜補氣,陷者直升氣,逆者宜降氣,滯者宜行,外寒者宜散,內寒者宜溫,虛火者宜滋,實火者宜清。當用寒涼者,竟用寒涼,而無傷脾敗胃之虞。當用溫補者,竟用溫補,而無添邪助火之弊。活血行氣,非活血行氣則血不痊。滋陰降火,非滋陰降火則血不止。以心陽為主者,必當行陽固陰。以脾胃為急者,必當調和中土。當潤肺則潤肺,當疏肝則疏肝。確然可據,不致臨證茫然,妄執臆見,歧中又歧也。

醫易會參

吳澄曰:《易》之為道,至廣至大,其於事事物物之理,大無不包,細無不入。雖非為醫而設,而醫之玄妙精微,實莫能外乎此也。古人有言,不知《易》者,不足以言醫。《易》理明,則可以範圍天地,曲成民物,通乎晝夜。醫理明,則可以宣節化機,調燮陰陽,拯理民瘼。如失血一症,既立八法以扼其要,而又以八卦統之何也?蓋《易》之變化無窮,猶病之變化亦無窮也。《易》無定體,病亦無定體。乾、兌、離、震、巽、坎、艮、坤,此八卦也,其參伍互換,八卦變而為六十四卦矣。氣虛、氣陷、氣逆、氣滯、虛火、實火、內寒、外寒,此扼要八法也。其標本虛實,萬有不齊,或一症而相兼,或數症而合併,則當以主卦為本,變卦為標,再相兼相雜者,為神明變化,亦可一而二,二而四,四而八,八八而六十四矣。推而廣之,病情變遷,反復難測,亦如三百八十四爻,不外乎此矣。倘氣虛而兼實火,則乾卦而變為天水訟;若兼虛火,則變為天火同人。倘氣逆而兼外寒,則震卦而變為雷風恆;若兼內寒,則震卦而變為雷澤歸妹矣。聖人作《易》,不過模寫象數,順其自然,而非有心要安排如此也。如先賢著書,亦不過標示法則,而非有心執定某症必用某藥也。《易》曰:變而通之,存乎其人。

八卦統八法意義

乾為天為圓,君象也。天包乎地,則陽統乎陰。氣虛不能攝血者,乾卦統之。

坤為地為土,主載萬物者也。中氣有虧,如土德或慚。氣虛下陷失血者,坤卦統之。

震動也,其象為雷。東方屬木,肝氣上逆失血者,震卦統之。

艮止也,其象為山,止而不移。氣滯血凝失血者,艮卦統之。

坎者水也,陽卦也,得乾之正體,中含一點真陽。凡實火失血者,坎卦統之。

離者火也,陰卦也,得坤之正體,中含一點真陰。凡虛火失血者,離卦統之。

巽入也,其象為風。凡屬風寒外入失血者,巽卦統之。

兌西也,其象為澤。凡屬寒從內生失血者,兌卦統之。

凡治血症,不能脫此八法,乃總綱也。臨證施治,察其果屬何證,便知某卦所屬,則用藥不致狐疑,而胸中自有定見矣。

血證八法扼要總綱

氣虛失血(有氣虛,有氣陷。)乾坤二卦

吳澄曰:氣為血母,血為氣軀。今氣虛而不攝,氣下陷而不固,若不以甘溫純補之劑,固而攝之,則氣隨血脫,更虛之甚也。氣愈虛則血愈吐,血愈吐則氣愈虛,何所底止?必先救本培元,乃克有濟。若以為火而止之,鮮有不危者矣。

中氣虛則不能攝血,宜補氣溫氣。乾卦。

中氣陷則自能脫血,宜補氣升氣。坤卦。

氣實失血(有氣逆,有氣滯。)震艮二卦

吳澄曰:實者泄之。氣實者,非正氣實也,乃邪氣、火氣實也。邪氣、火氣實,則血不循經而上逆;邪氣、火氣實,則血凝結而不行。當以苦寒瀉火,辛溫利氣,方能止血。若姑息太過,因循畏攻,則虛者益虛,而實者益實,終無愈時也。

氣逆則血隨氣升,宜降氣活血。震卦。

氣滯則血隨氣積,宜利氣行血。艮卦。

氣寒失血(有內寒,有外寒。)巽兌二卦

吳澄曰:氣虛挾寒者,陽氣虛衰,真火不足也。蓋火旺則能生氣,火衰則中氣虛餒,外來之寒不能拒,虛久之寒從中生。故亦有內外二證,俱失血者焉。

內寒則陽虛而陰必走,宜引火歸原。兌卦。

外寒則邪解而血歸經,宜溫表散寒。巽卦。

氣熱失血(有虛火,有實火。)坎離二卦

吳澄曰:氣有餘即是火,非氣之有餘,實氣之不足也。既變為火,則不得復名為氣矣。宜參虛中之實,實中之虛。實火之血,順氣為先,氣行則血自歸經。虛火之血,扶正為先,氣壯則自能攝血。勿謂均是火也,以虛為實,以實為虛,損不足而益有餘,致犯虛虛實實之戒。

實火則熱甚逼血而妄行,宜苦寒瀉火。坎卦。

虛火則陽亢陰微而上泛,宜滋陰降火。離卦。

以上八法,各有所宜,隨病所因。諸家之法,俱不可廢,則寒熱溫涼,升降補瀉之法,臨證不惑,而諸法皆得為吾用矣。

宏格曰:人身俱賴於氣,氣聚則生,氣散則死,氣和則平,氣鬱則病。故經云:思則氣結,驚則氣亂,悲則氣消,恐則氣下。氣行則行,氣止則止,氣有往必有來,有勝必有復,此一定之理也。氣本於少陽而原於腎,腎藏精,氣旺則精生,所以失血一症,皆統乎氣。而其中經緯,以寒熱虛實一理貫通,條分八法。又以各種血症匯為全書,以備參考。而下集外損門中,又分失血、積瘀二卷,治血之法,可謂詳且盡矣。

血證八法扼要證治

氣虛不能攝血,乾卦統之

吳澄曰:天地之道,無形者依有形,有形者附無形,互相依附。天地之道,亦即氣血之道也。氣之離,未有不由於血之散;而血之脫,未有不由於氣之虛。所以善治者,不治其血,而專治其氣,氣旺則陽能統陰,而血自歸經矣。

—萬物生成之道,惟陰與陽。非陽無以生,生者神其化也。非陰無以成,成者立其形也。人有陰陽,即為氣血。陽主氣,故氣全則神王。陰主血,故血盛則形強。人生所賴,惟斯而已。然人之初生,必從精始。精之與血,似乎非類。而丹家曰:涕、唾、精、津、汗、血、液七般靈物,總屬陰。由此觀之,則凡屬水類,無非六一所化,而血即精之屬也。但精藏於腎,所蘊不多,而血富於沖,所至皆是。蓋其源源而來,生化於脾,總統於心,受藏於肝,宣布於肺,施泄於腎,灌溉於一身,無所不及。故為七竅之靈,為四肢之用。為筋骨之和柔,為肌體之豐盛,以至滋臟腑,安神魂,潤顏色,充營衛,津液得以宣通,二陰得以調暢,凡形質所在,無非血之用也。是以人此形,惟賴此血。故血衰則形萎,血敗則形壞,而百骸表裡之屬,凡血虧之處,則必隨所在而各見其偏廢之病。倘至血脫,則形何以立,氣何所歸?亡陰亡陽,其危一也。然血化於氣,而成於陰。陽虛固不能生血,所以血宜溫而不宜寒。陽亢則最能傷陰,所以血宜靜而不宜動。此盈虛消息之機,苟能察其精義,而得養榮之道,又何血病之足慮者哉?

—陽能統陰,氣能攝血。凡氣虛而不能攝血者,其脈必微弱虛軟,精神疲憊,宜獨參湯,或人參飲子。

—今人凡見吐血,喜用血分之藥,而不敢補氣,恐助火也。人但知火剋金,而不知氣能勝火。人但知金生水,而不知氣即是水。惟東垣有曰:甘溫能除大熱,參、耆、甘草除煩熱之聖藥。要知氣旺自能攝血,陽生陰長,一定之理也。故補氣實有起死回生之功。

—氣虛血弱,當從長沙治法。血虛以人參補之,陽旺則生陰血也。

—憂思過度,損傷心脾,以致吐血咯血者,其病多非火症。或常見氣短氣怯,形色憔悴;或胸懷鬱結,飲食無味;或腹雖作飢而不欲食;或神魂驚困而臥不安。是皆中氣虧損,不能收攝所致。速宜救本,不得治標,惟五福飲、五陰煎之類。

—徐東皋論王節齋曰:凡酒色過度,損傷肺腎真陰,咳嗽吐痰,吐衄咳咯血等症,誤服參、耆等甘溫之藥,則病日增。世人不識,往往服之致不救者多矣。噫!此一隅之說,非天下之通論。甫論節齋,議論多長,而獨短於此,何則?凡諸失血症,因火盛妄行,不宜於甘溫者,理固然也。其虛火有體氣弱甚者,寧有不用參、耆者乎?葛可久治大吐血後,獨參湯一味服之,所以治其虛也。經云虛者補之,是以臞仙集之以為《十藥神書》。今之治勞怯吐血,立有起死回生之效。然則彼以獨參湯者,何其神歟!又如丹溪治一人,勞嗽吐血,用人參、黃耆、白朮、茯苓、百合、阿膠、白芍、桑白皮、杏仁、貝母、瓜蔞、海石、五味子、天冬而愈。又如局方人參湯,專治胃弱吐血衄血之症,然則彼皆非歟?大抵用藥補瀉宜審人虛實,則無施不當,何甘溫之必不可用哉?

—劉忠厚云:血者神氣也,持之則存,失之則亡。是知血盛則形盛,血衰則神衰。神靜則陰生,形役則陽亢,陽盛則陰必衰。但何以言陽旺而生陰血也?蓋謂氣之常,陰從乎陽,隨氣運行於內。苟無陰以羈束,則氣何以樹立?故其致病也易,其治也難。以其比陽常虧,而又損之,則陽亢陰乏矣。

—凡暴吐暴衄,失血如湧泉,多致血脫氣亦脫,危在頃刻者,此其內傷敗劇而然。當此之際,速宜以氣為主。蓋有形之血不能即生,無形之氣所當急固。但使氣不盡脫,則命猶可保,血漸可生。宜急用人參一二兩為細末,加飛羅面一錢許,或溫水,或井花水,隨其所好,調和稀糊,徐徐服之。或濃煎獨參湯,徐徐服亦可。此正血脫益氣,陽生陰長之大法也。

—元氣、穀氣、營氣、清氣、胃氣、生髮諸陽上升之氣,此六者皆飲食入胃,穀氣上行之別名,其實一也。百病之源,皆由於此。故經言五臟之氣,已絕於外者,是六腑之元氣也。氣傷臟乃病,臟病則形乃應,是五臟六腑皆不足也。惟陰火獨旺,上乘陽分,故營衛失守,諸病生焉。其中變化,皆由中氣不足乃生髮耳。

—積勞吐血,久病之餘,吐血多而久不止者,並用獨參湯。

—血從九竅齊出,乃血脫也。發灰、大薊汁、人參湯調服止之。血溢或觸傷破出,遂如湧泉不止,惟用十全大補湯,頻頻多服之。

氣下陷則脫血,坤卦統之

吳澄曰:凡血越出上竅,皆陽盛陰虛,有升無降也。何則?血不自行,隨氣而行;血不自止,隨氣而止。今氣下陷,而不能上升,則血亦當下脫,而不應上越。殊不知有勞傷肺氣,鬱結傷脾氣,氣不上升,而血無所統,則亦有上越者。豈可執定下陷,而不上脫之說乎?

