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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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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钦定执中成宪卷四

明太祖高皇帝

洪武宝训右御史大夫邓愈等各言便宜事太祖览之谓愈等曰治天下当先其重且急者而後及其轻且缓者今天下初定所急者衣食所重者教化衣食给而民生遂教化行而习俗美足衣食者在於劝农桑明教化者在於兴学校学校兴则君子务德农桑举则小人务本如是为治则不劳而政举矣今卿辈所言皆国家之不可阙者但非所急卿等国之大臣於经国之道庇民之术尚当为予尽心焉

太祖与侍臣论及创业之难曰朕赖将帅之力扫除祸乱以成大业今四海渐平朕岂不欲休息以自娱然所畏者天所惧者民苟所为一有不当上违天意下失民心驯至其极而天怒人怨未有不危亡者矣朕每念及之中心惕然

又曰人主能以天下之好恶为好恶则公以天下之智识为智识则明

又曰人之常情多矜已能多言人过君子则不然扬人之善不矜巳之善贷人之过不贷己之过

又曰万事不可以耳目察惟虚心以应之万方不可以智力服惟诚心以待之

太祖退朝顾谓翰林学士刘三吾曰朕历年久而益惧者恐为治之心有懈也懈心一生百事皆废生民休戚系焉故日愼一日惟恐弗及如是而治效犹有未臻甚矣为治之难也自昔先王之治必本於爱民然爱民而无实心则民必不蒙其泽民不蒙其泽则衆心离於下积怨聚於上国欲不危难矣朕每思此为之惕然

太祖将告祀南郊戒饬百官执事曰人以一心对越上帝毫髪不诚怠心必乘其机瞬息不敬私欲必投其隙夫动天地感鬼神惟诚与敬耳人莫不以天之高远鬼神幽隐而有忽心然天虽高所鉴甚迩鬼神虽幽所临则显能知天人之理不二则吾之诚敬自不容於少忽矣今当大祀百官执事之人各宜愼之洪武四年命建奉先殿谓礼部尚书陶凯曰朕闻事死如事生朕祖考陟遐已久不能致其生事之诚然於追远之道岂敢怠忽复感叹曰养亲之乐不足於生前思亲之苦徒切於身後今岁时致享则於太庙至於晨昏谒见节序告奠古必有其所尔其考论以闻

谓侍臣宋濓等曰自古圣哲之君知天下之难保也故远声色去奢靡以图天下之安是以天命眷顾久而不厌後世中才之主当天下无事侈心纵欲鲜克有终至於秦始皇汉武帝好尚神仙以求长生疲精劳神卒无所得使移此心以图治天下安有不理以朕观之人君能清心寡欲勤於政事不作无益以害有益使民安田里足衣食熙熙皥皥而不自知此即神仙也功业垂於简册声名流於後世此即长生不死也夫恍惚之事难凭幽怪之说易惑在谨其所好尚耳朕常夙夜兢业图天下之安其敢游心於此谓侍臣曰人君不能无好尚要当慎之盖好功则贪名者进好财则言利者进好术则游谈者进好谀则巧侫者进夫偏於好者鲜有不累其心故好功不如好德好财不如好廉好术不如好信好谀不如好直夫好得其正未有不治好失其正未有不乱所以不可不慎也

谓羣臣曰谋国之道习於旧闻者当适时宜狃于近俗者当计远患苟泥古而不通今溺近而忘於远者皆非也故凡政事设施必欲有利於天下可贻於後世不可苟且惟事目前盖国家之事所系非小一令之善为四海之福一令不善有无穷之患不可不慎也

