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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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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部,儒家类,朱子语类>

钦定四库全书

朱子语类卷一百二十

朱子十七

训门人八【杂训诸门人者为此卷】

因说林择之曰此人晓事非其他学者之比徐又曰到他已分事事却暗【文蔚】

先生问尧卿近看道理所得如何曰日用间有些着落不似从前走作曰此语亦是鹘突须是端的见得是如何譬如饮食须见那个是好吃那个滋味是如何不成说道都好吃【淳】

问尧卿今日看甚书曰只与安卿较量下学处曰不须比安卿公年高且?见定底道理受用安卿後生有精力日子长尽可阔着步去【淳】

李丈问前承教只据见定道理受用某日用间已见有些着落事来也应得去不似从前走作曰日用间固是如此也须随自家力量成就去看如何问工夫到此自是不能间断得曰博学审问慎思明辩笃行这个工夫常恁地昔李初平欲读书濓溪曰公老无及矣只待某说与公二年方觉悟他既读不得书濓溪说与他何故必待二年之久觉悟二年中说多少事想见事事说与他不解今日一说明日便悟顿成个别一等人无此理也公虽年高更着涵养工夫如一粒菜子中间含许多生意亦须是培壅浇灌方得成不成说道有那种子在此只待他自然生根生苗去若只见道理如此便要受用去则一日止如一日一年止如一年不会长进正如菜子无粪去培壅无水去浇灌也须是更将语孟中庸大学中道理来涵养【淳○义刚同】

尧卿问事来断制【淳録作置】不下当何以处之曰便断制不得也着断制不成掉了又问莫须且随力量做去曰也只得随力量做去又问事有至理理有至当十分处今已看得七八分待穷来穷去熟後自解到那分数足处曰虽未能从容只是熟後便自会只是熟只是熟【义刚○淳録畧】

傅诚至叔请教曰圣贤教人甚分晓但人不将来做切已看故觉得读所做时文之书与这个异要之只是这个书今人但见口头道得笔下去得纸上写得以为如此便了殊不知圣贤教人初不如是而今所读亦自与自家不相干涉也【道夫】

与杨通老说学问最怕悠悠读书不在贪多未能读从後面去且温习前面已晓底一番看一番别【贺孙】

通老问孟子说浩然之气如何是浩然之气先生不答久之曰公若留此数日只消把孟子自去熟读他逐句自解一句自家只排句读将去自见得分明却好来商量若蓦地问後待与说将去也徒然康节学於穆伯长每有扣请必曰愿开其端勿尽其意他要待自思量得大凡事理若是自去寻讨得出来直是别【贺孙】

语通老早来说无事时此理存有事时此理亡无他只是把事做等闲须是於事上穷理方可理与事本无异今见事来别把做一般看自然错了【可学】

周公谨问学者理会文字又却昏了若不去看恐又无路可入曰便是难且去看圣贤气象识他一个规模若欲尽穷天下之理亦甚难且随自家规模大小做去若是迫切求益亦害事岂不是私意【泳】

李公谨问读书且看大意有少窒碍处且放过後来旋理会如何曰公合下便立这规模便不济事了才恁地立规模只是要苟简小处晓不得也终不见大处若说窒碍到临时十分不得已只得且放下如何先如此立心【贺孙】

语敬子曰读书须是心虚一而静方看得道理出而今自家心只是管外事硬定要如此要别人也如此做所以来这里看许多时文字都不济事不曾见有长进是自家心只在门外走与人相抵拒在这里不曾入得门中不知屋中是甚模様这道理本自然不消如此如公所言说得都是只是不曾自理会得公身上事所以全然无益只是硬摏定方法抵拒将去全无自然意思都无那活底水只是聚得许多死水李曰也须是积将去曰也只积得那死水那源头活水不生了公只是每日硬用力推这车子只见费力若是有活水来那车子自转不用费力李曰恐才如此说不善听者放寛便不济事曰不曾教你放寛所以学问难才说得寛便不着紧才太紧又不济事寛固是便狼狈然紧底下梢头也不济事【僴】

