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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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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古文集成巻六十七   宋 王霆震 编前壬集六

皇极辩【晦庵】

洛书九数而五居中洪范九畴而皇极居五故自孔安国训皇极为大中而后之诸儒莫有以为非者予尝考之皇者君之称也极者至极之义标准之名常在物之中央而四外望之以取正焉者也故以极为在中之至则可而直谓极为中则不可若北辰之为天极屋栋之为屋极其义皆然而周礼所谓民极者于皇极之义为尤近观今之説者既误于此而并失于彼是以其説展转迷谬而终不能以自明也即如旧説姑亦无问其他但于洪范之文易皇以大易极以中而读之则所谓惟大作中大则受之之属为何等语乎故予切独以为皇者君也极者至极之标准也人君以一身立乎天下之中而能修其身以为天下至极之标准则天下之事固莫不协于此而得其本然之正天下之人亦莫不观于此而得其固有之善焉所谓皇极者也是其见于经者位置法象盖皆本于洛书之文其得名则与夫天极屋极民极者皆取居中而取极之义初非指中为极也则又安得而训之哉曰皇建其有极者言人君以其一身而立皇极之标准于天下也曰敛时五福用敷锡厥庶民者言人君能建其极而于五行焉得其性于五亊焉得其理则固五福之所聚而又推以化民则是布此福而与民也曰惟时厥庶民于汝极锡汝保极者言民视君以为至极之准而从其化则是以此福还锡其君而使之长为天下之标准也曰凡厥庶民无有淫朋人无有比徳惟皇作极者言民之所以能若此者皆君之德有以为至极之标准也曰凡厥庶民有猷有为有守汝则念之不协于极不罹于咎皇则受之者言君既立极于上而民之从化或有迟速深浅之不同则其有谋为操守者固当念之而不忘其不能尽从而未底于大戾者亦当受之而不拒也曰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德汝则锡之福时人斯其惟皇之极者言人有能革面而以好德自名虽未必出中心之实亦当教以修身求福之道则是人者亦得以君为极而勉其实也曰无虐茕独而畏髙明人之有能有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者言君之于民不当问其贵贱强弱而欲其有以进德故其有不能者必皆使之勉进其行而后国可赖以兴也曰凡厥正人既富方谷汝不能使好于而家时人斯其辜于其无好德汝虽锡之福其作汝用咎者言欲正人者必先有以富之而后纳之于善若不能使之有所顾于其家则此人必将陷于不义而不复更有好德之心矣至此而后始欲告之以修身求福之説则已缓不及事而其起而报汝惟有恶而无善矣盖人之气禀不同有不可以一律齐者是以圣人立极于上者至严至密而所以接引于下者至寛至广虽彼之所以趋于此者迟速真伪才德髙下有万不同而吾之所以应于彼者矜怜抚奄恳恻周尽未尝不一也曰无偏无陂遵王之义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王道正直防其有极归其有极者言民皆不溺于已之私以从夫上之化而归防于至极之标准也析而言之则偏陂好恶以其生于心者言也偏党反侧以其见于事者言之也遵义遵道遵路方防其极也荡荡平平正直者则已归于极矣曰皇极之敷言是彛是训于帝其训者言人君以身为表而布命于天下则其所以为常为教者一皆循天之理而不异乎上帝之降衷也曰凡厥庶民极之敷言是训是行以近天子之光者言民于君之所命能视以为教而谨行之则是能不自絶逺而有以亲被其道德之光华也曰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者言能建其有极所以有作民父母而为天下之王也不然则有其位无其德不足以建立标准子育元元而履天下之极尊矣天之所以锡禹箕子之所以告武王者其大指盖如此虽其奥雅深微或非浅闻所能窥测然尝试以是读之则亦坦然明白而无一字之可疑者但先儒昧于训义之实且未尝讲于人君修身立道之本既误以皇极为大中又见其辞多为含洪寛大之意因复误认以为所谓中者不过如此殊不知居中之中既与无过不及之不同而无过不及之中乃义理精微之极有不可以毫厘差者又非含糊苟且不分善恶之名也今以误认之中为误认之极不谨乎至严至密之体而务为至寛至广之量则汉元帝之优游唐代宗之姑息皆是物也彼其是非杂揉贤不肖混淆方且昏乱陵夷之不暇尚何敛福锡民之可望哉吾意如此而或者疑之以为经言无偏无陂无作好恶则所谓极者岂不实有取乎得中之义而所谓中者岂不真为无所去就憎爱之意乎吾应之曰无偏无陂者不以私意而有所去就尔然曰遵王之义则其去恶而从善未尝不力也无作好恶者不以私而自为憎爱尔然曰遵王之道遵王之路者则其好善而恶恶固未尝不明也是岂但有包容漫无分别之谓又况经文所谓王义王道王路者乃为皇建有极之体而所谓无所偏陂反侧者自为民归有极之事其文义亦自不同也邪必若子言吾恐天之所以锡禹箕子之所以告武王者上则流于老荘依阿无心之説下则溺于乡原同流合污之见虽欲深体而力行之是乃所以幸小人而病君子亦将何以立大本而序彛伦哉作皇极辩