又曰人有精金必求良冶而范之有美玉必求良工而琢之至於子弟有美质不求明师教之岂爱子弟不如金玉耶盖师所以模范学者使之成器因其材力各俾造就朕诸子将有天下国家之责功臣子弟将有职任之寄教之之道当以正心为本心正则万事皆理矣苟导之不以正为衆欲所攻其害不可胜言卿等宜辅以实学毋徒效文士记诵章句而已太祖与儒臣论易至天地养万物圣人养贤以及万民曰人主职在养民但能养贤与之共治则民皆得所养然知人最难若所养果贤而使之治民则国无虚禄民获实惠苟所养非贤反厉其民何补於国哉故人主养贤非难知贤为难

谓秦府右相文原吉等曰蓄药所以防病积货所以防贫用贤所以辅德朕为诸子择贤以为之辅尔等居左右宜朝夕规诲以成其德人情於大事或能谨之而常忽於细微夫细行不谨大德必亏姑息小过大愆必至故塞水者必於其源源塞而流絶伐木者必於其根根断而木拔矣设王有所违失尔若曰所失者小可勿言也则是大失将至俟其大失将至然後规之救有所弗及矣夫善虽小可以成名恶虽小足以亡身凡历代贤王着名方册其臣亦皆贤者故能济其美尔等职在辅导宜尽心所事

谕学士朱升等曰治天下者修身为本正家为先正家之道始於谨夫妇后妃虽母仪天下然不可使与政事至於嫔嫱之属不过备职事侍巾栉若宠之太过则骄恣犯分上下失序观历代宫阃政由内出鲜有不为祸乱者也故内嬖惑人甚於鸩毒惟贤明之主能察之於未然其他未有不为所惑者卿等为我纂述女戒及古贤妃之事可为法者使後世子孙知所持守

太祖与侍臣论用人之道曰人主以明为治而不自用其明当取衆人之见以为明夫爝火之光岂胜於列炬衆人之见必广於一人故用天下之贤才以为治使天下之情幽隐毕达则明无不照而治道成矣苟自作聪明而不取衆长欲治道之成不可得也谓廷臣曰治国之道必先通言路言犹水也欲其长流水塞则衆流障遏言塞则上下壅蔽今予以一人而酬应天下之务非兼听广询何以知其得失诗曰先民有言询于刍荛夫刍荛至贱者也古人尚有取于其言况左右前後之人与共事者岂无一得之长乎诸公所建明当备陈之

谕侍臣曰毁誉之言不可不辨也人固有卓然自立不同于流俗而得毁者亦有谄媚狎昵同乎污俗而得誉者夫毁者未必真不贤而誉之者未必真贤也第所遇有幸不幸耳人主能知其毁者果然为贤则诬谤之言可息而人亦不至於受抑矣知其誉者果然不肖则偏陂之私可絶而人亦不至於幸进矣问君子於小人小人未必能知君子鲜有不为所毁问小人於小人其朋党阿私则所誉者必多矣惟君子则处心公正然後能得毁誉之正故取人为难而知言为尤难也

谕羣臣曰古之贤君常忧治世而古之贤臣亦忧治君然贤臣之忧治君者君常安而明主之忧治世者世常治今土宇日广斯民日蕃而予心未尝一日忘其忧何也久困之民未尽苏息抚绥之方未尽得宜卿等能同予之忧乎能同予忧庶几格天心而和气可致矣若徒窃位苟禄於生民之利病漫不加省卒之祸败随至不可得而救矣可不惧哉

太祖与羣臣论民间事曰四民之业莫劳於农观其终岁勤劳少得休息时和岁丰数口之家犹可足食不幸水旱年谷不登则举家饥困朕一食一衣则念稼穑机杼之勤尔等居有广厦乘有肥马衣有文绣食有膏粱当念民劳大抵百姓足而後国富百姓逸而後国安未有民困穷而国独富安者尔等其思佐朕裕民之道庶几食禄无愧

太祖观汉武帝纪顾谓翰林待制吴沈曰人君理财之道视国如家可也一家之内父子不异赀其父经营储积未有不为其子计者父子而异赀家必隳矣君民犹父子也若惟损民以益君民衣食不给而君独富岂有是理哉