敬子问人患多惧虽明知其不当惧然不能克莫若且强制此心使不动否曰只管强制也无了期只是理明了自是不惧不须强制【僴】

胡叔器问每常多有恐惧何由可免曰须是自下工夫看此事是当恐惧不当恐惧遗书云治怒难治惧亦难克己可以治怒明理可以治惧若於道理见得了何惧之有【义刚】

问叔器看文字如何曰两日方在思量顔子乐处先生疾言曰不用思量他只道博我以文约我以礼後见得那天理分明日用间义理纯熟後不被那人欲来苦楚自恁地快活而今只去博文约礼便自见得今却索之於杳冥无朕之际去何处讨这乐处将次思量得成病而今一部论语说得恁地分明自不用思量只要着实去用工前日所说人心道心便只是这两事只去临时思量那个是人心那个是道心便顔子也只是使人心听命於道心不被人心胜了道心今便须是常常拣择教精使道心常常在里面如个主人人心只如客様常常如此无间断便能允执厥中【义刚】

胡问静坐用功之法曰静坐只是恁静坐不要闲勾当不要闲思量也无法问静坐时思一事则心倚靠在事上不思量则心无所倚靠如何曰不须得倚靠若然又是道家数出入息目视鼻端白一般他亦是心无所寄寓故要如此倚靠若不能断得思量又不如且恁地也无害【淳○义刚録同又曰静坐息闲杂思量则养得来便条畅】

胡叔器患精神短曰若精神少也只是做去不成道我精神少便不做公只是思索义理不精平日读书只泛泛地过不曾贴里细密思量公与安卿之病正相反安卿思得义理甚精只是要将那麄底物事都掉了公又不去义理上思量事物来皆奈何不得只是不曾向里去理会如入市见舖席上都是好物事只是自家没钱买得如书册上都是好说话只是自家无奈他何如黄兄前日说忠恕忠恕只是体用只是一个物事犹形影要除一个除不得若未晓且看过去那时复把来玩味少间自见得叔器曰安之在远方望先生指一路脉去归自寻曰见行底便是路那里有别底路来道理星散在事物上却无总在一处底而今只得且将论孟中庸大学熟看如论语上看不出少间就孟子上看得出孟子上底只是论语上底不可道孟子胜论语只是自家已前看不到而今方见得到又问优游涵泳勇猛精进字如何曰也不须恁地立定牌榜【淳録作做题目】也不须恁地起草只做将去又问应事当何如曰士人在家有甚大事只是着衣吃饭理会眼前事而已其他天下事圣贤都说十分尽了今无他法为高必因丘陵为下必因川泽自家只就他说话上寄搭些工夫便都是我底某旧时看文字甚费力如论孟诸家解有一箱每看一段必检许多各就诸说上推寻意脉各见得着落然後断其是非是底都抄出一两字好亦抄出虽未如今集注简尽然大纲已定今集注只是就那上删来但人不着心守见成说只草草看了今试将精义来参看一两段所以去取底是如何便自见得大抵事要思量学要讲如古人一件事有四五人共做自家须看那人做得是那人做得不是又如眼前一件事有四五人共议甲要如此乙要如彼自家须见那人说得是那人说得不是便待思量得不是此心曾经思量一过有时那不是底发我这是底如十个物事团九个不着那一个便着则九个不着底也不是枉思量又如讲义理有未通处与朋友共讲十人十様说自家平心看那个不是或他说是底却发得自家不是底或十人都说不是有时因此发得自家是底所以适来说有时是这处理会得有时是那处理会得少间便都理会得只是自家见识到别无法学者须是撒开心胷事事逐件都与理会过未理会得底且放下待无事时复将来理会少间甚事理会不得【义刚】

林恭甫问论语记门人问答之辞而尧曰一篇乃记尧舜汤武许多事何也曰不消恁地理会文字只消理会那道理譬如吃饭椀中盛得饭自家只去吃看那滋味如何莫要问他从那处来尧曰一篇某也尝见人说来是夫子尝诵述前圣之言弟子类记於此先儒亦只是如此说然道理紧要却不在这里这只是外面一重读书须去里面理会譬如看屋须看那房室间架莫要只去看那外面墙壁粉饰如吃荔枝须吃那肉不吃那皮公而今却是剥了那肉却吃那皮核读书须是以自家之心体验圣人之心少间体验得熟自家之心便是圣人之心某自二十时看道理便要看那里面尝看上蔡论语其初将红笔抹出後又用青笔抹出又用黄笔抹出三四番後又用墨笔抹出是要寻那精底看道理须是渐渐向里寻到那精英处方是如射箭其初方上垜後来又要中帖少间又要中第一晕又要中第二晕後又要到红心公而今只在垜之左右或上或下却不要中的恁地不济事须是仔细看看得这一般熟後事事尽都好看便是七言杂字也有道理未看得时正要去紧要处鑚少间透彻则无书不可读而今人不去理会底固是不足说去理会底又不知寻紧要处也都讨头不着【义刚】

