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灌畦暇语
(唐)不着撰人
尧不有其耳目者也寄其视於舜而四目以明寄其听於舜而四聪以达尧与舜一体之化也故舜飨大功二十尧无得而名
老圃曰尧舜之事不可以不察也无已则有如秦之二世矣二世唯不能视也而寄其目於高庭下步不容跬高指鹿以为马二世唯不能听也而寄其耳於高盗满山东民胥爲■〈亻丸〉而瞶不得闻身死望夷之下秦祀忽诸虽葅醢高庸何能及故曰尧舜之事不可以不察也
彭宠以渔阳叛光武爲之旰食会其奴斩宠首以自归帝喜封奴爲不义侯
老圃曰天下之恶均也惟害人之叛已也是以有讨奈何奴利其主而以侯不可以训矣有天下者有大物也不可以私意持也高帝微时数窘於丁公顾而语之曰天下未定两贤岂相戹哉丁公以是免及帝即位执而戮(阙)
子齐初应举时行其文卷有所谓中谟者大爲昌黎韩公愈所赏以诗赠之云丹穴五色羽其名爲凤凰昔周有盛德此鸟鸣高冈和声随祥风窅窕相飘扬闻者亦何事但知时俗康自从姬旦死千载閟其光吾君亦勤理迟子一来翔其见奬重如此公复为延誉於主司以是子齐之声响於廷右矣会爲主司所摈公论大屈公咨嗟久之又为之赋驽骥之章其词曰驽骀诚龌龊市者何其稠力小若易制价微不难酬渴饮一斗水饥食一束刍嘶鸣当大路志气若有余骐骥生絶域自矜无匹俦牵驱入市门行者不为留借问价几何黄金比嵩丘借问行几何咫尺视九州饥食玉山禾渴饮醴泉流问谁能为御旷世不可求惟昔穆天子乘之极遐陬王良执其辔造父挟其輈因论天外事恍惚令人愁驽骀与骐骥饿死余尔羞有能必见用有德必见收孰云时与命通塞皆自由骐骥不敢言低囬但垂头人皆劣骐骥共以驽骀优喟予独兴叹才命不同谋寄诗同心子爲我商声讴
老圃曰釜量之於多寡非所受则不能容丈尺之於长短非所凖则不能度故无仲尼则微生可以言直矣申枨可以言刚矣柳下季不得以为介矣孤竹君之二子不得以言亷矣是以士诚自修也而时或莫之知则有湮阸而不闻白黑混淆孰莸而孰薰卒然而得名世之士加至诚由直道以少振其挠顾不快欤予尝讽韩之二诗三复熟读而不能去手兴感所至则往往为之堕睫吁後来岂复有如斯人耶
甯戚欲干齐桓公厥路无从饭牛车下逢桓公夕出戚乃扣牛角而疾歌商声之诗诗曰南山矸白石烂生不逢尧与舜襢短布单衣不掩骭黄昏饭牛至夜半长夜漫漫何时旦桓公闻而异之命後车载之归与语大悦擢为上客而预闻国事其後杨恽以列卿被放因与孙会宗书其中有秦声之诗诗曰田彼南山芜秽不治种豆一亩落而为箕人生行乐尔须富贵何时是时有与恽不相能者誊其语以上闻孝宣帝大怒下之吏当以大臣怨诽罪及三族
老圃曰嘻南山一也其托以讽亦一也放其情词甯语尤为深切然一则以封一则以族岂所遇者不同欤抑杨涉於有情而甯特游於疎远者欤夫人主内贮私意则聪明不开聪明不开则横生忌讳横生忌讳则直言不闻而廷有非辜矣谗惎之党又乘之以危中国士嘻曾谓孝宣帝其不及齐桓公者远矣
後汉繁钦伤世道剥丧贤愚隐情上之人用察不至而小人得志君子伏匿於是赋生茨之诗其词曰有茨生兰圃布叶翳芙蕖寄根膏壤隈春泽以养躯太阳曝眞色翔风发其旉甘液润其中华实与气俱族类日夜滋被我中堂隅
老圃曰钦之托兴也甚可畏也甚可畏也夫茨之生於兰圃也始并驱以处而已矣未有害也漫不知禁则枝叶旉舒而能翳芳草矣又不知禁则将疑於似是而世之宠光必聚於其所矣膏壤也春泽也太阳也翔风也甘液也宠光不一之譬也始萌其根株又发其顔色始毓其躯干又流其气脉其眷眷至於如此则茨之积也安得而不厚茨之积也厚则族大类滋弥满於中堂之间向所谓猗兰芙蕖皆无地以托业矣吁可不甚畏者耶吁可不甚恨者耶