或问【附】

或曰皇极之为至极何也予应之曰人君中天下而立四方面内而观仰之者至此辐凑于此而皆极焉自东而望者不能过此而西也自西而望者不能逾此而东也以孝言之则天下之孝至此无以加以弟言之则天下之弟至此而无少过此人君之位之徳所以为天下之至极而皇极所以得名之本意也故曰惟聪明睿智首出庶物如所谓天下一人而已者然后有以履之而不疚岂曰含容寛裕一徳之偏而足以当之哉客曰唯唯因复记于此以发前之未尽

皇极辩后【晦庵】

庄子曰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縁督以为经【庄子养生主篇云云】督旧以为中【上文縁督以为经注李云縁顺也督中也经常也】盖人身有督脉循脊之中贯彻上下【见医书】故衣背当中之缝亦谓之督【见礼记深衣篇注云】皆中意也老庄之学不论义理之当否而但欲依阿于其间以为全身避患之计正程子所谓闪奸打讹者也故其意以为为善而近名者为善之过为恶而近刑者亦为恶之过也唯能不大为善不大为恶而但循中以为常则可以全身而尽年矣然其为善无近名者语或似是而实不然盖圣贤之道但教人以力于为善之实初不教人以求名者自非为已之学盖不足道若畏名之累已而不敢尽其为学之力则其为心亦已不公而稍入于恶矣至谓为恶无近刑则尤悖理夫君子之恶恶如恶恶臭非有所畏而不为也今乃择其不至于犯刑者而窃为之至于刑祸之所在巧其途以避之而不敢犯此其计私而害理又有甚焉乃欲以其依违苟且之两间为中之所在而循之其无忌惮益甚矣客尝有语予者曰昔人以诚为入道之要恐非易行不若以中易诚则人皆可行而无难也予应之曰诚而中者君子之中庸不诚而中则小人之无忌惮耳今世俗苟偷恣睢之论盖多类此不可不深察也或曰然则庄子之意得无与子莫之执中者类邪曰不然子莫执中但无权耳盖犹择于义意而误执此一定之中也老庄之意则不论义理专计利害又非子莫之比矣盖迹其本心实无以异世俗乡原之所见而其揣摩精巧校计深切则又非世俗乡原之所及乃贼德之尤者所以清谈盛而晋俗衰盖其势有所必至而王通犹以为非老庄之罪则吾不能识其何説也既作皇极辩因感此意有相似者谩笔之于其后云