太祖閲内藏慨然谓臣下曰此皆民力所供蓄积为天下之用吾何敢私苟奢侈妄费取一己之娱殚耳目之乐是以天下之积为一己之奉也今天下已平国家无事封赏之外正宜俭约以省浮费

太祖谓侍臣曰淡泊可以养志俭素可以养德纵欲败度奢侈移性故奇技哇淫皆役心损德之具朕观元世祖在位躬行俭朴遂成一统之业至庚申帝骄淫奢侈饫粱肉於犬豕致怨怒於神人故逸豫未终败亡随至此近代之事可为明鉴朕常以此训诸子使知所警戒则可长保国家矣

命博士许存仁进讲经史存仁讲尚书洪范篇至休徵咎徵之应太祖曰天道微妙难知人事感通易见天人一理必以类应稽之往昔君能修德则七政顺度雨阳应期灾害不生不能修德则三辰失行旱潦不时灾异迭见其应如响箕子以是告武王以为君人者之儆戒今宜体此下修人事上合天道然岂特为人上者当勉为人臣者亦当修省以辅其君上下交修斯为格天之本

谓侍臣曰吾自起兵以来凡有所为意向始萌天必垂象示之其兆先见故常加儆省不敢逸豫侍臣曰天高在上其监在下故能修省者蒙福不能者受祸太祖曰天垂象所以警乎下人君能体天之道谨而无失亦有变灾而为祥者故宋公一言荧惑移次齐侯暴露甘雨应期灾祥之来虽曰在天实由人致也又曰前代庸君暗主莫不以垂拱无为藉口纵恣荒寜不亲政事孰不知治天下者无逸然後可逸若以荒寜怠政为垂拱无为帝舜何为曰耄期倦于勤大禹何以惜寸隂文王何以日昃不食且人君日理万几怠心一生则庶务壅滞贻患不可胜言朕即位有年常以勤励自勉未旦即临朝晡时而後还宫夜卧不能安席披衣而起或仰观天象见一星失次即为忧惕或量度民事有当速行者即次第笔记待旦发遣朕非不欲暂安但祗畏天命不敢故耳朕言及此者但恐羣臣以天下无事便欲逸乐股肱既惰元首丛脞民何所赖书云功崇惟志业广惟勤尔羣臣但能以此为勉朕无忧矣

太祖与侍臣论治身之道曰人之害莫大於欲欲非止於男女宫室饮食服御而已凡求私便於己者皆是也然惟礼可以制之先王制礼所以防欲也礼废则欲肆为君而废礼纵欲则毒流於民为臣而废礼纵欲则祸延於家故循礼可以寡过肆欲必至灭身侍臣进讲尚书无逸篇太祖曰自昔有国家者未有不以勤而兴以逸而废勤与逸理乱盛衰所系也人君当存惕厉不可少怠以图其终成王之时天下晏然周公辅政乃作是书反覆开谕上自天命之精微下至民生稼穑之艰难以及闾里小民之怨诅莫不具载周公之爱君先事而虑其意深矣朕每观是篇必反覆详味求古人之用心常令儒臣书於殿壁朝夕省閲以为鉴戒今日讲之深惬朕心闻之愈益警惕

太祖颇闻公侯中有好神仙者悉召至谕之曰神仙之术以长生为说而又谬为不死之药以欺人故前代帝王及大臣多好之然卒无验且有服药以丧其身者盖由富贵之极惟恐一旦身殁不能久享其乐是以一心好之纵使其术信然可以长生何故四海之内千百年间曾无一人得其术而久住於世者若谓神仙混物非凡人所能识此乃欺世之言切不可信人能惩忿窒慾养以中和自可延年有善足称名垂不朽虽死犹生何必枯坐服药以求不死况万无此理当痛絶之