仙人海春居髑髅山善啸术太山道士锺约往来敬其艺愿学焉而无从一日春变其形爲石约不之知乃坐旁石上仰面啸而春所化石应之亦发声倾山动涧云雾爲之下堕约知是春惊起再拜以祈请焉春哀其诚因教以三术不饮不食乃得啸而风生於虎也
老圃曰夫气出於虚则凝而不散留於实则鬰兮而不达声出於虚则圆而不息留於实则澌尽而不发虚之於术则大矣岂惟啸■〈上上日下〉则然古之善事其心者万形错陈日接於化而不怛风生於虎其细矣夫
沈约以佐命勲位冠梁朝晚年诸进用事者忌其固位取约所为鹿葱诗乘间以白武帝帝意已不能堪未几得道士赤章事遂大发怒约以忧死其诗曰野马不可骑兔丝讵宜织尔非萍与蒿岂供麚鹿食
老圃曰君子之於言不可以不择也身处嫌疑之地而口陈形迹之语加有媒孽之人爲构於旁沈之不免也固宜故曰祸藏於■〈耳少〉微微物不可以不戒
周礼金石有一定之响故诸音皆受钟磬之均至於飨燕堂上不悬金石则以笛有一定之调故诸弦歌皆从爲正也晋世列和善爲笛荀朂常欲依十二律作十二笛令一孔应一律和曰太乐东厢长笛尾长四尺三寸今若取其下徵之声於法声浊者笛当长计其尺寸乃五分有余和昔日依之不可吹也朂又问和曰若不知律吕之义作乐音均高下清浊之调当以何名之和曰每合乐时随歌者清浊声假声浊者用三尺二笛因名曰此三尺二调声清者用二尺九笛因名曰此二尺九调汉魏以来相传施用不能改也
老圃曰古人遗乐其不可复矣乎昔以弦歌受笛之均今以歌声定笛之调律与笛孔不能相当此正东西之相反也汉书言雅乐者有制氏但习其铿锵而不能言其义传至列和盖以成谱相授尔然则後之作乐者将孰考正也文王之诗曰於论鼓钟於乐辟雍言有义爲可论有理爲可乐也吁道之不明也道之不传也盈於耳目之接者举是也而何有於笛哉
管仲有疾桓公往问之曰仲父之疾病矣若有不可讳亦将何以诏寡人管仲对曰微君之命臣也臣固将谒之虽然君犹不能行也公曰仲父命寡人东寡人东命寡人西寡人西仲父之命寡人敢不敬从管仲摄衣冠而起对曰东郭有狗嘊嘊且暮欲啮我猳而不使也公惟爱味而易牙善调以鼎饪事公公曰我唯婴儿之未尝易牙退蒸其首子芼而进之夫人情非不爱其子也於子之不爱将何有於公臣且死君必去之桓公曰诺管仲又言曰南郭有狗嘊嘊且暮欲啮我猳而不使也公惟喜宫而好妒竖刁自刑自理公之内人情非不爱其身也於身之不爱将何有於公臣且死君必去之桓公曰诺管仲又言曰西郭有狗嘊嘊且暮欲啮我猳而不使也公惟有疾而迎机堂巫氏乘公之意而敢为诞言夫言心声也於心之敢欺将何有於公臣且死君必去之桓公曰诺管仲又言曰北郭有狗嘊嘊且暮欲啮我猳而不使也公惟爱整而乐人之饬卫公子开方事公十有五年不归视其亲於亲之敢忘将何有於公臣且死君必去之桓公曰诺管仲以手加颡曰臣之愿毕矣今臣之属气奄气将尽愿君不忘臣之言臣目则能瞑矣管仲死既葬桓公尽逐四人者居数日味不慊於口而反易牙宫中之辨不理而反竖刁苛疾间作而反堂巫朝行乱伦而反开方桓公嗟圣人固有悖矣乎其後期年四人者果作难围公宫而不得出入有妇人从窦以见公公曰吾饥欲食而外不馈吾渴欲饮而浆不至吾不知作难者谁也妇人曰易牙竖刁堂巫公子开方四人分齐国途十日不通矣公曰嗟圣人之言长乎哉吾何面目见仲父於地下
老圃曰蔽惑之於心术也顾不怪哉始桓公取夷吾於仇讐而属以国事北合诸侯一匡天下宜若同心共体之不如也晚节末路而其颠错如此夫仲父以爲狗矣而公曾不能少悟不能以顷而去也呜呼抚四封之境位於人上而乃与羣嘊嘊者朝夕以从事其於危邦杀身也直立而须之尔蔽惑之於心术也顾不怪哉