子升问向来读书病於草草所以多疑而无益今承先生之教欲自大学温去曰然只是看便把做事如说持敬便须入只脚在里面做不可只作说话看了【木之】

子升问主一工夫兼动静否曰若动时收敛心神在一事上不胡乱思想东去西去便是主一又问由敬可以至诚否曰诚自是真实敬自是严谨如今正不要如此看但见得分晓了便下工夫做将去如整齐严肃其心收敛常惺惺数条无不通贯【木之】

子升问遇事心不存之病曰只随处警省收其放心收放只在自家俄顷瞬息间耳或举先生与吕子约书有知其所以为放者而收之则心存矣此语最切要又问曾子谓孟敬子君子所贵乎道者三之意曰曾子之意且将对下面笾豆之事则有司存说言君子动容貌要得远暴慢正顔色要得近信出辞气要得远鄙倍此其本之所当先者至於笾豆之事则有司存盖末而当後者耳未说到做工夫上若说三者工夫则在平日操存省察耳【木之】

黎季成问向来工夫零碎今闻先生之诲乃见得人之所任甚重统体通贯曰季成只是守旧窠窟须当进步【盖卿】

敬之【黄名显子】问理既明於心须又见这様子方始安稳曰学问思辨亦皆是学但学是习此事思是思量此理者只说见这様子又不得须是依様去做然只依本画葫芦又不可须是百方自去寻讨始得【?】

语敬之今看文字专要看做里面去如何里面也更无去处不着得许多言语这里只王一无适敬以直内涵养去尝谓文字宁是看得浅不可太深宁是低看不可太高盖浅近虽未能到那切近处更就上面推寻却有见时节若太深远更无回头时恰似人要来建阳自信州来行到崇安歇了却不妨明日更行须会到若不问来由一向直走过均亭去迤逦前去更无到建阳时节【?】

语敬之曰这道理也只是如此看须是自家自奋迅做去始得看公大病痛只在个懦弱须是便勇猛果决合做便做不要安排不要等待不要靠别人不要靠书籍言语只是自家自检点公曾看易易里说阳刚隂柔隂柔是极不好【贺孙】

语黄敬之须是打扑精神莫教恁地慢慢底须是矫教紧紧底须是莫放教慢【贺孙】

语敬之曰敬之意气甚弱看文字都恁地迟疑不决只是不见得道理分明贺孙问先生向令敬之看孟子若读此书透须自变得气质否曰只是道理明自然会变今且说读孟子读了只依旧是这个人便是不曾读便是不曾得他里面意思孟子自是孟子自家身已自是自家身已读书看道理也须着些气力打扑精神看教分明透彻方於身上有功某近来衰晚不甚着力看文字若旧时看文字有一段理会未得须是要理会得直是辛苦近日却看得平易旧时须要勉强说教得方了要知初间也着如此着力看公如今只恁地慢慢要进又不敢进要取又不敢取只如将手恁地探摸只怕物事触了手相似若恁地看文字终不见得道理终不济事徒然费了时光须是勇猛向前匹马单枪做将去看如何只管怕个甚麽彼丈夫也我丈夫也吾何畏彼哉他合下也有许多义理自家合下也有许多义理他做得自家也做得某近看得道理分明便是有甚利害有甚祸福直是不怕只是见得道理合如此便做将去【贺孙】

黄敬之有书先生示人杰人杰云其说名义处或中或否盖彼未有实功说得不济事曰也须要理会若实下工夫亦须先理会名义都要着落彼谓易者心之妙用太极者性之本体其说有病如伊川所谓其体则谓之易其理则谓之道其用则谓之神方说得的当然伊川所谓体字与实字相似乃是该体用而言如隂阳动静之类毕竟是隂为体阳为用静而动动而静是所以为易之体也人杰云向见先生云体是形体却是着形气说不如说该体用者为备耳曰若作形气说然却只说得一边惟说作该体用乃为全备却统得下面其理则谓之道其用则谓之神两句【人杰】

