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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赵南星高攀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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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赵南星

赵南星(1550—1627),字梦白,号侪鹤,别号清都散客,真定高邑(今河北元氏)人。万历二年(1574)中进士,从此步入仕途,以后经历了数次起落。

赵南星性格强直,负意气,重然诺,有燕赵任侠慷慨之风,这在他早年即已为人所识。中进士后,在汝宁(今河南汝南)任推官,因治行廉平,迁为户部主事,开始任职于朝中。当时张居正当政,权赫一时,一次偶尔染病,满朝大臣遍走群望,并齐为张居正祈福,赵南星颇不以此等谄举为然,与顾宪成、姜士昌相戒这段时间不登张居正门。

后赵南星起任文选员外郎。他上了一道奏疏,陈说天下四大害:其一是干进之害。他举例说:吏部尚书杨巍请求休致,左都御史吴时来谋代杨的位子,又忌讳户部尚书宋纁的声望,恐将由宋来代杨,就连连上疏排挤宋纁。“大臣如此,何以责小臣?”1其二是倾危之害。他列举了几个正直官吏被迫自免后,还有南京礼部侍郎赵用贤在职,于是宵小就每思中伤诬陷,以逼迫正直官吏尽数远离朝廷。他沉痛地指出:“众正不容,宵小得志。”其三为州县之害。说州县官吏日益腐化,民生为之日益交瘁。其四为乡官之害,说乡官因着天高皇帝远,在地方上控制一方,甚至权力大于守令,横行无忌,也没人敢奈何。赵南星为此大声疾呼:“四害不除,天下不可得治。”

奏疏发出,朝臣议论赵南星所言极是。但由于赵南星抨击了一些朝官,引起一些不满,遂有给事中李春开起而反驳。给事中王继光、部曹姜士昌等相助赵南星,并揭发吴时来、詹仰庇等谗谄的事状,李春开为之气沮。但赵南星不久即以病去职,再次起用时,任吏部考功郎中。

万历二十一年(1593),赵南星与吏部尚书孙■、左都御史李世达主持“京察”大计。所谓“京察”,原是明廷考核京官的制度,凡六年一次,每逢巳、亥之年进行。在京察中,根据官员的政绩、品行,秉公分别给予升任、降调或罢官等奖惩,凡是在京察中被罢官的,终身不复起用。因此,京官多很紧张,又加上这次主持京察的赵南星、孙■平日常秉公行事,故自觉己职不妥的官员更加惴惴不安。果然,赵南星又一次显示了决不徇私的决心。开首就将自己姻亲给事中王三余连同孙■的外甥员外郎吕胤昌斥出,一时间公论所非议的人,贬斥将尽。王锡爵此时以首辅还朝,想对一些人进行庇护,而赵南星等人的察疏已上,王锡爵想要庇护的人都已名列黜单之中,王锡爵深为之恨恨不已。

赵南星大忤阁臣,于是就有人找机会报复他。恰在此时,言官论劾员外郎虞淳熙、郎中杨于廷、主事袁黄不称职,应予免黜,而孙■认为虞淳熙、杨于廷还可留用。于是反对者们就抓住了这件事弹劾赵南星专擅权势,培植党羽,赵南星立被贬职三级,孙■也被夺俸。孙■即接连上疏乞休,李世达因自己与赵南星同掌京察事务,上疏为赵南星辩讼,神宗不理。佥都御史王汝训、右通政魏允贞等交替上章论救;其中员外郎陈泰来言语尤切,不免对1《明史》卷二四三《赵南星传》。下引本传者不另作注。

神宗有所触动。神宗大怒,贬斥赵南星为民,将陈泰来等贬官。此次京察所引起的轩然大波遂以赵南星退居乡里而结束。

赵南星被贬回乡间闲居,名声反而更高,国人皆以他与邹元标、顾宪成齐名并称“三君”,朝里朝外举荐他复官的上疏百十回,但终万历朝,赵南星再未入朝复官。

光宗被扶上皇帝宝座后,赵南星方被重新起用,任太常少卿,不久即改右通政,又进为太常卿,擢为工部右侍郎。光宗死,熹宗即位后,他又于天启二年(1622)十一月拜为左都御史,再做监察官。赵南星此次上任,更加雄心勃勃,慨然以“整肃天下为己任”。

天启三年(1623),时为癸亥年,又一次京察大计开始。赵南星与吏部尚书张问达掌其事,以给事中亓诗教、赵兴邦、官应震、吴亮嗣在万历朝结党乱政,议废黜四人。吏科给事中魏应嘉力持不可,赵南星遂撰《四凶论》,终将四人黜去,一时天下为之大快。此年冬十月,赵南星替代张问达为吏部尚书。