—氣為生陽,血為死陰。統運血脈,周流全體者,營氣也。故經曰:營行脈中,血隨氣配。今氣虛則下陷,血無統攝,反上脫溢。若求血屬之藥治血,血終不止。惟以人參養營湯,重用參、耆,升舉脾胃之氣,則血可立止,有旋轉造化之妙。

—素多勞倦思慮,或善嘔吐,或善泄瀉,而忽致吐血下血者,此脾虛氣陷,不能攝血,非火症也。宜六味回陽飲,大加白朮主之,切不可用清涼等藥。

—氣陷而兼氣滯者,宜歸脾湯。

—陽分不足者,宜理中湯,或理陰煎。

—勞傷過度,氣陷於血,食少不眠,發熱體倦,怔忡健忘驚悸,脾虛不統,當以參、耆補氣為主,氣壯則能攝血,血自歸經。所謂歸經者,非謂已離經之死血復還本經。惟調和氣血,使好血有所依歸,不致上溢耳。宜歸脾湯。

—今人見吐血,只知用降藥,而不敢用升提。蓋血已上越,清降猶恐不止,而再提補,不益甚乎?不知有一種勞傷之人,中氣下陷而吐血者,徒用歸脾無益。如薛立齋治星士張東谷,與補中益氣湯。(見血症醫案。)

—薛氏治一童子發熱吐血,用補中益氣湯。(見薛新甫治法。)

—李士材治章魯齋吐血發熱,用補中益氣湯。(見血症醫案)

氣逆則血隨氣升,震卦統之

吳澄曰:血以下行為順,上越為逆,然血逆之,皆由於氣之逆也。氣逆者宜降,降則氣順,而血自寧矣,雖然有說焉,降氣行血,此特八法中之一法耳。人之虛實寒熱,萬有不齊;表裡陰陽,當分類治。雖同一失血症,而治之之法不同,常酌其中有可降不可降之因,不可遂謂失血一症,輒雲氣逆,儘可降而降之也。

—東垣曰:經云:怒則氣逆,甚則嘔血,暴癉內逆,肝肺相搏,血溢口鼻。

—又曰:傷寒家衄血,仲景言不可發汗,蓋為脈微也。若浮緊者麻黃湯,浮緩者桂枝湯,脈已微者二藥俱不可用,宜黃芩芍藥湯主之。雜病見血,多責其熱。如衄血出於肺,以犀角、升麻、梔子、黃芩、白芍、生地、丹參、阿膠之類主之。咯唾血者出於腎,以天門冬、麥門冬、貝母、知母、桔梗、百部、黃柏、遠志、熟地黃之類主之。痰涎血者出於脾,葛根、黃耆、黃連、白芍、當歸、甘草、沉香之類主之。嘔吐血出於胃,實者犀角地黃湯主之,虛者小建中加黃連主之。血症上行,或嘔或吐皆逆也。若變而為下行,為惡痢者順也。血上行為逆,其治難;下行為順,其治易。故仲景云:蓄血症下血者,當自愈也,與此意同。若無病之人,忽然下痢,其病進也。今病血逆上行,而復下行惡痢者,其邪欲去,自知吉也。經曰:諸見血身熱脈大者難治,是火邪勝也。身涼脈靜者易治,是正氣復也。故《脈訣》云:鼻衄吐血沉細宜,忽然浮大即傾危,此之謂也。

—李士材曰:上盛下虛,法當順氣,氣降則血自歸經矣。宜蘇子降氣湯。脈來微軟,精神困倦,是氣虛不能攝血,宜人參飲子,或獨參湯。脈素有力,精神不倦,胸中滯痛,或吐塊血,用生地、赤芍、當歸、丹皮、丹參、桃仁、大黃之屬,從大便導之。血以上出為逆,下出為順,苟非大虛泄,皆當行之,以轉逆為順,此釜底抽薪之妙法。若吐血已多,困倦虛乏者,不可行也。吐多而急欲止之,生地、當歸、丹皮、赤芍煎湯,入藕汁、童便各一鍾,血餘灰二錢,墨汁五分,調均熱服。怒氣傷肝者,丹皮、白芍、木香之屬。勞心者,蓮子、糯米、柏仁、遠志、棗仁、茯神之屬。酒傷者,荊芥、茅花、側柏之屬。飲食傷者,白朮、陳皮、甘草、穀芽、砂仁之屬。吐血色黯,脈遲而寒者,理中湯。勞力者,蘇子降氣湯加阿膠,或以豬肺煮熟,蘸白及末食之。

—氣逆於上,血隨氣亂,吐血不止,宜用降氣不降火之法。氣順而火而自熄,血自寧。

—怒氣傷肝,動肝火則火載血上,動肝氣則氣逆血上奔,所以皆能嘔血。

—肝氣逆者,必有胸脅脹滿痛等症,宜白芍、生地黃、青皮、枳殼、貝母、澤瀉之類,行其氣而血自清。

—氣逆於臟,則血隨氣亂,錯經妄行,然必有氣逆喘滿,或胸脅脹痛,或尺寸弦長等症。此當以順氣為先,宜青皮、陳皮、蘇子、澤瀉之屬。氣逆兼火,佐以平肝,宜梔子、白芍之屬。氣逆無火,當行陰滯,宜香附、烏藥、鬱金、乾薑之屬。然必氣逆多實者,乃堪用此。其或實中有虛,不堪消耗者,或宜暫用,不可不審。

—胃虛不能傳化,其氣逆上,亦能吐衄,木香理中湯,甘草乾薑湯。凡出血諸症,每以胃藥收功。

—上盛下虛,有升無降,血隨氣逆吐衄者,法當順其氣,氣降則血自歸經矣,宜蘇子降氣湯加人參、阿膠各一錢,下養正丹。

—凡怒氣動肝火盛者,必有煩熱脈症,降火而血自清。氣逆者,必兼胸脅痛滿,行氣而血自止。

—有病因怒,而怒氣已散者,不得再加行散,以傷其氣。或肝火已平,不得過用苦寒,再損元陽。且凡肝氣為邪,每多侮土,故常致脾胃受傷,及營血失守等症。若察其無脹無火,脈虛神困,而血有妄行者,此其病傷在脾,治當專理中氣,宜五陰煎、五福飲之類主之。或兼火不生土,則理中湯、理陰煎之屬皆不可少,勿謂始因怒起,而專意伐肝也。

—血從下出者順,上出者逆。一應血上溢之症,苟非脾虛泄瀉,羸瘦不禁者,當以大黃醋製,和生地汁及桃仁泥、丹皮之屬,引入血分,使血下行,轉逆為順,此妙法也。不知此而從事於芩、連、知、柏之屬,輔四物而行,使氣血俱傷,脾胃兩敗,今之醫治血症者,百豈有一生焉?

—氣逆者因怒傷肝木,則氣菀於上,令人薄厥,宜沉香、木香、青皮、白芍、丹皮之屬。

氣滯則血隨氣積,艮卦統之

吳澄曰:氣滯者,血亦滯也。血不自行,隨氣而行。氣滯於中,血因停積,凝而不散,愈滯愈積,愈積愈滯。若非降火以流動乎氣,消瘀以活利乎血,則血終不止。然有因氣而致血滯者,以行氣為先。亦有因瘀而致氣滯者,以活血為主。或兼清火,或兼清火,或兼溫中,隨其變而通之,是在用之者何如耳。

—攖寧生治血溢血泄者諸蓄妄症,其始也,予以桃仁、大黃行血破瘀之劑,折其銳氣,而後區別治之,雖往往獲效,然猶不得其所以然也。後來四明遇故人蘇伊舉,問論諸家之術,伊舉曰:吾鄉有善醫者,每治失血蓄妄,必先以快藥下之。或問:失血復下,虛何以當?則曰:血既妄行,迷失故道,不去蓄利瘀,則以妄為常,曷以御之?且去者自去,生者自生,何虛之有?

又曰:婦人之於血也,經水蓄而為胞胎,則蓄者自蓄,生者自生,及其產育為惡露,則去者自去,生者自生。其醞而為乳,則無復下滿而為月矣。失血為血家妄逆,產婦為婦人常事,其去其生則一也。失血家須用下劑破血,蓋施之於蓄妄之初,亡血虛家,不可不戒之於亡失之後。

—因火鬱不散,致血留滯者,惟於四物湯加炒山梔,大能清胃脘之血。

—諸虛吐衄等血症藥中,每入童便半合,其效甚速。或單用童便,無不應效。蓋溲溺降火滋陰,又能清瘀血,止吐衄諸血。先賢有言,凡諸失血服寒涼藥者,十無一生,服溲溺者,百無一死,其言信矣。一名回輪湯,一名還元湯,但取十二歲以下無欲者,絕其烹炮鹹味,令其潔淨,多與飲米湯水,以助水道。既絕厚味,況吃湯水之多,溺下無力,亦當與以淡肉味,清飲食。凡溺下卻以磁器盛之,少頃每一鍾少入薑汁二三點攪勻,徐徐服之,日進二三次。如天寒卻以重湯溫之服此,但以飲食相遠為妙。

—李時珍曰:小便性溫不寒,飲之入胃,隨脾之氣上歸於肺,下通水道而入膀胱,乃其舊路,故能治肺病,引火下行。其味鹹而走血,故治血病。當熱飲,熱則真氣尚存,其行自速,冷則惟有鹹寒之性而已。若煉成秋石,真元之氣漸失,不及童便多矣。

—凡大吐血不止,以乾薑一味炮為末,吸血歸經,童便調服,從治之法。可見止血之味,乾薑亦為吐血要藥,不專寒冷冰凝也。

—暴吐紫血一碗者無事,吐出反好。此熱傷死血在肝中,宜服四物、解毒之類。

—側柏葉搗爛,以童便二分,酒一分,和而溫服之,大能止血。

—氣有餘便是火,血隨氣上。補水則火自降,順氣則血不升,惟生地、牛膝、丹皮補水之藥也。童便者,濁陰歸下竅,兼有行瘀之能。藕節汁者,達血使無滯,兼有止澀之力。

—脈來沉實,腹中滿痛,為蓄血。當歸、紅花、桃仁、赤芍、降香、玄胡、蓬朮之類。

虛火則陽亢陰微而上泛,離卦統之

吳澄曰:血不自動也,因火而動。火不自生也,因氣而化。氣化為火,氣愈虛矣。火動乎血,則血又更虛矣。虛火宜補不宜泄,宜滋不宜涼。蓋緣病起真陰虧損,虛火上炎,當峻補其陰,使水升火降,兼補其肺,使金水相生,得安其位,則血自寧矣。

—虛火之症,必察其虛中有實者,乃為易治,何則?雖元氣本虛,而或大便不作泄,或脾胃健而多食,或脈有力,精神壯旺,或初起根本未搖,或虛中有實,便可放心清解。若不如是,而又虛中挾火,清之不可,溫補不能,胃氣將敗,生機已窮,極難措手。

—虛中有實,治宜以補為主,而不得不兼乎清。如加減一陰煎、保陰煎、天王補心丹、丹溪補陰丸之類。

—實中有虛,治宜以清為主,而酌兼乎補。如大補陰丸、徙薪飲、清化飲之類。

—虛中之實,實中之虛,本無限則,故不得謂熱者必無虛,虛者必無熱。但微虛者宜從微補,微熱者宜從微清。若熱倍於虛,而清之不及,漸增無害也。若虛倍於熱,而清之太過,則伐及元陽矣。

—口鼻失血,多因二火逼迫而妄行諸竅也,宜以一陰煎加清除等劑為主。蓋血隨氣上,則有升而無降,故惟補陰益陽,則火升氣降,而血自靜矣。

—肝火內盛,或見煩熱,脈弦數者,宜白芍、生地、丹皮、梔子、澤瀉、芩、連之屬,降其火而血自清。

—凡血因火動,根本未虧,則不得不於滋陰降火藥中兼以清之。如黃芩、桑皮清肺火,黃連清心火,石膏清胃火,梔子、龍膽清肝火,黃柏、知母清腎火,貝母、枇杷葉、竹葉、瓜蔞清痰火,惟火之偶甚者宜之。但去其火,自無不愈,而非久用常用之劑也。

—咳嗽見血,多是肺受熱邪。氣得熱而變為火,火盛而陰血不寧,從火上升。故治宜清火滋陰,忌用甘溫之藥。

—吐血咯血,凡因勞損而脈氣靜,或脈微弦無力,既非火症,又非氣逆,而血有妄行者,此真陰內損,絡脈受傷而然。惟用甘醇補陰,培養脈絡,使營氣漸回,而血自安矣。宜一陰煎、左歸飲、六味地黃湯、小營煎之類。若虛在氣分者,宜五福飲,或大補元煎為最佳。此等證候最忌寒涼,亦忌行散,皆非虛損所宜也。

—凡吐血咯血,兼口渴咽痛,躁煩喜冷,脈滑便實,小水赤熱等症,此水不濟火,陰虛陽勝而然。治當滋陰壯水,微佐清涼,宜二陰煎、四陰煎,或加減一陰煎、生地黃飲子、天門冬丸之類。若不甚者,惟一陰煎、左歸飲、六味地黃湯之類。此等證候,大忌辛溫,如芎、歸、耆、朮、杜仲、香附、砂仁、薑、桂之類,皆所當避。

—真陰失守,血隨火沸,則參、附辛溫之藥,最不相宜。當以六味地黃湯加五味子,滋其化源,其血自止。

—胃中實火令人吐血,腎經虛火衝上,亦令人吐血。若錯認治,以虛為實,則胃氣益傷,胃傷則無以輸精於腎,而腎水益虛,腎火益熾,吐血無已時也。治當峻補腎水,水足而火不上沸矣,宜六味加麥冬、五味子,大劑飲之。

實火則熱逼血而妄行,坎卦統之

吳澄曰:火者陽氣也,火得其正則為氣,氣失其正則為火,有虛焉,有實焉,不可不察也。虛火之血,則本無元氣,元氣既虛,而乃攻之瀉之,非挺即刃矣。實火之血,乃病之標,誤以為本,而溫之補之,則燎原莫遏矣。雖然實火失血,必有實火之症,實火之脈,確辨明白,不妨放手。如苦寒,犀角、大黃、芩、連之屬,在所必用,不必畏忌。若因循失時,喜補憚攻,則真陰敗亡,卒難救矣。

—《原病式》曰:血溢者上出也。心養於血,故熱甚則血有餘而妄行。或謂嘔紫凝血為寒者,誤也。此非冷凝,由熱銷鑠以稠濁,而熱甚則水化制之,故赤並黑而為紫也。

澄按:吐血凝紫,有寒有熱。三焦出血,色紫不鮮,不可涼折。凝紫光明,是為火逼,不可溫燥。(陽症血色鮮紅,陰症血色豬肝。)

—王節齋云:大抵咳嗽見血,多是肺經受傷。氣得熱而變為火,火盛而陰血不寧,從火上升。故治宜瀉火滋陰,忌用人參甘溫之藥。然亦有氣虛而失血者,則宜用人參、黃耆、款冬花等藥,但此等症不多耳。