某平生不会懒虽甚病然亦一心欲向前做事自是懒不得今人所以懒未必是真个怯弱自是先有畏事之心才见一事便料其难而不为缘先有个畏缩之心所以习成怯弱而不能有所为也昌父云某平生自觉血气弱日用工夫多只拣易底事做或尚论人物亦只取其与已力量相近者学之自觉难处进步不得也曰便当因这易处而益求其所谓难因这近处而益求其所谓远不可只守这个而不求进步纵自家力量到那难处不得然不可不勉慕而求之今人都是未到那做不得处便先自懒怯了虽是怯弱然岂可不向前求其难者远者但求之无有不得若真个着力求而不得则无如之何也赵曰某幸闻诸老先生之绪言粗知谨守而不敢失坠尔曰固是好但终非活法尔【僴】

昌父辞请教曰当从实处作工夫【可学】

饶干廷老问今之学者不是忘便是助长曰这只是见理不明耳理是自家固有底从中而出如何忘得使他见之之明如饥而必食渴而必饮则何忘之有如食而至於饱则止饮而至於满腹则止又何助长之有此皆是见理不明之病【道夫】

先生谓饶廷老曰观公近日都汨没了这个意思虽县事丛兄自应如此更宜做工夫【盖卿】

二彭【寻蠡】初见问平居做甚工夫曰为科举所累自时文外不曾为学曰今之学者多如此然既读圣人书当反身而求可也二公颇自言其居家实践等事曰躬行固好亦须讲学不讲学遇事便有嵲屼不自安处讲学明则坦坦地行将去此道理无出圣人之言但当熟读深思且如人看生文字与熟文字自是两般既熟时他人说底便是我底读其他书不如读论语最要盖其中无所不有若只躬行而不讲学只是个鹘突底好人又曰论语只是个坯璞子若仔细理会煞有商量处【谟】

语泉州赵公曰学固不在乎读书然不读书则义理无由明要之无事不要理会无书不要读若不读这一件书便阙了这一件道理不理会这一事便阙这一事道理要他底须着些精彩方得然泛泛做又不得故程先生教人以敬为本然後心定理明孔子言出门如见大宾【云云】也是散说要人敬但敬便是个关聚底道理非专是闭目静坐耳无闻目无见不接事物然後为敬整齐收敛这身心不敢放纵便是敬尝谓敬字似甚字恰似个畏字相似【?】

萧兄问心不能自把捉曰自是如此盖心便能把捉自家自家却如何把捉得他唯有以义理涵养耳又问持其志如何却又要主张曰志是心之发岂可听其自放而不持之但不可硬守定耳【盖卿】

问曾光祖曰公读书有甚大疑处曰觉见持敬不甚安曰初学如何便得安除是孔子方始恭而安今人平日恁地放肆身心一下自是不安初要持敬也须有些勉强但须觉见有些子放去便须收敛提掇起教在这里常常相接久後自熟又曰虽然这个也恁地把捉不得须是先理会得个道理而今学问便只要理会一个道理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有一个物便有一个道理所以大学之道教人去事物上逐一理会得个道理若理会一件未得直须反覆推究研穷行也思量坐也思量早上思量不得晩间又把出思量晚间思量不得明日又思量如此岂有不得底道理若只略略地思量思量不得便掉了如此千年也理会不得只管责道是自家鲁钝某常谓此道理无他只是要熟只是今日把来恁地看过明日又把来恁地看过看来看去少间自然看得或有看不得底少间遇着别事没巴没鼻也会自然触发盖为天下只是一个道理【贺孙】

光祖说大学首尾该贯【此处必有脱字】初间看便不得如此要知道理只是这个道理只缘失了多年卒急要寻讨不见待只管理会教熟却便这个道理初间略见得些少时也似曰生恁地自无安顿去处到後来理会熟了便自合当如此如一件器用掉在所在多年卒乍要讨讨不得待寻来寻去忽然讨见即是元初的定底物事【贺孙】