当时干请之风甚嚣尘上,只要文选郎一出来,即被相邀,或为亲朋或为故旧谋求官职,不如意就相骂逐人,选郎不免要忍气吞声。赵南星素来痛恨此种弊风,特立独行,锐意澄清,贵官们有所干请,即碰一鼻子灰。久之,朝内外都惧他性严,不敢向他开口请官。

魏忠贤因赵南星严直之名远扬,对他不轻易有所犯,有时反而在皇帝前称赵南星任吏部尚书很称职,并想拉拢赵南星为己所用。他派遣自己外甥傅应星谒见赵南星,赵南星拒而不见,魏忠贤也无奈何。一次,赵南星与魏忠贤因公事并坐于弘政门,赵南星一脸肃然正气对魏忠贤说:“主上冲龄,我辈内外臣子宜各努力为善。”魏忠贤虽未答对,已怒形于色。大学士魏广微本是赵南星老友魏允贞之子,却趋附魏忠贤,入内阁后,因着父亲与赵南星的关系,几次到赵南星门上请求谒见,都被拒之门外,赵南星叹息老友没有这种儿子,言语传到魏广微耳中,魏广微对赵南星更加恨之入骨,就与魏忠贤勾结起来谗害赵南星。

当时东林党势已大盛,叶向高、韩爌任于内阁,赵南星以掌吏部铨选之便,大举东林党人为官。一时间,众多正直官员列于朝中,高攀龙、杨涟、左光斗掌管刑部,李腾芳、陈于廷任于吏部,为赵南星副贰,余者著名的东林党人如魏大中、袁化中等皆在朝为官,因为众多官员皆素为民所称誉,朝廷气象为之一新,于是朝野望治。

赵南星助东林党人张势,不免被小人所侧目,谗言日起。赵南星请休致,没有获准。天启四年(1624),御史崔呈秀在淮、扬任巡抚,贪赃枉法,还朝待考核。高攀龙举发他恶行,赵南星议将崔呈秀远戍。诏书下来,只将崔呈秀革职以待后效。崔呈秀夜晚径投魏忠贤门,叩头涕泣,请乞为义子,又说:“不去南星及攀龙、涟等,我两人未知死所。”魏忠贤点头以为然,就与崔呈秀商议从哪里下手。

山西缺巡抚,此事给魏忠贤等阉党一个机会。赵南星认为太常卿谢应祥可巡抚山西,将谢的名字列在拟定名单最开首。御史陈九畴受魏广微之命,说谢应祥与魏大中有师生之谊,故而魏大中在文选郎夏嘉遇面前为自己老师谋此官。原来魏大中曾参劾魏广微,魏广微忌恨不已,遂使陈九畴不利于魏大中。魏大中、夏嘉遇上疏自辩,赵南星、高攀龙又极言谢应祥素孚人望,非为魏大中、夏嘉遇徇私之故。魏忠贤大怒,遂矫旨,黜去魏大中、夏嘉遇,连带陈九畴也黜去,又责赵南星等人朋谋结党。赵南星求去职,魏忠贤又矫旨切责,放归赵南星。第二天,高攀龙也引退而去。不久,赵南星所检取的官员多因忤逆于魏忠贤,而被罢免,于是一朝尽为魏忠贤党羽。

阉党忌恶赵南星,必欲除之而后快。御史张讷弹劾赵南星十大罪,又将所谓赵南星的私党十数人并黜,赵南星削籍,赵南星以前所贬斥的官员皆得以拔用。

天启五年(1625),赵南星因汪文言狱词连及而被下抚按提问。赵南星送被戍于代州(今山西代县)。赵南星在戍所仍是赋诗饮酒,唾骂笑傲,一如平时。天启七年(1627)十月卒于戍所。终年七十八岁。崇祯帝继位后,追谥赵南星为“忠毅”。

赵南星一生为世所重,因他“不以谪居畏祸,少有贬损。人谓寇莱公、苏子瞻无以过也”1。王士祯更称“高邑赵忠毅公北方伟人,天下望之如泰山北斗。”2赵南星喜赋诗为文。曾刊行并加注《女儿经》,有《赵忠毅集》、《味檗斋遗书》、《芳茹园乐府》、《史韵》、《学庸正说》、《笑赞》等传世。