—火暴盛而根本無傷者,宜抽薪飲,徙薪飲,或黃連解毒湯之類主之。

—胃火熱甚,而煩熱作渴,頭痛脈滑,氣壅而吐血不止者,宜白虎湯、抽薪飲之屬。

—胃火熾甚,而兼陰虛水虧者,宜玉女煎。

—陽明實熱之甚,而兼便結腹脹,氣壅不降者,宜《拔萃》犀角地黃湯,或涼膈散,或桃仁承氣湯。

—上膈壅熱吐血,脈洪大弦長,按之有力,精神不倦,或覺胸中滿疼,或血是紫黑塊者,用生地、赤芍、當歸、丹皮、荊芥、阿膠、滑石、大黃、玄明粉、桃仁泥之屬,從大便導之。此釜底抽薪之法也。

—心氣不足,吐血衄血者,《金匱》用瀉心湯主之,大黃二兩,黃連、黃芩各一兩,水三升煮一升,燉服之。此正謂手少陰心經之陰氣不足,本經之陽火亢盛無所輔,肝肺俱受其火而病作,以致陰血妄行而飛越。故用大黃瀉去亢盛之火,黃芩救肺,黃連救肝,使之和平,則陰血自而歸經矣。

—壯火食氣,是邪火燔熾,不獨鑠干腎水,而且渙散元氣也。凡邪火猖厥之時,自非杯水可救,雖用六味地黃湯滋陰之藥,尚恐不足,故加以知、柏純陰之品,逆而折之,庶得其平。水壯而火熄,火熄而金寧,嗽血等症自安矣。今時遵薛氏者,每以知、柏為忌藥。習河間、丹溪者,又以參、附為畏途。二者皆以病合藥,非以藥合病也。蓋有是病,則用是藥,如大黃、巴豆有時建功,參、朮、茯苓有時誤事。是在通圓活法運用之妙,在乎一心,故神無方而《易》無體也。雖然必先小心,然後可以大膽,若粗心浮氣,認症未明,輒敢發藥,是亦妄人也矣。

內寒則陽虛而陰必走,兌卦統之

吳澄曰:氣不足便是寒。內寒者,寒從中生也。營氣虛散,上下隔絕,脈絡不通,陰陽不相為守,而血妄行也。亦有命門虛衰,逼其無根之火上泛,又或素稟薄弱,寒氣滲入中焦。一當溫補命門,導龍入海。一當溫補中宮,吸血歸經。若不知此,而日從事於寒涼,誤矣。

—吐血不已,則氣血皆虛,虛則生寒,故用側柏葉。柏葉生而西向,稟兌金之氣而生,可制肝木。木主升,金主降,取其升降相配,夫婦之道和,則血得以歸藏於肝矣,故用為君。乾薑性熱,炒黑則止而不走,用補虛寒之血;艾葉之溫,能入內而不炎於上,可使陰陽之氣反歸於里,以補其寒,用二味為佐。取馬通者,為生血於心,心屬午,故用午獸之通,主降火,消停血,引領而行為使。此仲景治吐血之準繩,可以觸類而長之也。

—血遇熱則流通,故止血多用涼藥。然亦有氣虛挾寒,陰陽失守,營氣虛散,血亦錯行,所謂陽虛而陰必走耳,外必有寒冷之狀。法當使血自歸於經絡,可用理中湯加南木香,或甘草乾薑湯,其效甚者。

—所吐之血,色黑而黯,必停積失位之血,非由火逼而動也。或面白息微,脈見緩弱,身體清涼者,此必脾胃氣虛,不能攝血而然,皆非火症。若用涼血之劑,必致殆矣。《三因方》中,用理中湯能止傷胃吐血,以其溫中,大能分理陰陽,安和胃氣,故當用也。若察其虛在陰分,則又理陰煎為最。

—陰陽虛實之機,不可不審。如腎真陽不足,陽虛陰必走,以致吐血者,必下寒上熱,當用八味丸,引火歸原。

—陰虛火動者,腎中寒冷,龍宮無可安之穴宅,不得已而流行於上,故血亦隨火而妄行。今用桂、附二味純陽之火,加於六味純陰水中,使腎中溫暖。如冬月一陽來復於水土之中,龍雷之火自然歸就於原宅,不用寒涼而火自降,不必止血而血自歸經矣。若陰中水涸而火炎者,去附、桂而純用六味,以補水配火,血亦自安,亦不必去火,總以保火為主。

—腎經吐血,皆下寒上熱,陰盛逼陽於上,非理中、溫中可治也。趙氏曰:理中者,理中焦也,非下焦也。此係下焦兩腎中先天之真氣,與心、肺、脾、胃後天有形之體,毫不相干。且乾薑、甘草、當歸等藥,俱到不得腎經,惟仲景八味腎氣丸,斯為對症。

—血,陰之位也,靜而定者,其常也。血,水之源也,行而下者,其常也。七情妄動,形體疲勞,陽火相逼,遂致錯行。脈洪口渴便結者,宜行涼藥。若使氣虛挾寒,陰陽不相為守,血亦妄行,必有虛冷之狀,蓋陽虛陰必走是也,宜理中加木香、烏藥。

外寒則邪解而血歸經,巽卦統之

吳澄曰:元氣不充之人,營不能營,衛不能衛,表受重寒,里遏虛熱,則營血為衛氣所迫,中宮失守,脫出於外,當解表溫散,則血自止。然六淫中不獨寒邪也,皆能令人失血。散見下集外損各門中,可備參考。

—傷寒外感無汗之症,多有因衄而邪得解者,即所以代汗也,故謂之紅汗。此傷寒治衄之法,趙氏深知其理,仿此以治吐血之症,用之皆一服而微汗愈。蓋汗與血一物也,奪血者無汗,奪汗者無血。

—外寒失血者,為邪氣不能發散,壅盛於經絡,逼迫於血,因而吐者,須當發散經中寒邪,或麻黃湯、桂枝湯治之。

—吐衄血者,從下炎上之火。暑熱燥火,固宜有之,何得有風寒之症?曰:此六淫之氣俱能傷人,暑濕者十之一二,火燥者半,風寒者半。風寒內薄,則中亦發燥火,而燥火之後,卒又歸於虛寒矣。

—感寒吐血,宜麻黃桂枝湯。(見下集感寒類虛損門)

—血症,吐血、衄血、便血,其人陰虛陽走,其脈沉而散,其外症虛寒,無熱候,宜烏金丸、散止之,法宜上用散,下用丸。次以木香理中湯,加大七湯,入川芎,調蘇和香丸溫之。

—吐血,外寒雨寒,身受寒氣,口食冷物,宜溫中散寒。

—《統旨》云:吐血,先哲皆以為熱,其因於寒者,理亦有之,何則?寒邪屬陰,人之營血亦屬陰。古人云:風傷衛,寒傷營,各從其類。人果身受寒邪,口受寒氣,邪入血分,得冷而凝,則被寒矣。在上則從口而出,在下則從便而出。若此者,實病機之所有,烏得為盡無也。但其血色之黑,與吐血因熱極而反兼水化者相似,茲則宜於脈症間求之。脈微遲而身清涼者,寒也;脈洪數而身煩熱者,熱也。寒則溫之,熱則清之,治法大不同矣。

—東垣嘗治一貧士,病脾胃虛,與補藥愈後,繼居曠室,臥熱炕,咳而吐血。東垣謂此久虛弱,冬居曠室,衣服單薄,是重虛其陽,表有大寒,壅遏裡熱,火邪不得舒伸,故血出於口。當補表之陽,瀉里之虛熱。因想仲景傷寒脈浮緊,當以麻黃湯發汗,而不與之,遂成衄血,卻與麻黃湯立愈,與此甚同,因作麻黃人參芍藥湯,一服而愈。

血證全書

經旨

帝曰:何謂血?岐伯曰:中焦受氣,取汁變化而赤,是謂血。

帝曰:夫血之與氣,異名同類,何謂也?岐伯曰:營衛者,精氣也;血者,神氣也,故血之與氣,異名同類焉。故奪血者無汗,奪汗者無血。

怒則氣逆,甚則嘔血。又曰:陽氣者,大怒則神氣絕,而血菀於上,使人薄厥。

卒然多食飲則腸滿,起居不節,用力過度,則絡脈傷。陽絡傷則血外溢,血外溢則衄血;陰絡傷則血內溢,血內溢則便血。

陽明厥逆喘咳,身熱善驚,衄吐血。

夫傷肺者,脾氣不守,胃氣不清,經氣不為使,真臟壞決,經脈旁絕,五臟漏泄,不衄則吐。

脈法

脈芤大為失血,清為血少。吐血、唾血,脈弦小弱者生,實大者死。唾血脈緊弦者死,滑者生。脈得諸澀濡弱者,為亡血。

太陽脈大而浮,必衄吐血。

失血諸症,脈必見芤,緩小可喜,實大堪憂。

血症之脈,寸脈盛者,血必上溢。尺脈盛者,血必下陷。兩關盛者,虛火附於血絡,其脈故大。以其失血,經絡已虛,其脈故空。空大者,浮數而無力之象也。凡失血之脈,喜其微弱平緩,如急疾弦數而搏硬者,難治矣。

論血

時珍曰:血猶水也。水穀入於中焦,泌別熏蒸,化其精微,上注於肺,流溢於中,布散於外,中焦受汁,變化而赤,行於隧道,以奉生身,是謂之血,命曰營氣。血之與氣,異名同類,清者為營,濁者為衛,營行於中,衛行於外。氣主煦之,血主濡之。血體屬水,以火為用,故曰氣者,血之帥也。氣升則升,氣降則降,氣熱則行,氣寒則凝,火活則紅,火死則黑。邪犯陽經則上逆,邪犯陰經則下流。蓋人身之血,皆生於脾,攝於心,藏於肝,布於肺,而施化於腎也。

論精氣神

精者神之本,氣者神之主,形者神之宅,故神大用則歇,精大用則竭,氣大勞則絕。是以人之生者神也,形之託者氣也。若氣衰則形耗,而欲無病者,未之有也。夫有者因無而生焉,形須神而立焉。有者無之館,形者神之宅也。倘不全宅以安生,修身以養命,則不免於氣散歸空,遊魂為變。方之乎燭,燭盡則火不居。譬之於堤,堤壞則水立涸矣。故神者魂也,魄者陰也。神能服氣,形能食味。氣清則神爽,形勞則氣濁。故服氣者千百不死,身飛於天;食味者千百皆死,形歸於地。人之死也,魂飛於天,魄落於泉,水火分散,各歸本源。生則同體,死則相捐,飛沉各異,稟之自然。譬如一根之木,以火焚之,煙則上升,灰則下沉,自然之理也。夫神明生化之本,精氣者萬物之體,全其形則生,養其精氣則神全,神全則形全而無病,可長生矣。

論血證

失血之症,有因火熱太甚,逼血妄行者;有因風熱拂鬱,血動而溢者;有因氣逆於臟,血隨氣亂者;有因脈絡受損,營氣不守者;有因元氣積傷,血隨氣脫者;有因真陽衰弱,氣血離根者。故失血雖一,其所因各異,不可不詳辨也。火盛者,必有口渴咽痛,煩躁喜冷,脈滑便實,小水赤熱等證。宜察火之微甚,而清之降之,或用釜底抽薪之法,降火最捷。若兼陰虛水虧者,尤宜補益陰氣,使水生則火自熄也。風熱者,必有口乾鼻燥,頭暈,或微惡寒發熱等證。宜以辛涼之劑,清之散之。若陰氣素虛,內熱生風者,必兼以甘寒之劑,滋其燥氣,使熱退風清而已也。氣逆者,必有胸脅脹痛,氣逆喘滿,或尺寸弦長等證。此當以順氣為先,蓋氣順則血自寧也。其有病雖因怒,而或逆氣已散者,不得再加行散,以傷真氣。但宜專理中氣,使土厚則木不搖,且肝木為邪,每多侮土故也。勞損者,必有色弊神枯,氣弱脈靜,或微弦無力等證,大忌妄用寒涼,以伐生氣。又不宜妄用辛燥,以動陽氣。但宜純甘至靜之品,培之養之,使損傷完固,則營氣自然寧諡,不待治血而血自止矣。夫陽虛者,必有脈微厥逆,小水清利,大便不實等證。速宜引火歸原,則血逆自已。若格陽於上,而面赤躁煩者,必用熱因寒用之法,以從治之,不然則格拒不入。切忌寒涼,犯之則死。氣虛者,火必不盛,氣必不逆,但見脈弱倦怠,氣短氣怯,形色憔悴,或神魂不安等證。宜大補中州,使脾氣盛,則自能統血。若兼陽虛者,宜以溫暖之劑補之。若暴吐暴衄,失血如湧泉,血脫氣亦脫者,亦宜以大補元氣為主。蓋有形之血不能速生,無形之氣所當急固耳,但使氣不盡脫,則命猶可保,血可漸生。此血脫益氣,陽生陰長之道也。以上諸症,所因不同,治法亦異,醫者體認既確,用法各當,何患乎血病之不易治哉?

