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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西晋的短暂统一和东晋十六国的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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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太康时期的小康局面

农业经济的恢复和发展

晋武帝在位的二十五年,是西晋皇朝相对安定时期。这期间,从太康元年(280)到十年(289),是西晋比较繁荣的时期,保持了一个小康的局面。平吴以前,晋就重视农业的恢复和发展。据《晋书·食货志》载:“是时江南未平,朝廷励精干稼穑。”泰始二年(266),武帝诏:“今者省徭务本,并力垦殖,欲全农功益登,耕者益劝”。汲郡太守王宏,勤恤百姓,导化有方,督劝开荒五千余顷。当时正遇上荒年,他郡皆闹饥荒,而汲郡独无匮乏。于是武帝特下诏书褒扬,赐谷千斛。十年,光禄勋夏侯请求修新渠、富寿、游陂三渠,凡溉田千五万顷。咸宁元年诏:“今以邺奚官奴婢著新城,代田兵种稻。奴婢各五十人为一屯,屯置司马,使皆如屯田法。”西晋朝廷采取措施,从垦荒、兴修水利、增加农业劳动力和加强监督等方面来鼓励农业生产。

三国时期的屯田制,在变乱时可以受到欢迎,在社会相对稳定时就不能适应农民小私有的要求了。司马昭在魏陈留王咸熙元年(公元264年),就“罢屯田官,以均政役。诸典农皆为太守,都尉皆为令长”(《三国志·魏志·陈留王纪》)。大约这次政令未能得到贯彻,晋武帝泰始二年(266)又“罢农官为郡县”(《晋书·武帝纪》)。废除屯田制,可能有多种原因,如避免官吏侵占等。但把在军法部勒下进行生产的屯田人变为郡县管理下的编户小农后,他们的生产积极性会更高,更能增加生产,使政府能得到更多的收益,这应是主要原因。

西晋统一后,即于太康元年(280)颁布户调式,同时还颁布了占田法和课田法。占田、课田法规定:“男子一人占田七十亩,女子三十亩。其外,丁男课田五十亩,丁女二十亩,次丁男半之,女则不课。.远夷不课田者输义米,户三斛,远者五斗,极远者输算钱,人二十八文’(《晋书·食货志》)。占田和课田的关系如何?“其外”两字如何解释?问题和争论都很多,详见本卷典志篇。这里只指出一点:占田、课田制下的农民,是一家一户的个体小农。他们的粮食除缴纳田租外,都归他自己所有,因而他们的生产积极性是高的。太康时期的小康局面虽只有十来年,但仍是人民可以相当安居的历史时期。《晋书·食货志》称:“是时,天下无事,赋税平均,人成安其业而乐其事。”干宝《晋纪·总论》就这样描述:“牛马被野,余粮委亩,行旅草舍,外闾不闭,民相遇者如亲。其匮乏者,取资于道路。故于时有‘天下无穷人’之谚”这些虽是不无溢美之言,但也不能全是杜撰。

太康年间,人口增加很显著。史书记载太康元年(公元280年),全国有“户二百四十五万九千八百四十,口一千六百一十六万三千八百六十三”(《晋书·地理志》)。占田、课田法颁布后的第三年,即太康三年(公元282年),国家“户有三百七十七万”(《三国志·魏志·陈郡传》注引《晋太康三年地记》)。这当是国家户籍上人口数的增加,与人口的实际增加数当有距离。但总的说来,这时期的人口增加是令人注目的。

对世家地主的优遇汉末三国时是世家和豪族势力的扩张时期。曹魏后期,大约是在司马氏主政以后,朝廷正式肯定世家地主的特权,其中也包含了特权的新的形式。这实际上是特权的扩张。《晋书·王恂传》载:“魏氏给公卿以下租牛客户,数各有差。自后小人惮役,多乐为之,贵势之门动有百数。又太原诸部亦以匈奴胡人为田客,多者数千。”租牛客户,是给自公卿以下的人,即世家地主。以匈奴胡人为田客的太原诸部,就不只限于世家,其中当也有地方上的豪族。

太康元年平吴之后,晋廷在公布户调式和民丁占田、课田的同时,还公布了官品占田和荫人以为佃户、衣食客的制度。法令规定:官品第一至第九,各以贵贱占田。第一品可以占五十顷。以下,每低一品,递减五顷。至第九品,得占田十顷。又各以品之高低,荫其亲属,多者及九族,少者三世。宗室、国宾、先贤之后,及士人子孙,也都有这种特权。特权扩大到士人子孙,这是秦汉时世家地主范围的扩大,特别是儒宗这一等级的延伸。史家对魏晋以后的这类地主,称作世族,又称作“士族”,是有原因的。同时,也不可忘记,无论是称世族或士族,在其内部自有品级或等级的不同。史家所谓门阀,应指其中较高的品级或等级而言。官吏按品级还可荫庇衣食客和佃户。官至六品以上,得荫衣食客三人,第七、第八品得荫二人,九品一人。第一品、二品得荫庇佃户五十户,第三品十户,以下递减,到第九品一户(参看《晋书·食货志》)。

世族地主的占田数额是远远超过劳动人民的。即使第九品还可以占田十顷,超过劳动人民占田七十亩的十四倍以上。

曹魏给公卿以下的租牛客户,“数各有差”,但具体的规定,没有传下来。晋武帝太康元年关于依品高低荫人以为衣食客,佃客的规定,是我们所知道这方面的最早纪录。

曹魏时制定的九品官人之法,西晋时已完全成为世族地主独占高级官位的手段。这时世族地主的政治特权早已形成,九品中正制更加巩固了世家地主的特权。晋人刘毅在上疏武帝时指出:“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和“据上品者,非公侯之子孙即当涂之昆弟也”(《晋书·刘毅传》)。

朝廷规定世族地主占田和荫庇人口,是对既成事实作合法化的承认。承认中自然也有限制的意思,如官品荫庇法中规定第一品第二品“佃客无过五十户”(《晋书·食货志》),就是限制。但事实上,限制是不起作用的。太康年间,即占田法颁布之后,李重上疏1反对限制奴婢数额时就指出:“诸侯之轨既减,而井田之制未复,则王者之法不得制人之私也。人之田宅既无定限,则奴婢不宜偏制其数。惧徒为之法,实碎而难检。”(《晋书·李重传》)这说明朝廷对品官占田虽有明文限制,但事实上,世族地主的特权是没有限制的。举例来说,如王戎,性好兴利,广收八方园田水碓,周遍天下(《晋书·玉戎传》)。石崇,水碓三十余区,仓头八百亲人,其他珍宝货贿田宅称是(《晋书·石崇传》)。

晋对世族地主的这些措施,无疑给他们在政治上和经济上更多的优遇,这有利于统治阶层在一定程度上的调和。但世族地主之无限制的特权,助长1据唐长孺先生说,见《西晋田制试释》,刊《魏晋南北朝史论丛》第45—46页。了他们在生活上和政治上的腐化,也使太康年间的小康局面好景不长。

第一节太康时期的小康局面

农业经济的恢复和发展

晋武帝在位的二十五年,是西晋皇朝相对安定时期。这期间,从太康元年(280)到十年(289),是西晋比较繁荣的时期,保持了一个小康的局面。平吴以前,晋就重视农业的恢复和发展。据《晋书·食货志》载:“是时江南未平,朝廷励精干稼穑。”泰始二年(266),武帝诏:“今者省徭务本,并力垦殖,欲全农功益登,耕者益劝”。汲郡太守王宏,勤恤百姓,导化有方,督劝开荒五千余顷。当时正遇上荒年,他郡皆闹饥荒,而汲郡独无匮乏。于是武帝特下诏书褒扬,赐谷千斛。十年,光禄勋夏侯请求修新渠、富寿、游陂三渠,凡溉田千五万顷。咸宁元年诏:“今以邺奚官奴婢著新城,代田兵种稻。奴婢各五十人为一屯,屯置司马,使皆如屯田法。”西晋朝廷采取措施,从垦荒、兴修水利、增加农业劳动力和加强监督等方面来鼓励农业生产。

三国时期的屯田制,在变乱时可以受到欢迎,在社会相对稳定时就不能适应农民小私有的要求了。司马昭在魏陈留王咸熙元年(公元264年),就“罢屯田官,以均政役。诸典农皆为太守,都尉皆为令长”(《三国志·魏志·陈留王纪》)。大约这次政令未能得到贯彻,晋武帝泰始二年(266)又“罢农官为郡县”(《晋书·武帝纪》)。废除屯田制,可能有多种原因,如避免官吏侵占等。但把在军法部勒下进行生产的屯田人变为郡县管理下的编户小农后,他们的生产积极性会更高,更能增加生产,使政府能得到更多的收益,这应是主要原因。

西晋统一后,即于太康元年(280)颁布户调式,同时还颁布了占田法和课田法。占田、课田法规定:“男子一人占田七十亩,女子三十亩。其外,丁男课田五十亩,丁女二十亩,次丁男半之,女则不课。.远夷不课田者输义米,户三斛,远者五斗,极远者输算钱,人二十八文’(《晋书·食货志》)。占田和课田的关系如何?“其外”两字如何解释?问题和争论都很多,详见本卷典志篇。这里只指出一点:占田、课田制下的农民,是一家一户的个体小农。他们的粮食除缴纳田租外,都归他自己所有,因而他们的生产积极性是高的。太康时期的小康局面虽只有十来年,但仍是人民可以相当安居的历史时期。《晋书·食货志》称:“是时,天下无事,赋税平均,人成安其业而乐其事。”干宝《晋纪·总论》就这样描述:“牛马被野,余粮委亩,行旅草舍,外闾不闭,民相遇者如亲。其匮乏者,取资于道路。故于时有‘天下无穷人’之谚”这些虽是不无溢美之言,但也不能全是杜撰。

太康年间,人口增加很显著。史书记载太康元年(公元280年),全国有“户二百四十五万九千八百四十,口一千六百一十六万三千八百六十三”(《晋书·地理志》)。占田、课田法颁布后的第三年,即太康三年(公元282年),国家“户有三百七十七万”(《三国志·魏志·陈郡传》注引《晋太康三年地记》)。这当是国家户籍上人口数的增加,与人口的实际增加数当有距离。但总的说来,这时期的人口增加是令人注目的。

对世家地主的优遇汉末三国时是世家和豪族势力的扩张时期。曹魏后期,大约是在司马氏主政以后,朝廷正式肯定世家地主的特权,其中也包含了特权的新的形式。这实际上是特权的扩张。《晋书·王恂传》载:“魏氏给公卿以下租牛客户,数各有差。自后小人惮役,多乐为之,贵势之门动有百数。又太原诸部亦以匈奴胡人为田客,多者数千。”租牛客户,是给自公卿以下的人,即世家地主。以匈奴胡人为田客的太原诸部,就不只限于世家,其中当也有地方上的豪族。

太康元年平吴之后,晋廷在公布户调式和民丁占田、课田的同时,还公布了官品占田和荫人以为佃户、衣食客的制度。法令规定:官品第一至第九,各以贵贱占田。第一品可以占五十顷。以下,每低一品,递减五顷。至第九品,得占田十顷。又各以品之高低,荫其亲属,多者及九族,少者三世。宗室、国宾、先贤之后,及士人子孙,也都有这种特权。特权扩大到士人子孙,这是秦汉时世家地主范围的扩大,特别是儒宗这一等级的延伸。史家对魏晋以后的这类地主,称作世族,又称作“士族”,是有原因的。同时,也不可忘记,无论是称世族或士族,在其内部自有品级或等级的不同。史家所谓门阀,应指其中较高的品级或等级而言。官吏按品级还可荫庇衣食客和佃户。官至六品以上,得荫衣食客三人,第七、第八品得荫二人,九品一人。第一品、二品得荫庇佃户五十户,第三品十户,以下递减,到第九品一户(参看《晋书·食货志》)。

世族地主的占田数额是远远超过劳动人民的。即使第九品还可以占田十顷,超过劳动人民占田七十亩的十四倍以上。

曹魏给公卿以下的租牛客户,“数各有差”,但具体的规定,没有传下来。晋武帝太康元年关于依品高低荫人以为衣食客,佃客的规定,是我们所知道这方面的最早纪录。

曹魏时制定的九品官人之法,西晋时已完全成为世族地主独占高级官位的手段。这时世族地主的政治特权早已形成,九品中正制更加巩固了世家地主的特权。晋人刘毅在上疏武帝时指出:“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和“据上品者,非公侯之子孙即当涂之昆弟也”(《晋书·刘毅传》)。

朝廷规定世族地主占田和荫庇人口,是对既成事实作合法化的承认。承认中自然也有限制的意思,如官品荫庇法中规定第一品第二品“佃客无过五十户”(《晋书·食货志》),就是限制。但事实上,限制是不起作用的。太康年间,即占田法颁布之后,李重上疏1反对限制奴婢数额时就指出:“诸侯之轨既减,而井田之制未复,则王者之法不得制人之私也。人之田宅既无定限,则奴婢不宜偏制其数。惧徒为之法,实碎而难检。”(《晋书·李重传》)这说明朝廷对品官占田虽有明文限制,但事实上,世族地主的特权是没有限制的。举例来说,如王戎,性好兴利,广收八方园田水碓,周遍天下(《晋书·玉戎传》)。石崇,水碓三十余区,仓头八百亲人,其他珍宝货贿田宅称是(《晋书·石崇传》)。

晋对世族地主的这些措施,无疑给他们在政治上和经济上更多的优遇,这有利于统治阶层在一定程度上的调和。但世族地主之无限制的特权,助长1据唐长孺先生说,见《西晋田制试释》,刊《魏晋南北朝史论丛》第45—46页。了他们在生活上和政治上的腐化,也使太康年间的小康局面好景不长。

第二节多种矛盾的交织和西晋的灭亡

宗室诸侯王权力之重魏晋间帝位的更替,是通过宫廷政变来实现的。晋武帝认为,要防止这种事变的重演,就必须培植皇族在地方上的势力,使其成为维护朝廷的可靠力量。因此,武帝在泰始元年即位后,就大封宗室1。以邑二万户为大国,置上、中、下三军,兵五千人;邑万户为次国,置上军、下军,兵三千人;五千户为小国,置一军,兵千五百人(《晋书·地理志上》)。

晋继承了两汉的封国制,有王、侯两级。因有西周五等爵制的传说,又定了五等爵。在魏陈留王咸熙元年(公元264年)五月庚中复设“五等爵”(《三国志·魏志·陈留王奂纪》)。总的说来,晋“有王、公、侯、伯、子、男六等之封”,又“有开国郡公、县公、郡侯、县侯、伯、子、男及乡亭、关内、关外等侯之爵”(《通典·职官典·历代王侯封爵》)。

西晋初年,大封同姓王,有二十七王之多。比起西汉初年所封的王来,西晋诸王的封地还不能跨州连郡,而且西晋的诸侯王也是“徒享封土,而不治吏民”的。封邑民户的户调田租,也不都归王侯所有,他们享有的只是户调的三分之一(绢一匹)和田租的二分之一(二斛)。西晋诸侯王的势力,主要来自他们的职务。西晋的诸侯王多担任一方面的都督诸军事和地方刺史。如汝南王亮,武帝时为大都督,督豫州诸军事,镇许昌;楚王玮,太康末,都督荆州诸军事,镇南将军;赵王伦,元康初迁征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镇关中;齐王冏,是镇东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镇许昌;成都王颖;惠帝时为镇北大将军,镇邺;河间王颙,为平西将军,镇关中。还有任职朝廷的,如东海王越和长沙王颙。

地方都督,都是由皇帝任命的。建立都督制的目的也是为了巩固皇权捍卫统一。但都督坐镇一方,手握一方军政大权,可以成为维护皇权的力量,也可以成为地方割据的势力。晋因惩魏氏孤立之敝而建立的宗室诸侯王的特权,由于缺乏必要的法度和统治集团内部矛盾的发展,宗室诸侯王恰好成为分割皇权的势力,以致出现了八王之乱。

贾后专政和八王之乱公元290年,晋武帝死,子惠帝即位。惠帝是一个近乎白痴的庸人,而皇后贾后,却怀有政治野心,并手段毒辣。晋武帝时,外戚贾氏和杨氏都有重要的政治地位。武帝死后,外戚杨骏和杨太后,父女合谋,掌握了朝廷大权。惠帝无康元年(291),贾后联络楚王司马玮,杀了杨峻及其家属和党羽数千人,命汝南王司马亮与太保卫瓘共录尚书事以辅政;楚王司马玮为卫将军,领北军中侯。北军,是守卫京城的禁军,是军队的精锐和骨干。

不久,贾后又以惠帝的手诏,责楚王玮擅杀大臣,杀楚王玮。至此,朝廷权力都落在贾后手里。贾后以贾模为散骑常侍,加侍中;中书监张华、裴

为侍中;安南将军裴楷为中书令,加侍中;与右朴射王戎并管机要。在这1《资治通鉴》卷七九泰始元年:“帝惩魏氏孤立之敝,故大封宗室,授以职任。”个政权的核心人物中、贾模、裴等是贾后的亲党,张华是个撑门面的人物。张华和贾模,裴頠同心辅政,从惠帝元康元年(291)到元康九年间,在政治上维持着一个相对稳定的局面,司马光的评论称当时“虽王在上,而朝野安静,华等之功也”(《资治通鉴》卷八二元康元年)。

惠帝的太子司马伷,幼年聪明,为武帝所喜爱。长而刚猛,又渐为贾后所畏忌。贾后的亲党伯将来太子继位后,对他们不利,便劝贾后废太子为庶人,接着又杀害了他。

太子遹死后,赵王伦在他的心腹孙秀的谋划下,宣称为太子报仇,起兵杀贾后及张华、裴頠等。不久,赵王伦自立为帝。

与此同时,齐王冏、河间王颙、成都王颖,并拥强兵,各据一方。齐王冏的父亲齐王攸和晋武帝都是司马昭的儿子,后齐王攸出为司马师的继嗣。司马师死,司马昭继兄执政。司马昭常说:“天下是司马师打的,天下也应由司马攸继承。”司马攸才出武帝之右,且为众望所归,也差一点代替武帝为嗣君,因而齐王冏原有作皇帝的可能。赵王伦称帝时,齐王冏出镇许昌。他得到河间王颙和成都王颖的支持,联合进兵洛阳。加之赵王伦的亲信王舆在洛阳起兵反伦。齐王冏内外结合,大败伦兵,杀伦和孙秀,迎惠帝夏位,齐王冏辅政。

惠帝无子,按亲疏顺序,应由成都王颖为皇太弟。齐王冏贪恋权位,立了惠帝一个侄子司马覃为皇太子,引起成都王颖的不满。河间王颙在联合讨伐赵王伦以前,曾支持过赵王伦。对此,齐王冏是心怀不满的,河间王颙也因而内不自安。

齐王冏辅政后,骄恣专横,擅杀朝臣,不听劝谏。河间王颙推尊成都王颖为首,起兵讨冏。骠骑将军长沙王乂起兵为内应,发兵攻冏。冏败被杀。成都王颖居邺,遥执朝政。长沙王乂虽在朝廷,事无大小,皆去邺征询成都王颖的意旨。这局面是维持不久的。长沙王乂与河间王颙、成都王颖间嫌隙渐生。颙、颖联合起兵讨乂。长沙王乂,史称其“开朗果断,才力绝人,虚心下士,甚有名誉”(《晋书·长沙王乂传》)。及二王来攻,乂率兵应战。战久,粮乏,洛阳城中大饥,将士虽然疲敝,但上下同志,皆愿为乂效死。成都王司马颖和河间王乂围洛阳日亟,洛阳城中“公私穷蹙,米石万钱”(《晋书,惠帝纪》)。情况困难,洛阳城内统治阶级内部出现分裂。东海王越,密与殿中诸将联合,捕乂送全塘城,为颙部将所杀。