声律辩【晦庵】

五声之序宫最大而沈浊羽最细而轻清商之大次宫徴之细次羽而角居四者之中焉然世之论中声者不以角而以宫何也曰凡声阳也自下而上未及其半则属于隂而未畅故不可用上而及半然后属于阳而始和故即其始而用之以为宫因其每变而益上则为商为角为变徴为徴为羽为变宫而皆以为宫之用焉是以宫之一声在五行为土在五常为信在五事为思盖以其正当众声和与未和用与未用隂阳际防之中所以为盛若角则虽当五声之中而非众声之防且以七均论之又有变徴以居焉亦非五声之取正也然自其声之始和者推而上之亦至于变宫而止耳自是以上则又过乎轻清而不可以为宫于是就其两间而细分之则其别又十有二以其最大而沈浊者为黄钟以其极细而轻清者为应钟及其旋相为宫而上下相生以尽五声二变之用则宫声常不越乎十二之中而四声者或时出于其外以取诸律半声之管然后七均备而一调成也黄钟之与余律其所以为贵贱者亦然若诸半声以上则又过乎轻清之甚而不可以为乐矣盖黄钟之宫始之始中之中也十律之宫始之次而中少过也应钟之宫始之终而中已尽也诸律半声过乎轻清始之外而中之上也半声之外过乎轻清之甚则又外之外上之上而不可为乐者也【正如子时初四刻属前日正四刻属后日其两日之间即所谓始之始中之中也然则声自属隂以下亦当黙有十二正变半律之地以为中声之前叚如子初四刻之为者但无声气之可纪耳】由是论之则审音之难不在于声而在于律不在于宫而在于黄钟盖不以十二律节之则无以着夫五声之实不得黄钟之正则十一律者又无所受以为本律之宫也今有极论宫声之妙而无曰黄钟云者则恐其于声音法制之间犹有所未尽也夫以声音法制之粗而犹有未尽则虽有黄帝大舜之君伶伦后防之佐亦如之何徒手而可以议大乐之和哉又有为宫当配仁之説者恐亦非是迹其所以盖以仁当四德之元而有包四者之义耳夫仁木行而角声者也以之配宫则仁既不安而信亦失据然以为可包四者则不害其有是理也夫五行之序木为之始水为之终而土为之中以河图洛书之数言之则水一木三而土五皆阳之生数而不可易者也故得以更迭为主而为五行之纲以德言之则木为发生之性水为贞静之体而土又包育之母也故木之包五行也以其流通贯彻而无不在也水之包五行也以其归根反本而藏于此也若夫土则水火之所寄金木之所资居中而应四方一体而载万物者也故孔子賛干之四德而以贞元举其终始孟子论人之四端而不敢以信者列序于其间盖以为无适而非此也是则宫之统五声仁之包五常盖有并行而不悖者矣何必夺彼以予此然后快于其心哉

文辩【艮斋】

礼始于太一文亦始于太一混沌凿矣文无不在于天得文之髙于地得文之厚于日月星辰得文之光辉发越于风雷雨露霜雪得文之鼓舞震曜润泽严威于山岳得文之崒峥嵘于江河淮济大海得文之源深流长千变万态不主故常而卒有所归于鬼神得文之幽于草木花实得文之微于金石得文之坚于鸟兽虫鱼得文之飞动俦匹于都邑城池屋庐冠屦衣裳车舆旂旗百尔器械得文之方圆曲直巧而且法其在人也于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得文之顺于升降揖逊献酬得文之和于贺庆福祥得文之喜于干戈兵戎得文之怒于富贵利达得文之显于贫贱困穷幽忧无聊得文之抑于庄钦端肃得文之正是其文也而其实也道也徳也忠信也孝弟也仁义礼智也耳所聴目所视手所执足所履无非文也耳目手足所及即理之所在理之所在乃文之所在也理发于外得于心成于文谓之自然圣人以自然为经经者圣人不能不为者也尧舜禹汤文武周孔皆是也去圣人日逺孰不为文而有所谓自然之重者人之重之也莫知其所由已之见重于人也亦莫知其所由重之者不必在于当时尤在于后世此所以见其自然也孟荀扬韩其自然之重欤四氏之文亦有议其非者矣亦有自为矛盾者矣终不足以夺众多之重世固有为四氏之所为以自附于四氏而人卒不与者犹宋襄公之霸有附之者有不附之者而霸卒不成不若威文得众而后世犹以为霸也文未尝无弊也欲去之非他也唯循中则无诡谲夸诞唯自得则无攘夺刦取唯髙明则无暗沓鄙浅唯劲挺则无柔靡芜秽唯广大则无碎锁丛杂唯检束则无滥溢弥漫唯公平则无险怪僻执唯变通则无局趣拘牵唯有守则无迁就傅防唯不惑则无妖冶侈纵意得其正智得其圆气得其直神得其全故能推而纳诸自然

古文集成巻六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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