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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文学之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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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中国古来文学之定义

今以文学为施于文章著述之通称。自《论语》始有文学之科,其余或谓之文,或曰文章,其义一也。

《易》曰:“物相杂,故曰文。”《说文》曰:“文,错画也。”又:“彣,戫也。”“戫,彣彰也。”论者或谓文理、文字、文辞,皆谓之“文”;状其华美,当谓之“彣”。然错画相杂,本含华美之义,称“文”已足。“彣”则孳乳之辞,是以后罕承用也。

《释名》曰:“文者,会集众彩,以成锦绣;会集众字,以成辞义,如文绣然也。”彩绣之美,是文本义,属辞美同彩绣,亦命曰文。盖人之表志,始用言语,继有文辞。孔子曰:“言以足志,文以足言,言之不文,行之不远。”清阮元《文言说》曰:

许氏《说文》:“直言曰言,论难曰语。”《左传》曰:“言之无文,行之不远。”此何也?古人以简策传事者少,以口舌传事者多;以目治事者少,以口耳治事者多。故同为一言,转相告语,必有愆误。是必寡其词,协其音,以文其言,使人易于记诵,无能增改。且无方言俗语,杂于其间,始能达意,始能行远。此孔子于《易》所以著《文言》之篇也。古人歌诗、箴铭、谚语,凡有韵之文,皆此道也。《尔雅·释训》主于训蒙,“子子孙孙”以下,用韵者三十二条,亦此道也。孔子于《乾》《坤》之言,自名曰文,此千古文章之祖也。为文章者,不务协音以成韵,修词以达远,使人易诵易记,而惟以单行之语,纵横恣肆,动辄千言万字,不知此乃古人所谓“直言之言,论难之语”,非言之有文者也,非孔子之所谓文也。《文言》数百字,几于句句用韵。孔子于此发明乾坤之蕴,诠释四德之名,几费修词之意,冀达意外之言,要使远近易诵,古今易传。

阮元之说,颇能明言文之原。惟泥于晋宋下文笔之分,故仅以有韵为文。至于标仲尼《文言》为文章之祖,则自刘勰发之。《文心雕龙·原道》曰:

文之为德也大矣,与天地并生者,何哉?夫玄黄色杂,方圆体分。日月叠璧,以垂丽天之象;山川焕绮,以铺理地之形。此盖道之文也。仰观吐曜,俯察含章,高卑定位,故两仪既生矣。惟人参之,性灵所钟,是谓三才。为五行之秀,实天地之心,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自然之道也。傍及万品,动植皆文:龙凤以藻绘呈瑞,虎豹以炳蔚凝姿;云霞雕色,有逾画工之妙;草木贲华,无待锦匠之奇。夫岂外饰,盖自然耳。至于林籁结响,调如竽瑟;泉石激韵,和若球锽。故形立则章成矣,声发则文生矣。夫以无识之物,郁然有彩;有心之器,其无文欤?人文之元,肇自太极,幽赞神明,《易》象惟先。庖牺画其始,仲尼翼其终。而乾坤两位,独制《文言》,言之文也,天地之心哉。

综彦和之论,则文之广义,实苞天地万物之象。及庖牺始肇字形,仲尼独彰美制,而后人文大成。《文言》多用偶语,为齐梁声律所宗。齐梁文士,并主美形,切响浮声,著为定则。文之为义愈狭而入乎艺矣。唐世声病之弊益甚,学者渐陋狭境,更趣乎广义,论文必本于道,而以词为末。至宋以下,其风弥盛。周元公曰:“文所以载道也。”又曰:“文辞,艺也;道德,实也。不知务道德而第以文辞为能者,艺焉而已。”且又以治化为文。王荆公曰:“礼乐刑政,先王之所谓文也。书之策,引而被之天下之民一也。”于是文学复反于广义,超乎艺之上矣。

虽然,文学之所以重者,在于善道人之志,通人之情,可以观,可以兴,可以群,可以怨,言天下之至赜而不可乱也。虽天地万物、礼乐刑政,无不寓于其中,而终以属辞比事为体。声律,美之在外者也;道德,美之在内者也。含内外之美,斯其至乎。

第二节 外国学者论文学之定义

欧美皆以文学属于艺(art)。柏拉图曰:“雕刻、绘画,艺之静也;诗歌、音乐,艺之动也。”亚里士多德所说亦同。至黑格尔,则分目艺、耳艺、心艺,以诗歌属诸心艺。至于文学之名,实出拉丁语之litera或literatura。当时罗马学者用此字,含文法、文字、学问三义。以罗马书证之,用作文字之义者,塔西兑(tacitus)是也;用作文法者,昆体卢(quintilianus)是也;用作文学者,西塞罗(cicero)是也。要至近世,而后文学成为美艺之一种耳。

今略举欧洲诸家论文学之定义如下:

白鲁克(stopford brooke)曰:“文学云者,所以录情,发男女之英思,使读者易娱,故其行文尤贵典秩,而散文非文学之至也。”

亚罗德(thomas arnold)曰:“文学者,著述之总称,非以喻特殊之人,及仅为事物之记识而已,在会通众心,互纳群想,于是表诸言语,而得人人智情中之所同然,斯为合矣。”

戴昆西(de quincy)于诗人蒲白(pope)论中,尝释“文学”曰:“文学之别有二:一属于知,一属于情。属于知者,其职在教;属于情者,其职在感。譬则舟焉,知如其舵,情为帆棹;知标其理悟,情通于和乐,斯其义矣。”

前三说中,戴氏之说较为明了,然所谓“知”之文学,未定其范围。及庞科士(pancoast)著《英国文学史》,论文学定义最详审,其言曰:

文学有二义焉:(甲)兼包字义,统文书之属,出于拉丁语之litera。首自字母,发为记载,凡可写录,号称书籍,皆此类也,是谓广义。但有成书,靡不为文学矣。(乙)专为述作之殊名。惟宗主情感,以娱志为归者,乃足以当之。文学虽不规规于必传,而不可不希传,故其表示技巧,同工他艺。知绘画、音乐、雕刻之为艺,则知文学矣。文学描写情感不专主事实之智识,世之文书,名曰科学者,非其伦也。虽恒用历史科学之事实,然必足以导情陶性者而后采之,斥厥专知,撷其同味,有以挺不朽之盛美焉。此于文学,谓之狭义,如诗歌、历史、传记、小说、评论等是也。

第三节 文学研究法

凡研究诸学,各有定类,惟文章之事,主博涉而不拘一方。又非精思,无以致其巧。古来名家,因所尚或殊,则其讨究之法,亦遂不同,诚不能悉数也。约而言之,则思不积不至,词不习不成。广习而约取,审思而慎出,则亦庶矣。为学之始,尤重于习。荀子曰:“诵数以贯之,思索以通之。”扬子云曰:“巧者不过习者之门。”又曰:“阅赋千首,自善为赋。”皆其义也。至刘勰《文心雕龙》,所论致力文学之术益详。唐宋以下,谈者稍异。今仅掇一二要论,可以考焉。

《文心雕龙·神思》曰:

神居胸臆,而志气统其关键;物沿耳目,而辞令管其枢机。枢机方通,则物无隐貌;关键将塞,则神有遁心。是以陶钧文思,贵在虚静。疏瀹五藏,澡雪精神。积学以储宝,酌理以富才,研阅以穷照,驯致以怿词。然后使玄解之宰,寻声律而定墨;独照之匠,窥意象而运斤。此盖驭文之首术,谋篇之大端。

是以临篇缀虑,必有二患:理郁者苦贫,辞溺者伤乱。然则博闻为馈贫之粮,贯一为拯乱之药。博而能一,有助乎心力矣。若情数诡杂,体变迁贸。拙辞或孕于巧义,庸事或萌于新意。视布于麻,虽云未贵,杼轴献功,焕然乃珍。至于思表纤旨,文外曲致,言所不追,笔固知止。至精而后阐其妙,至变而后通其数。伊挚不能言鼎,轮扁不能语斤,其微矣乎。

韩愈《答李翊书》曰:

愈之所为,不自知其至犹未也。虽然,学之二十余年矣。始者,非三代两汉之书不敢观,非圣人之志不敢存。处若忘,行若遗,俨乎其若思,茫乎其若迷。当其取于心而注于手也,惟陈言之务去,戛戛乎其难哉!其观于人,不知其非笑之为非笑也。如是者亦有年,犹不改。然后识古书之正伪,与虽正而不至焉者,昭昭然白黑分矣,而务去之,乃徐有得也。当其取于心而注于手也,汩汩然来矣。其观于人也,笑之则以为喜,誉之则以为忧,以其犹有人之说者存也。如是者亦有年,然后浩乎其沛然矣。吾又惧其杂也,迎而距之,平心而察之,其皆醇也,然后肆焉。虽然,不可以不养也,行之乎仁义之途,游之乎诗书之源,无迷其途,无绝其源,终吾身而已矣。气,水也;言,浮物也。水大则物之浮者,大小毕浮。气之与言犹是也,气盛则言之短长与声之高下皆宜。虽如是,其敢自谓几于成乎?

第四节 文学之分类

文学分类,说者多异。吾国晋宋以降,则立文笔之别。或以有韵为文,无韵为笔。然无韵者,有时亦谓之文。至于体制之殊,梁任彦昇《文章缘起》仅有八十三题,历世踵增,其流日广。自欧学东来,言文学者,或分知之文、情之文二种,或用创作文学与评论文学对立,或以实用文学与美文学并举。顾文学之工,亦有主知而情深、利用而致美者,其区别至微,难以强定。近人有以有句读文、无句读文分类者,辄采其意,就吾国古今文章体制,列表如下:

文学各科表:

如上所说,分无句读文、有句读文为二,下分十六科,即图书、表谱、簿录、算草、赋颂、哀诔、箴铭、占繇、古今体诗、词曲、学说、历史、公牍、典章、杂文、小说是也。其中学说、历史、公牍、典章、杂文,又当区为各类。经典亦散入各科中:《周易》,占繇科也;《诗》者,赋颂科也;《尚书》者,历史科之纪传类、纪事本末类,公牍之诏诰类、奏议类、告示类也;《周礼》者,典章科之官礼类也;《仪礼》者,典章科之仪注类也(《乐经》已亡,末由判别);《礼记》者,典章科之仪注类(《曲礼》《内则》《投壶》《公冠》诸篇皆是)、书志类(《祭法》《明堂》《月令》诸篇皆是),学说科之诸子类(《中庸》《礼运》《礼器》《三朝记》诸篇皆是)、疏证类(《昏义》《冠义》《乡饮酒义》诸篇皆是),历史科之纪传类(如《五帝德》篇是)也;《春秋》者,历史科之编年类;《世本》则表谱科;《国语》则历史科之国别史类;二《传》则学说科之疏证类也;《论语》《孝经》者,学说科之诸子类也;《尔雅》《说文》者,学说科之疏证类也;经史以下,及后人文集,可各就其体制所近,以类相从矣。大抵无句读文,及有句读文中之无韵文,多主于知与实用;而有句读文中之有韵文,及无韵文中之小说等,多主于情与美。此其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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