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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百八十七 列传一百七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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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室肃顺 穆荫匡源 焦祐瀛 陈孚恩

宗室肃顺,字雨亭,郑亲王乌尔恭阿第六子也。道光中,考封三等辅国将军,授委散秩大臣、奉宸苑卿。文宗即位,擢内阁学士,兼副都统、护军统领、銮仪使。以其敢任事,渐乡用。咸丰四年,授御前侍卫,迁工部侍郎,历礼部、户部。

七年,擢左都御史、理藩院尚书,兼都统。时寇乱方炽,外患日深,文宗忧勤,要政多下廷议。肃顺恃恩眷,其兄郑亲王端华及怡亲王载垣相为附和,挤排异己,廷臣咸侧目。八年,调礼部尚书,仍管理藩院事,又调户部。会英法联军犯天津,起前大学士耆英随钦差大臣桂良、花沙纳往议约。耆英不候旨回京,下狱议罪,拟绞监候,肃顺独具疏请立予正法,上虽斥其言过当,即赐耆英自尽。大学士柏{艹俊}典顺天乡试,以纵容家人靳祥舞弊,命肃顺会同刑部鞫讯,谳大辟,上念柏{艹俊}旧臣,狱情可原,欲宽之;肃顺力争,遂命斩。户部因军兴财匮,行钞,置宝钞处,行大钱,置官钱总局,分领其事。又设官号,招商佐出纳,号“乾”字者四,“宇”字者五。钞弊大钱无信用,以法令强行之,官民交累,徒滋弊窦。肃顺察宝钞处所列“宇”字五号欠款与官钱总局存档不符,奏请究治,得朦混状,褫司员台斐音等职,与商人并论罪,籍没者数十家。又劾官票所官吏交通,褫关防员外郎景雯等职,籍没官吏亦数十家。大学士祁俊藻、翁心存皆因与意见不合,齮龁不安於位而去,心存且几被重罪。

肃顺日益骄横,睥睨一切,而喜延揽名流,朝士如郭嵩焘、尹耕云及举人王闿运、高心夔辈,皆出入其门,采取言论,密以上陈。於剿匪主用湘军,曾国藩、胡林翼每有陈奏,多得报可,长江上游以次收复。左宗棠为官文所劾,赖其调护免罪,且破格擢用。文宗之信任久而益专。

自八年桂良等在天津与各国议和,廷议於“遣使入京”一条坚不欲行,迄未换约。九年,乃有大沽之战,敌却退。十年,英法联军又来犯,僧格林沁拒战屡失利,复遣桂良等议和。敌军近逼通州,乃改命怡亲王载垣、尚书穆荫往议,诱擒英官巴夏礼置之狱,而我军屡败之馀不能战,车驾仓猝幸热河,廷臣争之不可。事多出肃顺所赞画,遂扈从。洎敌军入京师,恭亲王留京主和议,议即定,敌军渐退。留京王大臣吁请回銮,肃顺谓献情叵测,力阻而罢。肃顺先已授御前大臣、内务府大臣,至是以户部尚书协办大学士,署领侍卫内大臣,行在事一以委之。

十一年七月,上疾大渐,召肃顺及御前大臣载垣、端华、景寿,军机大臣穆荫、匡源、杜翰、焦祐瀛入见,受顾命,上已不能御朱笔,诸臣承写焉。穆宗即位,肃顺等以赞襄政务多专擅,御史董元醇疏请皇太后垂帘听政。肃顺等梗其议,拟旨驳斥,非两宫意,抑不下,载垣、端华等负气不视事。相持逾日,卒如所拟,又屡阻回銮。恭亲王至行在,乃密定计。九月,车驾还京,至即宣示肃顺、载垣、端华等不法状,下王大臣议罪。肃顺方护文宗梓宫在途,命睿亲王仁寿、醇郡王奕譞往逮,遇诸密云,夜就行馆捕之,咆哮不服,械系。下宗人府狱,见载垣、端华已先在,叱曰:“早从吾言,何至今日?”载垣咎肃顺曰:“吾罪皆听汝言成之也!”谳上,罪皆凌迟。诏谓:“擅政阻皇太后垂帘,三人同罪,而肃顺擅坐御位,进内廷出入自由,擅用行宫御用器物,传收应用物件,抗违不遵,并自请分见两宫皇太后,词气抑扬,意在构衅,其悖逆狂谬,较载垣、端华罪尤重。”赐载垣、端华自尽,斩肃顺於市。

肃顺揽权立威,数兴大狱,舆论久不平;奏减八旗俸饷,尤府怨。就刑时,道旁观者争掷瓦砾,都人称快。肃顺既伏法,诏逮所与交结之内监杜双奎、袁添喜等置重典;其被威胁者,概免株连。耆英子庆锡呈诉其父为肃顺所陷,请昭雪,诏以耆英罪当死,肃顺奏过当,文宗已斥之,特锢肃顺子不得入仕以示戒。

穆荫,字清轩,托和络氏,满洲正白旗人。官学生,考授内阁中书,充军机章京,迁侍读。咸丰元年,命以五品京堂候补,在军机大臣上学习行走。寻除国子监祭酒,故事,非科甲不与斯职,部臣执奏,特旨仍授之。历光禄寺卿、内阁学士,兼副都统。三年,粤匪扰河南、直隶,京师戒严,命偕僧格林沁、花沙纳、达洪阿办理京旗各营巡防事宜。迁礼部侍郎,署左翼总兵,寻调刑部。八年,擢理藩院尚书,兼都统,调兵部。

十年,命偕怡亲王载垣赴通州,与英法联军议和,解桂良等钦差大臣关防授之。议不谐,命擒诸酋,获巴夏礼送京。敌军益逼,诏斥穆荫等办理不善,撤回,扈从热河。丁父忧,予假十四日,命俟回京补行持服。