1《列朝诗集》。

2王士祯:《蚕尾续文》。

第二节高攀龙

高攀龙(1562—1626),字云从,改存之,别号景逸,常州无锡(今属江苏)人。万历十七年(1589)己丑科进士,授行人司行人。行人司主要负责捧节、奉使一类礼仪性的工作。地位较低,但声望却较高,升转也较容易,故新科进士向来以任行人为荣。初入仕途,即居清要,可谓出师大利。己丑科会试主考官是赵南星,这一层师生关系为其日后的仕宦生涯埋下了伏笔。在高攀龙生活的时代,王守仁的“心学”已颇受知识分子推崇。高攀龙并未追逐潮流。他不尚空谈,尊崇程朱之学,认为“宗文成(指王守仁)者谓文清(指薛瑄)病实,而不知文成病虚。毕竟实病易消,虚病难补。今虚病见矣,吾辈当稽弊而反之于实”1。当时四川按察司佥事张世则上疏批判程朱理学,并进献自撰之《大学初义》,请求颁行天下学宫。高攀龙怀着维护“正教”,铲辟“邪说”的责任心,当即上疏力驳其谬,指责张世则之说是“穿凿虚幻之谈”,一旦其书流布天下,必然会“人人得自骋其私,浮词邪说充塞天下,二祖列宗之教荡然扫地”2。神宗以为然,张世则之书遂不行。万历二十一年(1593),又值京察之年。吏部尚书孙■主持,吏部考功郎中赵南星及左都御史李世达协理。这次京察,史称“秉公澄汰”,“无所循私”,孙■的外甥吏部文选员外郎吕胤昌、赵南星的姻亲都给事中王三余也在被斥黜之列。许多由内阁辅臣循私引用的私人都因不称职而被贬免。孙■等为收回吏部独掌铨选的大权,改变惯例,未将斥黜名单通知内阁即上奏神宗。阁臣对此大为不满。

恰逢此时言官弹劾吏部属臣虞淳熙等人,神宗怒孙■不引罪自责,罚俸三月。阁臣乘机拟旨切责吏部专权结党。孙■被免职,赵南星削籍。陈泰来、于孔兼、顾允成、薛敷教等上疏申救,也先后被贬。

吏部右侍郎赵用贤生性鲠直,与首辅王锡爵不和。户部郎中杨应宿为讨好王锡爵,上疏弹劾赵用贤不该“论财逐婿”,毁婚约将女另嫁,请求依法治罪。这时,出使在外的高攀龙回到北京,面对朝廷上奸邪得势的情形,非常愤慨,当即上疏指斥杨应宿阿谀阁臣。杨应宿反击。神宗盛怒之下,把两人都赶出朝廷。高攀龙被远谪广东揭阳县典史。

攀龙二十五岁时曾从顾宪成一道讲学,并从此“始志于学”,终生以宣讲程朱之言为己任。被贬出朝后,他取道闽浙前往广东,“所至亦讲学不辍。寻入武彝谒蔡元定祠,憩朱熹精舍,益以道学为己任”1。高攀龙在揭阳供职仅七月,即因事辞职回到家乡无锡。不久丁忧,索性以亲丧隐于乡野,不再出仕,家居近三十年。

高攀龙在学术上主静,他认为:为人“终不可无端居静定之力。盖各人病痛不同,大圣贤必有大精神,其主静只在寻常日用中。学者神短气浮,便须数十年静力方得厚聚深培。而最受病处,在向无小学之教,浸染世俗,故俗根难拔。必埋头读书,使义理浃洽,变易其俗肠俗骨,澄神默坐,使尘妄1许献:《东林书院志》卷七,叶茂才撰:《高攀龙行状》。

2陈鼎:《东林列传》卷二《高攀龙传》。

1陈鼎:《东林列传》卷二《高攀龙传》。

消散,坚凝其正心正气乃可耳”1。这种思想与同乡名士顾宪成相近。顾宪成自万历二十二年(1594)免官之后,一直闲居在家,潜心研究程朱之学。高、顾二人志同道合,来往密切。

高、顾二人虽然都推崇程朱,但他们并非一味地空谈心性,而是主张躬行实践,主张经世致用。无锡原来有一座宋代杨时讲学的东林书院,当时已废为僧舍。在常州知府欧阳东风、无锡知县林宰的帮助下,顾宪成重修东林书院,公开聚众讲学。高攀龙、钱一本、薛敷教、史孟麟、于孔兼等志同道合者纷纷参与其中。一时名声大噪。那些不为当朝佞幸所容,退处林野的士大夫闻风向附,乃至书院常常拥挤不堪。有着强烈的经世致用意识的东林名士们不是为了讲学而讲学,而是要过问政治。所以,他们在讲学之余,往往讽议朝政,臧否人物,“水间林下,三三两两,相与讲求性命,念头不在世道上,即有他美,君子所不耻也”2。“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这副东林书院的楹联是他们救世济民的崇高理想的真实写照。