戴逵作闲游赞既曰岩岭高则云霞之气解林薮深则萧瑟之音朗其可以藻玄莹(阙)其皓然者矣又曰凡物莫不以适为得以足为至彼闲游者奚往而不适奚待而不足又曰奇趣难均玄契罕遇终古孤栖於一岩独玩於一流苟有情而未忘有感而无对则辍斤寝弦之叹固已幽结於中林骤感於遐心
老圃曰异哉安道未始知游者也夫宇宙上下今古来往总总衆念管乎是矣又奚为恫虚而畏独又奚为矜羡而聘合古之至游者不出於户牖之间而高览於八紘之外内视反听於几席之上而万有不同之态度皆无以逃其察和光混融大同而为一孰恃而比承孰取而藻莹未忘之情付以理遣而无对之感寄诸忘言者矣异哉安道未始知游者也
元道经云万性之中至灵者人与天地同生於虚无之始因元气而结以成形天地能安静和柔不移於本常守虚无湛然不劳得自然之道元气不散故能久长人缘生想移於本性目妄视耳妄听鼻妄香口妄言味身妄作役意妄思虑是以六贼交攘元气消散而夀命不永
老圃曰其然岂其然乎夫人之与天地俱空中之一物耳一昼一夜圜周之度其间不容息然闭天地奚为而安静坌盈消减震曜动薄其为力亦可以言劲矣然则天地奚为而和柔彼日月雷风水火山泽之森乎两间也与人之所谓耳目口鼻身意则一而已矣天地失其行元气有伏有逆则为燥湿缪盭之变人失其凖元气有壮有衰则为偏俱痊毒之疾眞与妄对祥与眚反天地果无以异於吾人也大丈夫志气挺特固当立远大之见窥造物者之所以物物而不当物於物以横生欣耻也夫蛩蛩之谋止於善草周周之计利在衔翼穴深寻焉则臂不能探矣吾惧人之短於是说也聊复援笔庶几解颐
虞书曰击石拊石百兽率舞又曰箫韶九成凤凰来仪又曰舞干羽於两阶七旬有苖格夫百兽非一类之种也凤凰不时有之物也编作於列比竹奏於廷飞走上下如应契劵彼苖民之顽也攻之以兵而不譓矣秉朱执翳近於阶庑之下而江湖数千里之外报以七旬之速是亦有说矣乎
老圃曰然则所谓心术之化也夫心术之化不待使令号召也而其答如响书曰光被四表又曰格于上下夫尧舜氏所乘者神光也神之所摄光之所烛燎虽四表上下无不和来然则非一类之百兽不时有之凤鸟与夫顽不即服之有苖动荡鼓舞不知其所以然而然者也故曰惟神也不疾而速不行而至
客有吹籁见越王者上下宫商和而王不喜或奏墅音焉王大说
老圃曰人之所以相动者心精也心精之所接虽觕而受其所不接虽精勿留噫嘻天下未始有眞好恶者也则夫持其絶伎以幸人之必察难矣夫
昔蒲且子善弋者也詹何闻而悦之从受其术而以钓闻於楚国近吴道玄亦师张顚笔法而世傅其画以为卓絶
老圃曰古之善学者不师其同而师其所以同同者迹也所以同者心也故骐骥以善走絶其羣矣今马之能走者岂必随其余步哉顾所以灭景追风者有不在是故也彼学弋而得钓临书而善画特转移之顷尔古之善学者盖又有为方而不以矩为圆而不以规及其又进於此则注其想动其神千变万化其迹旁岐诘曲不可以为方卒其所以师焉丙丙如丹夫是之谓善学廼如吮毫而勘笔画之丰省蹲矶以辨竿线之浮沉詹吴且不为而况不为詹吴者乎故禹行而舜趋子张氏之贱儒也
青丘生喜驰骛其意焦焉惟恐其不及也中年而感内热之病消中烦燥百方以营之而不能良已往见北宫蒙而告惫焉北宫子曰子知夫重之与轻乎如手揣权衡而玺印涂也诚能以其所重而加其所轻子之疾虽不营犹可为也青丘生归而自失悉捐其故所有者而淫思於北宫子之言疾则少间
老圃曰有是哉夫捐随侯之珠以邀千仭之爵人莫不怪且笑焉为其所用者重所求者轻也然则生之於已也又岂直一随侯之重者耶青丘生亦弗思之甚者
旧说磐古氏之死也头为五岳目为日月脂膏为江海毛发为草木又云头为东岳腹为中岳左臂为南岳右臂为北岳足为西岳又云泣为江河气为风声为雷目瞳为电又云喜则为晴怒则为隂