光祖说治国平天下皆本於致知格物看来只是敬又举伊川说内直则外无不方曰伊川亦只是大体如此说看来世上自有一般人不解恁地内直外便方正只是了得自身已遇事应物都颠颠倒倒没理会大学须是要人穷理今来一种学问正坐此病只说我自理会得了其余事皆截断不必理会自会做得更不解商量更不解??到做出都不合义理所以圣人说敬以直内又说义以方外是见得世上有这般人学者须是要穷理不论小事大事都识得通透直得自本至末自项自踵并无些子夹杂处若说自家资质恁地好只消恁地做去更不解理会其他道理也不消问别人这倒是夹杂倒是私意【贺孙】

光祖告行云蒙教诲读大学已略知为学之序平日言语动作亦自常去点检又恐有发露而不自觉乞指示箴戒曰看公意思迟重不到有他过只是看文字上更子细加功更须着些精采【贺孙】

曾问读大学已知纲目次第了然大要用工夫恐在敬之一字前见伊川说敬以直内义以方外处先生曰能敬以直内矣亦须义以方外方能知得是非始格得物不以义方外则是非好恶不能分别物亦不可格曾又问恐敬立则义在其中伊川所谓弸诸中彪诸外是也曰虽敬立而义在也须认得实方见得今有人虽胷中知得分明说出来亦是见得千了百当及到应物之时颠倒错谬全是私意不知圣人所谓敬义处全是天理安得有私意因言今释老所以能立个门户恁地亦是他从旁窥得近似他所谓敬时亦却是能敬更有笠影之喻【卓】

程次卿自述向尝读伊洛书妄谓人当随事而思视时便思明听时便思聪视听不接时皆不可有所思所谓思不出其位若无事而思则是纷纭妄想曰若闲时不思量义理到临事而思已无及若只块然守自家个躯殻直到有事方思闲时都莫思量这却甚易只守此一句足矣圣贤千千万万在这里何用如公所说则六经语孟之书皆一齐不消存得以孔子之圣也只是好学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文武之道未坠於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学而亦何常师之有若说闲时都莫思则世上大事小事都莫理会如此却都无难者事事须先理会知得了方做得行得何故中庸却不先说笃行之却先说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大学何故却不先说正心诚意却先说致知是如何如何孟子却说道詖辞知其所蔽淫辞知其所陷邪辞知其所离遁辞知其所穷若如公说闲时都不消思量季通问程君之意是如何曰他只要理会自家这心在里面事至方思外面事都不要思量理会蔡云若不理会得世上许多事自家里面底也怕理会不得曰只?他所见自守一个小小偏枯底物事无缘知得大体因顾贺孙曰公卿间陈叔向正是如此如他说格物云物是心须是格住这心致知如了了的当常常知觉他所见既如彼便将圣贤说话都入他腔里面不如此则他所学无据这都是不曾平心读圣贤之书只把自家心下先顿放在这里却捉圣贤说话压在里面如说随事而思无事不消思圣贤也自有如此说时节又自就他地头说只如公说思不出其位也不如公说这位字却不是只守得这躯殻这位字煞大若见得这意思天下甚麽事不关自家身已极而至於参天地赞化育也只是这个心都只是自家分内事蔡云陆子静正是不要理会许多王道夫乞朝廷以一监书赐象山此正犯其所忌曰固是蔡云若一向是禅时也终是高曰只是许多模様是甚道理如此若实见得自家底分明看彼许多道理不待辨而明如今诸公说道这个也好某敢百口保其自见不曾分明如云洛底也是蜀底也是某定道他元不曾理会得如熙丰也不是元佑也不是某定保他自元不曾理会得如云佛氏也好老氏也好某定道他元不曾理会得若见得自底分明是底直是是非底直是非那得恁地含含胡胡怕触着人这人也要周旋那人也要周旋【贺孙】

程又问某不是说道闲时全不去思量意谓临事而思量读书时只思量这书曰读书时思量书叠了策时都莫思量去行动时心下思量书都不得在这里坐只思量这里事移过那边去坐便不可思量这里事今日只思量今日事更不可思量明日事这不成说话试自去平心看圣贤书都自说得尽【贺孙】