太祖閲汉书谓侍臣曰汉高以追逐狡兔比武臣发纵指示比文臣譬谕虽切而语则偏重朕谓建立基业犹构大厦剪伐斵削必资武臣藻绘粉饰必资文臣用文而不用武是斧斤未施而先加黝垩用武而不用文是栋宇已就而不加涂塈二者均失之为天下者文武相资庶无偏陂

谕户部臣曰善为政者赋民而民不困役民而民不劳故民力纾财用足今天下有司能用心於赋役使民不至於劳困则民岂有不足田野岂有不安争讼岂有不息官府岂有不清如此则民岂有不受其福者乎民既受福为官长者亦得以享其福矣近来有司不以民为心动即殃民殃民者祸亦随之苟能忧民之贫而虑民之困使民得以厚其生此可谓善为政也尔等勉之

太祖御谨身殿翰林学士刘三吾侍因论治民之道三吾言南北风俗不同有可以德化有当以威制太祖曰地有南北民无两心帝王一视同仁岂有彼此之间汝谓南方风气柔弱故可以德化北方风气刚劲故当以威制然君子小人何地无之君子怀德小人畏威施之各有攸当乌可槩以一言乎三吾悚服稽首而退

谓宰臣曰朕每燕居思天下之事未尝一日自安盖治天下犹治丝一丝不理则衆绪棼乱故凡遇事必精思而後行惟恐不当致生奸弊以殃吾民以此不敢顷刻安逸至於刑法尤所关心然此非一人所能独理卿等皆须?心庶几民无寃抑刑狱清省汉宣帝言狱者所以禁暴止奸养育羣生甚得用法之意卿等宜体之毋忽也

命刑部都察院断事等官审録囚徒太祖曰録囚务在情得其真刑当其罪大抵人之隐曲难明狱之疑似难辨故往往有经审録寻复反异盖由审刑者之失以至此耳故善理狱者在推至公之心扩至明之见则巧伪无所隐疑似无所惑自然讼平理直枉者得申系者得释苟存心失公聼断不明是犹舍衡以求平掩监以索照狱何由得理事何由能直今命尔等审録囚徒务以公破私明辨惑毋使巧伪繁滋而疑谳不决生者拘幽於囹圄死者受寃于地下非惟负朕慎刑之心实违上天好生之意凡録囚之际必预先稽閲前牍详审再三具实以闻

谓侍臣曰赏罚者国之大权人君操赏罚之权以御天下一本於至公故有功者虽所憎必赏有罪者虽所爱必罚赏以当功上不为德罚以当罪下不敢怨不以小嫌而妨大政不以私意而害至公庶有以服天下之心

太祖遣人谕大将军徐逹副将军常遇春曰闻将军巳下齐鲁诸郡中外皆庆予独谓胜而能戒者可以常胜安而能警者可以常安戒者虽胜若始战警者虽安若履危夫屡胜之兵易骄久劳之师易溃能虑於败乃可以无败能愼於成乃可以有成必须周防谨密常若临敌勿生懈怠为人所乘慎之慎之征南将军汤和移师进攻延平太祖遣使賫勅谕和曰军中之事难於执一惟当以德服人必其负固弗顺然後威以震之凡推德必先迩者迩者远之所瞻示威必先大者大者小之所凭迩服则远来大慑则小惧又曰若欲人不违己当使之以信欲人成功当任之以专不信则令不一不专则权有所分矣凡此皆汝所短故特谕尔

太祖御奉天殿受朝贺大宴羣臣宴毕太祖见诸功臣进退有礼召前谕之曰朝廷之间以礼为主人之有礼如衣之有章朕闻元世祖命巴延阿珠二人平江南班师之日世祖遣儒臣许衡齎酒迎之两人推让莫肯先饮巴延曰阿珠之功当先酌阿珠曰巴延之功当先酌相让者久之衡叹曰贤矣哉古有拔剑击柱而争功者视此何如今观卿等虽出身行阵而进退周旋不失礼度朕为之喜卿等能始终如此何患後世无称道之者