老圃曰信斯言也则是磐古氏未死以前未有海岳江河草木於下也未有日月风云雷电於上也未有晦明隂晴於中也然则磐古氏何所运其想而生何所植其足而立何所注其耳目而为视听何所取其甲子而为春秋为说如此是谓大有茫洋而不近事之情无已则假为之词犹之可也其意若曰磐古氏天地万物之祖始也覆焘袥袒广大虽不可以爲量要其大形实无以异於一人之身岳海之辽絶亦尻背之间耳故曰无已则假为之辞犹之可也
文人不原事情多承用寓言以为实如曰尧之时十日竝出石烂山焦尧不胜其毒使羿彀弓矢而射之落其九而所存者一今之日是也
老圃曰是何言之悖也如是夫水火之精上见於天日月是也其分为昼夜其象为坎离其义为隂阳尧日有十月当有几就令十日竝出羿安得射而落之是何言之可哂也如是我闻尧有十瑞曰刍化为禾也曰神羊触佞也曰屈轶指邪也曰景星见於天也曰醴液发於地也曰甘露零於野也曰凤凰止於庭也曰神龙游於沼也曰箑莆生於厨也曰历草立於阶也太古鸿荒未有名数三坟河图之书以草木换易记其时及黄帝氏迎日推策大挠作为甲子於是始有纪年之次自甲至癸爲日之数十蓂荚之未生也十日之义俱晦而藏既有蓂荚则有晦有朔有晦朔则十日之义俱出而显为其有晦也而不乱故也十日竝出其义如此
商陵牧子娶妻五年而无子父兄将为之改娶其妻闻之中夕倚户而悲牧子怆然而叹乃援琴而为别鹤之操其词曰将乖比翼兮隔天端山川悠远兮路漫漫揽衣不寝兮日忘飡
老圃曰古者娶而无子大义当出虽然人之所以爲人者由其情隐於中故也夫五年之聚匡牀是同一旦而以为胡越宁不慨然潘安仁初丧其偶作爲哀永逝之词而赋悼亡之歌夏侯湛见而叹曰是文生於情欤将情生於文欤览之喟然令人增伉俪之重由是以考商陵牧子之撰其亦可以厚人伦者矣
大禹时天雨稻故古诗云安得天雨稻饲我天下民吴桓王金陵雨五谷贫民家则有富室则不及
老圃曰天理冥漠常恐不与人相响答夀跖而夭顔知命者不敢怨夫雨谷非天之常也损有余补不足凡皆若金陵之事则物无失职矣孔子有言曰君子周急不继富训天之明故也後之宰世之匠庸讵而忽诸
凡珠龙所吐者名龙珠蛇所吐者名蛇珠越人谚云千亩木奴不如龙珠蛇珠千枚不及玫瑰
老圃曰夫物皆有本性由其所出不同故贵贱悬别乃若蛇之所吐其精 荧荧必有遗肖者矣名之曰木奴其贱如隶虽数弥千多亦奚益越俗诚陋固知其不敢以望龙珠也呜乎周人以鼠璞爲珍宋人谓燕石为宝曾谓周宋而越人之不如
风俗相传腊日磔鷄立春日磔狗大史丞邓平说腊者所以迎刑送德也大寒至常恐隂胜阳故以戍日腊戍者土气也用其日杀鸡以谢德雄着门雌着户以和隂阳调寒暑节风雨也月令九门磔禳以毕春气盖天子十二门东方三门生气所出入不欲以死物厌之故独磔於九门犬者金畜禳者却也抑金使不害春之生令万物遂成其性火当受而长之故曰以毕春气
老圃曰异哉吾尝学洪范五行之说夫万物之变也缘於气其化也因於形生而复死死而复生谓之变自幼而壮壮而老谓之化木阳之生也其色青其声也角角之爲言动也火阳之成也其色赤其声也徵徵之为言止也金隂之收也其色白其声也商商之为言强也水隂之藏也其色黑其声也羽羽之为言舒也土王四季其色黄其声也宫宫之为言容也明天子在上贤宰相理物使羣有司百执事之人分职而效之庶绩无不得其宜则五物以时叙寒暑不忒愆伏不作万物各由其道隂阳各得其理性命极其高大顾不此之求而磔禳以弭变掸人之所当事者而移责於鸡犬彼物之微且贱者死何有於掸吾独以为不训於洪范之所以言为之太息