吴伯英初见问书如何读曰读书无甚巧妙只是熟读字字句句对注解仔细辨认语意解得一遍是一遍工夫解得两遍是两遍工夫工夫熟时义理自然通贯不用问人先生问居常看甚文字曰曾读大学曰看得如何曰不过寻行数墨解得文义通自不曾生眼目於言外求意曰如何是言外意曰且如臣之忠子之孝火之热水之寒只知为臣当忠为子当孝火性本热水性本寒不知臣之所以忠子之所以孝火之所以热水之所以寒曰格物只是就事物上求个当然之理若臣之忠臣自是当忠子之孝子自是当孝为臣试不忠为子试不孝看自家心中如何火热水寒水火之性自然如此凡事只是寻个当然不必过求便生鬼怪【僩】

吴伯英问某当从致知持敬如此用工夫曰此自吾友身上合做底事不须商量【盖卿】

吴伯英问持敬之义曰且放下了持敬更须向前进一步问如何是进步处曰心中若无一事时便是敬【盖卿】

吴伯英讲书先生因曰凡人读书须虚心入里玩味道理不可只说得皮肤上譬如一食物滋味尽在里面若只舐噬其外而不得其味无益也

问器远所学来历曰自年二十从陈先生其教人读书但令事事理会如读周礼便理会三百六十官如何安顿读书便理会二帝三王所以区处天下之事读春秋便理会所以待伯者予夺之义至论身已上工夫说道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器便有道不是两様须是识礼乐法度皆是道理曰礼乐法度古人不是不理会只是古人都是见成物事到合用时便将来使如告顔渊行夏之时乘殷之辂只是见成物事如学字一般从小儿便自晓得後来只习教熟如今礼乐法度都一齐散乱不可稽考若着心费力在上面少间弄得都困了【贺孙】

器远言少时好读伊洛诸书後来见陈先生却说只就事上理会较着实若只管去理会道理少间恐流於空虚曰向见伯恭亦有此意却以语孟为虚着语孟开陈许多大本原多少的实可行反以为恐流於空虚却把左传做实要人看殊不知少间自都无主张只见许多神头鬼面一场没理会此乃是大不实也又只管教人看史书後来诸生都衰了如潘叔度临死却去讨佛书看且是止不得缘是他那里都无个捉摸却来寻讨这个如人乘船一齐破散了无奈何将一片板且守得在这里又曰孟子曰作於其心害於其事作於其事害於其政若不就自家身心理会教分明只道有些病痛不妨待有事来旋作安排少间也把捉得一事了只是有些子罅缝少间便是一个祸端这利害非轻假饶你尽力极巧百方去做若此心有些病根只是会不好又曰又有说道身已自着理会一种应出底事又自着理会这分明分做两边去不知古人说修身而天下平须说做不是始得大学云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诚【云云】今来却截断一项只便要理会平天下如何得又曰圣门之中得其传者惟顔子顔子之问夫子之答有二项一则问为仁一则问为邦须知得那个是先那个是後也须从克己复礼上做来方可及为邦之事这事最分晓可见又曰公适来说君举要理会经世之学今且理会一件要紧事如国家养许多归明归正及还军年老者费粮食供之州郡困乏展转二三十年都缩手坐视其困器远且道合如何商量去之则伤恩养之则益困若壮资其力而老弃其人是大不可须有个指实器远言乡间诸先生尝怀见先生之意却不得面会剖析使这意思合又曰某不是要教人步步相循都来入这圈套只是要教人分别是非教明白是底还他是不是底还他不是大家各自着力各自撑拄君尽其职臣効其功各各行到大路头自有个归一处是乃不同之同乃所以为真同也若乃依阿鹘突委曲包含不别是非要打成一片定是不可【贺孙】

器远问初学须省事方做得工夫曰未能应得事终是省好然又怕要去省却有不省病痛某尝看有时做事要省些工夫到得做出却有不好却不厌人意且如出路要减些用度令简便到要用时没讨处也心烦依前是不曾省得若可无事时且省尽好若主家事及父母在上当代劳役终不成掉了去闲所在坐不管省事固好然一向不经历到得事来却会被他来倒了问处乡党固当自尽不要理会别人若有事与已相关不可以不说当如何曰若合说便着说如所谓若要我头也须说若是不当自家说与其人不可说则只得不说然自家虽然是不说也须示之以不然之意只有个当说与不当说若要把他不是处做是说便决是不可【贺孙】

曹问先生所解致知格物处某即就这上做去如未能到贯通处莫也无害否曰何谓无害公只是不曾学岂有不贯通处学得熟便通且如要去所在须是去到方得若行得一日又说恐未必能到若如此怎生到得天下只有一个道理紧包在那下撒破便光明那怕不通【?叔远】