成都王颖入洛阳,复还镇邺。惠帝诏以颖为丞相,东海王越守尚书令。

不久,又以颖为皇太弟,都督中外诸军事,任丞相如故。

司马颖僭侈日甚,大失众望。东海王越奉惠帝诏亲征颖,为颖所败,逃归东海。司马颖俘惠帝到邺,河间王乂部将张方入洛阳。

幽州刺史王浚,并州刺史东瀛公司马腾同起兵讨颖,连破颖军。邺中大震。司马颖仓惶挟惠帝去洛阳。张方迎惠帝入洛阳,拥兵擅政。因连年兵燹,洛阳残破。张方又拥惠帝和司马颖去长安。这时朝政大权自然又转入河间王颙手中。司马伷废成都王颖,另立豫章王炽为皇太弟。

惠帝永兴二年(305),东海王越以迎惠帝为名,起兵讨河间王颙。次年颙败,越迎惠帝还洛阳。成都王颖北渡河,为人所杀。河间王乂后来在应征诏赴洛阳途中为人所杀。公元306年,惠帝中毒死,皇太弟炽立,是为怀帝,朝政大权落入东海王越之手。

从汝南王亮到东海王越,一共有八个王参加混战,中间还夹着一个贾后。这是西晋历史上的贾后专政和八王之乱。经过这次变乱,社会经济受到严重破坏,人民大量伤亡,西晋的统治机能也从此瘫痪。

汉族流民和内迁各族人民的反晋在八王混战期间,各地水利失修,吏治混乱。正在这时,天灾也连年流行,各地大量人口的流亡也开始了。

据史书记载,这时期关中人口有十余万流入汉川(《晋书·李特载记》)。河东、平阳、弘农、上党诸郡人民流入颍川、汝南、南阳、河南的有数万家(《晋书·王弥传》)。益州流民流入荆、湘的也有数万家(《晋书·杜弢传》)。刘琨上疏陈述他在并州目睹人民流亡的情况:“臣自涉州疆,目睹困乏,流民四散,十不存二,携老扶幼,不绝于路。”(《晋书·刘琨传》)流民到新的地方,生活的困难是可以想见的。当地官府和地主阶级,给他们的不是帮助和同情,而是歧视和欺压。如关中流民在四川遇到的是官吏的贪暴,官吏们甚至想“杀流人首领取其资货”(《晋书·李特载记》)。巴蜀流民在荆、湘为旧百姓之所侵苦(《晋书·杜弢传》)。流民没有活路,便起而暴动。

内迁各民族,在北方以匈奴人为最多。建安年间,曹操分匈奴人为五部,部立其中贵者为帅,选汉人为司马来监督。魏末,改帅为都尉。左部都尉所领有万余落,居太原故该氏县;右部都尉六千余落,居祁县;南部都尉三千余落,居蒲子县;北部都尉四千余落,居新兴县,中部都尉六千余落,居太陵县。晋武帝时,塞外匈奴地区大水,二万余落徒使居河西故宜阳城下。于是平阳、西河、太原、新兴、上党、乐平诸郡(今山西省境)到处都有匈奴人。

散居在西方边境各郡的是氐和羌。魏晋时期,他们可能还有部落组织。

《魏略·西戎传》记述:“今虽都统于郡国,然故自有王侯在其虚落间。”(《三国志·魏志》卷30注引)散居在关中的氐、羌各族人口,数量是相当多的。据西晋江统估计:“关中之人,百余万口,率其户口,戎狄居半。”(《晋书·江统传》)

这些与汉人杂居的各少数民族人民,往往受汉族官吏和地方权贵的欺辱。曹魏后期太原一带的汉人地主常以匈奴人为田客,多者数千人。他们还买匈奴人为奴婢。魏齐王芳正始年间,陈泰为并州刺史、使持节护匈奴中郎将,京邑贵人多寄宝货请陈泰代买奴婢。更有甚者,竞公开掠卖并州胡人。匈奴右贤王刘宣愤恨他说:“自汉亡以来,魏晋代兴。我单于虽有虚号,无复尺土之业。自诸王侯,降同编户。”又说:“晋为无道,奴隶御我。”(《晋书·刘元海载记》)

惠帝永宁元年(301),李特在益州领导流民暴动,后来李特的势力发展为一个独立的政权,建立了大成国,后又改称“汉”,史称“成汉”。李特的暴动,是流民暴动的开始。接着暴动就不断发生。主要的暴动,有王弥在青、徐等地的暴动,张昌在江、汉间的暴动,王如在豫、荆的暴动,杜弢在荆、湘的暴动。在暴动的流民队伍中,也有当地人民参加。

在流民和各地人民起来反抗晋的统治的同时,以匈奴人为主的内迁各族的反晋活动也在酝酿。

秦汉以来,在西方和北方的少数民族不断有相当数量的人口内迁。他们一方面受郡县管辖,一方面仍保存着他们的部落组织。汉族官吏权贵对于各族人民遭受屈辱、压迫的愤怨,是知道的。阮种对晋武帝反映过:“丑虏内居,与百姓杂处。..受方任者又非其材,或以狙诈侵侮边夷,或干赏啗利,妄加讨戮。”(《晋书·阮种传》)惠帝时,江统作《徙戎论》,也指出:“士庶玩习,侮其轻弱,使其怨恨之气,毒于骨髓。”(《晋书·江统传》)他们看到民族压迫的严重性,从而提出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却是要把各族内迁人口迁回他们的原地。平吴之后,侍御史郭钦上疏:宜及平吴之威,“渐徙平阳、弘农、魏郡、京兆、上党杂胡,峻四夷出入之防”(《晋书·匈奴传》)。江统《徙戎论》,也提出同样主张。当然,这种主张反映了他们对少数民族的歧视,事实上也是办不到的。内迁民族忍无可忍,最后只有反抗晋朝统治的一途。

匈奴人刘渊最先起兵反晋。他是匈奴的贵族。王浚、司马腾讨成都王颖时,颖以刘渊为北单于,参丞相军事,发匈奴人抗浚、腾军。刘渊遂起兵。旬日之间有众五万人。公元304年,刘渊即汉王位于左国城(今山西离石北)。刘渊就认为:“帝王岂其常哉!大禹出于西戎,文王生于东夷,顾惟所授耳。..吾,汉氏之甥,约为兄弟。兄亡弟及,不亦可乎?且可称汉,追尊后主,以怀人望。”(《晋书·刘元海载记》)刘渊称自己为汉王,是表明他是接续汉朝的帝统,要与晋争天下。刘渊在河北没有遇到有力的抵抗,很快就占领了并州(今山西省中部和南部)一带地方。

刘渊起兵后,在东方起事的还有羯人石勒。

石勒是上党羯人。羯是附属于匈奴的一支。羯人高鼻深目多须,显然与匈奴不同族。石勒的父祖,都是部落小帅。他幼时作过商贩,作过田客。惠帝末年,并州荒歉,并州刺史东瀛公司马腾掠取胡人,“两胡一枷”卖到山东作奴隶,换取军粮。石勒年二十余,也被卖到茌平(今山东茌平南)师懽家为奴,从事耕种。后来,师懽放免他作田客。

石勒是与牧人魏郡汲桑共同起兵的。他们最初的基本部卒是牧人,他们率“牧人乘苑马数百骑“投奔在赵魏(今河北、河南)的公师藩。公师藩为濮阳太守苟晞所杀,石勒和汲桑亡伏苑中。汲桑“以勒为伏夜牙门,帅牧人劫掠郡县系囚,招纳山泽亡命”(《晋书·石勒载记》)。

刘渊的起兵,本是阶级斗争的性质,是被降为田客、奴隶的已经汉化了的内迁的匈奴人民对晋统治者的反抗。由于参加者大多是匈奴人,也就带有民族斗争的色彩。这种色彩,是在后来匈奴贵族对汉族人民越来越采取一些报复手段时,才浓厚起来的。

石勒的起事,在初期更加鲜明地表现出阶级斗争的性质。石勒起事的地点,是远离羯族的居住区的。石勒本人是田容奴隶,与他一起起事的是牧人、郡县系囚、山泽亡命,这些都是汉族劳动人民和受压迫的汉人。

怀帝永嘉三年(309),刘渊派儿子刘聪两次进攻洛阳。永嘉四年,刘渊死,刘聪继位。这时洛阳周围地区或遭破坏,或为刘聪、石勒占领,洛阳饥困日甚。掌权的东海王越,眼看洛阳难守,遂以出讨石勒为名,率领仅有的一些军队和满朝文武公卿离开洛阳,东屯项。永嘉五年三月,司马越病死。石勒率骑追司马越军,在苦县宁平城(今安徽鹿南郸城东)大败晋兵,“从骑围而射之,将士十余万人相践如山,无一人得免者”(《资治通鉴》卷八七晋怀帝永嘉五年)。同年五月,刘聪攻陷洛阳,晋王公百官及百姓死者三万多人。怀帝被虏到平阳。

怀帝被虏后,晋人立憨帝于长安。当时“长安城中,户不盈百,墙宇颓毁,蒿棘成林,朝廷无车马章服,唯桑版署号而已”(《晋书·愍帝纪》)。经过五年艰苦战斗,公元316年,刘聪遣刘曜攻长安,愍帝出降。晋朝在北方的政权垮台,西晋亡。怀、愍两帝在平阳受尽侮辱,最后都为刘聪所杀。

第三节十六国中最早建立的政权和晋在东南的偏安

旧史中有“五胡十六国”之说。五胡,即指匈奴、鲜卑、氐、羌、羯。

十六国,成汉和匈奴人刘氏所建立的汉(史称前赵),是十六国中最早建立的割据政权;继而有后赵、前燕、前秦、前凉;再后有后燕、南燕、北燕,有后秦、西秦、夏,有后凉、南凉、北凉、西凉。另有西燕和冉魏,一般不算入十六国之内。十六国的创立者,并非都是胡人,他们统治下的人民,总的说来,也还是以汉人居多。

西晋灭亡后,司马氏的政权东移,偏安于东南,史称东晋。东晋的统治,几乎是与十六国相始终的。

成汉的建立成汉的建立,可以上溯到李特为流民所推重的过程,但李特时尚未建国。公元36年,李特的儿子李雄称帝,国号大成。308年,李特侄李寿改国号为汉。史家把两个国号合起来,习称为“成汉”。

在西晋晚年,略阳、天水等地人民向巴蜀地区流徒,大姓李氏、任氏、阎氏、赵氏、何氏、杨氏、上官氏、费氏,成了流民的领袖。李氏,就是略阳巴族人李特、李庠兄弟。史称流徒之中,“道路有疾病穷乏者,特兄弟常营护振救之,由是得众”(《资治通鉴》卷八十二晋惠帝元康八年)。

西晋益州刺史赵廞见中原多事,遂怀有割据巴蜀的野心。他想利用十余万流民的力量来和西晋朝廷抗衡,就拉拢李庠等,使招流民中的壮勇至万余人,“以断北道(入蜀之道)”。西晋任命耿滕为益州刺史来替代赵廞。廞在耿滕到达成都之后,集兵杀膝,自称大将军、益州牧。廞又猜忌李庠“饶勇得众心”,借故杀李庠及庠子侄十余人。李特及弟李流将兵在外,团聚流民七千余人进攻成都,廞战败逃亡,为其部下所杀。

赵廞既死,晋廷任命罗尚为益州刺史,率兵万余入蜀。晋廷并限期迫令流民返回秦、雍故里。时“流人布在梁、益、为人傭”,“随谷庸赁,一室五分,复值雨潦”,“年谷未登,流人无以为行资”。“及闻州郡逼遣,人人愁怨,不知所为”。同时,广汉太守辛冉贪暴成性,他除了限期催促流民上路外,还“欲杀流民首领,取其资货”。在这样情势下,流民遂起而反抗。李特屡为流民向益州当局请求放宽遣返期限,因此为流民所感戴。公元301年,李特在绵竹(今四川德阳县北)结大营,收容流民。流人既不乐移,咸往归特,旬月间,众过二万。李流亦聚众数千(参看《晋书·李特载记》和《华阳国志·大同志》)。

李特分其众为两营,李特自居北营,弟李流居东营。他派阎式去见益州刺史罗尚,再一次请求放宽遣返回乡的期限。罗尚正在集结军队,准备进攻流民,所以假意应允。阎式知道罗尚欺骗他,便说:“弱而不可轻者,百姓也。今促之不以理,众怒难犯,恐为祸不浅!”阎式回去不久,罗尚果然调动步骑三万来袭击李特大营。李特率军反击,官军大败。于是众推李特为主,成立政权,自称行镇北大将军,后又改称益州牧,都督梁、益二州诸军事、大将军、大都督。署置官吏,进兵广汉。据《晋书·李特载记》称:“时罗尚贪残,为百姓患,而特与蜀人约法三章,施舍振贷,礼贤拔滞,军政肃然。百姓为之谣曰:‘李特尚可,罗尚杀我!’”可见在益州的人民看来,李特的一些措施,比西晋政权要好得多。巴蜀的土著地主,虽然也己结成坞堡,但是军事力量薄弱,不得不与李特假意周旋。及至李特屡败官军,攻入成都小城,罗尚退守成都大城时,特因军中粮少,乃分出部分群众至成都外围诸坞堡就食。李特弟李流曾向李特建议:“诸坞新附,人心未固,宜质其大姓子弟,聚兵自守,以备不虞”(《资治通鉴》卷八十五晋惠帝太安二年)。并写信给李特的司马上官惇,告诫“纳降如受敌,不可易也!”这些意见没有引起李特的重视。罗尚密约诸坞堡的大地主,合兵袭击李特。李特大败,被杀。

李特被杀后,由李流继续领导作战。不久,李流病死,李特子李雄继续领导与西晋政权斗争。经过几次大的战斗,公元303年十二月,李雄终于逐走罗尚,攻下成都。304年,雄遂自称成都王;306年,称皇帝,国号大成。流民在巴蜀地区举行的大起义,可以说是西晋末年流民起义中规模最大的一次。领导人李氏虽是略阳的巴族大姓,其他流民领袖也有不少是略阳、天水等郡大姓,但是这并不改变这次斗争之阶级斗争的性质。这是因为他们领导的反晋运动,是完全符合广大流民的利益的。

成汉在建国初期,向人民征收的赋税,远较晋和迭据中原的少数民族所建立的短期王国为轻。《华阳国志·李雄志》称:“雄宽和政役,远至迩安,年丰谷登。乃兴文教,立学官。其赋民:男丁一岁谷三斛,女丁一斛五斗,疾病半之。户调绢不过数丈,绵不过数两。”境内因而出现了“事少役稀,百姓富实,至乃闾门不闭,路无拾遗,狱无滞囚,刑不滥及”的清明景象。在十六国纷扰的时代里,初期的成汉政权,应该算是人民所拥护的政权。公元334年,李雄病死。这时,成汉宗室内部,酝酿着一场权力斗争。

李雄之兄子班继位,李雄子李期杀班自立。公元338年,李特弟李骧之子李寿,又杀李期自立,改国号为汉。李寿即位后,务为奢侈,大起宫殿,“百姓疲于使役,呼嗟满道,思乱者十室而九”(《晋书·李寿载记》)。李寿死,子李势继位,淫杀尤甚,上下离心。347年,东晋荆州镇将桓温出兵伐蜀,李势兵败出降,成汉亡。自李雄称成都王至李势降晋,立国凡四十四年。汉(前赵)的建立前赵的创建人是刘渊,其祖父於扶罗为匈奴南单于羌渠的儿子。中平年间(184—189),羌渠派於扶罗将兵助汉朝统治者镇压黄巾起义。羌渠被国人所杀,放扶罗便留在内地,自立为单于。刘渊之父名豹,为匈奴的左贤王。曹操分匈奴为五部,以豹为左部帅,其余部帅也都用刘氏。刘氏是匈奴的部落贵族。这些刘氏贵族,虽然分领五部,却都住在晋阳(今山西太原南),在生活上和文化上,他们已经汉化。刘豹死,刘渊代为左部帅;太康末,改为北部部尉。

八王乱时,成都王颖想拉刘渊率领匈奴五部帮他打内战,因以刘渊为北单于。刘渊到了左国城,受匈奴贵族们的拥戴,称大单于,都于离石。公元304年,称汉王。公元308年又改称皇帝,建都平阳(今山西临汾西南),国号汉。汉廷设置的官职有:丞相、御史大夫、太尉,还有大司徒、大司空、大司马、大司农等,这些都是汉朝官职;仅于临终前以子刘聪为大单于,置单于台于平阳以西,此是匈奴称号。

刘渊死,子和立。刘和少习《毛诗》、《左氏春秋》、《郑氏易》,汉化也是比较深的。刘渊死时,受顾命之托的刘聪等都手握强兵。特别是刘聪,“握十万劲卒,居于近郊”(《晋书·刘元海载记》)。刘和与刘聪所处的对文形势是很难相安无事的。刘和发兵要消灭刘聪,反为刘聪所杀,刘聪即帝位。

刘聪也是自幼接受儒家思想教育的。傅祇的子孙傅畅、傅纯、傅粹,大司徒朱纪、太师卢志、太傅崔玮、太保许志遐等,都是以儒士而仕于刘聪朝廷。刘聪大臣陈元达,是匈奴后部人,也是汉化很深的,他处处以汉族传统的治国道理要求刘聪。刘聪大兴土木,兴建宫殿,陈元达就上疏诤谏:“臣闻古之圣王,爱国如家,故皇天亦佑之如子。陛下龙兴以来,兵疲于外,人怨于内,为之父母,固若是乎?”(《晋书·刘聪载记》)

刘渊、刘聪父子,依靠起家的是匈奴族五部之众。刘渊以刘聪为大单于,大单于所领就是匈奴人,刘聪所“握十万劲卒”也是匈奴人。据《晋书·刘聪载记》记载:刘聪时,“置左右司隶,各领户二十余万,万户置一内史,凡内史四十三,单于左右辅,各主六夷十万落,万落置一都尉”。在刘氏朝廷,大单于手握匈奴族强兵,地位仅次于皇帝,实际上又是皇帝储贰的地位。匈奴刘氏政权,特别在早期,应看作是胡汉的联合政权。但其士卒主要是匈奴人。匈奴人因受汉族统治者欺辱,心怀怨恨。起事之后,对汉人进行报复。这就加剧了匈奴族与汉族之间的矛盾。

刘聪攻下洛阳,长安,俘虏了怀帝、愍帝后,大体上统一了中原。但与此同时地方割据势力也在发展。石勒据有赵、魏;曹嶷占有东齐(今山东),刘曜坐镇关中(今陕西),鲜卑之众星布燕代(今河北、山西省北部),刘琨为晋保有并州(今山西太原一带)

刘聪获得政权后,很快生活腐化,荒淫奢侈。其子弟争权,各拥强兵。

宦官弄权,挑拨是非。加之连年战争,社会不安定,人民无法正常生产,饥荒频仍。在这种情况下,前赵的人民不断逃亡。如“平阳大饥,流叛死亡,十有五、六”“司隶部人奔于冀州二十万户”。晋将赵固,郭默攻河东,至绎邑,“右司隶部人盗牧马负妻子奔之者三万余骑”(《晋书·刘聪载记》)。到刘聪晚年,刘氏汉朝已陷入上下不宁,分崩离析的局势。

流民和坞堡组织八王混战之后,接着刘渊、刘聪,石勒等起兵反晋,中原地区人民又陷入战乱之中,人口南移的不下九十余万。1不能或不愿外逃的,留在中原。逃亡也要有条件,或者依附世家大族,或者自相团聚,还都有最起码的川资和生活资料。携家带口,长途逃难,并不容易。大部分人口仍留在原地,在面临的命运中挣扎。当时留下来的人民求生存的一个办法,是组成坞堡以防守。有了坞堡,就可以防御小股的流寇。坞堡越坚固,人数越多,防御力量就越大。

