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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命类 黄县主义鸦诉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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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县主义鸦诉冤

山东青州府有一客商,姓张名恩,重义慷慨,不吝施舍。一日,带银百余两,往北京买缎匹。行了半月,路遇马夫名李立。前来叫声曰:“客官要租马否?”张恩曰:“本欲租马,但碍有行李在此。”李立曰:“客官只管骑马,行李我自担承。”张恩忖他是来往马夫,想亦停当,遂租马前行。未及一里,见一童子。手执一鸦,悲哀可怜,张恩问曰:“此鸦要卖否?”童子曰:“正是要卖。”张思遂买之,旋放生。不想银包开时,李立见其包中有碎银十余片,有漕银二三锭,遂生心曰:“银包里向尚那多银,这皮箱内不知几多了。”因跟他前走到一深林,四边寂寥,杳无人踪。遂从背后飞打一棍,中其头脑。张思跌落马下,顷刻而死。李立把身尸埋在林里,将皮箱并银包即行取去,踪迹甚密,人莫知者。次日清晨,本县知县姓黄名日甲,正坐堂时,忽见一鸦在檐前哀鸣不止。又飞走庭中及进入堂前,叫声悲哀凄惨。知县心动,因谓手下曰:“看这鸦声声悲惨,莫是有大冤否?”鸦即叫声愈惨。知县曰:“若果有冤,我命手下随你去。”因差一皂隶名赵保,随鸦去,待有下落回报。鸦飞一二里,即停宿路傍,以待赵保。及走上二十里,见一深林,鸦即飞入林中,栖一新土堆上,大声悲鸣,惊得赵保胆落魂丧。赵保既见土堆,随走回报,具说一番。鸦亦复集庭前,点头哀噪。知县曰:“此是冤魂不消疑了。”即叫手下人等,跟我同至土堆相验实迹,立即起行。一彪人马随知县同到深林,铲开土堆,只见一尸埋不多久。正翻底时,见有一马鞭同埋在傍,盖李立埋时,慌慌忙忙,不知堕落一马鞭在此也。知县命人取马鞭审视讫,随即回县。清夜焚香,祝告天神。俄而就寝。以三更时,见一人颜色憔悴,被发行泣,因前跪曰:“愿太爷作主。”知县曰:“你是何人?有何冤苦?”其人曰:“小人冤家非桃非杏,非坐非行。”言毕,放声大哭,起身而去。知县梦中忽然惊觉,时漏下已四鼓矣。即起整衣危坐,踌躇兴思,未得情由。比近天明,即出坐堂。随分咐手下,将深林附近人家,乱拿数个人来。差人领命,忙忙前去。未到深林三里,有一街坊,名曰平丰街。只有十余人烟。家家有马出租。差人即乱拿三五人到官跪倒。知县问曰:“你这一伙作何生理?”皆应曰:“租马为生。”知县曰:“你既以马租人,何得假此马为由,害人性命,谋取财物?”皆应曰:“不敢。”知县曰:“你们五日内谋死一个客人,埋在深林里,还不肯讲耶?”皆应曰“实无此情由。”知县曰:“既不是你们,缘何尚落一个马鞭在此,可作干证。”众皆近前来认。因说我们虽有马出租,皆轮流日子。”知县曰:“既轮流日子,可各将姓名一一报来。”众因通报姓名。知县看到李立名字,因心中悟曰:“昨之梦应矣。非桃非杏,乃‘李’字也。非坐非行,乃‘立’字也。”随即差人去拘李立,顷刻拘到。李立心胆惊慌,面无血容。初问诘问,尚不肯服。知县大怒,命取刑具。吓得李立心益慌乱,无辞抵应,只得将前日张恩买鸦放生,银两出现,某因生心,将他谋死,一一情由,从头招认。只见鞫审之时,此鸦突飞人堂前,号鸣哀惨,乃把李立头面啄得出血淋漓。及李立招认毕,鸦即飞出庭前,触石而死。乃知此鸦即前日张恩所放生者也。一县皆惊异之。李立既审谋财害命,所供是实。知县判云:“张恩慈悲,既捐金以全鸟;李立凶猾,反利物而害人。深林之鬼莫伸,冥途多恨;堂檐之鸦如诉,冤债稍酬。倘此鸦不逢张恩,难脱一时微厄;抑张恩不得此鸦,何快百恨深冤。蠢乌无知,尚明报本。生人有觉,何忍行幸。怨未雪而鸣庭悲伤,鸦情何切;仇巳报而触石投死,鸦义何深。人为鸦死,鸦为人亡,一举顿戕两命;因鸦害人,因人害鸦,万段何慰双魂。爰服上刑,永兹无赦。”判毕即将李立监起。于是知县感鸦之义,命埋鸦于张恩之旁,因构亭表之,名曰“义鸦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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