又问如孟子言勿忘勿助长却简易而今要从细碎做去却怕不能贯通曰勿忘勿助长自是言养气试取孟子说处仔细看大凡为学最切要处在吾心身其次便是做事此是的实紧切处又那里见得如此须是圣人之言今之学者须是把圣人之言来穷究见得身心要如此做事要如此天下自有一个道理若大路然圣人之言便是那引路底

江文卿博识羣书因感先生之教自咎云某五十年前枉费许多工夫记许多文字曰也不妨如今若理会得这要紧处那许多都有用如七年十载积叠得柴了如今方点火烧【贺孙】

谓江文卿曰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公今却无择善一着圣人择善便是事不遗乎理公今知得便拽转前许多工夫自不妨要转便转更无难者觉公意思尚放许多不下说几句又渐渐走上来如车水相似又滚将去又曰东坡说话固多不是就他一套中间又自有精处如说易说甚性命全然恶模様如说书却有好处如说帝王之兴受命之祥如河图洛书玄鸟生民之诗固有是理然非以是为先恨学者推之过详流入?纬後人举从而废之亦过矣这是他说得好处公却不记得这般所在亦是自家本领不明若理会得原头正到得看那许多方有辨别如程先生与禅子读碑云公所看都是字某所看都是理似公如今所说亦都是字自家看见都是理【贺孙】

周兄良问某平时所为把捉这心教定一念忽生则这心反被他引去曰这个亦只是认教熟熟了便不如此今日一念才生有以制之明日一念生又有以制之久後便无此理只是这边较少那边较多便被他胜了如一车之火以少水胜之水扑处才灭而火又发矣又如弱人与强人相牵一般强人在门外弱人在门里弱底不能胜便被他强底拖去了要得胜他亦只是将养教力壮後自然可以敌得他去非别有个道理也只在自家心有以处之耳孟子所谓舍则亡操则常存在此大学所谓忿懥好乐等事亦是除了此心则心自然正不是把一个心来正一个心又曰心只是敬程子所谓主一无适主一只是专一如在这里读书又思量做文字又思量别事去皆是不专又曰见得彻处彻上彻下只是一个道理须是见得实方是见得铁定如是便为善不如是便为恶此方是见得实【卓】

诸生说书毕先生曰诸公看道理寻得一线子脉络着了说时也只是恁地但於持守处更须加工夫须是着实於行已上做得三两分始得只恁说过不济事周贵卿曰非不欲常常持守但志不能帅气後临事又变迁了曰只是乱道岂是由他自去正要待他去时拨转来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止吾止也往吾往也【义刚】

李周翰请教屡叹年岁之高未免时文之累曰这须是自见得从小儿也须读孝经论语来中间何故不教人如此曾读书也须疑着某所编小学公且仔细去看也有古人说话也有今人说话且看是如何古人都自少涵养好了後因说至善又问作时文先生曰读书才说要做文字使此心便错了若剩看得了到合说处便说当不说处不说也得本来不是要人说得便了如时文也只不出圣贤不多说话飜腾出来且如到说忠信处他也会说做好只是与自身全不相干因举在漳州日词讼讫有一士人立庭下待询问乃是要来从学居泉州父母遣学举业乃厌彼要从学某以其非父母命令且归去得请再来始无所碍然其所见如此自别【贺孙】

吴楶直翁问学亦颇知自立而病痛犹多奈何曰未论病痛人必全体是而後可以言病痛譬如纯是白物事了而中有黑点始可言病痛公今全体都未是何病痛之可言设虽有善亦只是黑上出白点特其义理之不能已与气质之或美耳大抵人须先要趋向是若趋向正底人虽有病痛也是白地上出黑花此特其气禀之偏未能尽胜耳要之白地多也趋向不正底人虽有善亦只是黑地上出白花却成差异事如孔门弟子亦岂能纯善乎然终是白地多可爱也人须先拽转了自己趋向始得孔子曰苟志於仁矣无恶也既志於义理自是无恶虽有未善处只是过耳非恶也以此推之不志於仁则无善矣盖志在於利欲假有善事亦偶然耳盖其心志念念只在利欲上世之志利欲与志理义之人自是不干事志利欲者便如趋榛莽禽兽之径志理义者便是趋正路乡里如江德功吴公济诸人多少是激恼人然其志终在於善世亦有一种不激恼人底又见人说道理他也从而美之见人非佛老他亦从而非之但只是胡乱顺人情说而心实不然不肯真个去做此最不济事【伯羽】