顾名思义,坞堡是一种堡垒,内能住人,又可储存粮食。董卓的郿坞是东汉未年的建筑,但可以作为坞堡的典型来看。《三国志·魏志·董卓传》载:“(卓)筑郿坞,高与长安城埒,积谷为三十年储。云:事成,雄据天下;不成,守此足以毕老。”据说郿坞“高厚七丈,号曰万年坞”,由此可1谭其骧:《晋永嘉乱后之民族迁徙》,刊《燕京学报》15卷第1期,1934年6月。以想见大型坞堡的坚固,难于攻破。

坞堡组织,还可以上推到西汉未年。汉光武刘秀与五校农民军在渔阳一带作战,令“百姓各自壁以绝其食”,“视人堡壁坚完者,敕今固守”(《后汉书·陈俊传》)。堡壁之起和防边有关系,渔阳就是北方的边地。东汉初,北边备匈奴,沿边地区以及河北各地都筑有堡壁。光武十四年,扬武将军马成屯常山、中山以备北边,“缮治障塞,自西河至渭桥,河上至安邑,太原至井陛,中山至邺,皆筑堡壁起烽燧,十里一侯”(《后汉书·马成传》)。为了防御羌族的骚动,汉光武以马援为陇西太守,马援奏请为金城“置长吏,缮城郭,起坞候”(《后汉书·马援传》)。汉和帝时,樊准任河内太守,“羌人屡入郡县,准辄将兵讨逐,修理坞壁,威名大行”(《后汉书·樊宏传附曾孙准传》)。汉桓帝时,羌人“寇钞关中”,“复没营坞”(《后汉书·皇甫规传》)。“余羌复与烧何大豪寇张掖,攻没巨鹿坞”(《后汉书·段颖传》)。陇西,关中,北方边郡的坞堡多为防御羌人而建。西方的多称坞,北方的多称堡壁。三国、西晋未,已混而为一了。

西晋未年,刘渊,石勒起事时,中原黄河流域到处是些汉人聚众自守的坞堡组织。刘曜“周旋梁陈汝颖之间(今河南、安徽省一带),陷垒壁百余”(《晋书·刘聪载记》)。曹嶷在“齐鲁之间,郡县垒壁降者四十余所”。石勒率众三万“寇魏郡顿丘(今河北清丰西南),诸垒壁多陷之。..进军攻巨鹿,常山,害二郡守将,陷冀州郡县垒百余(今河北省中部)。..(王浚)讨勒,勒退屯黎阳,分命诸将攻诸未下及叛者,降三十余壁”(《晋书·石勒载记》)。

垒壁和坞堡大体相同,只是名称不一样。从这些记载可以想像,当年中原大河两岸广大地区到处都是坞堡组织。

每个坞堡都有一个坞堡主。这些坞堡主,首先是当地的豪族,也可能是些英雄勇猛之士,在敌方进攻时能领导大众进行防御。这些坞堡,构成了各地不能自保的小农的避难场所。如《晋书·郭默传》所述:“郭默,河内怀(今河南武陟西南)人,少微贱,以壮勇事太守裴整,为督将。永嘉之乱,默率遗众自为坞主。流人依附者甚众。”又据《李矩传》称:“李矩,平阳人。及长为吏,送故县令于长安。刘元海攻平阳,百姓奔走,矩素为乡人所爱,乃推为坞主,东屯荥阳,后移新郑。..招怀离散,远近多附之。”《魏浚传》也称,“永嘉未,与流人数百家东保河阴之硖石。..及洛阳陷,屯于洛北石梁坞,抚养遗众,渐修军器。于是远近咸悦,襁负至者渐众。”《郗鉴传》称:“郗鉴,高平金乡人。鉴得归乡里,..共推鉴为主,举千余家俱避难千鲁之峄山。三年间,众至数万。”《苏峻传》也记述,“永嘉之乱,百姓流亡,所在屯聚。峻纠合得数千家,结垒于本县。于时豪杰所在屯聚,而峻最强。”

从以上记载来看,坞主大都是推选的。当时是在战乱环境中。这些最初团聚起来的及后来依附投靠来的人,就逐渐成为坞堡主的部曲。如最初跟随魏浚的数百家和后来襁负而至的人,在魏浚死后都归其族子魏该所率领。这些人就都被称为魏该的“部曲”了。最初,这些部曲与主人的隶属关系可能还不太强。魏该后来受刘曜的攻击,拟南徙,“众不从,该遂单骑走至南阳”(《晋书·魏浚传附该传》)。但这些部曲总是要受些军法部勒的。八王之乱时,庚衮率其同族及庶姓保于禹山。众推衮为主。庾衮对大众说,立之为主就要听他的命令。于是他就定出一些法规,“众咸从之”(《晋书·庾衮传》)。魏晋时期依附关系,隶属关系转强,中原地区坞主和坞内大众的关系即是隶属关系强化的体现。

这些坞堡组织,是军事性的防御战斗组织,又是经济性的生产组织。每一个坞堡都是一个独立的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体。在城市破坏,交换停滞,金属货币萎缩,战乱频仍的条件下,每个坞堡都要生产自己所需要的物品,特别是粮食衣物。庾衮后来自禹山迁到林虑山,林虑山附近的人都来投靠他。当地有个大头山,形势绝险。庾衮率领他们共守这个大头山,而在山下耕田种地(《晋书·庾衮传》)。邵续纠合亡命,绥怀流散,屯于厌次。曹嶷乘续军外出,“乃破续屯田,又抄其户口”(《晋书·邵续传》)。有粮食才能生存,耕田种地,且耕且守,必然是各个坞堡组织的共同情况。

东晋:普的再建及在东南的偏安南逃的中原人,在世家大族率领下拥立琅邪王司马睿为帝,在建康再建东晋政权。这些南下的北方世家大族,其中琅邪王氏家族的王敦、王导是代表人物。

司马睿是司马懿的曾孙,其祖司马伷封琅邪王。怀帝时,东海王越把持朝政,司马睿受东海王越的提携,被任为安东将军,都督扬州江南诸军事。他接受了王导的建议,由下邳移镇建业。以后,司马睿就从建业起家,开创了东晋帝业。

司马睿、琅邪王氏和西晋最后一个权臣东海王越,他们三家的关系很密切。王导曾参东海王越军事。司马睿在洛阳时,王导就与他过从甚密,劝他离开洛阳到琅邪封国去。司马越为太傅时,王衍以太尉之尊,却作他的太傅军司。永嘉元年,即司马睿移镇建业这一年,王衍请求司马越以弟王澄为荆州都督,族弟王敦为青州刺史。可见,永嘉年间,晋统治者已在安排逃往江南的后路。1司马睿虽是司马懿的曾孙,但其父祖在政治上都未立过大功、也未处重要地位,因而也就没有卷入西晋晚年诸侯王争夺政权的斗争漩涡。他与司马越是皇室的远支,封地相邻,思想意识上也接近,因而他们在政治上的关系特别密切。

公元317年,愍帝被杀,司马睿就在江南作起皇帝来,史称为晋元帝。

他能建立东晋王朝,主要靠下述两个条件。

第一是靠地理和经济上的优势。司马睿封国琅邪在东方(今山东临沂一带),曾为都督徐州、扬州诸军事。先镇下邳,后移镇建康,也均在东方。建康是孙吴的都城。江南的财富曾支持孙吴建国数十年之久,而江南经济也有相当的发展。西晋八王之乱,流民起义以及刘渊、石勒等的起事,都很少波及到这一带地方。因此,正当中原连年战乱,迭遭破坏之际,江南却是一片祥和的乐土。这里是地理和经济上的优势地区。

第二,得到了南渡的北方世家大族和江南本地世家大族的支持和拥护。

其中起着关键性作用的人物,就是王导。1司马睿初到建康时,南方的世家大族看不起他,多持观望态度。后来看到王导、王敦对司马睿的拥戴,才改变1参阅王仲荦《魏晋南北朝史》(上册)第五章。

1参阅陈声恪《述东晋王导之功业》,刊《金明馆丛稿初编》。

态度。王导遂即向司马睿建议:“顾荣、贺循,此土之望,未若引之,以结人心。二子既至,则无不来矣。”(《晋书·王导传》)司马睿让王导亲自去拜访他们,顾荣、贺循都应命而出。江南人看到顾、贺两家如此,也都改变了以往的态度。北方的世家大族乐意拥戴司马睿是比较自然的,但也靠了王导的拉拢联系。《晋书·王导传》记载:“洛京倾复,中州士女避乱江左者十六七。导劝帝收其贤人君子,与之图事。”所以司马睿称帝时,硬是要王导“升御床共坐”,王导固辞,至于三四次,才不相强。所谓“王与马共天下”之说(《太平御览》卷四九五引《晋中典书》),真实反映了东晋初年的势态。

王氏与司马氏的关系如此重要,但也并非始终都很融洽的。司马睿作了皇帝,王导为侍中、司空,假节,录尚书,领中书监;王敦为侍中、大将军,都督江、扬、湘、交、广六州诸军事,荆州刺史,坐镇上游。这样的安排,司马睿是未必情愿的,因而逐渐任用刁协,刘隗,以疏远王导。当时王导尚能“任真推分,澹如也”(《晋书·王导传》),可是王敦却“益不能平”,“嫌隙始构矣”(《晋书·王敦传》)。

太兴四年(321),元帝接受刁协的建议“免中州良人遭难为扬州诸郡僮客者以备征役”(《晋书·元帝纪》)。这是在加强朝廷的军事力量。同时,以戴渊为征西将军,都督司、究、豫、并、冀、雍六州诸军事,司州刺史,镇合肥。以刘隗为镇北将军,都督青、徐、幽、平四州诸军事、青州刺史,镇淮阴。各领兵万人,名为防御石勒,实为防御王敦。王敦对此再也不能容忍了。

永昌元年(322),王敦以讨刘隗、刁协为名,起兵武昌,其部参军沈充也在吴兴起兵响应。王敦以沈充为大都督,督护东吴诸军事。王敦和沈充,以东西两路夹攻建康。

这次战争,王敦打胜了。军队进入建康,诛杀大臣多人。刘隗出逃过江,投奔石勒。刁协在出逃途中被杀。

王敦打胜后没有留在建康,又退还武昌。是年冬,元帝忧愤而死,太子司马绍继位,为晋明帝。玉导受遗诏辅政。元帝在位时,喜爱琅邪王裒,欲以易太子。赖王导的保护,才得不废。为感激王导,明帝即位后对他非常信任。

王敦自武昌移镇姑孰(今安徽当涂),屯于湖(在站孰南),又自领扬州牧。太宁二年(324),王敦病,明帝又下诏讨伐王敦。王敦病死,军败,亲党皆死。王敦虽死,王导尚在,王氏在政治上仍为第一世家大族。

明帝在位三年(323—325)死,年仅二十七。儿子司马衍继位,即晋成帝,即位时才五岁,王导、庾亮、郗鉴、温峤等受遗诏辅政,尊皇后庾氏为皇太后,由皇太后临朝称制。庾氏是庾亮之妹。朝政大权就落在庾亮手里。明帝病笃时,受遗诏辅政的大权几乎都在宗室南顿王司马宗之手。庾亮一得势,司马宗深为不满,不久被庾亮杀掉。司马宗一头白发,成帝好久不见到他,问庾亮:“常日白头公何在?”亮对以谋反伏诛。帝泣谓亮曰:“舅言人作贼便杀之,人言舅作贼复若何?”(《晋书·成帝纪》)。庾亮杀了司马宗,又图排挤王导。但担心荆州刺史陶侃势力强大,对自己不利,就用温峤为江州刺史,镇武昌(今湖北鄂城),以防备陶侃。接着,庾亮又要调历阳(今安徽和县)内史苏峻到建康作大司农,目的在夺苏峻的兵权。庾亮问朝臣的意见。王导反对,说:“苏峻为人猜险,必不奉诏。不着且包容之。”光禄大夫卞壶说:苏峻拥强兵,历阳与建康一江之隔,一天可到。一旦不听调命,领兵来犯,将很危险。温峤也带书信来表示反对。庾亮不听,一意孤行。

咸和二年(327)十一月,苏峻联合豫州刺史祖约,以讨伐庾亮为名,渡江进攻建康。次年初,苏峻攻破建康,放火焚烧,“台省及诸营寺署一时荡尽”,又“纵兵大掠”(《晋书·苏峻传》)。庾亮逃往寻阳,投奔温峤。陶侃本对庾亮不满,不愿出兵救建康,因温峤的劝告,才同意出兵。庾亮又亲自去看他,引咎自责,陶侃始释然。

陶侃、温峤大军顺江而下,打败了苏峻,收复建康。苏峻被杀,祖约逃走,投附石勒,后为石勒所杀。

战后,陶侃回荆州,自江陵移镇巴陵(今湖南岳阳)。温峤回江州武昌。庾亮自愧惹出苏峻之乱,请求外镇,出为豫州刺史,镇芜湖(今安徽芜湖)。朝廷大政仍归王导执掌。王导在政治方面的指导思想仍是“镇之以静’和“政务宽恕”。此后,东晋的政局大体上安定了几十年。

从前赵到后赵。北方大部分地区的短暂统一正当东晋在王敦、苏峻之乱以后这一时期,内部暂时相对平静和少事,北方中原地区也在饱经战乱之后,出现了后赵时北方大部分地区统一的局面。但不久以后,由于石虎的残暴统治,北方人民又复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公元318年,汉刘聪死,经过一番内乱,皇位被刘曜夺去。刘曜迁都长安,改国号为赵,史称前赵。

刘曜,乃刘渊之族子,少养于渊。年少时,博览群书,汉化较深。刘曜称帝后,立太学于长乐宫东,立小学于未央宫西,选百姓年二十五以下、十三以上,神智可教者千五百人,以朝贤宿儒教之。

石勒于刘聪死后内部大乱时,出兵占有平阳、洛阳,自称大单于、赵王,定都城于襄国(今河北邢台),与刘曜东西相峙。史称石勒之赵为后赵。关中地区,经汉未及西晋未年的破坏,到刘曜占有时,并未有多少恢复。这是个胡、汉、羌、氏民族杂处的地方。刘曜在这里与羌、氏的战争频仍。公元320年,刘曜部将解虎及长水校尉尹车谋反,与巴人首领句徐、厍彭1相联结。刘曜杀解虎、尹车、并杀句徐,厍彭。于是巴众反,“四山羌、氏、巴、羯应之者三十余万,关中大乱,城门昼闭”。同年,又与陇右氏羌虚除权渠部战。此后,又连年与仇池氏羌杨难敌战,与陈安战。后来,他又向凉州张茂进攻,“自陇长驱至西河,戎卒二十八万五千,临河列营,百余里中,钟鼓之声,沸河动地”。但刘曜自己也知道他的“中军宿卫已皆疲老,不可用也”(《晋书·刘曜载记》)。公元325年,刘曜与石虎在洛阳附近作战。夜里,“军中无故大惊,士卒奔溃,乃退屯渑池。夜,又惊溃,遂归长安”(《资治通鉴》卷九三)。无故大惊奔溃,说明刘曜军队因连年战争,士卒疲惫,战斗力已非常弱了。

成帝咸和三年(328),后赵石虎率军四万自积关(今河南济源西)西入,下河东五十余县,遂进攻蒲坂(今山西永济西)。刘曜救蒲坂。石虎退,刘1《资治通鉴》卷九一“巴酋句徐、厍彭”,《晋书·刘曜载记》作“巴酋徐厍彭”。今依《资治通鉴》。胡注:“句,古侯翻;厍音舍;皆姓也。”

曜追之,于高候原(今山西闻喜北)大破石虎军,石虎败奔朝歌(今河南卫县)。刘曜自太阳(今山西平陆西南)渡河攻洛阳金墉,分兵攻汲郡。河内、荥阳、野王皆来降。石勒部将石生守金墉,自八月至十一月,刘曜攻之不下。冬十一月(这年冬十一月十五日已进入公元329年1月),石勒亲自统步骑救金墉。臣下劝他不要出兵。石勒说:“刘曜率十万大军,攻金墉一城,一百天攻不下,已看得出他的师老卒怠了。但如不救金墉,金墉破,刘曜乘胜来攻,将席卷河北,就大事不好了。”石勒的大臣徐光对他说,“刘曜高候大胜之后,不能乘胜直趋襄国,而去围攻金墉,这本身就说明他的无能为。伐之必胜。乎定天下,在此一举,机不可失。”

石勒对刘曜可能采取的作战计划作了三种估计。他说:“曜盛兵成皋关(今河南荥阳西北,汜水入河处),上计也。阻洛水,其次也。坐守洛阳者,成擒也。”(《晋书,石勒载记》)石勒到成皋,见无守军,高兴地对左右说,“可以贺我矣。”大军直抵洛阳。刘曜军十余万,集中在洛阳城西。石勒自帅步骑四万人入洛阳城。石虎率步卒三万自城北而西,攻刘曜中军。石堪、石聪各以精骑八千自城西而北,击其前锋。石勒帅大军出城三面夹击。刘曜自幼嗜酒,未年尤甚。这次大战之前,刘曜又大饮酣醉。临战,石堪以骑兵冲击,曜军大败。曜昏醉退走,落马坠于冰上,为石勒军所俘。后被杀。刘曜子刘熙、刘胤放弃长安,逃往上卦(今甘肃天水)。公元329年,石勒出兵攻占上邦,杀刘熙、刘胤等。前赵亡。至此,西起关陇,东接辽西,大河中下游广大地区都归在后赵统治之下,形成了北方部分地区一统的局面。尽管这个局面没有长期维持下去,但在十六国的混乱时期也是值得重视的。石勒,没有读过书,不识字,但聪明而有才略,又勤奋好学。在戎马倥偬中,常令儒生读书给他听。石勒占据襄国(今河北邢台)后不久,就建立大学,简取明经善书者署为文学椽,选将佐子弟三万人教之。后又增置宣文、宣教、崇儒、崇训等十余小学于襄国四门,简将佐豪右子弟以教之(《晋书·石勒载记上》)。他提倡经学,任用儒家。以从事中郎将裴宪、参军傅畅、杜嘏并领经学祭酒,立秀孝试经之制。又命各郡立学宫,郡置博士祭酒二人,弟子百五十人。

石勒拉拢、使用一些汉人作官,帮助他进行统治。同时,对汉人也有杀戮,有报复。大致可以认为,石勒的这些作法是有一定的政治考虑的,不是简单的残杀。对一般汉人、老百姓,石勒懂得,应当加以安辑,使他们能够安定地生活。《晋书·石勒载记上》称:“勒与刘零、阎黑等七将率众三万寇魏郡顿丘(今河北安阳、临漳、清丰一带)诸垒壁,多陷之。假垒主将军、都尉,简强壮五万为军士,老幼安堵如故。军无私掠,百姓怀之。”“攻巨鹿,常山(今河北石家庄到巨鹿一带),害二郡守将,陷冀州郡县堡壁百余,众至十万。其衣冠人物,集为君子营。乃引张宾为谋主。”后来,他在襄国设崇仁里。“徙朝臣椽属已上士族者三百户于襄国崇仁里,置公族大夫以领之。”张宾,说他之所以依靠石勒,是因为“吾历观诸将多矣,独胡将军可与共成大事”(《石勒载记附张宾传》)。张宾是十六国时期很有才略、高识的人,对石勒在政治上军事上都很有帮助。北方的上层人物多和张宾一样,愿意依附石勒。张宾说:“自将军神旗所经,衣冠之士,靡不变节,未有能以大义进退者。”(《晋书·石勒载记上》)这说明北方“衣冠之士”乐于依附石勒者不少。