治血當分輕重

吐血之病,當知輕重。凡偶有所傷,而根本未搖者,輕而易治。但隨其所傷,而宜清則清,宜養則養,隨藥可愈,無足慮也。惟積勞積損,以致元氣大虛,真陰不守者,乃為危症。此惟不慎其初,所以致病於前,倘病已及身,而猶不知慎,則未有能善其終者。凡患此者,非加意慎重,而徒博藥力以求免者,難矣。

治血求其源

失血於口者,有咽、喉之異。蓋上焦出納之門戶,惟咽、喉二竅而已。咽為胃之上竅,故由於咽者,必出於胃。喉為肺之上竅,故由於喉者,必出於肺。然喉連於肺,而實總五臟之清道。咽連於胃,而實總六腑之濁道。此其出於肺者,人知病在五臟,而不知其血出於胃者,亦多有由乎臟者也,何也?觀《內經》曰:五臟者,皆稟氣於胃,胃者五臟之本氣也。然則五臟之氣,皆稟於胃,而五臟之病,獨不及於胃乎?今見吐血之症,古人云:嘔血出於胃,而豈知其亦由乎五臟也。蓋凡胃火盛而大吐者,此本家之病,無待言也。至若怒則氣逆,甚則嘔血者,亦必出於胃脘。此氣逆在肝,木邪乘胃而然也。又如欲火上炎,甚則嘔血者,亦出於胃脘。此火發源泉,陰乘胃而然也。由此觀之,則凡五志之火,皆能及胃,而出血於咽者,豈止胃家之病?但咳而出者,必出於喉,出於喉者,當察五臟。嘔咯而出者,必出於咽,出於咽者,則五臟六腑皆能及之。且胃為水穀之海,故為多氣多血之腑,而實為衝任血海之源。故凡血枯經閉者,當求生血之源,源在胃也。而嘔血吐血者,當求動血之源,源在臟也。於此不明,濟者鮮矣。

治血察虛實

血本陰精,不宜動也,而動則為病。血主營氣,不宜損也,而損則為病。蓋動者多由於火,火逼血而妄行。損者多由於氣,氣傷則無以存。故有以七情而動火者,有以七情而傷氣者;有以勞倦色欲而動火者,有以勞倦色欲而傷陰者;或外邪不解,而熱鬱於經;或縱飲不節,而火動於胃;或中氣虛寒,則不能收攝,而注陷於下;或陰盛格陽,則火不歸原,而泛溢於上,是皆動血之因也。故妄行於上,則見於七竅;流注於下,則出乎二陰;或壅瘀經絡,則發為癰疽膿血;或鬱結於腸臟,則留為血塊血癥;或乘風熱,則為斑為疹;或滯陰寒,則為痛為痹,此皆血病之症也。若七情勞倦不知節,潛消暗鑠,不知養生意,本虧而耗傷弗覺,則營氣之羸,形體之敝,此以真陰不邇,亦無非血病也。故凡治血者,當察虛實,是固然矣。實中有虛,則於疼痛處有不宜攻擊者,此似實非實也。熱中有寒,則於火症中有速宜溫補者,此似熱非熱也。夫正者正治,誰不得而知之?反者反治,則吾未見有知之者。矧反症甚多,不可置之勿略也。

治血當察遠近

凡血一咯一塊,胃口血也,其所從來者近。痰中見血如瑪瑙色而成塊者,亦胃口血也,其所從來者亦近。二者勢若可畏,而猶可調理,法當任其自出。又必看其不鮮者,舊血也,勿以藥止之。其色鮮者,新血也,所積者必不甚多,宜以藥止之。蓋舊血終不歸經,不任其自出,反致增劇。新血終當歸經,若所出者多,則損人矣,故宜藥止之,以引血歸經。此皆可以調理而愈也。若痰中見血,或一點之小,或一線之細,語其勢似不足畏,而病根反深。此血非胃口血也,乃從肺臟出來,為虛所逼,血從痰出故也。其所以少者何也?蓋肺臟以氣為主,本多氣而少血,是以所出者亦少也。肺臟之血本少,又火逼而出之,則肺氣枯而無以領一身之血矣,所害不亦太乎?

治血不可拘泥

世治吐血,用竹茹、地黃汁、童便之類止血,此亦不可拘泥。如陽乘於陰,血得熱則流散,經水沸溢,理宜涼解,以犀角、大黃之類。如陰乘於陽,所謂天寒地凍,水凝成冰,須當溫散,宜乾薑、桂、附、理中之類。

治血分八法

—曰降氣。緣上盛下虛,氣升不降,血隨氣上,越出上竅。法以蘇子、沉香之類順其氣,氣降則血自歸經矣。

—曰導瘀。緣上膈壅熱,積瘀紫黑成塊,胸中滿痛。法以熟地、桃仁、丹皮、枳殼之類,導之使下,則轉逆為順矣。

—曰溫中。緣衣冷食寒,滲入血分,血得寒則凝,不歸經絡而妄行,血出黯黑,色夭身涼。法以炮薑、肉桂之類,溫中和氣,氣溫和則血自歸經矣。

—曰溫散。倘衣冷感寒,色黯發熱,身痛頭痛。法以薑、桂、芎、蘇之類,溫中散寒,寒去則血自歸經矣。

—曰補氣。緣人經氣素虧,精神疲憊,陰陽不相為守,衛氣虛散,營亦妄行。法以大劑參、附之類以補元氣,則氣自能攝血矣。

—曰補益。凡失血人陰分虧損,法於四物湯中,取一二味以為主藥,或人參養榮湯、十全大補湯以培養之,則自陽生陰長矣。

—曰阻遏。血色紅赤,逢黑則止,水剋火之義。久而不止,法以百草霜、京墨、十灰散之類以控抑之,或花蕊石以消化之,庶不令上溢矣。

—曰升陽。緣陽氣不升,血乃下漏。法以升、柴、荊、防之類升之,則血自安於故道矣。

澄按:血循氣行,氣升則升,氣降則降。火氣上升,逼於火則血上溢。濕氣不行,滯於濕則血下滲。故治上溢無如降氣,治下滲無如升陽。若瘀則消之,寒則溫之,虛則補之,熱則清之,大過則阻遏之,而總以甘溫收補,調理脾胃,此大法也。

四證五法

血有四證:曰虛、曰瘀、曰熱、曰寒。治血之法有五:曰補、曰下、曰破、曰涼、曰溫。

血虛者,其症朝涼暮熱,手足心熱,皮膚乾澀甲錯,唇白,或女子月事前後不調,脈細無力,法宜補之。

血瘀者,其症在上則煩躁,嗽水不咽;在下則如狂,譫語發黃,舌黑,小腹滿,小便自長,大便黑而少,法宜下之。在女子則停經腹痛,產後小腹脹痛,手不可按,法宜破之。

血熱者,其症吐、衄、咳、咯、溺血,午後發熱,女子月事先期而來,脈來弦而數,法宜涼之。

血寒者,其症麻木疲軟,皮膚不澤,手足清冷,心腹怕寒,腹有塊痛,得熱則止,在女子則月事後期而痛,脈細而緩,法宜溫之。又有吐、衄、便血,久而不止,因血不能附氣,而失於歸經者,當溫脾、腎二經。脾虛不能攝血,用薑、附以溫中焦。腎虛不能歸經者,用桂、附以溫命門。此皆溫之之法也。

治血三法

降氣不降火;行血不止血;補肝不伐肝。

治法三方

初方釜底抽薪,中方調理脾胃,末方引火歸原。(以上見下集失血類虛損。)

血證用藥

凡治血之藥,為君為臣,或宜專用,或宜相兼,病有淺深,方有輕重,其間參合之妙,固由乎人,而性用之殊,當知其類。

血虛之治有主者,宜熟地、枸杞、當歸、鹿角膠、炙甘草之屬。血虛之治有佐者,宜山藥、山茹、杜仲、棗仁、菟絲子、五味子之屬。

血有虛而微熱者,宜涼補之,以生地、麥冬、白芍、沙參、牛膝、雞子清、阿膠之屬。

血有因於氣虛者,宜補其氣,以人參、白朮、黃耆之屬。

血有因於氣實者,宜行之降之,以青皮、陳皮、枳殼、烏藥、沉香、木香、香附、瓜蔞、杏仁、前胡、白芥子、海石之屬。

血有虛而滯者,宜補之活之,以川芎、牛膝、當歸、熟地、醇酒之屬。

血有寒滯不化,及火不歸原者,宜溫之,以附子、肉桂、乾薑,薑汁之屬。

血有亂動不寧者,宜清之和之,以茜根、山楂、丹皮、丹參、貝母、童便、竹瀝、竹茹、百合、茅根、側柏、藕汁、荷葉、柿霜、桑寄生、韭汁、蘿蔔汁、飛羅面、黑墨之屬。

血有大熱者,宜寒之瀉之,以黃芩、黃連、黃柏、知母、玄參、花粉、石膏、梔子、龍膽草、苦參、桑白皮、香茹、犀角、童便、青黛、槐花之屬。

血有蓄而結者,宜破之逐之,以桃仁、紅花、蘇木、元胡、山稜、莪朮、五靈脂、大黃、芒硝之屬。

血有陷者,宜舉之,以升麻、柴胡、川芎、白芷之屬。

血有燥者,宜潤之,以乳酪、酥油、蜂蜜、天門冬、柏子仁、肉蓯蓉、當歸、百合、胡桃肉之屬。

血有滑者,宜澀之止之,以棕灰、發灰、白及、人中白、蒲黃、松花、百草霜、百藥煎、訶子、五味子、烏梅、文蛤、續斷、椿白皮之屬。

血有澀者,宜利之,以牛膝、車前、茯苓、澤瀉、木通、瞿麥、益母草、滑石之屬。

血有病於風濕者,宜散之燥之,以防風、荊芥、乾葛、秦艽、蒼朮、半夏、白朮之屬。

心經失血

心主血,凡因驚而動血者,屬於心。宜丹參、麥冬、山藥、茯神、當歸、生地主之。資成湯。

心主病者,宜養榮不宜耗散。若胸膈之間覺有牽痛,如縷如絲,或懊憹嘈雜,有不可名狀者,此病在心主包絡。茯苓補心湯、蓮心湯、五神湯、瀉心湯、天門冬湯。

肝經失血

肝藏血,因怒而動血者,屬於肝。宜柴胡、白芍、梔子、丹皮、生地、棗仁、沉香主之。

怒氣傷肝,唇青面青,脈弦,須用柴胡梔子清肝散。

凡肝火盛者,必有煩熱脈症,降火而血自清。氣逆者,必兼胸脅痛滿,行氣而血自止。

凡脅肋牽痛,或躁擾喘急不寧,往來寒熱者,此病在肝。宜疏利甘緩,不宜秘滯。赤茯苓湯、白及、檞葉、暢郁湯。

脾經失血

脾統血,因思慮而動血者,出於脾。宜石斛、乾葛、生地、丹皮、甘草、茯苓、黃耆主之。

凡飲食無味,胸腹膨脹,不知飽餓,多痰涎者,此病在脾。脾為後天之本,三陰之首也,脾氣健則元氣旺,而陰自足。故血症中有脾虛者,當補脾以統其血。歸脾湯,丹溪方。又方:理脾陰正方,柔脾湯,資成湯。

肺經失血

肺主氣,因悲憂而動血者,出於肺。宜二冬、二母、甘、桔、黃芩之屬主之。

傷肺者,脾氣不守,胃氣不清,經氣不為使,真臟壞決,經脈旁絕,五臟泄漏,不衄則嘔。宜理脾陰正方,麥冬飲子,側柏散,綠雲散,大薊飲,人參救肺湯,天冬丸,資成湯。

腎經失血

腎主五液,因房勞而動血者,出於腎。宜生地、遠志、丹皮、茯苓、阿膠、知母、黃柏之屬主之。

凡氣喘聲啞不出,骨蒸盜汗,咽乾喉疼,動氣忡忡者,此病在腎也。

腎為先天之本,二陰之根蒂也。腎水足,則龍火潛而陰亦寧。故血症之中有腎水虛者,當壯水以制其陽;有腎中之陽虛者,當益火以引其歸。地黃煎,壯水丸,培土養陰湯。

胃經失血

胃為多氣多血之腑,生血之鄉。其吐出血色,或赤或紫,或鮮紅,此胃經之血也。

中氣失調,邪熱在中,而嘔血者,宜犀角、地黃、丹皮、甘草、玄明粉主之。

若大嘔大吐,煩躁大熱,頭痛不得臥者,此病在胃。

傷胃吐血,飲食太飽之後,胃中冷不能消化,便煩悶,強嘔吐,使所食之物與氣上衝蹙,因傷裂胃口,吐血色鮮正赤,腹亦絞痛,自汗,其脈緊而數者,為難治也。宜理中加川芎、乾葛,或加川芎、扁豆。

陽盛陰虛失血

口鼻出血,皆系陽盛陰虛,有升無降,血隨氣上,越出上竅。法當補陰益陽,則血自歸經矣。

格陽虛火失血

格陽失血,多因色欲勞傷過度,真陽失守於陰分,則無根虛火浮泛於上,多見上熱下寒,或頭紅面赤,或喘促躁煩,而大吐大衄,失血不止。但其六脈微細,四肢厥逆,或小水清利,大便不實者,此格陽虛火也。速宜引火歸原,用鎮陰煎、八味地黃湯之屬,則火自降而血自安矣。若用寒涼,陽絕則死。

血逆上焦失血

血逆上焦,紫黑成塊,或痛或悶,結聚不散,惟宜行散。大都治血之法,多忌辛散,恐其能動血也。惟此留滯之血,則不妨用之。如四物湯加香附、肉桂、蘇木、紅花之屬,無不可也。或服韭汁,亦善行瘀血。若火鬱不散,致血凝滯者,惟於四物湯加炒梔子,大能清胃脘之血。

火盛逼迫失血

凡火盛逼血妄行者,或上或下,必有火脈火症可據,乃可以清火為先,火清而自安矣,宜芩、連、知、柏、玄參、梔子、童便、犀角、花粉、生地、白芍、龍膽草之屬,擇而用之。如陽明火盛者,須加石膏;三焦熱極,或閉結不通,須加大黃。如熱壅於上,火不能降者,於清火藥中須加澤瀉、木通、梔子之屬,導之泄之,則火可降,血可清也。然火有虛實,或宜兼補,或宜兼清,所當酌也。若假火作真火,則害不旋踵矣。