十一年,文宗崩,偕肃顺等同受顾命,赞襄政务。十月,肃顺、载垣、端华等伏法,穆荫与匡源、杜翰、焦祐瀛并罢直军机,议罪。及议上,诏曰:“穆荫等於载垣等窃夺政柄,不能力争,均属辜恩溺职。穆荫在军机大臣上行走最久,班次在前,情节尤重。王大臣等拟请将穆荫革职发往新疆效力赎罪,咎有应得。惟以载垣等凶焰方张,受其箝制,均有难与争衡之势,其不能振作,尚有可原,著即革职,加恩改发军台效力赎罪。匡源、杜翰、焦祐瀛皆革职,免其遣戍。”穆荫诣戍,同治三年,论赎归,殁於家。杜翰,附其父受田传。

匡源,字鹤泉,山东胶州人。道光二十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累官吏部侍郎。咸丰八年,入直军机,谦退无所建白。罢官后,清贫,主讲济南泺源书院以终。

焦祐瀛,字桂樵,直隶天津人。道光十九年举人,考授内阁中书,充军机章京。累迁光禄寺少卿。咸丰十年,命赴天津静海诸县治团练,召回从幸热河,命在军机大臣上学习行走,迁太仆寺卿。祐瀛尤谄事肃顺等,诸诏旨多出其手,为时所指目,故同败。

陈孚恩,字子鹤,江西新城人。道光五年拔贡,授吏部七品小京官,升主事,充军机章京。累迁郎中。大学士穆彰阿领枢务,深倚之,历太仆寺少卿、通政司副使、太仆寺卿,皆留直。迁大理寺卿、左副都御史,兼署顺天府尹、工部侍郎,擢仓场侍郎。二十七年,调署兵部侍郎,在军机大臣上行走。偕侍郎柏{艹俊}赴山东按事,劾巡抚崇恩库款亏缺、捕务废弛,罢之。暂署山东巡抚。授刑部侍郎,回京面陈在署任不受公费,诏嘉之,特加头品顶带、紫禁城骑马,赐匾额曰“清正良臣”,皆异数。二十九年,偕侍郎福济赴山西按巡抚王兆琛贪婪事,得实,褫兆琛职,逮京治罪。调工部,署刑部尚书,寻实授。三十年,宣宗崩,遗命罢配郊祔庙,下王大臣议。文宗召对,孚恩与怡亲王载垣等争论於上前,载垣等以失仪自劾,诏原其小节,予薄谴,而斥孚恩乖谬,降三级留任。孚恩寻以母老乞养回籍,允之。

咸丰元年,命在籍帮办团练。三年,九江陷,巡抚张芾出督师,孚恩与司道守省城,既而贼由安徽回窜上游,命偕芾筹防。贼犯南昌,孚恩偕芾固守,江忠源援师至,力战,相持九十馀日,贼始引去。以守城功,赐花翎。七年,母丧毕,到京未有除授。八年,御史钱桂森疏言:“孚恩才练识明,在外数年,多所阅历,傥仍入直枢廷,或使治洋务,必能有济。”诏斥朋比,罢桂森言职,回原衙门。久之,命孚恩以头品顶戴署兵部侍郎,又署礼部尚书,授兵部尚书。会鞫顺天乡试关节狱,牵涉其子景彦,自请严议,并回避,得旨,褫景彦职,除涉景彦者仍责会讯,仅议失察降一级,准抵销。寻兼署刑部、户部尚书,调授吏部尚书。

初,孚恩以议礼忤载垣、端华、肃顺等,及再起,乃暱附诸人冀固位。肃顺等既败,少詹事许彭寿疏请治党援,论形迹最著莫如孚恩,最密莫如侍郎刘昆、黄宗汉,平日所荐举者,则有侍郎成琦、太仆寺少卿德克津太、候补京堂富绩等,於是诸臣尽黜。诏谓:“孚恩当大行皇帝行幸热河,命诸臣议可否,孚恩有‘窃负而逃,遵海滨而处’之语,意在迎合载垣等。大行皇帝上宾,留京诸大臣中独召孚恩一人赴行在,足证为载垣等心腹。革职,永不叙用。”时廷臣议郊坛配位,孚恩言:“前议宣宗配位时,大行皇帝有定为三祖六宗之谕,出於大学士杜受田所拟,非大行皇帝意。”王大臣等用其言,仍请文宗配祀。许彭寿复引据文宗御制诗有“以后无须变更”之句,请下廷臣再议,议不配祀。诏斥孚恩谬妄,又以籍肃顺家得孚恩私书,有暗昧不明语,乃逮孚恩下狱,籍其家,追缴宣宗赐额,遣戍新疆。

居数年,伊犁被兵,将军常清等奏孚恩筹饷治军有劳,命免戍,留助理兵饷。同治五年,伊犁陷,孚恩及妾黄、子景和、媳徐、孙小连同殉难。事闻,但恤其家属,孚恩不与焉。

论曰:文宗厌廷臣习於因循,乏匡济之略,而肃顺以宗潢疏属,特见倚用,治事严刻。其尤负谤者,杀耆英、柏{艹俊}及户部诸狱,以执法论,诸人罪固应得,第持之者不免有私嫌於其间耳。其赞画军事,所见实出在廷诸臣上,削平寇乱,於此肇基,功不可没也。自庚申议和后,恭亲王为中外所系望,肃顺等不图和衷共济,而数阻返跸。文宗既崩,冀怙权位於一时,以此罹罪。赫赫爰书,其能逭乎?穆荫诸人或以愿谨取容,或以附和希进,终皆不免於斥逐。如陈孚恩者,鄙夫患失,反覆靡常,沦绝域而不返,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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