但这也并不是说在石勒统治时期,北方胡汉各族的关系是非常融洽的。

石勒曾对胡人“重典禁法,不得侮易衣冠华族”(《晋书·石勒载记下》)。这条禁令的本身,就说明侮易衣冠华族的事实是存在的。《石勒载记》记有这样一个故事:“勒以参军樊坦清贫,擢受章武内史。既而入辞。勒见坦衣冠敝坏,大惊曰:樊将军何贫之甚也?坦曰:顷遭羯贼无道,资财荡尽。勒笑曰:羯贼乃尔暴掠邪!今当相赏耳。坦大惧,叩头泣谢。勒曰:孤律自防俗土,不关卿辈老书生也。”内迁的胡羯,在魏晋时期是备受汉人统治者的欺辱的。如今他们的贵族占据了统治地位,他们把对汉人统治者的仇恨撒在一般汉族人身上,也是难免的。但石勒是懂得胡汉各族的相安,对他巩固统治的重要性的。他是用法律来维护这种相安的。

石勒采取措施,鼓励生产。他“遣使循行州郡,劝课农桑。曾以右常侍霍皓为劝课大夫,与典农使者朱表,典农都尉陆光等循行州郡,核定户籍,劝课农桑。农桑最修者,赐爵五大夫”。他采用魏晋的户调田租制,每户出户货二匹,租谷二斛,这比魏的田租亩四斛,户出绢二匹,绵二斤和晋的收租四斛,绢三匹,绵三斤,要轻的多。这在战争频仍,生产破坏的十六国时期,也是难能可贵的。

石勒还注意建立法律、租税、田亩制度,稳定国家秩序。但他的时代究竟还是个战乱时代,军事权力的分配是一件头等大事。随石勒一同起家的石虎,领兵多年,威震内外,但残暴不仁,诸子又并握兵权。这对儒雅的太子石弘是个极大的威胁。石勒在世时,未加防范,石勒一死,石虎就杀掉石弘,自己称王。

石虎于公元334年末或335年初夺位,公元349年死,在位十五年。这个十五年,是中原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十五年。

石虎是石勒的族子,一说是族弟。他是一个非常残暴的人。在作战时,“降城陷垒,不复断别善恶,坑斩士女,鲜有遗类”(《晋书·石季龙载记上》)。但他骁勇善战,为石勒立了大功。石勒作了皇帝,立子弘为太子,弘弟宏为大单于,封石虎为中山王。石虎非常不满,对儿子石邃说:“成大赵之业者,我也。大单于之望,实在于我,而授黄吻婢儿。每一忆之,令人不能寝食。待主上晏驾之后,不足复留种也。”

石虎统治时期,一方面大兴土木,一方面对外作战,徭役非常繁重。他准备征辽西慕容皝,“令司、冀、青、徐、幽、并、雍兼复之家,五了取三,四丁取二,合邺城旧军满五十万,具船万艘,自河通海,运谷豆千一百万斛于安乐成,以备征军之调”(《晋书·石季龙载记上》)。又盛兴宫室于邺,起台观四十余所,营长安、洛阳二宫,作者四十余万人。又敕河南四州具南师之备,并、朔、秦、雍严西讨之资,青、冀、幽州三五发卒,诸州造甲者五十万人。兼公侯牧宰,竞兴私利。百姓失业,十室而七。又大发百姓女二十以下、十三以上,三万余人,分为三等来分配。郡县迎合他的意思,务于美淑,夺人妻妇九千余人。百姓妻有美色,豪势因而胁之,率多自杀。当时有个和尚对石虎说:“胡运将衰,晋当复兴,宜昔役晋人,以厌其气。”于是石虎使尚书张群,发近郡男女十六万、车十万乘,运土筑华林苑及长墙于邺北,广长数十里。“张群以烛夜作,起三观四门。三门通漳水,皆为铁扉。暴风大雨,死者数万人”(《晋书·石季龙载记下》)。

在石虎残酷奴役下,人民起义不断发生。梁犊领导的戍卒起义,曾攻陷长安,发展到十多万人,从长安东出,大败石虎军,东进到荥阳,陈留(今河南省中部)。

公元349年,石虎死,诸子争夺政权,互相残杀。石虎养孙汉人冉闵利用胡汉两族的仇恨,大杀胡羯,死者二十余万。屯据四方者都承冉闵意旨,大杀羯人,高鼻子黄胡须多有滥死者。这是十六国时期,汉胡两族最残酷的一次互相残杀。

冉闵,魏郡内黄人(今河南内黄西北),幼而果锐,勇力绝人。他镇压了梁犊的起义军,因而声威大振。冉闵杀死石虎的儿子石鉴,杀石虎二十八孙,自立为皇帝,后赵亡。

冉闵,曾企图以汉人为基础来巩固他的政权。他最盛的时候,“清定九流,准才授任,儒学后门,多蒙显进,于时翕然方之为魏晋之初。”他也曾企图联络东晋,遣使臣去对东晋的君巨说:“胡逆乱中原,今已诛之。若能共讨者,可遣军来也。’(《晋书·石季龙载记附冉闵传》)但晋军未来。永嘉之乱后,北方长斯陷入动乱中。人口死亡,土地荒芜。无论是前赵还是后赵,为了加强自己的经济基础,都争着抢夺劳动力,把人口迁到自己的都城和中心地区。人口的流动迁徙,成为这时期突出的事情。在冉闵占据邺建立魏国的时候,石赵的余部占据襄国和一些地方,与冉闵对抗,互相残杀,中原地区情况非常混乱,成为无政府状态。于是当初被迁徙的各族人民,各还本土,实际上是又一次的流亡。据《冉闵传》称:“青、雍、幽、冀州徙户及诸氏羌胡蛮数百万,各还本土,道路交错,互相杀掠,饥疫死亡,其能达者十有二、三。诸夏纷乱,无复农者。”

冉闵的魏,不过建立了两年多一点(350年闰正月至352年四月),史家不把它计入“十六国”之内。起于辽西的前燕,消灭了冉闵,占据了北方黄河下游地区。前秦兴起于西方,占有关中。于是中原出现前燕、前秦对峙的局面。此外,还有前凉,建国在河西走廊一带,还是由汉人建立的,对当地经济文化的发展曾起了相当促进的作用,是在十六国中自具特点的政权组织。

第四节前燕前秦的对立及前秦的统一

北方前燕的建立

前燕慕容氏,是鲜卑族的一支。曹魏初年,入居辽西。魏晋之际,迁居辽东北。晋惠帝元康四年(公元294年),部落首长慕容皝率部徙居大棘城(今辽宁义县西),对部众“教以农桑,法制同于上国”(《晋书·慕容皝载记》),开始了定居的农业生活,逐渐接受汉文化。

西晋未年,中原大乱,北方一些地方的人民多向辽西一带流亡。慕容皝乃侨立一些郡来收容他们。《晋书·慕容皝载记》称:“时二京倾复,幽冀沦陷,廆刑政修明:虚怀引纳,流亡士庶多襁负归之。廆乃立郡以统流人。冀州人为冀阳郡,豫州人为成周郡,青州人为营丘郡,并州人为唐国郡。”据当时人说,来归的流亡人口之多,十倍于旧有人口。

投靠慕容廆的流人中,也包括一些世族大家。中原大乱时,一部分青、冀、豫等地的世族大家北徒幽州,投靠王浚。王浚败,他们又东投慕容氏。慕容廆任用他们作官,“委以庶政”。以河东裴嶷、代郡鲁昌、北平阳耽为谋主;北海逢羡、广平游邃、北平西方虔、渤海封抽、西河宋奭、河东裴开为股肱;渤海封弈、平原宋该、安定皇甫岌、兰陵缪恺,以文章才隽任居枢要;会稽朱左车、太山胡毋翼、鲁国孔纂,以旧德清重引为宾友。平原刘讚,儒学该通,引为东庠祭酒,其世子皝率领慕容氏贵族子弟束修受业。

慕容廆说,“孤思与诸君匡复帝室,翦鲸豕于二京,迎天子于吴会,廓清八表,侔勋古烈,此孤之愿也。”(《晋书·慕容廆载记》附《高瞻传》)他以此为号召,笼络汉人世族大家。这些世族子弟也说:“慕容龙骧将军(廆)越在遐表,乃心王室,慷慨之诚、义感天地,方扫平中壤,奉迎皇舆。”(《晋书·慕容廆载记》)他们也以此来宽慰自己。两方面就这样结合起来了。公元333年,慕容廆死,慕容皝继立。公元337年,慕容皝即燕王位。

公元342年,建都龙城(今辽宁朝阳),史称前燕。慕容皝时期(333—348),燕国与段辽战,与宇文归战,与高句丽战,拓占土地,迁掠人口。成帝咸康四年(338),慕容皝征段辽,掠五千户及畜产万计以归。后赵石虎率众数十万围棘城,慕容皝坚守不动,间出城冲击,所向披靡。石虎不得已而退。慕容皝遣将追击,斩获三万多人,石虎大败而还。慕容皝西边拓境至凡城(约在今河北青龙东河北辽宁边界一带)。公元340年,慕容皝袭赵蓟城(今北京),略三万余家而归。石虎徙边民于三魏,以蓟城为北境。公元342年,燕军分南北两路攻高句丽,大胜,掳男女五万余口,烧其宫室,毁其都城而还。公元344年,燕伐宇文氏,大胜,克其都城。燕国收其畜产,徙宇文氏部众五千余落于昌黎(今辽宁义县)。

慕容皝,南败后赵,东兼高句丽,北取宇文氏,十多年内拓地三千余里,掠徒人民十万余户。

对于来归的汉族流人,慕容皝给以土地、耕牛,使他们从事农业。前燕原定田租是:用官牛的二八分,十分之八入官,十分之二归农民自己;用私牛的三七分,十分之七入官,十分之三归农民自己。后来慕容皝接受记室参军封裕的建议,改用魏晋屯田的租额:“持官牛田者,官得六分,百姓得四分:私牛而官田者,与官中分”(《晋书·慕容皝载记》)。

高句丽、宇文氏族人等,因为都是战败之后被强迫徒来,不像汉人“慕义而至”,多“有思归之心”,而且人数不少,有十万户之多。封裕建议,对他们采取强制性的限制。他说:“句丽、百济、宇文、段部之人,皆兵势所徒,非如中国慕义而至,咸有思归之心。今户云十万,狭凑都城,恐方将为国家深害。宜分其兄弟宗属,徙于西境诸城。抚之以恩,检之以法,使不得散在居人,知国之虚实。”(《晋书·慕容皝载记》)看来,高丽、百济、宇文各族的人,人身自由是受到一些束缚的。

燕境内人口增加,旧有土地不能容纳,“无田者十有四焉”。为了解决土地问题,慕容皝罢诸苑囿,“以给百姓无田业者”。开垦荒地,离不开水。他大兴水利灌溉,下令:“沟洫灌溉,有益公私,主者量造,务尽水陆之势。”(《晋书·慕容皝载记》)

慕容皝死,子继位。经过慕容廆、慕容皝两代的经营,前燕已有强固的基础,正俟机会向外发展。恰好这时冉闵在对后赵夺权。慕容就趁机于352年消灭了冉闵,自称燕皇帝,初都蓟城,后定都于邺。一直到370年,前燕为前秦所灭。

前秦的建立和对北方的统一慕容氏所占据的,是中原的东半部。乘后赵之乱,氏族苻氏以关中长安为中心,建立起秦国,史称前秦。

苻氏是氏族的一支,世居略阳临渭(今甘肃天水东)。前赵刘曜据有关中,部落帅苻洪归附刘曜,曜以洪为率义侯。石勒擒刘曜取长安,苻洪西保陇山。石虎攻上邦(今甘肃天水),苻洪降,石虎以洪为冠军将军。石勒徙关中豪杰及羌、氏十五万户于司、冀州,以洪为龙骧将军、流民都督,率户二万居仿头(今河南滑县西)。后赵未年大乱,关陇流民相率西归,苻洪降晋,招引归众,至十余万。苻洪自称大将军、大单于、三秦王。

公元350年,苻洪为石虎降将麻秋毒死。子苻健杀麻秋,率众西入长安,占据关陇。公元351年,自号天王、大单于,国号秦。次年,称帝。

公元355年,苻健死,子苻生立。据一些史书记载,这是个极残暴的君主,动辄诛杀宗室大臣,以致朝中人心惶惶不安。

公元357年,苻健弟苻雄之子苻坚杀苻生自立。苻坚是一个很能干的君主。公元370年灭了前燕,公元376年灭了前凉,实现了北方的统一。

北方燕、秦两国,论人口,疆土,都是燕强于秦。秦能灭燕,在于其政治修明,经济发展,社会安定,燕为秦所灭,是由于其政治腐败,经济衰落,社会穷困。

秦主苻坚得到王猛,自比为刘备得到诸葛亮。王猛协助苻坚,整饬吏治,打击豪强,流放尸素,拔幽滞,显贤才,无罪而不刑,无才而不任。关中是个水旱不时的地区,苻坚、王猛采取引泾水,修渠道溉田,推广区田法,取得“田畴修辟,仓库充实”的效果。秦国政治社会一片朝气,据《晋书·苻坚载记》称:“关陇清晏,百姓丰乐。自长安至于诸州,皆夹路树槐柳,二十里一亭,四十里一驿,旅行者取给于路,工商贸贩于道。”

燕国的政治情况,恰与秦国相反。燕主慕容时期,军事由大司马慕容恪主管,军队还是强的。政治由太傅、司徒慕容评主管,却是腐败昏庸。史称其:“王公贵戚,多占民为荫户,国之户口,少于私家;仓库空竭,用度不足。”(《资治通鉴》卷一○一晋海西公太和三年)“百姓困弊,盗贼充斥,纲颓纪紊,莫相纠揭”(《资治通鉴》卷一○二海西公太和四年)。燕国后期,有两个人是有才能的,一是慕容恪,一是慕容垂。公元367年,慕容恪病死。慕容垂不容于慕容评,被迫外逃,投奔苻坚。慕容评为人贪鄙,封固山泉,鬻樵及水,积钱帛如丘陵。而燕国人民困难,士无斗志。苻坚、王猛早有灭燕之心,公元369年东晋北伐时,燕向秦求救。秦曾出兵救燕。但这并不是秦有爱于燕,而只是形势使然。燕王派使臣求救时,王猛对苻坚说:“燕虽强大,慕容评非温敌也。若温举山东,进屯洛邑,收幽、冀之兵,引并、豫之粟,观兵崤、渑,则陛下大事去矣。今不如与燕合兵以退温,温退,燕亦病矣。然后我承其弊而取之,不亦善乎?”(《资治通鉴》卷一○二晋海西公太和四年)因此,苻坚出兵援燕。次年,在桓温败退后三个月,前秦即由王猛帅军进攻洛阳。燕国在洛阳的守将出降。秦取得洛阳以西地。

公元370年,苻坚遣王猛督镇南将军杨安、邓羌等步骑六万伐燕。杨安攻晋阳(今山西太原西南)。晋阳是燕国重镇,驻有重兵。取下晋阳,可解除秦军后顾之忧。王猛自帅大军攻壶关(今山西长治北)。燕主命慕容评帅中外精兵三十万拒秦兵。慕容评畏惧王猛,屯兵潞川(《资治通鉴》胡三省注:据《水经注》:潞川在上党潞县北。阚骃曰:潞水,即漳水也。按:当是浊漳水),不敢再进。他认为王猛是悬军深入不能久留,欲以持久制之。王猛以游击将军郭庆帅骑兵五千,绕道间行出慕容评军后,烧评辎重。

大火熊熊,百里外的邺城可见火光。秦军猛将邓羌等率部冲入燕阵、战到日中,大败燕兵,俘斩五万余人。秦兵乘胜追击,所杀及降者又十万余人。慕容评单骑走还邺城。

秦兵进围邺都。慕容欲逃往龙城,为追兵所俘。秦灭燕,得郡一百五十七,户二百四十六万,口九百九十九万。苻坚迁慕容及其王公以下并鲜卑人四万余户于长安。

秦灭燕后,次年即公元371年灭仇池氐杨氏。公元373年,苻坚遣将攻取东晋的梁州(今陕西汉中地区)、益州(四川大都)。西南夷邛笮、夜郎皆附于秦。公元376年,灭前凉。同年,乘鲜卑拓跋氏内乱,又灭了代。淝水之战的前夕,公元382年,苻坚又派吕光进驻西域。从朝鲜半岛上的新罗、东北的肃慎,到西北的大宛、康居、于阗以及天竺等十二国,都遣使通好。前秦的版图,东极沧海,西并龟兹,南苞襄阳,北尽沙漠”(《高僧传·释道安传》),疆域之大,是十六国任何一国和后来北魏、北周、北齐所不能比的。

前凉的兴亡在前秦统一北方过程中最后灭掉的一个国,即前凉,是在十六国中独具特色的一员。前凉,从张轨于公元301年任凉州刺史算起,到公元376年为前秦所灭,历时七十六年,是十六国中享年最久的一国。前凉实际上也是一个割据政权,但对晋执臣下之札,经久不衰。凉州本是荒僻地区,经张氏的经营,地方的经济文化部有发展。在十六国混乱的年代里,凉州是一个相对安定的地区,虽也曾有过强敌压境,但前凉政权都能自行捍卫。

晋惠帝时,张轨在朝任散骑常侍。因看到朝政混乱,“阴图据河西”,于是就要求到河西走廊。永宁元年(301),张轨出为护羌校尉、凉州刺史。对这个偏远地方,朝廷已无力照管,张轨在这里实际上拥有很大的权力。这时,河西的鲜卑人很多,其中有些人干扰地方的治安,同时地方上也出现“寇盗纵横”的情况。张轨到任后,即对这些人加以惩治。他很快地就树立起威信来。鲜卑人若罗拔能自漠北向河西移动,侵入凉州。张轨派兵阻击,斩拔能,俘鲜卑人十多万口,安置在河西走廊,张轨因此威名大震。

晋京洛阳失守后,中州避难来河西者络绎不绝,张轨上表,请合秦杂流人于姑臧(今甘肃武威)西北,置武兴郡,又分西平界,置晋兴郡。河西一直不用铸币,这时还以布帛代表货币作为交易媒介。张轨命铸五铢钱,“立制准布用钱,钱遂大行”。这反映了当地经济的向上发展。

晋愍帝在长安即位,张轨派军三千人守卫长安。在此以前,张轨也不断对晋廷有所贡献。

张轨“家世孝廉,以儒学显”。他在河西,“征九郡胄子五百人,立学校,始置崇文祭酒,位视别驾,春秋行乡射之礼”。“令有司可推详立州已来清贞德素、嘉遁遗荣、高才硕学、著述经史..具状以闻。”(《晋书·张轨传》)《资治通鉴》卷一二三称:“凉州自张氏以来,号为多士。”胡三省注:“永嘉之乱,中州之人士避地河西,张氏礼而用之,子孙相承,衣冠不坠,故凉州号为多士。”在十六国混乱时期,河西俨然成为汉族先进文化的重要据点,自张轨以后,经久不衰,在历史上有相当深远的影响。1公元314年,张轨病死,长子张寔继位。晋廷正式任命张寔为都督凉州诸军事、凉州刺史、西平公。晋宗室南阳王司马保所部,因司马保病死,有一万余人自上邦(今甘肃天水)来投,张寔都予以收容。

320年,张寔为其帐下阎沙等所杀。寔弟张茂诛阎沙等,自称凉州牧。

324年,张茂病死,兄张寔子张骏继位,称凉州牧、西平公。公元346年,张骏病死,子张重华继位、称凉州牧,假凉王。公元349年,凉州官属共上张重华尊号为丞相、凉王,雍、秦、凉三州牧。重华在公元353年病死,子张曜灵即位。