真陰內損失血

凡吐血咯血,因勞損而氣虛脈靜,或微弦無力,既非火症,又非氣逆,而血有妄行者,此真陰內損,脈絡受傷而然。惟用甘醇補陰,培養脈絡,使營氣漸固,而血自安矣,宜一陰煎、左歸飲、六味地黃湯、小營煎之類,酌而用之。若虛在氣分者,宜五福飲,或大補元煎為最佳。此等證候,最忌寒涼,亦治行散,非虛損所宜也。

陰虛陽勝失血

凡吐血咯血,兼口咽痛,煩躁喜飲冷,脈滑便實,小水赤熱等症,此水不濟火,陰虛陽勝而然。治當滋陰壯水,微佐清涼。宜二陰煎、四陰煎,或加減一陰煎、生地黃飲子、天門冬丸之類,察其臟氣,隨宜用之。若不甚熱者,宜一陰煎、左歸飲,或六味地黃湯之類。凡此等證候,大忌辛溫。如參、耆、歸、朮、杜仲、破故紙、香附、砂仁、薑、桂之屬,皆所當忌。

火熱氣盛失血

凡吐血,全由火盛而逼血上行者,宜察火之微盛。若火微者,宜局方犀角地黃湯,或清化飲。若火暴盛而根本無傷者,宜抽薪飲,或黃連解毒湯、三黃丸之類主之。若胃火熱甚,而煩熱作渴,頭痛脈滑,氣壅而吐血不止者,宜白虎湯,或抽薪飲。若胃火熾盛,而兼陰虛水虧者,宜玉女煎。若陽明實熱之甚,而兼便閉腹脹,氣壅不降者,宜《拔萃》犀角地黃湯,或涼膈散、桃仁承氣之類主之。然此病不多見,必審知的確,乃可用之,毋孟浪也。

真陰真陽失血

五臟之中,惟腎為真,此真水真火,真陰真陽也。人但知血之為血,而不知血之為水也。人身涕、唾、津液、痰、汗、便、溺皆水也,獨血之水隨火而行,故其色獨紅。腎中之真水乾,則真火炎,血亦隨火而沸騰。腎中之真火衰,則真水盛,血亦無附而泛上。惟水火奠其位,而氣血各順布焉,故以真陰真陽為主也。

假寒假熱失血

凡腎經吐血者,俱是下寒上熱,陰盛於下,逼陽於上之假症。世人不識,而為其所誤者多矣。吾獨窺其微,而以假寒治之,所謂假對假也。真陰失守,命門火衰,火不歸原。水盛而逼其浮游之火於上,上焦咳嗽氣喘面紅,嘔吐痰涎失血,此係假陽之症,須用八味地黃引火歸原。用大熱之藥,倘有方無法,則上焦煩熱正甚,復以熱藥投之,入口即吐矣。須以熱藥冷飲,假寒騙之,下嗌後冷性即除,熱性始發,而嘔噦皆除,倘一服寒涼,傾刻危矣。

氣鬱失血

脈大發熱,喉中痛者是氣虛。用參、耆(蜜炙)、黃柏、荊芥、地黃、當歸、韭菜汁、童便磨鬱金飲之,其血自消。

澄按:此補中兼消滯而解鬱之法也。

鬼擊吐血

凡人夢中被刺殺杖打,諸般不祥,卒然吐血、衄血、下血甚多者,九竅皆有。宜用升麻、獨活、續斷、地黃各五錢,官桂一錢,為末,每服三錢,白湯調下,日三服。

各種失血

(見下集濕門。)

治案

滑伯仁治一人,病嘔血,或滿杯,或盈盆盎,且二三年。其人平昔嗜市利,不憚作勞,中氣因之侵損。伯仁視之,且先與八寶散,一二日,黃芩芍藥湯。少有動作,即進犀角地黃湯,加桃仁大劑。稍減,服抑氣寧神散。有痰,用礞石丸。其始脈芤大,後脈漸平,三月而愈。屢效。

秀州進士陸迎忽得疾,吐血不止,氣蹶驚顫,狂躁跳躍,雙目直視,至夜深欲拔戶而出。如是兩夕,諸醫盡用古方及單方,極療不瘳,舉家哀禱事。觀音夢授一方,但服一料,當永除根。用益智仁一兩,生硃砂二錢,青皮五錢,麝香一錢,為細末,燈心湯下。陸覺取筆記之,服之乃愈。

—人癆瘵吐血,取翦草一斤,洗淨碎為末,入生蜜一斤,和成膏,以陶器盛之,不得犯鐵器,日一蒸一曝,至九日乃止,名曰神傳膏。令病人五更起,面東坐,不得語言,用匙抄藥如食粥,每服四匙,良久呷稀粟米粥壓之。藥只冷服。粟米飲亦不可太熱。或吐或下皆無害。凡久病肺損,咯血吐血,一服立愈。

翦草狀如茜草,又如細辛。婺、臺二州皆有之,惟婺州可用。

薛立齋治星士張東谷,談命時出庭前,吐血一二口,云久有此症,遇勞即發。余意此勞傷肺氣,其血必散,視之果然。與補中益氣加麥冬、五味、山藥、熟地、茯神、遠志,服之而愈。翌早請見云:服四物、黃連、山梔之屬,而倦更甚,得公一匕,吐血頓止,精神如故,何也?曰:脾統血,肺主氣,此勞傷脾肺,致血妄行,故用前藥健脾肺之氣,而噓血歸原耳。

汪石山治一人,年三十餘時,過於勞,嘔血甚憂。惟診之脈皆緩弱,曰:無慮也,由勞倦傷脾耳。遂用參、耆、朮、歸、陳皮、甘草、麥冬等煎服之,月餘而愈。越十餘年,叫號傷氣,加以過飽,病膈壅悶有痰,間或咯血噎酸,飲食難化,小便短赤,大便或溏,有時滑泄不止,睡醒口苦,夢多或夢遺。醫用胃苓湯病甚。汪診之,或前大後小,或快或緩,或細或大,或弱或弦,並無常度,其細緩弱時常多。曰:五臟皆受氣於脾,脾傷食減,五臟俱無所稟矣,故脈之不常,脾之虛也。藥用補脾,庶知允當。遂以參、術為君,茯苓、白芍為臣,陳皮、神麯、貝母為佐,甘草、黃柏為使,服之瀉止食進。後復傷食,前病又作。曰:再用湯藥,腸胃習熟,而反見化於藥矣,服之何益?令以參苓白朮散加肉豆蔻,棗湯調下。又復傷食,改用參、朮、芍、苓、陳皮、砂仁丸服,大便即瀉。曰:脾虛甚矣,陳皮、砂仁尚不能當,況他消導藥乎?惟節飲食以養之,勿藥可也。

江汝潔治程石峰乃尊吐血,六脈俱浮大而無力則為虛。又經曰:浮而無力則為芤。又曰:大則病進。又曰:血虛脈大如蔥管。據此則知心不主令,相火妄行,以致痰涎上壅,火載而血上行,且歲值厥陰風木司天,土氣上應,眚在於腎,腎水既虛,相火無制,災生無妄。治當滋血則心君得以主令,瀉火則痰涎可以自除。以甘草四分,黃耆三錢,白芍、生地黃各一錢,川歸五分,煎熱服一二劑而愈。

江篁南治黃上舍,春初每日子午二時,吐血一甌,已吐九晝夜矣。醫遍用寒涼止血之劑,皆弗效,且喘而溺。診之告曰:此勞倦傷脾,憂慮損心,脾裹血,心主血,脾失健運,心失司主,故血越出於上竅耳。惟宜補中,心脾得所養,血自循經,而不妄行也。醫投寒涼,所謂虛其虛,誤矣。遂以人參五錢,白芍、茯苓各一錢,陳皮、甘草各七分,紅花少許,煎,加茅根汁服之。至平旦喘定,脈稍緩,更衣只一度,亦稍結。是日血未動,惟嗽未止,前方加紫菀、貝母。又次日五更衄數點,加丹皮。寢不安,加酸棗仁,夜來安靜,血不來,嗽亦止。既而加減調理,兩月而安。

生生子治一婦人,吐紅髮熱,經水二十日一行,或一月行二次,白帶且多,胸膈飽脹,脈洪數。以丹參、生地、山梔子、白芍、小薊、鹿角膠,水煎,臨服加入童便一酒杯,二十劑而愈。

張景岳治倪孝廉者,年逾四旬,素以燈窗思慮之勞,傷及脾氣,時有嘔吐之症,過勞即發。余嘗以理陰煎、溫胃飲之屬,隨飲即愈。一日於暑末時,因連日交際,致勞心脾,遂上為吐血,下為瀉血,俱大如手片,或紫或紅,其多可畏。急以延余,而余適他往,復延一時名者云:此因勞而火起心脾,兼以暑令正王,而二火相濟,所以致此。乃與犀角、地黃、童便、知母之屬,藥及二劑,其吐愈甚,脈益緊數,困憊垂危。彼醫云:此其脈症俱逆,原無生理,不可為也。其子惶懼,復至懇余,因往視之,則形勢俱劇。第以素契不可辭,乃用人參、熟地、乾薑、甘草四味大劑與之,初服毫不為動,次服覺嘔惡稍止,而脈中微有生意,乃復加附子、炮姜各二錢,人參、熟地各一兩,白朮四錢,炙甘草一錢,茯苓二錢,黃昏與服,竟得大睡。至四更復進之而嘔止,血亦止。遂大加溫補,調理旬日而復健如故。

李士材治章魯齋令郎,吐血發熱,遺精盜汗,形肉衰削。先有醫士戒之曰:勿服人參,若誤服之,無藥可救也。兩月弗效,召李診之,此脾肺虛之候,非大劑參、耆不可。魯齋駭然曰:前有醫者戒之嚴甚,而兄用之甚多,何相懸也?曰:此能任決效否?曰:不能也。李曰:請易參五斤,毋掣其肘,期於三月可以服勣。陳論甚力,魯齋信而從之。遂用六君子,間用補中益氣湯,及七味丸治之,日輕一日,果如所約。

咯血

咯血者,喉中常有血腥,一咯即出,其色或紅或紫者是也。又如細屑亦是也。

滑伯仁曰:寒涼之溢水乃瀉火也,溫熱之助火乃折水也。衄血,手陽明循手經上行,入清氣道中;咯血乃入於所合也,所合肺也。

又曰:咯血為病最重,且難治者,以手太陰之經,氣多血少。又肺者金象,為清肅之臟,今為火所制,迫而上行,以為咯血,逆之甚矣。上氣見血,下聞病音,謂喘而咯血,且咳嗽也。

凡血不因咳嗽而咯出者,為咯血。或色不一,或咯一二口,或二三口,卻又不多,或帶絲帶屑,咯出均有之。此乃心包絡受傷,血隨氣逆,火炎而咯出。或亦有時隨痰咯出,乃勞煩思慮過度,非一日之所致。治宜固本養神,清熱和血之劑。非病人堅心惜命,數月調攝,不能愈也。

治法三條

張景岳曰:清晨初起時,每於痰中有淡紫凝血,或塊或片,常見數口者,此多以操心動火,或多思郁,或由過飲。但無咳嗽發熱等症,即不足慮,此不過致動絡血而然。(天王補心丹、二陰煎。)

王宇泰曰:咯血,不嗽而咯出血也。咯與唾少異,唾出於氣,上無所阻;咯出於痰,氣鬱於喉嚨之下,滯不得出,咯而乃出。求其所屬之臟,咯唾同出於腎也。治咯血之方,宜用童便、青黛,以手、足少陽三焦與膽所合之相火,而薑汁為佐,用四物、地黃、牛膝等以補腎陰,安其血也。

《易簡》曰:肺者清肅之職主氣,氣分有火,則令人咯血。以桑皮、杏仁、蘇子、青黛、二冬、枇杷葉之屬,降火下氣,使不咯而血自安。如肺受火傷,久致癆瘵,用七珍散,補土生金,加阿膠、鍾乳粉以和血。

若食少痰多,咯血不止者,宜和中理陰湯,加荷葉、枇杷葉。或脾肺氣虛,而咯血不止者,宜理脾陰正方,則咯血自止。味補飲亦相宜。

治案

汪石山治一人,形實而黑,病咳痰少聲嘶,間或咯血。診之右脈大無倫,時復促而中止,右略少而軟,亦時中止,曰:此脾、肺、腎三經之病也。蓋秋陽燥烈,熱則傷肺,加之以勞倦傷脾,脾為肺母,母病而子失其所養。女色傷腎,腎為肺子,子傷必盜母氣以自奉,而肺愈虛矣。治當從清暑益氣湯例而增減之。以人參二錢或三錢,白朮、白芍、麥冬、茯苓各一錢,生地、當歸身各八分,黃柏、知母、陳皮、神麯各七分,少加生甘草,煎服,月餘而安。

又治一人,形色蒼白,年三十餘,咳嗽咯血聲啞,夜熱自汗,診之脈濡細而近駛,曰:此得之色欲也。遂以四物湯加麥冬、紫菀、阿膠、黃柏、知母三十餘帖,諸症悉減。又覺胸腹痞滿,噁心惡食,或時糞溏,診之脈皆緩弱,無復駛矣。曰:真陰虛之病已退,再用甘溫養其脾胃,則病根去矣。遂以四君子湯加神麯、麥冬、陳皮,服十餘帖而安。