命京卫将士练习武艺是时诸将率师平中原入关陕而将士之留京师者多安逸太祖谕之曰凡事必预备然後有济先时浚流临旱免忧已涸而汲沃焦弗及汝等当闲暇之日宜练习武艺不可谓无事便可宴安也夫溺於宴安者必至於危亡安而虑危者乃可以常安又曰成功非易保禄尤难今国家之用人正如用车苟有龃龉不行即移载他车矣汝等其戒之诸将皆顿首谢

谓诸武臣曰治定功成颁爵授禄尔等享有富贵正当与贤人君子讲学以明道理以广见闻通达古今之务以成远大之器岂可苟且自足止於武夫而已夫位隆而不知学徒长骄傲之心生今而不知古岂识成败之迹古之良将皆文武相资尔等不可以为两途有识者必然吾言其次在从违之间其下者耳若不闻吾言谆切尔等其勉识之

太祖亲閲武於教塲既罢谕诸将臣曰畜兵所以卫民劳民所以养兵兵民相资彼此相利今尔等无耕耨之劳而充其食无织絍之苦而足其衣是皆出於民也然无知之徒不知扞御之道横起凌虐之心以害其民民受其害而至於困弊者是自损其衣食之本也不仁甚矣尔等勤劳建功皆已荣显宜戒其纵恣之心体朕恤下之意且贵能思贱富能思贫者善处富贵也忧能同其忧乐能同其乐者善体衆情也不违下民之欲斯能合上天之心合乎上天之心斯可以享有富贵矣

永道桂阳诸州蛮宼窃发命金吾右卫指挥同知陆龄率兵讨之谕之曰蛮夷梗化自作不靖今命卿等讨之军旅之事以仁为本以威为用申明号令不可姑息号令明则士有励心姑息行则人怀怠志士心励虽少必济人志怠虽衆弗克所谓仁者非姑息所谓威者非杀伐仁以抚衆威以振旅则鲜有不克龄受命行皆讨平之

谕省府臣曰尔诸大臣既受封爵进职位可谓尊显矣当同心辅国以享禄位朕尝思古之君臣居安不忘儆戒盈满常惧骄纵兢兢业业日慎一日故能始终相保不失富贵大抵开基创业之主待功臣非不欲始终尽善如韩信彭越自不能保全其功深可惜也至承平之後旧臣多有获罪者?其所以盖其事主之心日骄富贵之志日淫以致於败古人置欹器於座侧正以戒其骄盈耳汝等宜戒慎之又谓都督府臣康茂才等曰汝等今成大功岂汝一人之能哉非军士同心効力曷能致此切不可挟功骄恣轻忽下人若此则鲜有不败者朕故拳拳为尔等言之古之人主待其臣下往往以权术驾驭不以至诚相感故易生猜疑今吾以直言告汝常相儆戒非止在於汝身汝又当以朕意训汝子孙则可与国同其长久矣

谕来朝守令曰朕设置百官各司厥职以分理庶务惟郡守县令为牧民之官凡赋歛徭役诉讼皆先由县次方至府若县令贤明则赋歛平徭役均诉讼简一县之事既治则府可以无忧矣苟县官贪虐以毒民或怠荒以废事民间利病尸坐不闻不惟民受其殃府亦受其弊矣为府官者知其弊能绳其奸贪去其闒茸请更贤者而任之则上下皆安矣若知而不举上下蒙蔽虽苟且一时终必为其所累智人君子必能察於此矣尔等勿谓身居远外朕不能知异日政绩有闻必有嘉赏顾尔等为政何如耳