自张茂至张重华在位三十余年间,前凉国势在不断发展。公元323年,前赵之刘曜亲率大军二十八万五千人西下凉州,沿黄河列营一百多里,扬言要渡河进攻姑臧。张茂部署防御力量,表示决心抵抗。刘曜知道自己“军势虽盛,然畏威而来者三分有二,中军疲困,其实难用”,不敢贸然渡河。后来刘曜为石勒所并,张骏“尽有陇西之地,士马强盛”。西域诸国派使者送来方物。张骏并在吐鲁番地区设高昌郡。公元346年,后赵主石虎命大将麻秋攻下凉州金城郡(治金城,今甘肃兰州西北)。张重华任主簿谢艾为中坚将军,率步骑五千,东击麻秋。谢艾大破麻秋军,斩首五千级。347年,石虎先后派麻秋、石宁等率师十二万,进攻抱罕(今甘肃临夏)。前凉守将张璩率部抵抗,后赵士卒死伤数万。此后,谢艾又两度大破后赵军。张骏、张重华父子统治前凉时期,其疆域,南至河,东至秦陇,西迄葱岭,北暨屠延。曜灵继位,年方十岁。不久,重华庶兄张祚废曜灵,自称凉州牧、凉公,次年又自称凉王。张曜灵之弟张玄靓在公元355年。张重华之弟张天锡在公元363年,相继为前凉主。从曜灵继位到张天锡自立的十年间,前凉统治集团内部争权夺位,自相残杀,前凉的统治逐步走上下坡路。张天锡取得政权1参看陈寅恪《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第21—42页,三联书店1954年版。后,也不能改变这种情况。公元376年,苻坚征调了步骑十三万人进攻前凉。张天锡先后征集了十万人进行抵抗。经过几次会战,前凉军大败,张天锡投降,前凉亡。苻坚统一了北方。

第五节东晋的北伐和前秦的南征

淝水之战

东晋的北伐在后赵混乱,燕、秦乘机崛起,分割中原形成东西对峙的时候,东晋也企图乘机收复北方失地。这时的东晋朝廷,是由桓温主政。

东晋的初期,过江而南的北方世族大家,都还有故乡之思。过江不久,即有祖逖的北伐。元帝以祖逖为镇西将军、豫州刺史,驻军雍丘(今河南杞县)。祖逖联系黄河南岸坞堡主,共同抗御石勒,“黄河以南,尽为晋土”(《晋书·祖逖传》)。当时就有人用歌颂他:“幸哉遗黎免俘虏,三辰既朗遇慈父。玄酒忘劳甘瓠脯,何以咏恩歌且舞。”这时,王敦坐据荆州,与朝廷执政大臣刁协、刘隗不和,祖逖深以为优。又加朝廷派了个戴渊为征西将军、都督司、兖、豫、并、雍、冀六州诸军事、司州刺史,镇合肥(今安徽合肥),位在祖逖之上。祖逖意甚快快。公元321年,在雍丘发病而死。祖逖之后,庾亮、庾翼兄弟也曾有志北伐。他们以荆州为驻地,练兵习武,准备北进。这时北方正处在石虎统治之下,兵力强大。东晋朝臣在江南安居二十多年,不愿北归,对庾氏兄弟的北伐,多持观望和反对态度。庾亮驻有重兵的邾城被石虎一举攻破,庾亮自贬三级,忧愤发病而卒。庾翼接替庾亮的职务。为了北伐,他不顾朝廷的反对,自行由武昌移镇襄阳。他到襄阳后,“缮修军器,大佃积谷”,并在请求朝廷准许他北代的上疏中,要求皇帝“表御之日,便决圣聪,不可广询同异,以乖事会”(《晋书·庾翼传》),可见他对朝臣反对北伐的愤恨。不久庾翼也病死,北伐就成了泡影。

庾氏兄弟之后,主张北伐而又在行动上采取了相当规模的是桓温。1桓温,与庾翼友善。庾翼死,晋明帝以桓温为都督荆梁四州诸军事、安西将军、荆州刺史、领护南蛮校尉、假节。这时,石虎在北方,国势强大;而成汉的李势,则是众叛亲离。桓温决定先取成汉。穆帝永和二年十一月,桓温出兵伐成汉。三年(347)春二月,兵至青衣(今四川乐山西);三月至彭模(今四川彭山),大军直指成都。李势逃往葭萌,送表请降。成汉亡。桓温还江陵,进位征西大将军。

石虎死,北方乱。桓温认为这是北伐的好机会,上疏请出兵。这时的东晋朝廷,对桓温有所顾忌,任用殷浩为中军将军、假节,都督扬、豫、徐、兖、青五州诸军事,扬州刺史,与桓温对抗。殷浩在当时很有名气,但无才略。桓温说:“浩有德有言。向使作令仆,足以仪刑百揆,朝廷用违其才耳。”(《晋书·殷浩传》)殷浩曾两次主持北伐,谋收复许、洛,但都打了败仗,积年准备的器械军储,损失殆尽。桓温因朝野之怨,上疏数浩之罪,请废之。朝廷不得已,免浩为庶人。自此,内外大权全归桓温。

桓温锐意北伐,前后有三次。

第一次进兵,是以关中长安为目标。晋穆帝永和十年(354)二月,桓温1与桓温同时主张北伐的还有殷浩。殷浩在建康主朝政,桓温握重兵后荆州上游,乘后赵乱,上疏请出师经略中原。屡求北伐。殷浩与桓温不和,诏书皆不许。殷浩欲以北伐自立功名,公元352年以谢尚、荀羡两路出兵许昌、洛阳。后因将军张遇的叛变,兵不得进。公元353年,殷浩率众七万自寿春北伐,为姚苌所卖,大败而还。

统步骑四万由江陵出发。水军自襄阳入均口(今湖北均县)至南乡(今河南浙川南),步兵自浙川(今河南西峡)趋武关。秦兵五万由太子苻苌、丞相苻雄等率领,在峣柳(今陕西蓝田东南)拒温。两军大战于蓝田,秦兵大败。桓温进军至灞上(今西安东北)。三辅郡县皆来降,关中人民争持酒肉劳军。有的老人流着眼泪说,“不图今日复睹官军”。

桓温兵到关中,时在五月,正是麦收时节。他原希望就地收麦,解决军粮问题。秦王健采取坚壁清野的对策。桓温军中乏食,不得不撤退。秦兵从后追击,温军屡败,死亡以万数。

第二次北伐,是进兵洛阳。穆帝永和十二年(356)七月,桓温自江陵出发。八月,至伊水,大败姚襄,收复洛阳。桓温极力主张还都。但一般朝臣已安于江南的享受,无意于还都洛阳,举朝反对桓温的还都计划。桓温军还以后,司、豫、青、兖诸州又为燕夺去。公元365年洛阳也为燕所攻取。第三次北伐是伐燕。海西公太和四年(369)四月,桓温帅步骑五万,发自姑孰(今安徽当涂),经兖州北伐燕。六月,桓温至金乡(今山东金乡北)。天旱,水道绝,使人凿巨野三百里,引汶水会于清水,引水军自清水入黄河。七月,大军至枋头(今河南滑县西南)。枋头离燕都邺(今河北临漳西)约二百里。邺中人心惶惶,燕主和大臣慕容评大惧,谋逃回龙城。慕容垂说:“臣请击之,若其不捷,走未晚也。”(《资治通鉴》卷一○二晋海西公太和四年)。垂与征南将军慕容德帅众五万拒温。燕主一面又派人求救于秦,许割虎牢(今河南荥阳西北)以西地予秦。秦王苻坚用王猛策略,由邓羌帅步骑二万救燕。出浴阳,趋颖川。

桓温由水路进兵。水路偏在东方,逆水运粮,时间长,困难重重。他驻兵枋头后,寄希望于打通石门(今河南颍阳北)水道;通过谯(今安徽毫县)、梁(今河南商丘南)运粮。慕容垂知道这条线对桓温的重要,派慕容德领骑兵一万五千屯石门,又以燕豫州刺史李卦帅州兵五千断温粮道。

桓温使晋豫州刺史袁真攻谯、梁,开石门以通水运。袁真攻下了谯、梁,而不能攻开石门。

桓温粮尽,粮路又断,遂不得不退。他焚舟、弃辎重、铠仗自陆路奔还。燕军乘胜追击,温军死者三万余人。援燕的秦军,邀击温军于谯,温军死亡又以万计。

冬十月,桓温收集散卒,屯于山阳。枋头之战,是历史上一次大战,桓温又一次大败。

桓温的失败,主要原因在于内部的不和,以及作战计划的失误。

桓温从金多帅众由清河入河时,他的参军谋士郗超说:“清水入河,难以通运(胡注云:自清水入河,皆是泝流,又道里回远,故言难以通运)。若寇不战,运道又绝,因故为资,复无所得,此危道也。不若尽举见众直趋邺城。彼畏公威名,必望风逃溃,北归辽碣。若能出战,则事可立决。若欲城邺而守之,则当此盛夏,难为功力,百姓布野,尽为官有,易水以南必交臂请命矣。但恐明公以此计轻锐,胜负难必。欲务持重,则莫若顿兵河济,控引漕运,俟资储充备,至来夏乃进兵。虽如赊迟,然期于成功而已。舍此二策而连军北上,进不速决,退必愆乏。此贼因势以日月相引,渐及秋冬,水更涩滞。且北土早寒,三军裘褐者少,恐于时所忧,非独无食而已。”(《资治通鉴》卷一○二晋海西公太和四年)桓温不能听。

桓温屯驻枋头时,燕国两个大臣也有一段对话。太子太傅封孚问于申胤曰:“温众强士整,乘流直进,今大军徒逡巡高岸,兵不接刃,未见克殄之理,事将如何?”胤曰:“以温今日声势,似能有为。然在吾观之,必无成功。何则?晋室衰弱,温专制其国,晋之朝臣未必皆与之同心。故温之得志,众所不愿也,必将乖阻以败其事。又,温骄而恃众,怯于应变。大众深入,值可乘之会,反更消遥中流,不出赴利,欲望持久,坐取全胜;若粮廪愆悬,情见势屈,必不战自败,此自然之数。”(《资冶通鉴》卷一○二海西公太和四年)这也说出了桓温在政治上的困难和军事上的失策。

桓温进兵路线靠的是经巨野由清水入河的水路。这可以叫作东线。东线的缺点是道远而水源不足,又是溯流而上,运兵运粮,都有困难。到枋头后,使袁真取谯、梁,开石门,这条线可以叫作西线。西线的问题是在开启石门。慕容垂派大军守护石门,袁真无法攻克。石门不开,水运不通,桓温军粮断绝,只有速退的一条路了。

前秦的南征。淝水之战前秦在统一北方后,境内居住着多种民族。关陇地区有卢水胡和羌人。

今山西西北部和陕西北部有山胡(匈奴族)。山西东北部和内蒙一带有鲜卑拓跋氏。辽东,河北和河南北部有鲜卑慕容氏。此外,汉族更是中原地区的主要人口。

苻坚于公元380年分关中氏族子弟十五万户于各方要镇,目的在加强和巩固秦的统治。结果适得其反。本来,氏族人口在关陇地区比较集中而占有优势。分散各地后,因人数比较少,并不能起到巩固统一的作用;由于人口分散,反而起到削弱氏族在关陇的优势的作用。

要巩固大北方的统一,解决民族问题,需要时间来消化,需要发展生产,发展经济,使各族人民都先安居乐业。但苻坚没有来得及这样做就又走上新的征途了。

当时不在秦统辖之内的,只有偏安东南的东晋了。苻坚自侍兵力强大,决心灭掉东晋,完成全国的统一。公元383年,他发动了历史上有名的淝水之战。

淝水之战以前,秦和晋之间已发生过几次或大或小的战争,这些都可以看作淝水之战的序幕战。公元373年,苻坚出兵夺取了东晋的梁州、益州。378年,苻坚派其子苻丕等兵分四路,步骑十七万,合攻襄阳。围攻经年,襄阳陷,生俘襄阳太守朱序。同年,出兵七万攻彭城(今江苏徐州)、淮阴、盱眙。次年,秦兵取彭城、淮阴、盱眙。随进兵攻三阿。去广陵(今江苏扬州)不过百里。晋朝廷大震,临江戒备。秦军为晋兖州刺史谢玄打败了,退还淮北。381、382年之际,秦荆州刺史率众二万攻竟陵。晋桓冲出兵拒战,大败秦兵,斩首七千级,俘虏万人。从这时期双方在战争中的互有胜负来看,东晋并不是弱手。

这时东晋当政的是谢安。谢安颇识大体,使统治阶级关系协和,时人把他比之王导而又“文雅过之”(《晋书·谢安传》)。他与桓氏的关系,处理得特别好。桓温既掌兵权,又掌政权,又有上游荆州为根据地。桓温死后,朝廷加温弟荆州刺史桓豁为征西将军,都督荆、梁、雍、交、广五州诸军事;弟江州刺史桓冲为中军将军,都督扬、豫、江三州诸军事,扬、豫二州刺史,镇姑孰;豁子竟陵太守桓石秀为宁远将军、江州刺史,镇寻阳,三分了桓温生前的职务。桓冲也能顾全大局,他能“尽忠王室”,“忠言嘉谋,每尽力心”(《晋书·桓冲传》)。桓豁死,桓冲迁督江、荆、梁、益、宁、交、广七州等地军事,领护南蛮校尉,荆州刺史。桓冲“自以德望不逮谢安,故委以内相,而四方镇扞以为己任”(《晋书·桓冲传》)。谢安,桓冲一在朝廷,一在上游。当时桓、谢两家手里都,掌有兵权,两家能够合作共处,东晋政治上就能获得安定。这是晋廷自过江以来,很难得的好时机。

淝水之战的前夕,东晋的兵力也是比较强大的。北府兵,是一支精干强大的军队。北府,是指的京口(今江苏镇江)。北方兖州、徐州南来的流民,多集中居住京口、常州一带。东晋朝廷设置了南兖州、南徐州来安置这些侨民。这些来自北方的侨民“人多劲悍”,招募他们为兵,能组成一支劲旅。晋孝武帝太元初,谢玄任兖州刺史,领广陵相,监江北诸军事、谢玄就“多募劲勇,牢之与东海何谦等以骁猛应选。玄以牢之为参军,领精锐为前锋,百战百胜,号为北府兵。敌人畏之”(《晋书·刘牢之传》)。

北方流亡到南方的侨民,最初不负担租赋徭役。后米为了整顿户口,使侨民也负担赋役,曾多次实行土断。淝水战前,桓温主政时实行的一次土断,历史上称作庚戌制(因为是在晋哀帝兴宁二年,公元364年,三月庚戌这天施行的),比较彻底,得到“财阜国丰”的效果。后来刘裕实行土断时的上表中称:“大司马桓温,以民无定本,伤治为深,庚戌土断,以一其业。于时财阜国丰,实由于此。”(《宋书·武帝纪中》)可见,从财政上看,淝水之战前也是东晋财力较为充足的时期。

淝水战前,苻坚曾与他的王公大臣们讨论伐晋问题。他首先吐露自己思想,说:“吾统承大业,垂二十载。芟夷通秽,四方略定。惟东南一隅,未宾王化。吾每思天下不一,未尝不临食辍。今欲起天下兵以讨之,略计兵仗精卒,可有九十七万。吾将躬先启行,薄伐南裔,于诸卿意何如?”(《晋书·苻坚载记下》)参与朝议的王公大臣,几乎都是反对伐晋的。这时王猛已死,苻坚的同母弟征南大将军苻融,太子苻宏,中心公苻诜,乃至苻坚尊敬的大和尚道安,都反对伐晋。

朝会散后,苻坚独留苻融商议。《晋书·苻坚载记下》记载:“坚曰:‘自古大事,定策者一两人而已。群议纷坛,徒乱人意,吾当与汝决之”。融曰:‘岁镇在斗牛,吴越之福,不可以伐,一也。晋主休明,朝臣用命,不可以伐,二也。我数战,兵疲将倦,有惮敌之意,不可以伐,三也。诸言不可者,策之上也,愿陛下纳之。’坚作色曰:‘汝复如此,天下之事吾当谁与言之!今有众百万,资仗如山。吾虽未称令主,亦不为劣。以累捷之威,击垂亡之寇,何不克之有乎?吾终不以贼遗子孙,为宗庙社稷之忧也’。融泣曰:‘吴之不可伐,昭然。虚劳大举,必无功而反。臣之所优,作此而已。陛下宠育鲜卑,羌羯布诸畿甸,旧人族类,斥徙遐方。今倾国而去,如有风尘之变者,其如宗庙何?监国以弱卒数万留守京师,鲜卑羌羯攒聚如林,此皆国之贼也,我之仇也。臣恐非但徒返而已,亦未必万全。臣智识愚浅,诚不足采,王景略一时奇士,陛下每拟之孔明,其临终之言,不可忘也’。”苻融所说王猛临终之言,是:“晋虽僻陋吴越,乃正朔相承。亲仁善邻,国之宝也。臣没之后,愿不以晋为图。鲜卑羌虏,我之仇也,终为人患。宜渐除之,以便社稷。”王猛、苻融所说晋不可伐的理由,其核心问题主要有两个。一是兵将疲倦,不愿再打仗;二是鲜卑羌羯是心腹之患。从战争的结果看,这两个问题都是存在的。淝水之战,苻坚败了,败就败在这两个问题上。苻坚灭燕以后,没有杀害燕主慕容昧和燕国王公大臣,仍让他们作官,保持着一定的政治地位。他回答苻融说:“今四海事旷,兆庶未宁,黎元应抚,夷狄应和,方将混六合以一家,同有形于赤子,汝其息之,勿怀耿介”(《晋书·苻坚载记》)。这些话表达了苻坚作为一个政治家的豁达的气度,但这些想法在当时却是不现实的。那时,被征服的各族的贵族是不会满足于现有地位的。对于这一点,苻坚是没有考虑的,后来在战争中他就吃了这个亏。

晋孝武帝太和八年(383)七月,苻坚下诏、大举攻晋。民每十丁抽出一丁当兵。良家子年二十以下有材勇者,皆拜羽林郎。八月,以苻融为前锋都督,指挥慕容垂等步骑二十五万先行,苻坚随后继发,戎卒六十余万,骑二十七万,旗鼓相望,前后千里。九月,坚至项城,凉州之兵刚到咸阳,蜀汉之兵方顺流而下,冀之兵至于彭城。东西万里,水陆齐进。运粮万艘,自河经石门,汴水、蒗薚渠达于汝颍。

苻融兵三十万,先到颍口(今安徽颍上东南,颍水入淮处)。

东晋以谢石为征讨大都督,谢玄为前锋都督,与将军谢琰,桓伊等率众八万,北上抗击秦军。晋军的主力,就是北府兵。

十月,秦军渡过淮水,攻陷寿阳(今安徽寿县)。晋朝派去援助寿阳的胡彬水军,闻寿阳失陷,退屯硖石。苻融命将军梁成帅大军五万进屯洛涧,载断淮水通路,这样就截断了胡彬的退路,也使晋军不得从淮水水路西进。谢玄大军自东而西推进,在到达洛涧以东二十五里处停止前进。胡彬派人给谢玄送信说:“今贼盛,粮尽,恐不复见大军。”(《资治通鉴》卷一○五晋孝武帝太元八年,下同)送信人被秦军捉去。苻融赶快送信给苻坚说:“贼少易擒,但恐逃去,宜速赴之。”苻坚见信,留大军于项城,带轻骑八千,赶到寿阳。

苻坚派朱序去晋军大营,劝说谢石投降。朱序原是东晋襄阳太守。朱序到了晋营,不但不劝说谢石投降,反给谢石划策,说:“若秦百万之众尽至,诚难与为敌。今乘诸军未集,宜速击之。若败其前锋,则彼已夺气,可遂破也。”

十一月,谢玄遣刘牢之帅精兵五千人趣洛涧。梁成隔洛涧布阵以待。刘牢之渡水进击,大破梁成军,杀成。秦步骑崩溃,争赴淮水,士卒死者一万五千人。于是谢石大军,水路俱进,迫临淝水。

苻坚和苻融登寿阳城东望,见晋军布阵严整,又望八公山上草木,皆以为晋兵。苻坚开始有惧色,回头对苻融说:“此亦劲旅,何谓弱也!”