李東垣治鄭仲本,年二十三歲,因心痛服丹、附等藥,得上氣病,胸膈兩脅急迫,脹觸不快,便時嗽咯出血,病形漸瘦,大便燥而難,脈弦數,夜略同,熱食稍減。因與燈籠草和節麻黃細末,以白朮、桔梗、木通、甘草湯,調下十餘服,病減半。又與通聖散去石膏為丸,以桃仁湯下之。

朱丹溪治林德方,年二十餘歲,得嗽而咯血發熱,體漸瘦,諸醫以補榮調治,數年其症愈甚,診其六脈皆澀,曰:此好色而多怒,精血耗少,又因服塞補藥太多,營衛不行,瘀血內積,肺氣壅遏,不能下降。治肺壅非吐不可,精血耗少非補不可,惟倒倉二者俱備,但使之吐多於瀉耳,兼灸肺俞五次而愈。

生生子治一人,辛苦及酒多,則咯血數口,脈兩寸皆短弱,關尺洪數。此胃中有痰火,下焦有陰火,由壯年酒色所傷故耳。以丹參、滑石各三錢,白芍二錢,麥冬、貝母、桃仁、紫菀、牡丹皮各一錢,當歸七分,甘草五分,煎服而安。

唾血

唾血者,鮮血隨吐而出者是也。其源出於腎,亦有瘀血內積,肺氣壅遏,不能下降而唾血也。

唾血責在下焦,陽火煎迫而為之也。腎主唾,為足少陰,少血多氣,故其症亦為難治。

張景岳曰:唾血、咯血,古皆云出於腎;痰涎之血,云出於脾,此亦未必然也。凡咯血、唾血者,於喉中微咯即出,非若咳血、嗽血之費力而甚也。大都咳嗽而出者,出於臟,出於臟者,其來遠。一咯而出者,出於喉,出於喉者,其來近。其來遠者,內傷已甚;其來近者,不過在經絡之間。所以凡見咯血、唾血、痰中帶血者,多無咳嗽發熱,氣喘骨蒸等症,此其輕重可知矣。治此之法,凡因火者,亦不過微清脾肺之火,或因勞倦而致者,但宜養榮補陰,則自無不愈。

治法

《易簡》曰:唾血出於腎與肝。如涎唾中有少血散漫,此腎從相火炎上之血,六味湯加阿膠、童便主之。若氣自兩脅逆上,唾出純血,此肝氣受傷,肝血不藏,可先用杏仁、蘇子、歸、芍、丹皮、熟大黃、枳殼之類,以降其氣火;再用四物湯加牛膝、萸肉等補之。如久咳上氣,吐膿血,背痛面腫,此肺氣虛熱,風邪停滯,久之使然,難治也。

肺熱咳吐血,惟七傷散,用黃藥子、白藥子最效。又脈浮數忌灸法,若誤灸之,必吐血。仲景云:脈浮熱甚,反灸之,必咽燥吐血是也。若肝木旺,怫鬱唾血者,宜暢郁湯。

唾血者,鮮血隨唾而出。雖多出於腎,然亦有瘀內積,肺氣壅遏,不能下降。用天冬、知母、貝母、桔梗、黃柏、熟地、遠志肉,或加炮姜。

生生子曰:唾血症,曾見二人,口中津唾,皆是紫黑血水,如豬血之色,晦而不鮮,形瘦體熱盜汗,為有怫鬱所致,如此者年餘。治以清痰降火開鬱等藥,或止或發。又一婦人,症亦如是,後因注船,大吐痰涎數碗,其症再不復萌。由是觀之,唾血亦有木鬱之症,不可不知。

治案

孫兆治博士王珣,患咽喉噎塞,胸膈不利,時發寒熱,夜多盜汗,忽心胸塞悶,咳唾血三數口即止,晚後脈數,口乾唾涎稠黏,咳一二聲不透,肩背微痛。當於關元、氣海、中脘、三里等穴著艾。不詳得之肺虛,其狀中客熱。症皆因誤灸,服暖藥所致。遂與《外臺》第一廣濟紫菀湯,為丸合服之,立效。

生生子治薇垣內人,喉中掀癢,咳唾紅痰,兩寸關洪大,內熱生瘡。山梔子、小薊、生地、牡丹皮、滑石、青皮、麥冬、甘草、黃連、瓜蔞,水煎服之,而血止嗽除。後遇勞心即咳嗽,喉中血腥,總由上焦熱盛而然。以枇杷葉、山梔子、生地、白芍、甘草、丹皮、地動蜂、天花粉、滑石、紫菀,常服三五劑,兩月而安。(地動蜂,即龍牙根。)

咳血

咳血者,乾咳有聲,而痰內有血是也。

脈經

傷肺者,其人勞倦則咳血,其脈細緊浮數,皆咳吐血。此為躁擾嗔怒得之,脈傷氣壅所致。

褚氏曰:血充目則視明,充耳則聽聰,充四肢則舉動強,充肌膚則身色白。清則黑,去則黃,外熱則赤,內熱則上蒸喉,或下蒸大腸,為小竅。喉有竅則咳血殺人,腸有竅則便血殺人。便血猶可止,咳血不易醫。喉不容物,毫髮必咳,血滲入喉,愈滲愈咳,愈咳愈滲。飲溲溺則百不一死,服寒涼則百不一生。血雖陰類,運之者,其和陽乎。

張景岳曰:咳血、嗽血者,諸家皆言出於肺;咯血、唾血者,皆言其出於腎。是豈足以盡之,而不知咳、嗽、咯、唾等血,無不有關於腎也,何也?蓋腎脈從腎上貫肝膈,入肺中,循喉嚨,挾舌本。其支者,從肺出絡心,注胸中,此肺腎相聯,而病則俱病矣。且血本精類,而腎主五液,故凡血病者,雖有五臟之辨,然無不由水虧。水虧則火盛,火盛則刑金,金病則肺燥,肺燥則絡傷而嗽血,液涸而成痰,此其病標固在肺,而病本則在腎也。苟欲舍腎而治血,終非治之善者。第腎中有水火,水虛本不能滋養,火虛尤不能化生。有善窺水火之微者,則洞垣之目,無過是矣。

按:咳血者,因咳嗽而見血,或乾咳,或痰中帶血,不過一二口。然總由火克肺金,肺燥血出。若不滋養真氣,補水生金之劑多,何以望痊?若脈弦氣促,聲嘶咽痛者,不治。病者不能養,難望回春。味補飲、資成湯。

治法

丹溪云:乃火升痰盛身熱,多是血虛,四物湯加減用。

張景岳曰:咳血、嗽血,皆從肺竅中出,雖若同類,而實有不同也。蓋咳血少痰,其出較難;嗽血者多痰,其出較易。咳而少痰者,水竭於下,液涸於上也,亦名乾咳嗽。而多痰者,水泛於上,血化為痰也,亦謂之白血。此二者之治,雖皆宜壯水補陰,凡一陰煎、四陰煎、六味地黃湯、麥門冬湯、天門冬丸、貝母丸之類,皆必用之藥也。然乾咳者,宜加滋潤為佐,如天冬、麥冬、百合、柏子仁、茜根之屬,或當歸亦可酌用。多痰者,宜加清降為佐,如貝母、海石、阿膠、竹瀝之屬,而當歸則非所宜也。

若陰中之陽不足而咳血者,宜培土養陰湯。若心氣不足而咳血者,宜資成湯。若脾氣不足者,宜理陰煎正方。若真陰不足而咳血者,味補飲。

治案

朱丹溪治一人,近四十,咳嗽吐血。用四物換生地,加桑白皮、杏仁、款冬花、五味子、天門冬、桔梗、知母、貝母、黃芩。

又治一人,因病憂,咳吐血,面黧黑色,藥之不效,曰必得喜可解。其兄求一足衣食地處之,於是大喜,即時色退,不藥而瘳。經曰:治病必求其本。又曰:無失氣宜。是知藥之治病,必得其病之氣宜,苟不察其得病之情,雖藥亦不愈也。

許先生論梁寬父病:右脅,肺部也。咳而吐血,舉動喘逆者,肺脹也。發熱脈數不能食者,火來刑金,肺與脾俱虛也。脾肺俱虛,而火乘之,其病為逆。如此者,例不可補瀉。若補金則慮金與火持,而喘咳益增;瀉火則慮火不退位,而痃癖反甚。止宜補中益氣湯,先扶元氣,少以治病藥加之。聞已用藥未效,必病勢若逆,而藥力未到也。遠期秋涼,庶可復耳。蓋肺病惡春,夏火氣至,秋冬火退,只宜於益氣湯中,隨四時升降寒熱,及見有證,增損服之。或覺氣壅,間與加減枳朮丸。或有飲,間服局方枳朮丸。數月逆氣少回,逆氣回則可施治法。但恐今日已至,色青色赤,及脈弦脈洪,則無及矣。病後不見色脈,不能懸料,以既愈復發言之,惟宜依准四時用藥,以扶元氣,庶他日既愈,不復發也。其病初感,必深恐當時消導尚未盡,停滯延淹,變生他證,以至於今。宜少加消導藥於益氣湯中,庶可漸取效也。

汪石山治一人,年二十餘,形瘦色脆,病咳血,醫用滋陰降火及清肺之藥,延三年不減。又一年,用茯苓補心湯,及參蘇飲,皆去人參,服之病益劇。診之脈細而數,有五至。汪曰:不可為也。或曰:四五至平和之脈,何為不可為?經云:五臟已衰,六腑已竭,九候雖調,猶是死也。且視形症皆屬死候。經曰:內脫熱甚者死,嗽而加汗者死,嗽而下瀉上喘者死。嗽而左不得眠肝脹,右不得眠肺脹,俱為死證。今皆犯之,雖飲食不為肌膚,去死近矣。越五日果死。凡患虛損,犯前數證,又或嗽而聲啞,喉痛不能藥,或嗽而肛門發瘻,皆在不救,醫者不可不知。

謝大尹年四十,因房勞病咳血,頭眩腳弱,口氣夢遺,時或如冷水滴於身者數點,診之脈皆濡緩而弱,右關沉微,按之不應,曰:此氣虛也。彼謂:房勞咳血、夢遺,皆血病也,右關沉微亦主血病。且肥人白人,病多氣虛。今我色蒼紫,何謂氣虛?曰:初病傷腎。經云:腎乃胃之關也。關既失守,胃亦傷矣。故致氣壅逆,血隨氣逆而咳也。又經云:二陽之病發心脾,男子少精,女子不月。二陽者腸胃也,腸胃之病,必延及心脾,故夢遺亦有由於胃氣之不固也。左手關部細,而分之雖屬肝而主血。概而論之,兩寸主上焦而察心肺,兩關主中焦而察脾胃,兩尺主下焦而察肝腎,是左關亦可以察脾胃之病也。古人治病有憑證者,有憑脈者,有憑形色者,今當憑證憑脈,而作氣虛治焉。遂用參、耆各三錢,白朮、白芍、當歸身各一錢,茯神、麥冬、梔子、酸棗仁各八分,陳皮、甘草各五分,煎服。朝服六味地黃丸加黃柏、椿根皮,夜服安神丸,年餘而安。

生生子治金良美者,年十八,患咳嗽吐紅,下午潮熱,夢遺。市醫進四物湯加天冬、麥冬、黃柏、知母之類,治半年,反左脅脹痛不能側臥,聲音漸啞,飲食輒噁心,肌肉大削,六脈俱數,醫告技窮。因就孫治,觀其面色白,又隱隱有青氣夾之,兩足痿弱無力,曰:此症氣虛血熱,而肝脈弦,弦則木氣太旺,脾土受虧,不能統血。始殆怒氣所觸,繼為寒涼之劑所傷,以至飲食噁心,肌肉瘦削。書云:脾胃一虛,肺氣先絕,以肺金不足,則肝木愈不能制。濁痰瘀血,凝於肺竅,故咳嗽聲啞;滯於肝,故左脅不能貼席,而病勢危矣。喜在青年猶可措手,因急用人參二錢,鱉甲五錢為君,白朮、白芍、陳皮、茯苓、通草、貝母一錢為臣,甘草、牡丹皮各七分為佐,桔梗五分為使。二十帖,咳嗽減大半,潮熱止。三十帖,聲音開亮,左脅亦能貼席而臥。後以大造丸調理,全安矣。

嗽血

嗽血者,有聲而痰易出,痰中有血是也。

治法

《統旨》云:嗽出痰內有血,名血嗽。其因有二:熱壅於肺者易治,不過涼之而已;久嗽損肺者難治,漸以成勞也。然熱嗽有血,宜金沸草散加阿膠一錢,痰盛加瓜蔞、貝母。勞嗽有血,宜補肺湯加阿膠、白及;嗽血而氣急者,加杏仁;痰中帶血絲者,此是陰虛火動,勞傷肺臟,宜滋陰保肺湯。