贞观三年王珪爲侍中文皇帝以太常少卿祖孝孙教宫人声乐不称■〈上上日下〉切责之珪与温彦博进曰孝孙雅士阶下忽以教女乐责之臣恐天下怪愕上怒曰卿等皆我腹心奈何附下罔上反为孝孙游谈也彦博皇恐顿首谢珪独不拜徐曰臣本事前宫罪已当死陛下矜恕性命不以臣为不肖而置之枢近责臣以忠直今所言实无私意陛下忽疑臣是陛下负臣臣决不负陛下上默然而起翌日谓房玄龄曰自古帝王能纳谏者固难周武圣人尚不用夷齐之谏宣王贤主杜伯乃以无罪死朕每夙夜以古爲鉴昨责珪等今犹慙悔公可爲勅勿以此事遂不进直言
老圃曰臣观文皇帝天姿聪明从谏如流直千载而一遇希濶不可逢値之眞主也其言反覆惩艾直使人涕下而不知禁大丈夫逢人主如此顾不能明目张胆出胸中劲正之气以报万一眞无足观者彦博碌碌如辕轭底穿鼻犊尔一被顿抑则贴妥从服之不暇当尔之时微王侍中挺挺不少屈上意未必回也如孝孙者身为雅士而甘心以艺授宫禁虽杀之何足道第诤臣角折而言沮岂不使人丧气吁君臣相遇以修大功堂堂不拔之基流羡於无穷厥有由哉诗不云乎念兹皇祖臣观今日之势固宜以皇祖爲戒也
元魏宗室子直封眞定公鹿悆为国中尉每劝子直必厉以忠亷之节尝为子直赋诗二章其一云峄山万丈树雕镂作琴瑟由此材高远弦响蔼中叶其一云援琴起何调幽兰与白雪丝管韵未成莫使弦响絶子直由是感悟卒为贤公子
老圃曰鹿子之诗文义博约眞风人之作岂惟子直後之好修之士取而玩诸必有以动荡其善心者矣尝怪麟趾之公子皆信厚如麟趾之时夫侈足以灭性靡足以毁则凡爲公子者实有焉今一爲善言所诱掖乃能改节以自整饬由是以考麟趾之公子亦必有所自者矣吁鹿子可作吾愿纳交於其门
周官保章氏志日月星辰之变动及九州之域各有分星凡五云之物十有二风皆谨书之眡祲记十煇之妖祥占梦掌六梦之吉凶吉萌於四方以赠恶梦令始难敺疫
老圃曰天地之与人也皆空中有形气之物尔故其精气上下流通摄受莫不圆融而为一莫不出入於五物之间有挥散而见於形象者凡耳目之所接梦觉之所见如环(阙)如旦昼之次昧者曾不之知也圣人者智足以探几物之先而逆知其所以然然且为舍萌赠梦之法始难敺疫之官妖祥变动愳而不敢懈也吉凶与民同患於是乎在
坡东黄仲秉问事心养生之术於老圃
老圃曰心奚足事生奚足养夫因虚而运想想成则以虚而为实实不可以为常也复且向於虚矣昨之所谓实若一聚之烟也从无而有形形立则以无而爲有有亦不可以为常也复且向於无矣昨之所谓有者一窖之尘也故曰心奚足事生奚足养且烟之起止尘之嚣寂风定气除了复何在子试尝观所谓灰矣乎五木之火皆托传於木焱焰既合五者如一火木之极然後积而成灰木转而火火转而灰灰之所藏者深矣生之谓性性之动者之谓情性本定也而不必其有定者焉是水中之波也情之有所转也而不必其有转者焉是沙中之金也沙中之金由粗以聚聚则极而为沈其沈也重水中之波由湛而扬扬则极而为浮其浮也轻积轻者所以幻虚也积重者所以幻有也呜乎吾所闻於我师者止是矣心奚足事生奚足养子亦尝择焉於吾言者矣
太古之时精祲未分善恶之类力敌则战吞噬搏格无有已时上帝凭怒实生圣人以为君长复为之正隂阳之气以分别处之使无相夺伦然後稍奠厥居然尚有五方毒龙猰貐虫蛇之伦吮牙伏爪杂处於覆帱之间上帝有命凡生物抱理之不直者廼得日取以供血食日月既久贪饕无制凭其凶威淫及善类二帝三王之世圣人有忧焉始立官师设厉禁止的砺镞戈矛刀锯削格罗落无所不用以与之从事会上帝亦自恶其虐害剿厥族孕惟獬豸一种不侵暴而易制畜又其天性雅嫉邪佞一接其目则必蹶之以角糜溃肾肠尽食之然後快故尧独育其种使司邦直及舜以在位举十六相去四凶成大功二十於是正人志得隐党自消朝廷中外清明如洗獬豸不得其所以食其族类咸以馁死自此触邪之兽絶迹矣