秦军紧靠着淝水西岸布阵,晋军进到淝水东岸,与秦军隔水相峙。谢玄派人对苻融说:“君悬军深入,而置阵逼水,此乃持久之计,非欲速战者也。若移阵少却,使晋兵得渡,以决胜负,不亦善乎!”秦的将军们都说:“我众彼寡,不如遏之,使不得上,可以万全。”苻坚说:“但引兵少却,使之半渡。我以铁骑蹙而杀之,蔑不胜矣。”苻融也同意这个主意。苻融指挥军队稍退。哪知大军一退,便收不住了。谢玄等领晋军渡水,冲杀过来。苻融想拦阻退兵,不想马倒,死在乱兵之中。朱序又乘机在阵后大呼:“秦军败矣!”苻融一死,秦军已慌,又听得秦军已败,一发不可收拾。晋军从后追杀,直追出三十多里。秦军自相蹈藉而死者,蔽野塞川。逃奔的兵卒,闻风声鹤唳,皆以为晋兵且至,昼夜不敢息,重以“饥冻,死者什七八”。晋军收复寿阳。苻坚中流矢,只带领少数人退回淮北。

淝水之战,以秦军的大败结束。淝水之败,除了上文所说的原因外,苻坚也有很多失误的地方。

中国军事史上有句成语:“骄必败”。苻坚就太骄傲了。出师之前,有人说长江天险,苻坚就说:“以吾之众旅,投鞭于江,足断其流。”“虽有长江,其能固乎?”(《晋书·苻坚载记下》)这就犯了兵家大忌。而且刘牢之以五千人可以在敌前抢渡洛涧,追杀秦军主将梁成,使秦军步骑奔溃。这不是小事,而苻坚、苻融竟然不能采取紧急的对策,这也暴露秦军在作战索质上的重大缺陷。

淝水之战的后果,在北方是又一次出现了分裂。在东晋是夺回了一些地方而在统治集团内部滋生了权力上的矛盾。

无论是东晋的北伐或前秦的南征,都没有达到预期目的,但这两方面发动的战争,也都不无表明历史的脉搏在向全国统一的方向跳动,不过前进的道路还相当曲折。

第六节淝水战后北方的再分裂

淝水之战败后,苻坚带伤北归,一路收集散兵,回到洛阳时只有十多万人。苻坚带着这十多万人回到长安。维持统一的强大的军事力量垮了,统一也维持不住了。原来被秦征服的各族贵族,都乘机起来谋求恢复他们的政治势力。前秦土崩瓦解了。在淝水战后半个世纪里,北方黄河流域又重新分裂成燕、秦、凉三个部分,许多小国互相攻夺。公元384年和385年,在前秦原来控制的土地上出现了羌族人姚苌建立的后秦,鲜卑人慕容垂和乞伏国仁建立的后燕和西秦、氏族人吕光建立的后凉。苻坚在385年为姚苌俘杀。397—409年,从后凉中分裂出北凉、南凉和西凉,从后燕中分裂出南燕和北燕,从后秦中分裂出夏。直到439年北魏统一了北方,中国北方的这种局面才告结束。

后燕(附西燕)。北燕和南燕后燕慕容垂始建。淝水败后,秦军溃败,唯慕容垂军三万人保持完整。

苻坚带着败兵一千多骑,投奔慕容垂。垂子慕容室和弟慕容德都劝他杀掉苻坚,恢复燕国,慕容垂不肯。他说:“我昔为太傅(指慕容评)所不容,置身无所,逃死于秦。秦王以国士遇我,恩礼备至。后复为王猛所卖,无以自明,秦主独能明之,此恩何可忘也。若氏运必穷,吾当怀集关东,以复先业耳,关西会非吾有也。”(《资治通鉴》卷一○五晋孝武帝太元八年,下同)慕容垂把军队交给苻坚。军行至渑池,慕容垂对苻坚说:“北部之民,闻王师不利,轻相扇动。臣请奉诏书以镇慰安集之,因过谒陵庙。”苻坚答应了。苻坚尚书左仆射权翼说:“国兵新破,四方皆有离心,宜征集名将,置之京师,以固根本,镇枝叶。垂勇略过人,世豪东夏,顷以避祸而来,其心岂止欲作冠军而已哉!..岂可解纵,任其所欲哉!”苻坚说:“卿言是也。然朕已许之。匹夫犹不食言,况万乘乎?若天命有废兴,固非智力所能移也。”而翼说,“陛下重小信而轻社稷,臣见其往而不返。关东之乱,自此始矣。”

苻坚子苻丕镇邺。慕容垂到邺后,丕将石越劝苻丕杀垂。苻丕不肯,说:“淮南之败,垂侍卫乘舆,此功不可忘也。”石越对人说:“公父子好为小仁,不顾大计,终当为人擒耳。”

慕容垂到了河北如鱼得水,辄谋独立发展。公元384年春,慕容垂自称燕王。他围攻邺城一年。最后苻丕放弃邺城,奔往晋阳。慕容垂进入邺城。河北大部分地区,都归于慕容垂统治。公元386年,慕容垂自立为皇帝,定都中山(今河北定县)。

公元392年,慕容垂攻占滑台(今河北滑县),尽取丁零族翟钊所统治七郡三万余户。公元394年,慕容垂取长子和晋阳,杀慕容永,灭西燕,得西燕所统八郡七万余户。后燕全盛时,疆域南到琅邪,东到辽海,西到河汾,北到燕代,是十六国后期中原最强盛的一国。

西燕从慕容泓开始。他是前燕主慕容之弟。

苻坚灭前燕,曾迁徙鲜卑数万户到关中。这些西迁到关中的鲜卑人生活贫困,就是贵族,有的也沦为贫民。如慕容永,他是慕容廆之弟慕容运的孙子;徙长安后,“夫妻常卖靴于市”(《魏书·徙何慕容廆传》)。淝水战后,前秦的统治力量削弱。慕容泓据华阴起兵,自称使持节、大都督陕西诸军事、大将军、雍州牧、济北王。慕容冲也在河东(今山西南部汾水流域)起兵,响应慕容泓。

这时,慕容垂已在关东起兵反秦。但慕容泓这一支起自苻坚的心腹之地,对前秦威胁更大。前秦大臣权翼就对苻坚说:“慕容垂正可据山东为乱,不遐近逼。今及宗族种类尽在京师,鲜卑之众,布干畿甸,实社稷之无优。宜遣重将讨之。”(《晋书·苻坚载记下》,下同)苻坚接受权翼的意见,遣子苻睿领重兵讨慕容泓和慕容冲。但却被打败,苻睿战死。

这支鲜卑人的希望是回关东,并不愿留在关中,慕容泓遣使者对苻坚说:“秦为无道,灭我社稷。今天诱其衰,使秦师倾败。将欲兴复大燕,吴王(指慕容垂)已定关东,可速资备大驾,奉送家兄皇帝并宗室功臣之家,泓当率关中燕人翼卫皇帝,还返邺都,与秦以虎牢为界,分王天下,永为邻好,不复为秦之患也。”苻坚大怒,把慕容找来,当面责备,并让他给慕容垂、泓、冲三人写信,要他们罢兵还长安,慕容却密遣使者对慕容泓说:“吾既笼中之人,必无还理。..勉建业,大以兴复为务。”

慕容泓接到密信,遂进兵长安,改元建兴(384)。慕容泓的部众,以泓德望不如慕容冲,持法又严苛,遂杀泓立冲。

慕容冲在长安城郊与苻坚战争经年,互有胜负。这时,“关中士民流散,道路断绝,千里无炊烟。”

公元385年,苻坚离开长安去五将山,以太子宏守长安。宏不能守,慕容冲入据长安。

慕容冲得到长安,便留恋长安,课农筑室,为久安之计。这引起意欲东归的鲜卑人的不满。一些鲜卑贵族遂利用这种不满。杀了慕容冲,率领鲜卑男女三十万人离开长安东归。在东归途中,鲜卑贵族间多次发生权位争夺,最后立了慕容永。公元386年,慕容永进据长子(今山西长子西),即皇帝位,改元中兴。慕容泓以来的这支鲜卑慕容氏,历史上称作西燕。西燕盛时,其疆域南抵轵关(今河南济源西北),北至新兴(郡治九原,今为西忻县),东依太行,西临黄河。

后燕主慕容垂和西燕主慕容永都要复兴燕国,但慕容垂只许自己复兴燕国,不许慕容永复兴燕国。他认为,不能容许慕容永存在“以累子孙。”393年冬,慕容垂征集了步骑兵七万进攻晋阳。次年春,又增调司、冀、青、兖四州兵,分三路进攻。慕容垂亲率大军,与西燕军合战于台壁(今山西黎城西南)南。西燕军中伏,大败,慕容永逃回长子。后燕军乘机攻下晋阳,进围长子。于八月间,灭西燕,杀死慕容永及其公卿大将三十余人。西燕从384年慕容泓改元,到394年慕容永被杀,首尾十年。

后燕的衰亡后燕灭西燕后,乘东晋的衰乱,渡黄河而东,略地青、兖,把后燕疆域向南扩展到今山东临沂、枣庄一带。慕容垂还想征服北魏。但他对北魏用兵的结果,是遭到很大的失败。

这时,鲜卑拓跋氏的势力已经在长城以北发展起来。公元326年,拓跋珪建立了北魏,都盛乐(今年蒙古和林格尔)。后燕和北魏的关系本来是友好的,后因后燕求北魏解决他战马缺乏的困难,没有达成协议,以至两国失和。394年西燕危急时,拓跋珪派骑兵五万,进至今山西忻县附近,遥为西燕声援。三九四年,后燕即灭西燕。次年五月,后燕太子慕容宝、赵王慕容麟等率兵八万伐魏,范阳王慕容德率步骑一万八千为后继。拓跋珪把所率二十多万大军转移到黄河以南(今内蒙古伊克昭盟)。后燕出兵五个月,一直找不到与北魏军主力决战的机会,士气渐为衰落。加上塞外严寒,后燕军不能坚持,决定撤退。拓跋珪派拓跋遵率骑兵七万,堵塞后燕军南归之路。十一月,暴风冰合。拓跋珪引兵渡河、留辎重,选精锐二万余骑,急追燕军。十一月九日,燕军宿营叁合坡(在今年蒙古凉城县西北五十里石匣子沟),轻敌不设备。当日黄昏,拓跋珪的骑兵追到叁合坡西,乘夜布署诸将,使士卒衔枚,束马口,潜进。第二天,日出,魏军登山,下临燕营。燕军将东引,忽见山上敌军,士卒大惊乱。拓跋珪纵兵奋击。燕兵走赴水,人马相腾蹑压溺,死者以万数。拓跋遵在前邀击,燕兵四、五万人纷纷放下武器,敛手就擒,逃脱的只不过几千人。拓跋珪还俘虏了后燕文武将吏数千人,兵甲粮货以万计。拓跋珪坑杀全部俘虏。慕容宝等单骑逃回。

慕容宝不甘心于叁合坡失败,要求再次伐魏。398年三月,慕容垂留慕容德守中山,亲自引兵密发,越过险峻的山路,直抵平城。这时,北魏陈留公拓跋虔,帅部落三万余家镇平城,素不设备。后燕军到了平城,他才发觉,仓促应战,战败而亡。燕军尽收北魏在这里的部落。史称这一战役,拓跋珪“震怖欲走。诸部闻虔死,皆有贰心,珪不知所适”。但后燕军到平城后,慕容垂病重,全军改前进为后退。四月间,在归途中,慕容垂死于沮阳(今河北怀来南),太子宝继位。

慕容宝继位后,“定士族旧籍,分辨清浊,校阅户口,罢军营封荫之户,悉属郡县”。这是跟世家大族和军事组织争夺户口,而国家户籍上的一般民户比荫户的封建负担要重。因此,“士民嗟怨,始有离心”(《资治通鉴》卷一○八,太元二十一年),出现了严重的政治局面。在慕容垂时曾经制造内乱的征东将军平规,又纠合余党,重行作乱,但历时不久,就平定下来。396年八九月间,拓跋珪率领了步骑四十余万大举攻燕,轻易地攻占晋阳。十一月,兵锋转向河北,攻下常山(郡治真定,今河北正定南)、信都(郡治信都,今河北冀县)。河北许多郡县的守宰,不逃即降。慕容宝在中山有步卒十二万,骑兵三万七千,悉数迎战魏军,被打得大败。魏军进围中山。一直到397年三月,慕容宝率领一万余骑,突围退往龙城。十月,北魏攻下中山,后燕公卿将吏及士卒降者二万余人。

398年,慕容宝在龙城为鲜卑贵族兰汗所杀。慕容宝的儿子慕容盛杀兰汗,慕容盛又为其臣下所杀。后来,鲜卑贵族拥立了慕容垂的少子慕容熙。慕容熙时,后燕据有辽西地区,境域狭隘,民户不多,但他却是个贪图享乐、不理朝政的人。407年,慕容熙为冯跋和高云等所杀,后燕亡。自384年,慕容垂称燕王至407年慕容熙被杀,后燕立国共二十四年。

北燕和南燕是冯跋和慕容德所分别建立。冯跋,汉人,仕后燕为禁卫军将军。冯跋和高云等杀慕容熙,推高云为主,以冯跋为使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武邑公,掌军国大权。409年,高云为其宠臣离班所杀,冯跋自立为王,称燕天王,史称北燕,以与后燕相区别。慕容德是前燕主慕容皝的幼子,后燕主慕容垂的幼弟。慕容宝时,北魏进兵中原,攻取中山。慕容德时镇邺城,见魏军乘胜来攻,乃率民户四万,车二万七千乘,从邺城迁住黄河南岸的滑台,称燕王。399年,迁都广固(今山东益都西北),改称燕皇帝,史称南燕。南燕的建立,较北燕为早,当时后燕尚未灭亡。

冯跋任北燕主后,废除后燕苛政,务从简易。励意农桑,省徭薄赋。下令:“桑柘之益,有生之本。此土少桑,人未见其利。可令百姓人殖桑一百根、柘二十根”(《晋书·冯跋载记》)。冯跋对农桑的重视,对当时辽西地区农业生产的恢复和发展,有所促进。430年,冯跋病死,跋弟冯弘杀冯跋诸予而自立、称燕天王。冯弘时,北魏开始进攻北燕。有一次,掠夺辽西民户三万余家。又一次,掠夺男女六千口。北燕都城龙城也屡次遭到魏军围攻。436年,冯弘被迫放弃龙城,逃往高丽。北燕亡。北燕建国共二十四年。慕容德“立治于商山(今山东桓台西南),置盐官于乌常泽(今山东寿光东北)”,他对于盐铁之利是重视的。他又进行户口搜括,在原来仅有十余万编户的青州,就搜括出荫户五万八千。405年,慕容德病死,无子,兄子超继位。超专事畋猎,在政治上毫无作为。410年,东晋刘裕北伐南燕,攻取广固,斩鲜卑王公以下三千人。南燕亡。南燕建国首尾十二年。

后秦。西秦。大夏后秦羌族姚苌所建立。羌族和氏族是关陇地区的两个民族。后赵时期,两族同被迁徒到关东。氏族在苻坚的祖父苻洪率领下住在枋头:羌族在姚苌的父亲姚弋仲的率领下,住在清河。后赵未年内乱,姚弋仲降晋。戈仲死,其子姚襄和殷浩不和,反晋,北据洛阳,拟以洛阳为基地,开建王业。后为桓温所败,遂西入关。但这时关中已为苻秦所有。苻生派苻坚拒襄,战于三原。襄败,为苻生将邓羌所杀。姚苌向苻坚投降。

淝水战后,慕容垂以扫祭祖坟为借口,回关东去了。姚苌随苻坚回到长安。慕容泓在关中起兵,苻坚派儿子苻叡去征讨,以姚苌为苻叡军司马。苻叡战败被杀,姚苌派他的长史赵都去向苻坚请罪。苻坚在盛怒之下把赵都杀了。姚苌畏罪,逃奔渭北,遂至马牧。西州豪族拥护他,共推姚苌为盟主。姚苌遂于384年自称大将军,大单于、大秦天王,反前秦,独立发展。

在苻坚和慕容泓、慕容冲紧张战斗时,姚苌即移兵岭北,广收资实。他称要“待秦弊燕去,然后兵不血刃,坐定天下”(《晋书·姚苌载记》)。后来,姚苌的设想实现了。慕容冲所率鲜卑人攻入长安,旋又放弃长安走关东。姚苌坐取长安。苻坚在长安失落前,走保五将山,为姚苌俘获缢死。公元386年,姚苌即皇帝位于长安,国号大秦,史称后秦。

苻坚虽死,苻秦氏和氐族的势力还在。苻坚族孙苻登,于苻丕死后即皇帝位,率领氏族势力继续和姚苌作战,公元393年,姚苌死,太子姚兴继位。次年,兴征苻登,登兵败被杀,苻氏的势力才被压下去。西燕灭亡时,姚兴取得了河东。后又乘东晋衰乱,出兵潼关,取得了东晋的洛阳。后秦盛时,它的疆域南到汉川,东过汝、颍,西控西河,北守上郡。

后燕、后秦,是十六国后期东西方的两个强国。后秦在姚兴时期(394—415),学术文化相当兴盛。姚兴作太子时就与臣下“讲论经籍”(《晋书·姚兴载记上》,下同),作皇帝后,更大兴儒学。“天水姜龛,东平淳于岐,冯翊郭高等,皆耆儒硕德,经明行修,各门徒数教授长安。诸生自远而至者万数千人。”“凉州胡辩,苻坚之末,东徙洛阳,讲授弟子千有余人,关中后进多赴之请业。”姚兴给关尉下令说:“诸生咨访道艺,修身厉行,往来出入,勿拘常限。”于是学者咸劝,儒风甚盛。

姚兴提倡佛教。沙门自远而至者五千余人。“州郡化之,事佛者十室而九矣”。姚兴时,还翻译了大批佛教经典。在政治上,姚兴申明律令,严惩贪污,打击豪强。始平太守周班、槐里令李■,都因贪污伏法。鲜卑族薛勃叛奔岭北。“上郡贰川杂胡皆应之,遂围安远将军姚详于金城。(姚兴)遣姚崇、尹纬讨之。勃自三交趣金城,崇列营掎之。而租运不继,三军大饥。”纬言于崇曰:“诸部之豪,位班三品,督运稽留,令三军乏绝。宜明置刑书,以惩不肃。”遂斩之。诸部大震,租入者五十余万。姚兴亲率步骑二万,自往征讨,薛勃惧,弃其众而逃。

姚兴重视农业。灭苻登后,“散其部众,归复农业”。他命郡国“百姓因荒自卖为奴婢者,悉免为良人”。姚兴在长安立律学,调集郡县没有职任的令史来学习。学成后,回原郡县。“论决刑狱”。姚兴自己也常常听断疑狱,“于时号无冤滞”。法律总是为统治阶级服务,但在刑法酷滥的十六国时期,姚兴对法这样的重视,是很难得的。

418年,姚兴病死,太子泓即位。东晋太尉刘裕乘机进兵,攻下后秦的洛阳。这时,后秦的皇室内部却又出现了争夺权位的尖锐斗争。晋军长驱入关,水陆并进,于417年攻破长安。姚泓出降。后秦亡。后秦建国,凡三十二年。