吏部奏用国子生十四人皆为六品以下官太祖谕之曰事君之道惟尽忠不欺治民之道惟至公无蔽凡一郡一邑之民必有饥寒不得其所者有狱讼寃抑者有贤才不举者有豪猾蠧民者汝等到任能不为私欲所蔽人言所惑则方寸自明而诸弊可息一牵於私欲而惑於人言则冥然如坐暗室饥寒者无由获济寃抑者无由伸理贤才壅蔽而豪猾纵横则为废职矣古人有言人始入官如入暗室久而乃明明乃治汝等切记之毋为人蔽惑也

谓将臣曰用兵之道必先固其本本固而战多胜少败何谓本内是也内欲其实实则难破何谓实有备之谓也後世不知务此至有战胜之余遂忘武备往往至於取败人孰不曰天下平定之时可以息兵偃武殊不知治兵然後可以言息兵讲武而後可以言偃武若晋彻州郡之备卒召五胡之扰唐彻中国之备终致安史之乱此无备之验也夫当天下无虞之时正须常守不虞之戒然则武备其可一日而忘哉有御史自广西还进平蛮六策内有曰立威太祖览毕谕之曰汝说甚善但立威之说亦有偏耳夫中国之与蛮夷在制驭之何如盖蛮夷非威不畏非惠不怀然一於威则不能感其心一於惠则不能慑其暴惟威惠并行此驭蛮夷之道也古人有言以怀德畏威为强正以此耳

谓廷臣曰朕常命寺人发库藏中古镜十余以监容貌多失真召冶工数人而问之莫能答最後一人言曰鍜链不至范模不正故镜体偏邪照人失真朕闻之惕然感悟夫镜一物耳畧有偏邪乃不可监形人君主宰天下辨别邪正审察是非皆原於心心有不正百度乖矣正心之功其可忽乎

明成祖文皇帝

大训记各布政司府州官进表者辞归上谕曰治天下者以天下之心为心治一方者以一方之心为心朕居君位夙夜念虑未尝忘民每思饮食衣服百物之奉皆出民力民或有寒不得衣饥不得食劳不得息朕何忍独安尔等皆以贤才为国家任牧民之职夫受人寄者当尽已之力为人上者当推已之心治民之道惠养为急不害播种则民无饥不妨蚕桑则民无寒盖民之衣食皆出己力未尝仰给公家惟赖公家统理以免强凌衆暴之患耳尔等当明其利害顺其好恶去其为恶之人则为善者自安惩其趋末之习则务本者自固况数年以来军旅供给民劳为甚今略得休息正如病者初差宜保养调护若复劳扰病将愈深其归戒之

周王橚来朝且献驺虞百僚称贺以为皇上至仁格天所致既罢朝上谓侍臣曰适闻羣臣言不觉惕然天下之大如一夫有怨岂得谓仁一念不诚岂能格天朕方夙夜惭惧何可便谓驺虞是天降祥於朕侍臣曰此天心真不偶然者上曰祥瑞之来易令人骄是以古之明主皆遇祥自警未尝因祥自怠警怠者国之安危系焉驺虞若果为祥在朕更当加慎上御右顺门览奏牍时御案有鎭纸金狮欹侧将坠给事中耿通趋进移置案中上顾侍臣曰一器之微置於危处则危置於安处则安天下大器也独可置之於危乎尤须安之天下虽安不可忘危故小事必谨小不谨而积之将至大患小过必改小不改而积之将至大坏皆致危之道也

上顾诸将论用兵之法曰兵法云多算胜少算不胜盖用兵之际智在勇先不可忽也驭衆之道固须步武整肃进退以律然必将帅抚士卒如父兄于子弟则士卒附将帅亦如手足之扞头目上下一心乃克有济至於同列尤须和协一队当敌则各队策应左右前後莫不皆然譬如舟行遇风同舟之人齐力以奋波涛虽险靡不获济尔等勉之