張景岳曰:王節齋以咳嗽見多,是肺受熱邪,氣得熱而變為火,火盛而陰血不寧,從火上升,故治宜瀉火滋陰,忌用人參等甘溫之藥。然亦有氣虛而咳血者,則宜用人參、黃耆、款冬花等藥,但此症不多耳。愚意王氏之說,乃多以火為言,故凡血因火動而為咳嗽者,則不得不於滋陰藥中,加清火等劑。如黃芩、桑皮清肺火;黃連清心火;石膏清胃火;梔子、龍膽草清肝火;黃柏、知母清腎火;貝母、瓜蔞、竹葉、枇杷葉潤肺化痰。此等治法,非不可用,然惟火之偶盛,而根本未虧者,則但去其火,自無不愈。若用此法概治勞損,總不過暫解燃眉,終非救本之道。蓋凡陰虛生火等症,多以真陰受傷,水虧而然。此其所重在陰,不當在火。若治火太過,則脾胃俱敗,必致不救,此所以虛火宜補也。且常有過服天冬、生地之類,致傷胃氣,不能生金而不愈者;又有妄用黃柏、知母之屬,愈損真陰,遏絕生氣而不復者。此又傷而復傷,則尤為脾、肺、腎三陰虧損之害。故凡欲壯水而補陰者,無如一陰煎、左歸飲,或五陰煎、五福飲、大補元煎、六味丸等方,斯為最妥。其有火本無根,化源失守,或誤用寒涼,而病及脾肺,則有以寒在上焦,而為嘔惡、為短氣、為眩暈者;有以寒在中焦,而為膨滿、為痰涎、為飲食不運者;有以寒在下焦,為腹疼、為溏泄、為小水不化、為足寒膝冷等症,則理中湯、理陰煎,或右歸飲、右歸丸、八味地黃丸,皆當隨症隨臟擇而用之。勿謂見血者,多是肺受熱邪,而但知滋陰降火,則必為人害矣。

若土不生金,食少泄瀉而兼嗽血者,宜理脾陰正方。若中氣不能攝血而嗽血者,宜資成湯加乾荷葉、枇杷葉。若腎陰不足而嗽血者,宜味補飲。

治案

汪石山治一人,形瘦而蒼,年逾二十,忽病咳嗽咯血,兼吐黑痰,醫用參、術之劑,病愈甚。診之兩寸關浮軟,兩尺獨洪而滑,此腎虛火旺而然也。遂以四物湯加黃柏、知母、白朮、陳皮、麥冬之類治之,月餘尺脈稍平,腎熱亦減,依前方再加人參一錢,兼服枳朮丸加人參、山梔以助其脾,六味地黃丸加黃柏以滋其腎,半年而愈。

又治一人,年逾三十,形色清癯,病咳嗽吐痰,或時帶紅,飲食無味,易感風寒,行步喘促,夜夢紛紜,又有㿗疝。醫用芩、連、二陳,或用四物降火,或用清肺,初服俱效,久則不應。診之脈皆浮濡無力而緩,右手脾部濡弱頗弦,曰此脾病也。脾屬土,為肺之母,虛則肺子失養,故發為咳嗽。又肺主皮毛,失養則皮毛疏豁,而風寒易入。又脾為心之子,子虛則竊母氣以自養,而母亦虛,故夜夢不安。脾屬濕,濕喜下流,故入脾為㿗疝,且㿗疝不痛而屬濕。宜用參、朮、茯苓補脾為君,歸身、麥冬、黃芩清肺養心為臣,川芎、陳皮、山楂散郁為佐,煎服。後以人參四錢,黃耆三錢,白朮一錢五分,茯苓、桂枝各一錢,煎服而安。

生生子治一人,冬月目病,醫為發散太過,至春間吐血碗余,及夏下午潮熱,咳嗽,胸膈脹痛,早晨冷汗淋漓,大便溏,一日兩行,飲食少,肌肉消十之七,脈數。據症脈,法在不治。乃用瀉白散,五味子、白芍藥、貝母、馬兜鈴加入服下,其夜貼然而臥不嗽,惟大便溏。前藥加白扁豆、茯苓、山藥,汗亦漸止。復與瀉白散加石斛、馬兜鈴、貝母、陳皮、苡仁、白芍藥、五味子、桔梗,調理三月而痊。

又治金文臺,壯年咳嗽吐血,腹中常痛,夜多口渴夢遺,背心作脹,兩手脈短弱,兩關弦大,左尺弱,右尺滑大。心血不足,中焦有痰積,膈間有瘀血,陰分有淫火。乃先為清肅上焦,用山梔子、牡丹皮、丹參、茯苓、甘草、貝母、橘紅、益元散,服十貼。背脹漸消,惟咳不止,改用黃芩、杏仁、半夏曲、益元散、黃連、瓜蔞仁、甘草,十貼而嗽止,惟腹痛不除。再以遇仙丹同丹溪保和丸進之,大便下稠積痰甚多。後用人參、茯苓、白芍、紫菀、知母、麥冬、甘草、當歸、五味子,調理而愈。

江篁南治一人,患嗽血,初一二劑用知貝母、天麥門冬、歸、芍清肺之劑,夜加脅疼,繼用人參錢半,脅疼減。後再參至兩錢,左脈近大而快,右略斂少帶弦而駛,每嗽則有血,大便溏,一日三更衣。以人參三錢,白朮、紫菀各一錢半,茯苓、白芍各一錢,甘草九分,丹皮八分,加茅根,小溲、脈弦快稍減。加黃耆二錢,百部六分,是日嗽止,血漸少。既而嗽亦止,仍便清,乃倍參、耆、朮、山藥、陳皮、甘草、苡仁、白芍等藥,兼與健脾丸而愈。

痰血

咳、咯、唾皆有之,兼帶血屑、血絲、血點是也。

勞損之漸者,必初因酒色勞傷過度,以致痰中或見血絲,此則本於肝、脾、腎經,當於未咳未嗽之先,速為調理,宜生地、熟地、天冬、麥冬、棗仁、茯神、茜根、貝母、甘草之屬主之。或有火者,宜加黃柏、知母,仍須加意謹慎,庶無後患,否則必漸甚也。

清晨初起時,每於痰中有淡紫凝血,或塊或片,常見數口者,此多以操心動火,或多思郁,或由過飲。但無咳嗽發熱等症,即不足慮,此不過致動絡血而然。惟天王補心丹,或二陰煎之屬,最所宜也。

王宇泰曰:肺不獨咳血,而亦唾血。蓋肺主氣為咳,腎主水,水化為液為唾。腎脈上入肺,循喉嚨挾舌本,其支者,從肺出絡心,注胸中。故二臟相連,病則俱病,於是皆有咳、唾血也。亦有可分別者,涎唾中有小血散漫者,此腎從相火上炎之血也。若血如紅縷,在痰中咳而出者,此肺絡受熱傷之血也。其病雖已,若咳白血必死。白血淺紅色,似肉似肺也。然肝亦唾血,肝藏血,肺藏氣,肝血不藏,亂氣自兩脅逆上,唾而出之。有血枯症,先唾血,為氣竭傷肝也。

治法

凡未見血,則宜消宜和;既見血,則宜涼宜止。舊血未盡,則化其血;新血未盡,則補其血。因其勢之輕重而為緩急之施,則無不中矣。

丹溪曰:咯血痰帶血絲出者,用薑汁、童便、青黛、竹瀝入血藥中,用如四物湯加地黃膏、牛膝膏之類。

又有痰中咯出如細屑,法用四物湯入薑汁、童便、青黛之類。有咯出痰帶血絲者,同治,但宜加痰火藥。

《準繩》曰:熱嗽咽痛,痰帶血絲,或痰中多血,其色鮮者,並宜金沸草散。若服涼藥不愈,其色瘀者,此非熱症,宜杏子湯。

又治肺痿痰嗽,痰中有血線,盜汗發熱,熱過即冷,食減,劫勞散煎薏苡仁一味方。

嗽痰帶血出於脾,脾濕生痰,故嗽血為痰,病脾虛,宜六君子湯加桑皮、五味,有火加味逍遙散。

肺絡受傷,血如紅縷,二冬、二母、白及、阿膠、苡仁、百合、款冬花、紫菀、甘、桔之類,清而潤之。身熱多是血虛。痰帶紅絲,童便、竹瀝主之。

薛立齋曰:若脾經氣滯而痰中有血者,宜加味歸脾湯。若肝經血熱而痰中有血者,宜加味逍遙散。若肝腎陰虛而痰中有血者,宜六味地黃丸。若過服寒涼而痰中有血者,宜四君子湯之類。

若脾虛食少而痰中有血者,宜中和理陰湯。若肝木侮土而痰中有血者,宜中和理陰湯合暢郁湯。若食少泄瀉而痰中有血者,宜理脾陰正方。若陰分不足者,宜培土養陰湯、味補飲。

白血

虛勞口吐白血者,不治之症也。夫血未有不紅者也,如何吐白?不知病久之人,吐痰皆白沫者,乃白血也。吐白沫,何以名曰白血?以其狀如蟹涎,絕無有白痰存乎其中,實血而非痰也。世人不信,取所吐白沫,露於星光之下一夜,必變紅矣。此沫出於腎,而腎火挾之,沸騰於咽喉,不得不吐者也。雖是白沫,而白沫實腎中之精,豈特血而已哉!苟不速治,則白沫變成線痰,無可如何矣。方用六味地黃湯加麥冬、五味子久服,沫止精生則生矣。

按:白血之狀,似肉似肺,此必死之症也。今以白沫名之,此將變未變時,猶可治也。女子之血,上為乳汁,下為月水。乳汁露一宿則色紅,白沫亦是血變明矣。此乃腎虧水泛,當宜滋陰補腎,若不早圖治,則變線痰,此亦似肉似肺之狀矣。曷能施治?最宜味補飲,或保金湯。

治法

嗽痰帶血出於脾,脾濕生痰,故嗽血為痰,病脾虛。宜六君子湯加桑皮、五味,有火加味逍遙散。

血如紅縷,在痰中咳而出者,此肺絡受傷,內傷之症也,其病難已。若咳白血似肉似肺,如蟹涎者,必死之症也。

按:吐白血,乃肌肉盡化為痰也。其人必形肉衰削,神色頓減,非若肺絡受傷,用二母、二冬、苡仁、百合、阿膠、紫菀款冬清潤之品,可治而愈也。

治案

朱丹溪治一男子,三十歲,因連夜勞倦不得睡,成一痰嗽,出白膿,嗽聲不出。時初春大寒,醫與青龍湯四帖,遂覺咽喉有血絲腥氣逆上,兩日後血腥氣多,遂有血線一條,自口中右邊出直上,如此每晝夜十餘次。診其脈弦大而散弱,左大為甚。人倦而苦於嗽。予作勞倦感寒,強以辛甘燥熱之劑,以動其血,不早急治,恐成肺痿。遂與人參、黃耆、當歸身、白芍、白朮、陳皮、炙甘草、生甘草、不去節麻黃,煎熟入藕汁與之,兩日而病減嗽止。卻於前藥去麻黃,又與四日而血症除。脈之散大者未收斂,人亦倦甚,遂於前藥中去藕汁,加黃芩、縮砂、半夏,至半月而安。

席延賞治虛中有熱,咳嗽膿血,口苦咽乾,又不可服涼藥。好黃耆四兩,甘草一兩,末,每服三錢,如茶點羹粥中亦可服。

生生子治一婦人,在脅痛不能睡,背心疼,下午潮熱,胸膈作梗,痰中有血,大便秘。用大黃以韭菜汁、萊菔汁、苧根各和勻,將大黃拌濕炒乾,再拌再炒,如此三次,以黑為度,用三錢,瓜蔞仁二錢,貝母、當歸、山梔、丹皮各一錢,青皮、前胡、川山甲各六分,甘草三分,水煎飲之。凡三帖而瘳,再亦不發。

衄血

鼻衄者,鼻中出衊血是也。衄血出於肺與胃,鼻為肺竅,陰虛火動,氣逆於肺,元氣勞傷,則血從鼻出。或因積怒傷肝,積憂傷肺,煩思傷脾,失志傷腎,暴喜傷心,皆令人鼻衄。

《統旨》云:風行水動,氣行血流。治衄者,則知血藥以治衄,而不知氣降則血歸經,古人所以血藥中,必加氣藥一二味,如蘇子降氣湯之類是也。前人謂身熱則死,寒則生,是亦大概言之耳。豈無熱生而寒死者乎?必兼詳脈症,而後可也。

治法

鼻通於腦,血上溢於腦,所以從鼻而出,宜茅花湯治之。茅花與白芍相對尤穩。白及末新汲水調下,亦神效。

色白而夭不澤者,血脫也。此大寒之症,宜理中湯冷服之。

心動面赤,善驚上熱,犀角地黃湯主之。如大便閉結,加大黃一二錢妙。

衄血雖多由火,而惟於陰虛者為尤多。正以勞損傷陰,則水不制火,最能動衝任陰分之血。但察其脈之滑實有力,素無傷損者,當作火治。若脈來洪大無力,或弦或芤,或細數無神,而素多酒色內傷者,專以補陰為主。若微有火者,當兼而清之,以治其標。若雖見虛熱,而無真確陽症,則但以甘平之劑,溫養真陰。務令陰氣完固,乃可拔本塞源,永無後患。如一陰煎、三陰煎、左歸飲、六味丸湯之類,皆必用之劑。如兼氣虛者,則五福飲、五陰煎之屬,皆隨宜用之。

有病衄愈後,血因舊路,或一月三四衄,又有洗面而衄者,日日以為常,四物湯加阿膠、蒲黃,仍佐以蘇子降氣湯,使血隨氣下。

治案

—人衄血數斗,昏困欲絕,用生地黃汁煮,服數升而愈。

《蔡子渥傳》云:同官無錫監酒趙無疵,其兄衄血甚,已死入殮,血尚未止。一道人過之,聞其家哭,詢之。道云:是曾服丹或燒煉藥,予藥之當即活。探囊出藥五分七,吹入鼻中,立止得活,乃梔子燒存性末之。