西秦鲜卑族乞伏国仁所建立。鲜卑族从北方向漠南迁徙时,有一支南出阴山,迁往陇西。这一支里有乞伏、如弗斯、出连、叱卢四个部落组成部落联盟。其中,乞伏部落比较强,其首长被推为统主。这支鲜卑部落在陇西一带辗转迁徙,后来居住在苑川水(今甘肃榆中东北)一带。据《水经·河水注》,这一带地方“为龙马之沃土”。王莽末年,马援曾在这里屯田。这支鲜卑人定居在这里,很快发展起来。

前秦强大时,这支鲜卑人被苻坚征服。淝水战后,这支鲜卑人的首长乞伏国仁招集诸部落,众至十余万。他率众脱离了苻坚,于公元385年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领秦河二州牧,建元建义,史称西秦。

公元388年,国仁死,弟乾归被推继位,改称河南王,迁都金城(今甘肃兰州西北)。公元400年,又迁回苑川。后秦姚兴强大时,降于后秦。公元412年,乾归死,子乞伏炽磐继位,迁都枹罕(今甘肃临夏)。这时是西秦最强盛的时候。炽磐灭了南凉,又屡败吐谷浑,还掠夺了契汗部落的牛羊五十余万头。西秦的疆域,西越浩亹(今青海乐都),东抵陇坻(陇山),北距河,南有吐谷浑。428年,乞伏炽磐死,子乞伏慕末继位。慕末“刑政酷滥,内外崩离”。430年,连续九个月没有下雨,饥荒严重,民多流亡。乞伏慕末想东趋上邽,归附北魏。他率一万五千户走到南安(郡治在今甘肃陇西东南)的高田谷,遭到夏军的堵击,退保南安城。431年,夏军围攻南安,慕末出降。西秦建国共四十七年。

大夏匈奴族赫连勃勃所建。赫连勃勃的父亲刘卫辰在前秦时受苻坚任命,为西单于,督摄河西诸部,驻屯代来城(在今内蒙古伊克昭盟东胜西)。淝水战后,刘卫辰势力发展,占有朔方之地,控弦之士有三万八千人。391年,北魏拓跋珪攻取代来城,杀卫辰子弟宗党五千余人,获马三十余万匹,牛羊四百余万头。

赫连勃勃逃奔后秦。姚兴很赏识他,称他有“济世之才”,命他为持节、安北将军、五原公,给以鲜卑部落二万余落,镇朔方。407年六月,勃勃自称大夏天王、大单于,建元龙升。有人劝他定都高平(今宁夏固原),但他不愿固守一城,而要以云骑风驰,与姚兴争胜,“救前则击其后,救后则击其前,使彼疲于奔命,我则游食自若”。他不断以流动袭击的形式,蚕食后秦的城镇,消灭后秦的有生力量。姚兴遣将齐难伐夏,全军覆没。勃勃俘其将士二万,收其戎马万匹。此后,勃勃多次向后秦进攻,多所斩获。到了后秦灭亡前夕,后秦的岭北(今陕西醴泉九嵕山以北地)镇戍郡县大都为勃勃所占有。418年,勃勃取关中,在长安灞上即皇帝位。大夏盛时的疆域,“南阻秦岭,东戍蒲津,西收秦、陇,北薄于河”,版图虽不如后秦盛时的广大,但军事力量却超过后秦。

勃勃有统一全中国的愿望。413年筑都城于今年蒙古乌审旗南白城子。

称统万城,意为“统一天下,尹临万邦”。但他极为残忍,任意杀人,使侍从群臣都人人自危。425年,勃勃死,子赫连昌继位。

426年,北魏派大将奚斤等率兵五万余,取蒲坂,进据长安,北魏主拓跋焘自率精骑二万,渡河袭统万城,掠得牛马十余万,徙其民一万余家而还。427年,赫连昌遣其弟赫连定率军二万攻长安,与魏军相持。魏主拓跋焘征调十万大军,乘虚进攻统万。拓跋焘自率轻骑三万,兼程至统万城下。赫连昌以步骑二万迎战失败,逃往上邽。魏军占领统万城。第二年,魏军进兵上邽,生俘赫连昌。赫连定这时已由长安退到上邽,又由上邽逃平凉,自称夏皇帝。431年,赫连定灭西秦,欲渡河西击北凉,在半渡黄河时遭到吐谷浑袭击,定被俘,夏亡。夏建国,凡二十六年。

后凉和南凉。北凉和西凉后凉和南凉为氐人吕光和鲜卑人秃发乌孤先后建立。

吕光是略阳(郡治在今甘肃天水东北)人。前秦统一中原后,苻坚命吕光率兵七万、骑五千征西域。吕光到达龟兹(今新疆库车),西域三十余国陆续归附。苻坚任命吕光为使持节、都督玉门以西诸军事、安西将军、西域校尉。

淝水战后,吕光以长安危急,全师东归。前秦凉州刺史梁熙发兵五万拒光于酒泉,为光所败。吕光进驻姑臧城。苻坚死,吕光自称使持节、侍中、中外大都督、督陇右河西诸军事、大将军、领护匈奴中郎将、凉州牧、酒泉公,建元大安。389年,改称三河王。396年,称大凉天王。

公元399年,吕光死,子绍立。光庶长子吕纂杀绍自立,吕光弟子吕隆又杀纂自立。吕纂“游田无度,荒耽酒色”(《晋书·吕纂载记》)。吕隆“多杀豪望,以立威名,内外嚣然,人不自固”。南凉秃发傉檀和北凉沮渠蒙逊屡来侵伐,“姑臧谷价踊贵,斗直钱五千文,人相食,饿死者十余万口”(《晋书·吕隆载记》)。403年,吕隆向后秦姚兴投降,后凉亡。

南凉秃发乌孤部,是拓跋鲜卑的一支,其“秃发”两字,是“拓跋”的异译。据传,他们与北魏拓跋氏同源。八世祖秃发匹孤率领这支鲜卑拓跋从塞北迁到河西,被称为河西鲜卑。他们活动的地区,“东至麦田、牵屯,西至湿罗,南至浇河,北接大漠”,其中心地区是今甘肃武威东、兰州西,青海西宁市及乐都地区(《晋书·秃发乌孤载记》)。

秃发乌孤时期,部众稍盛,“务农桑,脩邻好”。筑廉川堡(今青海乐都东)以都之。公元397年,秃发乌孤称西平王,后又改称武威王,徙于乐都。乌孤时,广收各方人才。史称“四夷之豪隽”,“西州之德望”,“文武之秀杰”,“中州之才令”,“秦雍之世门”,“皆内居显位,外宰郡县,官方授才,咸德其所”。(同上)

乌孤死,弟利鹿孤继位,徙居西平(今青海西宁),改称河西王。秃发利鹿孤有意采用兵农分离制,以汉人为农,鲜卑为兵。《晋书·秃发利鹿孤载记》记载,其将鍮勿崙对利鹿孤说:“宜置晋人于诸城,劝课农桑,以供军国之用;我则习战法,以诛未宾。”但这种制度似未能实行,或行而未能贯彻。傉檀一次征伐沮渠蒙逊,曾“征集戎夏之兵五万余人,大阅于方亭”(《晋书·秃发傉檀载记》)。这戎夏之兵中的夏,当然是晋人。乞伏炽磐袭乐都时,乐都守军曾拟“聚国人(鲜卑)于内城”,使“晋人距战于外”。可证晋人也是当兵打仗的。

利鹿孤在部族中提倡儒学。建立学校,开庠序,选耆德硕儒,以训胄子,以赵诞等为博士祭酒。

利鹿孤死,弟傉檀继位,改称凉王,又迁回乐都。这时,后秦姚兴强大,傉檀向姚兴称臣,姚兴以傉檀为使持节、都督河右诸军事、车骑大将军、领护匈奴中郎将、凉州刺史,镇姑臧。据有凉州姑臧,是傉檀的宿愿,达到了目的,傉檀随即和姚兴分裂,自称凉王。

这时北凉沮渠蒙逊和夏主赫连勃勃强大,常出兵侵犯南凉北境,南凉曾先后为沮渠蒙逊和赫连勃勃所败。傉檀后又以五万骑伐蒙逊,又大败于穷泉,傉檀只身逃回。傉檀被迫放弃姑臧又迁回乐都,在乐都又三次受到沮渠蒙逊的包围。

南凉连年对外战争,农业失耕,使得“连年不收,上下饥弊”

(《晋书·秃发傉檀载记》)。傉檀带兵去掠夺青海乙弗部。战争是胜利了,掠获牛马羊四十余万头。但都城乐都却为乞伏炽磐乘虚袭破。傉檀后退无路,部众离散,遂奔降西秦。时为414年,南凉亡。南凉建国凡十九年。北凉和西凉是临松(今甘肃张掖南)卢水胡沮渠蒙逊和陇西狄道(今甘肃临洮)汉族世家李暠所分别建立。《宋书》卷九八《大且渠蒙逊传》载“匈奴有左且渠右且渠之官。蒙逊之先为此职。羌之酋豪曰大。故且渠以位为氏,而以大冠之。世居卢水为酋豪。”依此,“卢水胡”,意谓卢水(今黑河)地区的胡人,没有表明这种胡人的族属。而沮渠既以匈奴的官职为氏,又取羌人酋豪之称,似可信其为匈奴人,而所部群众则有相当数量的羌人。

蒙逊的父亲,为前秦中田护军。蒙逊代父领部曲,以有勇略,多计数,为诸胡所推服。吕光建后凉政权后,蒙逊仍统率旧部,而叔父罗仇任西平太宁。399年春,吕光遣子镇东将军吕纂率罗仇伐西秦乞伏乾归,前军大败。吕光委罪罗仇,杀罗仇。是年四月,蒙逊求归葬罗仇于临松,宗姻诸部曲会葬者万余人。因杀吕光在临松所置官吏,与从兄沮渠男成推建康太守段业为使持节、大都督、龙骧大将军、凉州牧、建康公。段业以蒙逊为镇西将军,临池太守,又领张掖太守。蒙逊多次受命征讨,均为段业立了战功。

蒙逊恐以雄武为段业所惮,内不自安,请为西安太守。段业怕他在肘腋之下,会发生重大的变故,也就答应了他。这时,段业以谋叛嫌疑杀了男成。蒙逊就借口为兄报仇,攻下张掖,杀了段业,自称车骑大将军,建号永安。这时是400年五月。敦煌太守李暠也在这一月起兵,自称冠军大将军、西胡校尉、沙州刺史,称庚子元年,与蒙逊相抗。至是,北凉和西凉都先后由后凉分裂出来了1。

1这里所说蒙逊建号永安和李暠称庚子元年,都在公元400年,即晋隆安四年,系据《宋书》卷98,《大且蒙逊传》。近人著书,多以永安元年为公元401年,当是依据《资治通鉴》卷112和《晋书沮渠·蒙逊载记》。

西凉初建都张掖,后迁都酒泉。西凉的疆域,只有今甘肃的酒泉、玉门、安西、敦煌等县,是十六国中“地狭民稀”的一个国。西凉建国后的第十七年,即417年,李暠病死,子李歆继位。420年,西凉为北凉所灭,首尾二十一年。

北凉一直是西凉的一个劲敌,但战争中也互有胜负。420年,沮渠蒙逊声称东伐西秦乞伏炽磐,李歆想乘机偷袭北凉的张掖。实际上,他是上了蒙逊的圈套,在进军途中,西谅军遭到北凉军队的伏击,大败。李歆不肯撤兵,结果是所率步骑三万,全军覆没,李歆战死。跟着就是酒泉失守,西凉亡。北凉初在张掖建都。经过同南凉多次的战争,夺取了姑臧。412年,北凉迁都姑臧。沮渠蒙逊灭西凉后,取得酒泉、敦煌,河西走廊完全为其所占领,北凉全盛时,拥有武威、张掖、敦煌、酒泉、西海(郡治居延,今内蒙古额济纳旗东南)、金城、西平、乐都等郡地,并且交通西域诸国。433年,蒙逊病死,子牧犍继位。四三九年,北魏主拓跋焘亲率大军伐北凉,包围姑臧。牧犍出降。北凉亡。北凉立国凡四十年。

北凉、西凉所在河西地区,也像淝水战前的前凉一样,是中原人户逃避战乱的一个地区,也是保持中原文化传统的一个地区。苻坚时,曾徙江汉之人万余户于敦煌,“中州之人有田畴不辟者亦徒七千余人”。后来武威,张掖以东人西奔敦煌、晋昌者,也有数千户。李暠对这些人作了安置,“分南人五千户,置会稽郡;中州人五千户,置广夏郡;余万三千户,分置武威、武兴、张掖三郡”。李暠“少而好学,通涉经史,尤善文义。及长,颇习武艺,诵孙吴兵法”。沮渠蒙逊也是汉化相当深的。他们与东晋和后来的刘宋,都有信使往来,并以藩臣自居,在文化上也有相当密切的联系。437年,北凉主沮渠牧键曾遣使至宋,献书一百五十四卷,其中包含《敦煌实录》十卷,《凉书》等地方性历史地理书和《周髀》、《甲寅元历》等算学、历法等方面著作。牧犍又向宋求晋赵起居注等书。

北凉是十六国中最后灭亡的一个。此后,北魏统一了中国的北方,结束了十六国分裂割据的局面。

第七节东晋的衰亡

淝水战后东晋的政局

淝水战后,东晋乘机收复了一些北方失地。公元384年正月,鹰扬将军刘牢之攻取秦之谯城。后上庸太守郭宝等又攻取秦之魏兴、上庸、新城、成固等地。八月,晋以徐、兖二州刺史谢玄为前锋都督,帅豫州刺史桓石虔伐秦。玄至下邳,秦徐州刺史赵迁弃彭城走,谢玄进据彭城(今江苏徐州)。九月,谢玄使彭城内史刘牢之攻秦兖州刺史张崇。张崇弃鄄城奔燕。牢之据鄄城,河南城堡皆来归附。十月,谢玄遣淮陵太守高素攻秦青州刺史苻朗。军至琅邪,苻朗降。谢玄又遣刘牢之等攻占碻磝(今北东东阿),济阳太守郭满攻占滑台(今河南滑县东南)。晋将军颜肱、刘袭,军于河北,遂克黎阳。谢玄遣晋陵太守滕恬之渡河守黎阳。东晋朝廷以谢玄数月之间连克秦之徐、兖、青、司、豫诸州,加玄都督徐、兖、青、司、冀、幽、并七州诸军事。385年正月,刘牢之进驻枋头,并曾一度进至邺城。三月,荥阳人郑燮以郡降晋。四月,蜀郡太守任权攻占成都,斩秦益州刺史李丕,东晋复取益州,以广州刺史罗友为益州刺史,镇守成都。公元386年,以前辅国将军杨亮为雍州刺史,进驻洛阳,保卫晋的祖陵。荆州刺史桓石民遣将军晏谦攻下弘农。这是东晋疆域最大的时候。

淝水战后,谢安功劳大,进位太保。谢安是想尽力协调东晋统治阶级内部关系的。淝水战后一年,公元384年二月,督江、荆、梁、益、宁、交、广七州,扬州之义成,雍州之京兆,司州之河东军事,领护南蛮校尉,荆州刺史桓冲死,东晋朝廷拟以谢玄为荆、江二州刺史。谢安自以父子名位太盛,又怕桓氏会因失官怨望,乃以恒石民为荆州刺史、桓石虔为豫州刺史、桓伊为江州刺史,使桓氏仍掌握长江上游军政大权,保持住荆扬势力的平衡。谢安这样作,缓解了桓、谢两大家族的矛盾,却未缓解谢家和皇室间的矛盾。谢安功名既盛,孝武帝和他弟弟会稽王司马道子猜忌谢安。为了避开矛盾,谢安自请出镇广陵之步丘,屯驻在新建的新城里。太元十年(385)八月,谢安死,晋朝廷以司徒司马道子领扬州刺史、录尚书、都督中外诸军事。自此,道子继谢安掌权。

谢安执政时期,东晋政治上是安定的,谢安在门阀大族间执行平衡政策,是比较成功的。但在他执政时期,社会凋弊,百姓受侵削而流亡的现象,仍很严重。淝水战后,刘波上疏指出:“今政烦役殷,所在凋弊,仓廪空虚,国用倾竭,下民侵削,流亡相属。略计户口,但咸安(371—372)以来,十分去三。”(《晋书·刘隗传附孙波传》)。

司马道子执政时期,政治更加腐败。前秦瓦解,北方分崩离析,东晋统治者却只是苟安江南,并无统一中国的大志。孝武帝和司马道子,一君一相,酣歌为务,官以贿迁,政刑谬乱。道子又好作长夜之宴,蓬首昏目,政事多阙。腐败的政治,加深了人民的痛苦。道子信佛,用度奢侈,民不堪命。当时有人就曾上疏,指出:“时谷贱人饥,流殣不绝,由百姓单贫,役调深刻。”(《晋书·简文三子·会稽王道子传》)对于道子的昏庸腐败和抓权,孝武帝也不满意了,他遂以王恭为兖州刺史、殷仲堪为荆州刺史、王恂为尚书仆射,以张大皇室而潜制道子。公元396年,孝武帝死,子司马德宗继位,司马道子摄政。道子委任王国宝、王绪,以对抗王恭、殷仲堪等。道子先以王国宝为中书令,兼中领军,后又任他为左仆射、领选举、加后将军、丹扬尹,领东宫兵。

安帝隆安元年(397),兖州刺史王恭联合荆州刺史殷仲堪等,以讨王国宝为名起兵。道子无奈,诛王国宝。王恭退兵还京口。

道子诛了王国宝,更任用宗室司马尚之、休之兄弟,企图削弱地方势力。道子为防王恭、殷仲堪再次起兵,就任儿子元显为征虏将军,并帅领卫将军府兵和徐州兵。

司马尚之“以藩伯强盛,宰相权弱”,劝道子“宜多树置以自卫”(《晋书·王恭传》)。道子便以王愉为江州刺史,并割豫州四郡使王愉为督。王愉为王国宝之兄,道子的同党。豫州刺史庚楷大怒,派人对王恭说:“尚之兄弟,复秉机权,欲假朝威削弱方镇,为祸不测。今及其谋议未成,宜早除之。”王恭以为然,又联合殷仲堪、桓玄共同起兵。桓玄为桓温之子,在荆州有很大潜在势力,复已任命为广州刺史,但未赴任,仍住荆州,欲待机夺取荆州。殷仲堪、桓玄共推王恭为盟主。王恭所依靠的是北府兵,而北府兵将领刘牢之并不同意王恭二次起兵。

道子得悉王恭、殷仲堪、桓玄起兵的消息,忧俱不知所措,儿子元显却颇沉得住气。道子便以元显为征讨都督、假节,领兵讨伐王恭。元显使人劝说刘牢之归顺朝廷,许事成后即以王恭的位号授他。王恭出身于东晋第一号门阀,他虽依靠刘牢之,却又以牢之门第低微而轻视之,因使刘牢之深怀怨恨。刘牢之遂背叛王恭,投附元显。王恭兵败被俘,送建康斩首。

杨佺期、桓玄的兵到建康城外,殷仲堪至芜湖。刘牢之帅北府兵入京师,军于新亭。道子接受桓冲之子桓脩的建议,用计拆散桓、杨、殷的联合。未经战斗,桓、杨、殷便撤军回荆州。三人之间名义上还维持同盟关系,内心已是互相猜疑。

荆州兵退后,元显便谋篡道子之权。道子有病,又每日酣饮,无日不醉。元显使朗廷免除道子司徒、扬州刺史的职务,自为扬州刺史。道子酒醒后才知道,但已无可奈何。

元显性苛刻,生杀任意,刚愎自用,不听别人意见。他想建立一支自己的军队,但兵源不足,于是就“发东土诸郡免奴为客者曰乐属,移置京师,以充兵役”(《晋书·简文三王,会稽王道子传》)。按晋朝制度,“客皆注家籍”,是主人的依附民。奴免为客,身份地位有提高,但仍属于主人,不能离开主人。发奴免为客者号曰乐属,乃是把私家的依附民收归朝廷,却还美其名是“乐属”,说他们乐于从属官府。客的主人失掉了客,不满意。客都已成家立业,令要移置京师,当然也不满意。元显此举,损害了以客为主要劳动力的地主们的利益,也失掉了客这一阶层的支持。上游荆、江等州已非元显所有,今又失掉扬州东土的人心。元显的这一措施,加剧了当时的社会矛盾,成为孙恩起义的导火线。