明仁宗昭皇帝

大训记刑部尚书金纯左都御史刘观等奏刑名毕上谕之曰朕於刑法未尝敢以喜怒增损卿等鞫狱之际亦当虚心听察量其情实有罪不可幸免无罪不可滥刑持法明信则人有所畏而不敢犯若不明其情而任已轻重或迎合朕意使人含寃抱恨者朕之所恶卿等其以为戒卿等皆国大臣非独自己当存矜狱之心如朕一时过于嫉恶处法失中卿等更须执正毋以乖迕为虑朕不难于从善也

明史通政使请以四方雨泽章奏送给事中收贮帝曰祖宗令天下奏雨泽欲知水旱以施恤民之政积之通政司既失之矣今又令收贮是欲上之人终不知也自今奏至即以闻

明宣宗章皇帝

大训记上谕吏部尚书蹇义等曰前命御史考察在外等官政欲任贤退不肖庶几民受其惠近闻考察之官少能着实但信偏言更不博询其有勤于职业因理公务不免施刑小人不喜诬为酷暴反致罢退庸滥之官纲纪不立人所狎玩或贪赃贿低首下气依阿度日小人贪其易与乃更保留如此不当孔子曰衆好恶必察焉宜严戒饬之务尽至公毋使正人受诬小人得志如或不当责有所归

上御奉天门谕三法司官曰朕夜来观周书立政篇有云式敬尔繇狱以长我王国此深有意味盖能敬慎用刑不致枉滥则仁恩浃洽足以培固国本福祚岂不灵长今不必论效验但当以敬为主有虞钦恤正是此意卿等宜夙夜勿忘

谓侍臣曰三代以下人主唐太宗善纳谏当时之臣若魏徵王珪亦善谏故有贞观之治宋太祖尝曰唐太宗受人谏疏常自引咎不以为耻不若已不为非使人无可谏二者孰是侍臣对曰宋太祖所言为优上曰宋太祖固是务本之论然人所行岂能皆是若禹闻善言则拜汤从谏弗咈改过不吝禹汤犹取善于人况其下者乎朕以为人君者当以太宗为法

明宪宗纯皇帝

明史山西廵抚何乔新劾奏迟延狱词佥事尚敬刘源因言凡二司不决断词讼者半年之上悉宜奏请执问帝曰刑狱重事周书曰要囚服念五六日至于旬时特为未得其情者言耳苟得其情即宜决断无罪拘幽往往瘐死是刑官杀之也故律特着淹禁罪囚之条其即以乔新所奏通行天下

明孝宗敬皇帝

宝训上视学行释奠礼御彝伦堂赐勅勉励诸生曰朕惟自古帝王本纲常以致治必以学校为首务焉学校所以明人伦也孔子述经垂教莫先乎此我祖宗奄有寰宇建学育材文教诞敷治化旁洽肆朕继统之初聿遵成宪择日视学只谒先师孔子退即彝伦堂听讲经书因以劝励师生夫治本於道道载於经所当讲明而体行者舍纲常何以哉朕躬行图治惟古帝王是期尔师生其亦以古之贤才是励於经必?其精微之奥於纲常伦理必尽其允蹈之功蕴之为德行措之为事业大足以尊主庇民次足以修政立事罔俾济济之咏专美有周则我明治化将与唐虞於变时雍匹休矣钦哉故谕

勅刑部都察院大理寺曰朕惟刑以辅治用之贵得其平刑平则善有所劝恶有所惩而人心服天道和不平则不足以劝善惩恶而人心不服天道乖灾变之来诚有不能免焉故特戒饬尔等各加敬慎仍行南京三法司及天下大小问刑衙门今後问刑之际务必存心以仁恕持法以公平察辞辨色详审其情罪所当重者重之以惩恶毋务姑息而不顾纵恶长奸之非罪所当轻者轻之以宥过毋事苛刻而致有抑郁称寃之叹其或证验无凭情隐难明者尤当加意推究毋或传致於一时而冀不坐罪于他日如此庶不背古圣人钦恤之训而於朕刑期无刑之治亦有裨益焉

钦定执中成宪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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