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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曲求全》在成人教育上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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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曲求全》不仅仅是一出可发一噱的喜剧,而且是三幕发人深省的教训。在你发笑的时候,你能不有一点切肤之痛,一点椎心的隐痛? 想想你也是从这样一个“崇达大学”出来的学生,想想你也是从这样一个政治漩涡卷出来的渺小人物,想想你有无数的同胞曾经和你走出这同一的黑暗,而且如今还在走着,然后猛一抬头,你看见他们甚至于你也是其中的一员重演你的经验,提醒你为什么我们一切失败,为什么我们革命之后重新革命,为什么我国势不振,都只因为缺乏一个成功的主要因素——教育。

这吓你一跳,不是吗? 《委曲求全》,这样一出无足轻重的喜剧,会帮你揭露立国的基本条件,而且暗示——因为艺术家绝不明白告诉,如若你体会不出,那只能骂你自己是只笨驴——我们大学教育的窳败与破产。作者是冷眼观世,他不粉饰,因为和戏里的注册员一样,作者知道“撒谎一点没有用”。一个艺术家不是一个道德家。他自己不言语,他所描写的人物已经替他透出过多的消息。

所谓教育问题,在这里只是一个干而且脆的吃饭问题。整个这一出戏,就建设在生活恐慌上面,看完这出戏,我们会问自己,作者用大学教育作背景,结局出人意外,和教育毫无关联,却是一群可怜虫的饭碗问题。如若校长不存心打破别人的饭碗,他也许在六年之后,平平安安地做他的校长。他的秘书就劝他道:

在中国最危险的事就是打破别人的饭碗。

但是校长是一个体面人,一个体面人“第一桩责任,就是先维持他亲戚朋友的饭碗。”如今这里就有两口人家吵着让他来喂,说来说去,和他的属员一样,他也只是一个不自由的可怜虫。他有的是敢说敢为的胆量,而且他有的是劳而无获的计谋。然而怎样徒然! 险些连他自己的位置都保不住,叫对方抢了去。他决定辞掉会计员和注册员; 中间出了岔,他不得不加倍羁縻这两位属员! 特别是狡猾成性的注册员: 他以为拿稳了他,便是注册员自己也信誓旦旦,以为自己能够终始如一,然而他第一个出卖校长。

结果这一切使用鬼蜮伎量的人们,还仗了一个女人的心计和本领,挽回他们坐败的残局。

这里有一个人不是为饭碗而办教育吗?

有一个人是为教育而教育?

而且诚心诚意?

我怕只有摇头。你最羡慕的人,临尾也许就是校长,因为至少在原则上,他还反对勾结学生,不像关教授那样鄙无足道。他还有点儿良心。他还希望学生安心读点儿书。

但是,类似的学府,和这学府里一切的形形色色,你试瞑目一思,不都是如有其事吗? 我说,如有其事,因为事实上,这里不会全然一致,然而,你能说,这不同样真实吗? 百年以后,有人研究现今教育的状况,你敢说,这不能供给一部上好的教育失败史,或者更确切些,一点真实的气息? 一件艺术作品并不一定要沾着在现实上,它有它更高的存在的理由,但是撇下它内在的价值,专就一点来看,那怕只是一笔捎带,不也透出一点超然的真理?这或许是讽刺的,讥笑的,然而这依旧是人生的。你以为这引你发笑,但是请你换一个角落来看,一切不都是悲剧,甚至于连题目—— 《委曲求全》——不也透你一点言外之意,弦外之音? 而且牵连着国家的根本大计?

是不是这比直着嗓子演说还要打动顽石的心肠,叫你看完《委曲求全》,不得不再三思考一下我们二十二年来的成人教育?

这就是《委曲求全》在成人教育上的意义,如若不是功绩。你应该接受它的讽刺和教训,否则,老实不客气地讲,你是一个不可救药的——伪君子。

(载1935年2月13日《北平青年》第20期第26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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