孙恩起义孙恩,琅邪人,世奉五斗米道。其叔父孙泰,师事钱塘杜子恭。子恭死,孙泰传其术,借传教组织群众。“泰见天下兵起,以为晋祚将终,乃煽集百姓,私集徒众,三吴士庶多从之”(《晋书·孙恩传》)。道子诱斩了孙泰及其六个儿子。泰兄子孙恩逃亡海外。

安帝隆安三年(399)十月,元显征发免奴为客者兵役,引起了三吴的骚乱。孙恩乘机自海上回来,攻上虞,杀县令,因袭会稽,害内史王凝之,有众数万。于是会稽谢鍼、吴郡陆环、吴兴丘■、义兴许允之、临海周胄、永嘉张永及东阳、新安等八郡,一时俱起,杀长吏以应之。“旬日之中,众数十万”。吴兴太守谢邈、永嘉太守谢逸,嘉兴公顾胤,南康公谢明慧,黄门郎谢冲、张琨,中书郎孔道、太子洗马孔福,乌程令夏侯愔等,皆被杀。吴国内史桓谦、义兴太守魏隐、临海太守新蔡王司马崇等,纷纷弃城出奔。三吴地区,是门阀地主集中的地区。此次那些被杀和逃亡的地方官,大多是谢、顾、张、孔等族的人。

孙恩占有会稽后,自称征东将军。东晋朝廷以元显领中车将军,以徐州刺史谢琰兼督吴兴、义兴军事,领兵镇压孙恩起义。刘牢之也领兵协助谢琰作战。

隆安三年十二月(400年初),谢琰攻杀义兴许允之,破吴兴丘尪。谢琰屯兵乌程(今浙江吴兴南),派司马高素领兵协助刘牢之向浙江(今钱塘江)推进。孙恩战败,率男女二十多万人退入海岛。刘牢之的军队到处掳掠,弄得“郡县城中无复人迹”(《资治通鉴》卷——一,晋安帝隆安三年)。隆安四年(400)五月,孙恩再次从浃口(今浙江镇海东南)登陆,入余姚,破上虞。战争互有胜败。后孙恩攻克邢浦,乘胜径进,至会稽。会稽太守谢琰骄傲轻敌,孙恩兵到,他还未吃饭,便夸口说“当灭此贼而后食”。双方一交战,谢琰及二子均被斩杀。

冬十一月,东晋派刘牢之都督会稽等五郡,帅兵击孙恩。孙恩败,撤回海岛。

隆安五年(401)二月,孙恩出浃口,攻句章,为刘牢之所败,复走入海。三月,孙恩北趣海盐,为刘裕所败,转趣沪渎(今上海)。五月,取沪渎,杀吴国内史袁山松。六月,孙恩浮海溯江至丹徒(今江苏镇江东南)。这时,孙恩有战士十余万,战船千余艘。京师建康大震。东晋朝廷赶忙调集各地军队入卫京师。孙恩知建康有备,遂北走郁州(今江苏连云港),遣别将攻入广陵。孙恩军为刘裕所败,死伤甚多,军力大减。至沪渎,又为刘裕所败,遂又退入海岛。

元兴元年(402)三月,孙恩进攻临海。几年战争,起义军损失惨重,这次进攻,已是强弩之末了。孙恩进攻临海失败,知大势已去,便与部下一起投水而死。

桓玄的篡位在孙恩农民起义期间,东晋统治阶级内部的斗争也异常激烈,这主要是围绕着桓玄的夺权、篡位活动而展开的。

公元398年,桓玄、殷仲堪、杨佺期以讨司马尚之为名,进兵建业。后因王恭被杀,退回荆州。后来,桓玄火并了殷仲堪和杨佺期。东晋朝廷命他都督荆、江、司、雍、秦、梁、益、宁八州和扬、豫八郡诸军事,兼任荆、江两州刺史。桓玄又以兄桓伟为雍州刺史,从子振为淮南太守,朝廷也只好依他。这样一来,桓玄所控制的地区,以荆州为基础,西起梁(今陕西省南部),益(四川),宁(云南),东抵建业近郊。

但桓玄并不以此为满足,他想作皇帝。他写信给元显,指责朝政日坏,在朝君子不敢说话,致酿成孙恩之祸。元显看了信,非常害怕。谋士对他说,桓玄刚占据荆州,人情未附,应乘此时机,进军讨伐。元显决定发兵征桓玄,以镇北将军刘牢之为前锋都督,自为骠骑大将军,征讨大都督,都督十八州诸军事。

桓玄听得元显发兵,一面发檄文数说元显罪状,一面挥师东下,直指建康。历阳一战,俘豫州刺史司马尚之。司马休之败逃。

元显所依靠的是北府将领刘牢之,但刘牢之率军投降了桓玄。元显不战而溃,被俘。桓玄入建业,杀元显。公元403年,桓玄废晋帝,自为皇帝,国号楚。

桓玄对于东晋腐败政治是想加整顿的。据《宋书·武帝纪》记载,晋自中兴以来,治纲大弛,权门并兼,强弱相凌,百姓不得保其产业。桓玄“颇欲厘改,竟不能行。”桓玄作皇帝没有几个月,就失败了。

北府兵是一支较强的军事力量,桓玄代晋后,对北府兵一直心存疑虑。

当时北府兵最高的将领是刘牢之。刘牢之先是背叛王恭投降元显,后又背叛元显投降桓玄,桓玄对刘牢之不信任,对北府兵也存有戒心。桓玄开始有计划地消灭北府兵中有影响的人物。他先借故杀了刘牢之,后又杀北府诸将。《晋书·桓玄传》记载:“玄又害吴兴太守高素、辅国将军竺谦之、谦之从兄高平相朗之、辅国将军刘袭、袭弟彭城内史季武、冠军将军孙无终等,皆刘牢之之党,北府旧将也。”

桓玄对北府兵的疑惧并非是无端的猜测,北府兵确实足以构成对桓玄的威胁,日后,桓玄果然败于北府兵将领刘裕之手。刘裕在镇压孙恩起义中有勇有谋,已日露头角。桓玄对刘裕的军事才能是很赏识的,评价很高。但,因之也颇有疑忌。桓玄篡位前,他的从兄卫将军桓谦与刘裕密谈,探听刘裕的口气。刘裕说:“楚王(桓玄),宣武(桓温)之子,勋德盖世。晋室微弱,民望久移,乘运禅代,有何不可?”(《宋书·武帝纪》)桓谦高兴地说:“卿谓可尔,便当是真可尔!”桓玄篡位后,刘裕随徐、兖州刺史桓脩入朝。桓玄对王谧说:“刘裕风骨不桓,盖人杰也。”桓玄的皇后刘氏对桓玄说:“刘裕龙行虎步,视瞻不凡,恐终不为人下,不如早除之。”桓玄说:“我方平荡中原,非裕莫可用者;俟关河平定,然后别议之耳。”(《资治通鉴》卷一一三晋安帝元兴三年。参看《宋书·武帝纪》)这些都反映桓玄对刘裕又疑忌又赞赏的情绪。刘裕以劝进的手段和伪装的忠心取得桓玄的信任,但同时他却在京口和北府旧人刘道规、刘毅、孟昹、何无忌、诸葛长民等密谋推翻桓玄了。

安帝元兴三年(404)二月,刘裕在京口,刘毅在广陵,同日起兵。刘裕杀徐、兖二州刺史桓脩。刘毅杀青州刺史桓弘,领兵渡江至京口与刘裕军会合。众人共推刘裕为盟主,统众向建康进发。

桓玄听得刘裕等起兵,甚为震惊。如何对付,可以有两条战略安排。一是出兵东下迎战,一是在建康待敌。桓谦等主张前者,桓玄主张后者。桓玄说:“彼兵速锐,计出万死。若行遣水军,不足相抗。如有蹉跌,则彼气成百我事败矣。不如屯大众于复舟山(今南京市东北)以待之。彼空行二百里无所措手,锐气已挫。既至忽见大军,必惊惧骇愕。我按兵坚阵,勿与交锋,彼求战不得,自然散走。此策之上也。”(《宋书·武帝纪上》)桓玄虽这样决策,但因桓谦力争,遂一面以侍中、后将军卞范之屯复舟山西,桓谦屯复舟山东北,一面派顿丘太守吴甫之、右卫将军皇甫敷率兵东向迎敌。

刘裕和吴甫之、皇甫敷的军队在江乘(今江苏龙潭)相遇。刘裕手执长刀,大呼冲阵,众皆披靡、裕手起刀落,斩吴甫之于军前。刘裕军进至罗落桥,又大败皇甫敷军,斩皇甫敷。吴、皇甫,皆桓玄之骁将。两将死,桓玄大惧。

刘裕军进至复舟山东。桓谦的兵,多北府旧兵,素畏刘裕,闻刘裕到,没有斗志,刘裕与刘毅分兵为数队,进突桓谦阵。刘裕身先士卒,将士皆殊死战,呼声动天地,无不以一当百。桓谦军大溃。

桓玄知桓谦等大军败绩,遂仓惶离开建康逃回荆州,收集战士,得二万多人,楼船、器械甚盛,遂又帅军东下,与刘裕大战于峥嵘洲(今湖北黄冈附近)。此战桓玄败北,被杀。桓家在上游荆州等地是有基础的,桓玄虽死,桓谦和桓玄从子桓振等在荆州继续抗击刘裕,有一年左右,才最后被消灭,桓玄退回荆州时,是带着东晋安帝一起走的。安帝是个白痴,又被刘裕迎回去,复了皇位。东晋军政大权,遂落入刘裕之手。

刘裕的专权和东晋的灭亡义熙五年(409),刘裕因南燕对边境的不断骚扰,率军北伐。四月,刘裕自建康出发,率舟师沿淮河、泗水,至下邳(今江苏邳县南),留下船舰辎重,自陆路至琅邪(今山东临沂北)。所过之处,皆筑城,留兵守之,以防南燕人断其后路。

刘裕率大军过了大岘山天险,见燕兵没有防备,大喜过望,说:“兵已过险,士有必死之志。余粮栖亩,人无匮乏之忧。敌虏已入吾掌中”(《资治通鉴》卷一一五安帝义熙六年)。刘裕进军与南燕军战于临朐南,这一战役,是两军的主力决战。南燕几乎全军覆没,南燕主慕容超只身逃回广固。次年二月,刘裕攻破广固城,生擒慕容超,斩于建康。南燕王公以下被杀者三千人,家口投入者万余。南燕亡。

正当刘裕进兵南燕、围困广固的时候,孙恩的余部卢循、徐道覆想乘机袭取建康。徐道覆是卢循的姐夫。在孙恩失败后,卢循为了保存实力,接受了东晋任命的广州刺史官职,在广州住了五年零四个月。

410年二月,卢循与徐道覆分两路出兵。卢循自始兴(今广东韶关市西)攻长沙,走现今湖南一线,这是西线。徐道覆出南康、庐陵、豫章,走今江西一线,这是东线。

东晋江州刺史何无忌自浔阳迎击徐道覆。两军战于豫章。何无忌大败,战死。刘裕闻讯,慌忙班师南归,自己只带几十个人,于四月间赶回建康。卢、徐合兵,沿江顺流而下,与刘毅的军队遇于桑洛洲(今江西九江东北)。毅军大败,辎重所弃,堆积如山。建康人心惶惶,有人主张过江暂避。卢、徐顿兵建康城下两个月,师老兵疲,给养困难,只好南撤,退守寻阳。此后,卢循、徐道覆与刘裕屡战不利,决计退军先取荆州,又为刘裕所败,遂退回广州。徐道覆退保始兴,因险自守。411年二月,晋军攻破始兴,徐道覆被杀。三月,卢循率部到广州,广州城已为刘裕从海路登陆的军队所攻取。卢循转战奔交州,兵败投水而死。自399年孙恩起义至411年四月卢循的失败,这次农民战争前后持续了十一年零五个月。

灭了南燕,又灭了卢循、徐道覆,刘裕开始整顿政治、社会各方面的问题。东晋的政治社会问题,主要是门阀和豪强的土地兼并和对于劳动力的强占,致使广大人民流离失散不得温饱。刘裕的整顿,矛头也必然指向门阀和豪强。《宋书·武帝纪》记载:“公既作棘,大示轨则,豪强肃然,远近知禁。至是,会稽余姚虞亮复藏匿亡命千余人。公诛亮,免会稽内史司马休之。”诛虞亮,是在义熙七年(411)。虞亮是门阀大族中以身试法之第一人。就在这一年,刘裕恢复了秀才、孝廉策试的制度,这就阻断了门阀士族的仕进之途。“先是,诸州郡所遣秀才、孝廉多非其人。公表天子,申明旧制,依旧策试。”(《宋书·武帝纪》)州郡所送的不经策试的秀才、孝廉多非其人,大约都是以门第关系进来的。刘裕“申明旧制,依旧策试”,一方面把决定权更多地集中在朝廷,一方面限制和打击了门阀和豪强的势力。

义熙八年(412)十一月,刘裕在江陵消灭刘毅的反对势力后,即下书整顿荆州、江州户籍租役和不利于民的一些征敛,规定:“凡租税调役,悉宜以见户为正。州郡屯田、池塞,诸非军团所资利入守宰者,今一切除之。州郡县吏,皆依尚书定制,实户置台调,癸卯梓材,庚子皮毛,可悉停省,别量所出。巴陵均折度之,依旧兵运。原五岁刑以下,凡所质录贼家余口,亦悉原放。”(《宋书·武帝纪中》,下同)

东晋以来,山湖川泽多为门阀和豪强霸占。一般老百姓使用,要向他们纳税。公元413年,刘裕下令禁断这些人封固山泽。据《宋书·武帝纪》载:“先是,山湖川泽皆为豪强所专,小民薪采渔钓,皆责税直。至是,禁断之。”同年,刘裕规定实行土断法。他对桓温在兴宁二年(324)月庚戌颁布的土断法是很推崇的。他说:“大司马桓温,以民无定本,伤治为深。庚戌土断,以一其业。于时财阜国丰,实由于此。”他请求“准庚戌土断之科”。

东晋以及后来的南朝,实行过多次土断,成效显著的是桓温和刘裕这两次。刘裕这次土断,只有“徐、兖、青三州居晋陵者,不在断例,诸流寓郡县,多被并省”。

在整顿内政的同时,刘裕继续消灭地方割据政权并收复北方失地。

益州自义熙元年(405),即为谯纵所割据。那年,桓振在荆州作乱,益州刺史毛璩派蜀兵东下讨桓振。蜀人不乐远征,群推谯纵为主,攻陷成都,杀毛璩。谯纵自称成都王。义熙八年十二月(为413年初),刘裕以朱龄石为益州刺史,率众伐蜀。次年(413)五月,朱龄石至成都。谯纵逃出,自缢死。蜀平。

公元416年,后秦主姚兴死,子姚泓即位。姚氏兄弟子侄间展开一场争夺王位的斗争。刘裕乘此机会,于八月间自建康发兵,北征姚泓。晋兵分五路出征,龙骤将军王镇恶、冠军将军檀道济将步兵自淮、淝向许、洛;一路趋阳城;一路趋武关;一路将水军出石门自汴入河;一路自巨野入河。

晋军所向皆捷。

417年七月,晋军自河入渭攻长安。大破长安守军。后秦主姚泓兵败出降。后秦亡。

九月,刘裕到长安,杀了后秦投降的王公大臣,把姚泓送到建康,斩首示众。

取得了关中,刘裕的声望是树立起来了,这为他的篡位奠定了基础。但保住关中却是不易的。夏和北魏都在那里窥伺着,等待机会夺取关中,而让刘裕先夺取关中,是在他们的意料之中。在刘裕取关中之前,夏主赫连勃勃就说:“刘裕伐秦,水陆兼进。且裕有高世之略,姚泓岂能自固。吾验以天时人事,必当克之。又其兄弟内叛,安可以距人?裕既克长安,利在速返,正可留子弟及诸将守关中。待裕发轸,吾取之若拾芥耳。”(《晋书·赫连勃勃载记》)崔浩对北魏主拓跋嗣的话,也持这种看法,他说:“关中华戎杂错,风俗劲悍。裕欲以荆扬之化施之函、秦,此无异解衣包火,张罗捕虎。虽留兵守之,人情未洽,趋尚不同,适足为寇敌之资耳。愿陛下按兵息民以观其变,秦地终为国家之有,可坐而守也。”(《资治通鉴》卷一一八安帝义熙十三年)

刘裕有一得力大臣叫刘穆之。刘裕领兵北伐,刘穆之留守建康,内总朝政,外供军旅。史称其“决断如流,事无雍滞”(《资治通鉴》卷一一七)。刘穆之病死。刘裕一怕朝中有变,二来他本无久留关中之心,于是便匆匆南返。他以十二岁的儿子义真为都督雍、梁、秦三州诸军事、安西将军、领雍、东秦二州刺史,镇守长安。留下为争功而不和的王镇恶、沈田子等人辅佐义真。沈田子对刘裕说:“镇恶家在关中,不可保信。”刘裕说:“今留卿文武将士精兵万人,彼若欲为不害,正足自灭耳,勿复多言。”又私对田子说:“锺会不得遂其乱者,以有卫瓘故也。语曰:猛兽不如群狐。卿等十余人,何惧王镇恶。”

刘裕东返后,夏主赫连勃勃即向长安进兵。沈田子忌恨王镇恶,诬镇恶谋反,把他杀害。义真的长史王脩,以擅杀之罪杀田子。义真年少,用度无节,王脩常加以裁俭。义真不高兴。有人乘机陷害王脩,说王镇恶本是谋反,沈田子把他杀了,王脩杀田子是自己在谋反。义真信以为真,又把王脩杀了。夏主赫连勃勃得知长安政局的混乱,即迅速攻占长安附近的咸阳。义真在长安呆不住了,纵兵掠夺,多载宝货妇女,撤离长安。勃勃派兵追杀。义真大败,藏匿草中,只身逃回建康。刚刚收复的关中,又失掉了。十二岁的义真,回建康后只是降职处分,作了建威将军、司州刺史。

附:西晋世系表东晋世系表十六国简表刘裕回建康后,于公元420年废晋帝,自立为帝,改国号为宋,改元永初。历史上以这一年为南北朝开始的年代。这时,北魏已不断强大,但北方尚存在西凉、北凉、北燕、西秦和大夏。一直到439年,北魏统一北方,南北朝对峙的局面才在全中国境内正式形成。

十六国简表国名创建者建立年代民族亡于何国成——汉李特——李雄304氐巴347年亡于东晋西晋未年建立的两国汉——前赵刘渊——刘曜304匈奴329年亡于后赵国名创建者建立年代民族亡于何国后赵│石勒319羯350年亡于冉魏前燕慕容皝337鲜卑370年亡于前秦前凉张茂320汉376年亡于前秦东晋初年建立的四国前秦苻健351氐394年亡于西秦后秦姚苌384羌417年亡于东晋后燕慕容垂384鲜卑409年亡于北燕西秦乞伏国仁385鲜卑431年亡于夏后凉吕光385氐403年亡于后秦北凉沮渠蒙逊401匈奴439年亡于北魏南凉秃发乌孤397鲜卑414年亡于西秦南燕慕客德398鲜卑410年亡于东晋西凉李暠400汉421年亡于北凉夏赫连勃勃407匈奴431年亡于吐谷浑淝水战后建立的十国北燕冯跋409汉436年亡于北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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