老圃曰二汉以来不常治也不常清明也当其否闭之世羣小人曹立朋居巧挤善良外如韦柔戚施不足畏忌而中实憯毒过於镆鋣一话一言之不酬往往杀人而倾邦意者触邪絶迹彼略无所禁则求其不肆不可得也呜呼曾谓尧舜氏仁民而爱其泽仅及当年而顾起来患後害廼如是之酷曾谓上帝尊严高目而下耳独邑邑悯怜於鸿荒之初而顾末代纷纠则暝昧■〈耳少〉邈如不听闻岂其世数下迁民德浇伪业果所招遂不可(阙)者耶不然则回视五方毒龙猰貐虫蛇之伦吾以其为犹甘棠而况於獬豸之种耶
周官蝈氏掌去■〈圭黾〉黾鸣出焚牡鞠以灰洒之则死
老圃曰呜呼圣人之於民也甚爱惜之而谨去其害如是之详也於是耳目之接氛垢嘂嚣其为害也薄矣夫鼃黾鸣虫自以其气作之耳盖无意於乱人之听也然且斩艾之屛斥之曰必其絶类乃止呜呼圣人之於民也甚爱惜之而谨去其害如是之详也
世有常言曰一作一止知人表里故诸葛孔明入五原军既退司马宣王按行其营垒处叹曰眞天下奇才也
老圃曰操作举动出於心术而指挥顾盼之间乃与事接人果不难於识知也世之昧者玄黄到眼而不能主其色轻重在手而不能分其权卒焉而使遇天下之奇才乌能察其彷佛也是以唯司马仲达乃能与孔明竝而为坚敌其有以夫
齐景公病水十数日矣夜梦与二日鬬而不胜晏子朝公曰吾梦如是其死矣乎晏子对曰请召占梦者立於公之门以车迎占人至晏子告以故使对公曰病者隂也日者阳也一隂不胜二阳公病将瘳居三日公病大愈召占人而将赐之占人曰非臣之功也晏子实教臣公将赐晏子晏子曰使占人以臣之言对故有益也臣身言之则不信矣
老圃曰夫言有道得其道则听者信疑者决失其道则听者悖疑者惑晏子可谓知言之所从矣世之占人倚其书以徵灾祥智之劣於晏子者岂可以为数量
宋向戌欲为弥兵之盟子罕曰天生五材民并用之废一不可谁能去兵兵之设久矣所以威不轨昭文德圣人以兴乱人以废子求废之不亦诬乎韩子曰兵民之残也财用之蠧也小国之大灾也将或弭之虽曰不可必将许之
老圃曰然子罕之言不为无理也兵者圣人之所不废也有天下聚人羣如之何而废兵自隋失其德眞人受命东略西抚以至大同者兵之功也愚尝略计大功之後户口耗半生理夭阏墟落莽莽欲无人声以是而观合左师韩宣子仁人也九原可作吾宁与归
田狩之事削罝罦之具格机缴弓矢之器鹰狗抟噬之用所以命获者也望其中有委佗而不能动者所建之旃也旃无预与获事而凡所以命获者皆取进止焉■〈敝上大下〉禽而献功率效之於其中
老圃曰旃之所以为旃以无为而集事其有以似夫吾君子也羣工百有司(阙)效能吾君子或不能为也而能为之主然则上之於下其分劳役也久矣故吾君子之所以柄以计者不可以不察此也
宋景公使弓工作弓九年而成复於公曰臣之精力竭矣公登箕山而射矢踰西霜之山集於鼓城之东余力逸迳饮羽於石梁
老圃曰弓工以死成其艺景公用不能遗其所长是以其傅於世者为足道也呜呼士有修理乱之方出入於皇王之际心殚志竭以死守其术故不遇如景公者肯捐晷刻之暇力试尝於钧弦注矢之间则将弓与人皆湮没而无闻饮羽石梁何从而发其劲也悲夫
右灌畦暇语非完书也余顷僦居京城之西一日有卖杂物者过门见其箧有故书数种大抵首尾不全灌畦暇语一编尤为断烂余以数十钱购得之爱其出言皆有微意可为破顔因料理其可读者才得三十许条余不可删取者尚三分之一甚可惜也他日好事君子如有善本幸爲我足之
天顺八年十月茶陵李东阳识
附录:
灌畦暇语一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不着撰人名氏书中皆自称曰老圃唐太宗一条独称臣称皇祖知爲唐人蒲且子一条称近吴道元亦师张顚笔法又引韩愈诗二章云後来岂复有如斯人则中唐以後人也前有自序称早年血气未定铺方纸运寸管亟起以千一旦之名力尽志殚仅能如愿又称急意勇退脱谢缨弁则亦尝登第从仕矣其书凡三十二条观其答黄仲秉一条宗旨盖出於黄老而大抵持论笃实亦不悖於圣贤所载魏繁钦生茨诗一篇冯氏诗纪未载盖未见其书唐志宋志皆不着录惟陈氏书录解题始着其名然朱子作韩文考异於岐山下一首注云世有灌畦暇语一书谓子齐初应举韩公赏之爲作丹穴五色羽云云则其传已久矣此本爲陆氏奇晋斋所刊末有李东阳跋云余顷僦京城之西有卖杂物者过门见其箧有故书数种大抵首尾不全灌畦暇语一编尤爲断烂余以数十钱购得之因料理其可读者才得三十余条云云则此书乃东阳所理之残本今彭宠奴一条佚其後半韩愈诗一条佚其前半凡阙二十八行有奇又非东阳所理之旧矣然核其词旨确爲唐人着述虽残阙终可贵也(四库全书总目卷一百二十?子部三十?杂家类四)
书名:灌畦暇语
作者:无姓名(字不详;号不详) (不详) 撰
部:子 类:杂家类 属:杂说之属
参考资料:(《四库大辞典》)
一卷。作者不详。根据书中记载,作者自称老圃。在唐太宗一条,独称臣、称为皇祖,可知其为唐人。又该书引韩愈诗二章,云“后来岂复有如斯人”,则知为中唐以后时人。在《灌畦暇语?自序》里,作者自称“早年血气未定,铺方纸,运寸管,及起以干一旦之名,力尽志殚,仅能如愿。”作者又说:“急意勇退,脱谢缨弁,”可知作者曾登第入仕。《灌畦暇语》总计三十二条,其内容也以道家思想为主,这恐怕与作者隐居有关。而且该书持论笃实,于圣贤之事亦不悖,堪称为一部重要的思想着作。该书成书后,并未在社会上广为流传,以至《新唐书?艺文志》、《宋史?艺文志》未着录此书。直到陈振孙写《直斋书录解题》,才见其名。《灌畦暇语》的最早刊本为陆氏奇晋斋所刊,书末有李东阳跋。东阳云:“余倾僦京城之西,有卖杂物者过门,见其箧有故书数种,大抵首尾不全。《灌畦暇语》一编,尤为断烂,余以数十钱购得之。因料理其可读者,才得三十余条。”可见,今本此书是经过李东阳整理的残本,已非昔日之原书。该书的主要版本有:《学海类编》本,《奇晋斋丛书》本,《艺圃搜奇》本,淡生堂余苑本,《稽古堂杂说》本以及《四库全书》本等。
灌畦暇语一卷
不知作者杂取史传事略述已意(四库全书?史部?目录类?经籍之属?直斋书录解题卷十)
灌畦暇语一卷
陈氏曰不知作者杂取史传事畧述已意(四库全书?史部?政书类?通制之属?文献通考卷二百十四)
灌畦暇语【无名氏】
灌畦暇语者何老圃蒙类之云也尝忆蚤年血气未定铺方纸运寸管自许不落人後亟起以干时名即甚苦辛力尽志殚仅能如愿终以枯肠不贮机穽不能随世低昂中年以来渐识悔悟顾胸中有所谓不可刮磨者憣不得吐则更自惩艾伏不敢发廼知昔时所为苦辛以求者大可怪笑非但无益抑为身妨吁大丈夫亦安往而失其贫贱者哉於是决去脱谢缨弁故丘之旁有地弥亩蛇行趋隰土气沃衍甘井在前不病於汲除治以莳蔬曰咸宜哉夫籍暄於春阳射利者不争资润於泉脉乾没者不忌而又继日以从事其为力可以不匮率岁而计入其为收亦足糊口每风日好时臯壤悦畅负杖曳履暂出郊墅比隣之人保相与立曹相与谈忽觉吻颐咄咤故态横发或童颠之叟或粗有知识之少年时相顾捧腹一笑意虽不伦亦似可惜因取而疏之以其缘隙日廼有得也故以暇语题辞