有患衄出血無已,醫以為熱,沈宗常投以參、附,或驚阻之,沈曰:脈小而少衰,非補之不可。遂愈。

項彥章治一婦,患衄三年許,醫以血得熱則淖溢,服瀉心涼血之劑益困,衄才數滴輒昏,六脈微弱,寸為甚。曰:肝藏血而心主之,今寸口脈微,知心虛也。心虛則不能司其血,故逆而妄行。法當養心補脾,實其子,子實則心不虛也。以琥珀諸補心藥遂安。

齒血

血從齒縫中、牙齦中出者,為齒衄。此手、足陽明二經,及足少陰腎家之病。蓋手陽明入齒中,足陽明入上齒中,又腎主骨,齒者骨之所終也。此雖皆能為齒病,然血出於經,則惟陽明為最。故凡陽火盛,則為口臭,為牙根腐爛腫痛;或血出如湧,而齒不動搖,必其人素好肥甘辛熱之物;或善飲胃強者,多有陽明實熱之症。宜內服抽薪飲,清胃飲、散等劑,外以冰玉散敷之。

《統旨》云:齒衄有風壅,有腎虛風壅者。消風散,外以祛風擦牙散。腎虛者,以腎主骨,齒者骨之餘,虛火上炎,服涼藥而愈甚,此腎經下虛而上實。宜鹽湯下安腎丸,間服黑錫丹,仍用青鹽炒香附黑色,為末擦之。亦有胃熱而牙齦出血者,宜清其熱,清胃散主之。

腎水不足,口不臭,牙不痛,但齒搖而不堅,或微痛不甚,而牙縫時多出血者,此腎陰不足,虛火偶動而然。但宜壯腎,以六味地黃丸、左歸丸之類主之。或其陽虛於下,而虛火上浮者,宜八味丸、小安腎丸之類主之。

陰虛有火,而病為齒衄者,其症或多燥渴,或見消瘦,或神氣困倦,或小水短滴而熱,或六脈浮大而豁。此雖陽明有餘,而亦少陰不足,宜玉女煎主之。凡屬陰虛有火者,則惟此煎為最妙。然必大便多實者,乃可用之。若大便滑瀉,或脈細惡寒,下元無火等症,則亦有格陽而然者,當以前吐血條中格陽法治之。

小安腎丸 治腎氣虛乏,下元冷憊,夜多漩溺,體瘦神倦,腰膝沉重,泄瀉腸鳴,眼目昏暗,牙齒蛀痛。

川楝子(一斤,用香附子、川烏各一斤,加鹽四兩,水四升同煮候乾,去香附、川烏不用,取川楝切焙) 小茴(十一兩) 熟地(八兩) 川椒(四兩,去閉口者,微炒出汗)

上為末,酒糊丸桐子大,每服二三十丸,空心臨臥鹽湯或酒任下。

方見各門

石刻安腎丸(見膝冷。)

《局方》安腎丸(見喘。)

治案

—女子十歲,因毀牙動搖,以苧麻摘之,血出不止,以酒製大黃末二錢,枳殼湯加童便調下,下黑屎數塊頓止。

又一男子,牙根出血盈盆,一月一發。知其人好飲,投前藥加石膏而安。

澄按:陽明蓄有積熱,多來血來如泉,百藥不止。惟急則治標,用釜底抽薪之法,應手取效,不可誤認為虛,用血脫益氣之法。

余治族侄景良,齒衄血不止,用大鵝梨生啖之,不數枚即止。取其味帶澀,而性又能清六腑之陽熱也。

又治竹林汪秉周翁,六月間齒衄血不止,時無鵝梨,以花下藕令彼生嚼數片,亦即止。蓋藕連皮則散血,而且又能清暑熱也。

舌衄

舌上出血如泉,肝壅也。以槐花研末摻之,麥冬湯調妙香散、香薷汁,日三服。發灰二錢,米醋調服,且敷血出處。

又方用文蛤、白膠香、牡丹皮等份為末,敷患處。

舌上無故出血如縷者,以心、脾、腎之脈,皆及於舌,若此諸經有火,則皆能令舌出血。用蒲黃炒焦為末,或炒槐花為末,或冰玉散敷之亦可。若火甚者,仍須用湯飲,以清三陰之火。

耳衄

腎虛用六味丸,外以龍骨末吹之。肝火,宜逍遙散加龍膽草。

九竅出血

耳、目、口、鼻、大小便皆出血者,是燥火上炎也。丹溪用大薊飲。孫真人用黃荊葉搗汁和酒服之。

按:本草謂發灰消瘀血,通關格,利水道,破癥瘕血衄。有人生血瘤大如慄,常被衣擦破,則出血不止,血餘灰敷之而愈。

又一人刀傷流血不止,用胎髮灰敷之立止。

肌衄血汗

毛孔出血,名曰肌衄。用人中白不拘多少,刮在新瓦上,用火逼乾研末,每服二錢,入麝香少許,溫酒下。外用男胎髮燒灰敷之,未止,以鬱金末水調,鵝翎掃上即止。

河間曰:膽受熱,熱血妄行,鼻中衄衊,並血汗不止,用定命散主之。

肌衄者,血從毛孔而出,前人多主於肺熱。大全竹茹湯、黃耆建中湯、辰砂妙香散、發灰散。

治案

(舌衄、耳衄、肌衄、九竅出血)

—人胃熱牙疼,舌心出血,口臭,出血不可近,內服瀉心湯,並清胃藥,外用大黃、生地為末,敷之。

—人不咳唾,而血見口中,從耳縫、舌下來者,每用益腎水瀉相火治之,旬日愈。

—僧偶搔膕中疥疾,自出血如湧泉,竟日不止。外科不效,因視時已無氣可語,診時惟尺脈如絲,余皆無。即語之曰:夫脈血氣之先也,今血妄溢,則榮氣暴衰,然尺尚可按,惟當益榮以瀉陰火。乃作四神湯加荊芥穗、防風,不間晨夜,明日脈漸出,更服十全大補湯而安。

—人灸火,血出一縷如溺,手冷欲絕,以酒炒黃芩一二錢,酒下即止。

—人指縫中搔癢,遂成瘡,有一小竅,血濺出不止。用止血藥及血竭之類,亦不效,數日遂死。復有一人,於耳後髮際搔癢,亦有小竅出血,與前相似,人無識者,適有道人云:此名發泉,但用多年糞桶箍曬乾,燒灰敷之,立愈。使前指縫血出遇之,亦可以無死矣。

—人毛竅節次出血,少間不出,即皮脹如鼓,口、鼻、眼目俱脹合,名曰脈溢。以生薑汁並水各一二盞,服之愈。

—婦人三陰交無故出血如射,將絕,以手按其竅,縛以布條,昏僕不知人事,以人參一兩煎灌之愈。

溺血(尿血)

勞傷五臟,或五志之火,致令衝任動血者,多從精道而出。若病在小腸者,必從溺道而出。病在命門者,必從精道而出。凡於小腹下精瀉處,覺有痠痛而出者,即是命門之病。而治之之法,亦與水道者不同。蓋水道之血宜利,精道之血不宜利。澀痛不通者,宜利血。滑不痛者,不宜利也。

經曰:悲哀太甚,則包絡絕。包絡絕則陽氣內動,發則心下崩,數溲血也。

凡咳而溲血脫形,其脈小勁是逆。

治法

凡房室太過勞傷,則小便出血。鹿角丸、山藥鹿發丸。

腎陰不足,而精血不固者,宜養陰養血為主。人參固本丸、左歸飲。

心氣不足,精神外馳,以致水火相殘,精血失守者,以養心安神為主。人參丸、天王補心丹、妙香散。

腎虛不禁,或病久精血滑泄者,以固澀為主。秘元煎、金櫻膏。

脾肺氣虛下陷,不能攝血而下者,宜用歸脾湯、舉元煎、八味養榮湯。

淋血

(附方)

凡血從精道出者,即是血淋之屬。多因房勞,以致陰虛火動,營血妄行。而凡血出命而澀痛者,為血淋;不痛者,多為溺血。好色者,必屬虛也。

琥珀、金沙、沒藥、蒲黃,為末,每服三錢。

小薊、琥珀二味為末服。

治案

林回甫小便下血,醫用八正散,服後不勝其苦,小腹、前陰痛益甚。一醫俾服四君子湯送下,稍瘥。後服菟絲子山藥丸,氣血漸充實而愈。

—產婦小便下血,面色青黃,脅脹少食,此肝乘脾土之症。用加味逍遙散、補中益氣湯,數服而愈。後為懷抱不樂,食少體倦,驚悸無寐,血乃作。用加味歸脾湯二十餘劑將愈,惑於眾論,用犀角地黃湯之類,一劑諸症復作,仍服前藥而愈。

薛立齋治一人尿血,久用寒涼止血藥,面色痿黃,肢體倦怠,飲食不甘,晡熱作渴三年矣。此前藥復傷脾胃,元氣下降,而不能攝血也。蓋病久鬱結傷脾,用補中益氣以補元氣,用歸脾湯以解脾郁,使血歸經,更用加味逍遙以調養肝血,不月諸症漸愈,三月而痊。

大便血

仲景云:下血先便後血者,此遠血也,黃土湯主之。先血後便者,此近血也,赤小豆當歸散主之。

大便前後下血,便前由手陽明隨經下行,滲入大腸,傳於廣腸而下也;便後由足陽明隨經入胃,淫溢而下者也,古人謂遠血、近血者是也。凡腸風、臟毒、血痔、腸癖等症,俱不贅入。惟內傷虛損便血,採取數則,以為全書焉。

—脾胃氣虛,而大便下血者,其血不甚鮮紅,或紫色或黑色,此陽敗而然,故多無熱症,而或見噁心嘔吐。蓋脾統血,脾氣虛則不能收攝;脾化血,脾氣虛則不能運化。是皆血無所主,因而脫陷妄行,速宜溫補脾胃。以壽脾煎、理中湯、養中湯、歸脾湯、十全大補湯之屬主之。

—氣陷不舉而血不止者,宜補中益氣湯、壽脾湯、歸脾湯主之。若氣大陷而大虛者,宜舉元煎主之。

—血滑不止者,或以病久而滑,或因年衰而滑,或因氣虛而滑,或因誤用攻擊,以致氣陷而滑。凡動血之初,多由於火,及火邪既衰,而仍有不能止者,非虛即滑也。凡此之類,皆當以固澀為主,宜勝金丸、香梅丸之類主之。然血滑不止者,多由氣虛,宜以人參湯送之尤妙。或以補中益氣湯、歸脾湯、舉元煎、理中湯,加文蛤、烏梅、五味子之類主之。若滑甚不能止者,惟玉關煎最佳。

—怒氣傷肝,血因氣逆而下者,宜化肝煎、枳殼湯之類主之。若肝邪乘脾,以致脾虛失血者,自無煩熱氣逆等症,宜從脾胃氣虛症治,不得平肝,以再傷肝氣也。

—凡因勞倦七情,內傷不足,而致大便動血者,非傷心脾,即傷肝腎。此其中氣受傷,故有為嘔惡痞滿者,有為疼痛泄瀉者,有為寒熱往來,飲食不進者,時醫不能察本,但見此症,非雲氣滯,即云痰火,而肆用寒涼,妄加攻擊,傷而又傷,必致延綿日困,及其既甚,則多有大便下紫黑敗血者。此胃氣大損,脾元脫絕,血無所統,故注泄下行。陽敗於陰,故色為灰黑。此危劇症也,即速用回陽等劑,猶恐不及,而若輩猶云,今既見血,安可再用溫藥,必致其斃籲!受害者殊為可憫,害人者殊為可恨。

脾統血,脾虛則血無所統,而大便下血者,宜資成湯。飲食短少,中焦氣滯,而大便下血者,宜理脾陰正方。若肝木侮土,而大便下血者,宜暢郁湯。若陰分不足,而大便下血者,宜培土養陰湯。若脾虛血少者,理脾益陰湯。

治案

—人虛損,大便下血,每日二三碗,身黃瘦,以四物湯加藕節一合,紅花、蒲黃一錢,白芷、升麻、槐花各五分,服之愈。

周輝患大便下血,百藥俱嘗,止而復作,循十五年不愈,或以人參平胃散,逐日進一服,至月餘,而十五載之病瘳。

王庭,王府長史也。病大便下血,勢頗危殆,一日昏憒中,聞有人云:服藥誤矣,吃小水好。庭信之,飲小水一碗頓蘇,逐日飲之而愈。

—人患下血,諸治不效。一教以老絲瓜,去向里上筋,烘燥,不犯鐵器,為末,空心酒下二三匙,連服數朝愈。

薛立齋治一男子,每飲食勞倦,便血,飲食無味,口乾,此中氣不足也。用六君子湯加芎、歸而脾胃健,又用補中益氣而便血止。

—婦但怒便血,寒熱口苦,或胸脅脹痛,或小腹痞悶。此怒動肝火而侮土,用六君子加柴胡、山梔而愈。用補中益氣、加味逍遙二藥而不復作。

—婦人久下血在糞前,屬脾胃虛寒,元氣下陷。用補中益氣加黃連炒茱萸一錢,數劑稍緩。乃加用生吳茱萸三分,數劑而愈。

江應宿治一人,便血七年,或在糞前,或在糞後,面色萎黃,百藥不效,每服寒涼,其下愈多。診得六脈濡弱無力,乃中氣虛寒,脾不能攝血歸經。用補中益氣湯加燈燒落、荊芥穗一撮,橡斗灰一錢,炮姜五分,二劑而血止。單用補中益氣十餘劑,不復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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