顾、高等人聚众讲学,议论国政,名声日大。许多仰慕东林名声的贤士大夫也纷纷建造书院或与东林书院声气相通,东林党渐渐形成为一支不容忽视的政治势力。

万历四十八年(1612),顾宪成卒。高攀龙乃专讲席,声望日重,俨然东林党首。

高攀龙讲学,志在经世。但家居三十余年,不为当朝所用,也难免生出一些消极避世的念头。他与归子慕的应答唱和诗中反映出这种情绪。归子慕,字季思,昆山人,著名文学家归有光之子。其人清真静好,隐居田园,形如孤云野鹤,颇有陶渊明的遗风。据安希范《天全堂集》记载:高攀龙神往归氏隐居萧寂之趣已久,遂在万历三十三年(1605)十月路经昆山时前往西冈村拜访。高攀龙深为归子慕“对榻草蔬田舍话,一林风月主人心”的靖节遗风所感动,两人于是结成金兰之契。归子幕在《己亥二月过高存之漆湖精舍》一诗中写道:常怀耦耕好,君今启我意。

共为陇亩民,欣然以没世。1受归子慕影响,高攀龙也萌生了隐居化外,不理尘嚣杂事的念头。他在《送辰州守瞿元立》2一诗中充分表达了这种心情:我欲赋《招隐》,言念斯民厄。

以君之操持,所至有膏泽。

诚然振五品,何必恃三尺。

郡斋有余闲,即是林间客。

得意且归来,共泛五湖碧。

但是,这种消极的想法终归只是一时的念头,一旦有机会,高攀龙还是要经世救国的。苦等了三十余年,机会终于来了!

万历四十八年(1620),神宗驾崩。即位不足一月的光宗也龙驭上宾,1黄宗羲:《明儒学案》卷五八。

2黄宗羲:《明儒学案》卷五八。

1陈田:《明诗纪事》庚签卷十六。

2陈田:《明诗纪事》庚签卷十六。

熹宗朱由校登极。东林党人由于在万历朝护卫太子有功,在此期间势力大张,充斥朝廷各个关键岗位。高攀龙蒙邹元标推荐,被起用为光禄丞。天启元年(1621)又进升为光禄寺少卿。

这时的东林党人本可以乘此势力大张之机表现得大度一些,把万历年间的京察、国本之争、“三案”的争端等一笔勾销,弥合与齐、楚、浙诸党的罅隙。可是东林党人党见太深,一味意气用事,以致党争愈演愈烈,终于酿成魏忠贤专权的惨祸。

内阁首辅方从哲性柔懦,难堪大事。东林党人目之为奸邪,必欲去之而后快。东林大将孙慎行首先以“红丸案”事发难,上疏指斥方从哲有“弑君之心”,下廷臣会议。高攀龙随即上疏指责方从哲交结外戚,“表里为奸,心不知有君,无逃首恶之罪”1。方从哲终于在满朝籍籍声中辞职下野。为继续壮大东林党势力,扶植后进,邹元标在京城创建首善书院,高攀龙积极参与其事。不久,高攀龙升任太仆卿,擢刑部右侍郎。

天启四年(1624),廷推高攀龙任左都御史。当时,赵南星任吏部尚书。高攀龙认为师生不当分掌部院,否则只能为人提供口实,力辞,不成。

这时魏忠贤势力日张,群小争附。高攀龙认为“中官用事,未能拔其毒,且须杀其毒。宜如归德相公,劝化诸珰勿与吾辈为敌”2。所以,他并没有像杨涟等人那样把矛头直接指向魏忠贤,而是指向了依附魏忠贤的崔呈秀。但这种做法实际上非常愚蠢,只能起到为渊驱鱼的作用。果然,崔呈秀为逃脱惩罚,急走魏忠贤所,拜魏忠贤为义父,谋求庇护。适逢会推山西巡抚,高攀龙等推荐谢应祥。御史陈九畴诬蔑部院营私结党。魏忠贤乘机以皇帝名义严旨切责。高攀龙被免职。不久,南京御史游凤翔又告讦高攀龙挟私排挤,高攀龙进而被削除官籍。崔呈秀余恨未消,又从织造太监李实处逼取空印纸,以李实的名义弹劾周顺昌、高攀龙等人,遣锦衣卫缇骑前往无锡逮捕高攀龙回京。高攀龙闻讯,视死如归,晨赴宋儒杨时祠告祭,然后从容安排好后事,衣冠赴水而死。时年六十五岁。

崇祯初年,魏忠贤阉党被铲除,高攀龙被追赠太子少保,兵部尚书,谥曰忠宪。高攀龙一生著述有《周易简说》、《春秋孔义》、《高子遗书》等。1陈鼎:《东林列传》卷二《高攀龙传》。

2陈田:《明诗纪事》庚签卷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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