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曰:“名不正則言不順。”今謂性已善,不幾於無教而如其自然!又不順於為政為道矣。且名者性之實,實者性之質。質無教之時,何遽能善?善如米,性如禾。禾雖出米,而禾未可謂米也。性雖出善,而性未可謂善也。米與善,人之繼天而成於外也,非在天所為之內也。天所為,有所至而止。止之內謂之天,止之外謂之王教。王教在性外,而性不得不遂。故曰性有善質,而未能為善也。豈敢美辭,其實然也。天之所為,止於繭麻與禾。以麻為布,以繭為絲,以米為飯,以性為善,此皆聖人所繼天而進也,非情性質樸之能至也,故不可謂性。正朝夕者視北辰,正嫌疑者視聖人。聖人之所名,天下以為正。今按聖人言中,本無性善名,而有善人吾不得見之矣。使萬民之性皆已能善,善人者何為不見也?觀孔子言此之意,以為善甚難當。而孟子以為萬民性皆能當之,過矣。聖人之性不可以名性,斗筲之性又不可以名性,中民之性如繭如卵。卵待覆二十日而後能為雛,繭待繰以涫湯而後能為絲,性待漸於教訓而後能為善。善,教訓之所然也,非質樸之所能至也,故不謂性。性者宜知名矣,無所待而起,生而所自有也。善所自有,則教訓已非性也。是以米出於粟,而粟不可謂米;玉出於璞,而璞不可謂玉;善出於性,而性不可謂善。其比多在物者為然,在性者以為不然,何不通於類也?卵之性未能作雛也,繭之性未能作絲也,麻之性未能為縷也,粟之性未能為米恥。《春秋》別物之理以正其名,名物必各因基其真。真其義也,真真情也,乃以為名。名石則後其五,退飛則先其六,此皆其真也。聖人於言無所苟而已矣。性者,天質之樸也;善者,王教之化也。無其質,則王教不能化;無其王教,則質樸不能善。質而不以善性,其名不正,故不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