尧不有其耳目者也寄其视於舜而四目以照寄其听於舜而四聦以达尧与舜一体之化也故舜飨大功二十尧无得而名老圃曰尧舜之事不可以不察也无以则有如秦之二世矣乎二世惟不能视也而寄其目於高庭下步不容跬高指鹿以为马二世惟不能听也而寄其耳於高盗弥山东民胥仇焉而聩不得闻身死望夷之下秦祀忽诸虽■〈艹殂〉醢高庸何能及故曰尧舜之事不可以不察也
甯戚欲干齐桓公厥路无从饭牛车下逢桓公夕出乃叩角而疾歌商声之诗诗曰南山矸白石烂生不逢尧与舜禅短布单衣不掩骭黄昏饭牛至夜半长夜漫漫何时旦桓公闻而异之命後车载以归与语大悦擢为上客而预闻国事其後杨恽以列卿被放因与孙会宗书其中有秦声之诗诗曰田彼南山芜秽不治种一顷荳落而为萁人生行乐尔须富贵何时是时有与恽不相能者誊其语以上闻孝宣帝大怒下之吏当以大臣怨诽罪及三族老圃曰嘻南山一也其托以讽亦一也至其情辞甯语尤为深切一则以封一则以族岂所遇者不同欤抑杨涉於有情而甯特由於疎远者欤夫人主内贮私意则聪明不开聪明不开则横生忌讳横生忌讳则直言不闻而朝廷有非辜矣谗忌之尝来又乘之以危中国士噫曾谓孝宣其不及齐桓公者远矣
仙人海春居髑髅山善啸术太山道士锺约往来敬其艺愿学焉而无由一日春变其形为石约不知之乃坐旁石上仰春面而啸春所化石应之而发声倾山动涧云雾为之下坠约知是春惊起再拜以祈请焉春哀其诚因教以三术凡不饮不食乃得啸而风生於虚也老圃曰夫气出於虚则凝而不散留於实则欝纡而不达声在於虚则圆而不息留於实则澌尽而不发虚之於术则大矣岂惟啸峕则然古之善事其心者万形错陈日接於化而不恒风生於虚其细矣夫
沈约以佐命元勲位冠梁朝晚年新进用事者忌其固位取约所为鹿葱诗乘间以白武帝帝意已不能堪未几得道士赤章事遂大发怒约以忧死其诗曰野马不可骑兎丝讵宜织尔非苹与蒿岂供麚鹿食老圃曰君子之於言不可以无择也身处嫌疑之地而口陈形迹之语加以媒蘖之人为构於旁约之不免也固宜故曰祻藏於眇微不可以不戒
昔蒲且子善弋者也詹何闻而说之从受其术而以钓闻於楚国近吴道子亦师张颠笔法而世传其画以为卓絶老圃曰古之善学者不师其同而师其所以同同者迹也所以同者心也故骐骥善走絶其羣矣今马之能走者岂必随其余生哉顾所以灭景追风者有不在是故也彼学弋而得钓临书而善画者特转移之顷耳古之善学者盖又有为方而不以矩为圆而不以规及其又进於此则注其想动其神千变万化其迹旁岐结曲而不可以为方其所以师焉者炳炳如丹夫是之谓善学廼如吮毫而知笔画之丰省蹲矶以辨竿綫之浮沉詹吴且不为而况不为詹吴者乎故曰禹行而舜趋子张氏之贱儒也
黄仲秉问事心养生之术於老圃老圃曰心奚足事生奚足养夫因虚而运想想成则以虚而为实实不可以为常也复且向於虚矣昨之所谓实者一聚之烟也从无而有形形立则以无而为有亦不可以为常也复且向於无矣昨之所谓有者一窖之尘也故曰心奚足事生奚足养且烟之起也止尘之嚣寂定气除了复何在子尝试观所谓灰矣乎五木之火皆寄传於木焱焰既合五者如一火木之极然後积而成灰木而火火转而灰灰之所藏者深矣生之谓性性之动者之谓情性本定也而不必有其定者焉是水中之波也情之有所转也而不必有其转者焉是沙中之金也沙中之金由积以聚聚则极而为沉其沉也重水中之波由湛而扬扬则极而为浮其浮也轻积轻者所以幻虚也积重者所以幻有也呜呼吾所闻於吾师者止是矣心奚足事生奚足养子亦尝择焉於吾言可矣(四库全书?子部?杂家类?杂纂之属?说郛卷二十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