某人来说书大槩只是揑合来说都不详密活熟此病乃是心上病盖心不专静纯一故思虑不精明要须养得此心令虚明专静使道理从里面流出便好铢曰豫六二介于石不终日贞吉正谓此曰然张仁叟问何以能如此莫只在静坐否曰自去检点且一日间试看此几个时在内几个时在外小说中载赵公以黑白豆记善恶念之起此是古人做工夫处如此检点则自见矣又曰读书须将心帖在书册上逐字看得各有着落方好商量须是收拾此心令专静纯一日用动静间都在不驰走散乱方看得文字精审如此方是有本领【铢】

先生语陈公直曰读书且逐些子理会莫要搅动他别底今人读书多是从头一向看到尾都搅浑了【道夫】

先生尝谓刘学古曰康节诗云闲居谨莫说无妨盖道无妨便是有妨要做好人则上面煞有等级做不好人则立地便至只在把住放行之间尔【道夫】

彦忠问居常苦私意纷搅虽即觉悟而痛抑之然竟不能得洁静不起先生笑曰此正子静有头之说却是使得惟其此心无主宰故为私意所胜若常加省察使良心常在见破了这私意只是从外面入纵饶有所发动只是以主待客以逸待劳自家这里亦容他不得此事须是平日着工夫若待他起後方省察殊不济事【道夫】

林士谦初见问仁智自得处曰仁者得其为仁智者得其为智岂仁智之外更有自得公此问不成问且去将论语从学而时习读起孟子将梁惠王读起大学从大学之道在明明德读起中庸从天命之谓性读起某之法是如此不可只摘中间一两句来理会意脉不相贯【淳】

苏宜久辞问归欲观易曰而今若敎公读易只看古注并近世数家注又非某之本心若必欲教公依某之易看某底又只说得三分自有六七分晓不得亦非所以为教看来易是个难理会底物事卒急看未得不若且未要理会圣人云诗书执礼皆雅言也看来圣人教人不过此数者公既理会诗了只得且理会书理会书了便当理会礼礼之为书浩瀚难理会卒急如何看得许多且如个仪礼也是几多头项某因为思得一策不若且买一本温公书仪归去子细看看得这个不惟人家冠昏丧祭之礼便得他用兼以之看其他礼书如礼记仪礼周礼之属少间自然易不过只是许多路迳节目温公书仪固有是有非然他那个大槩是【僩】

廖晋卿请读何书曰公心放已久精神收拾未定无非走作之时可且收敛精神方好商量读书继谓之曰玉藻九容处且去仔细体认待有意思方好读书【时举】

厚之临别请教因云看文字生曰日子足便熟【可学】陈希周请问读书修学之门曰所谓读书者只是要理会这个道理治家有治家道理居官有居官道理虽然头面不同然又只是一个道理如水相似遇圆处圆方处方小处小大处大然亦只是一个水耳【时举】

先生谓郑光弼子直曰书虽是古人书今日读之所以蓄自家之德却不是欲这边读得些子便搬出做那边用易曰君子以多识前言往行以蓄其德公今却是读得一书便做得许多文字驰骋跳踯心都不在里面如此读书终不干自家事又曰义利之辨正学者所当深知【道夫】

子合纯笃肤仲踈敏【道夫】

先生谓正甫【任忠厚遂安人】精神专一【倪】

锺唐杰问穷理持敬曰此事不用商量若商量持敬便不成持敬若商量穷理便不成穷理须令实理在题目之後【盖卿】

闾丘次孟言尝读曲礼遗书康节诗觉得心意快活曰他本平铺地说在里公却帖了个飞扬底意思在上面可知是恁地康节诗云真乐攻心不奈何某谓此非真乐也真乐便不攻心如顔子之乐何尝恁地曰次孟何敢望康节直涂之人尔曰涂人却无许多病公正是肚里有许多见识道理搅得恁地叫唤来又举曲礼成诵先生曰但曲礼无许多叫唤曰次孟气不足曰非气不足乃气有余也【道夫】

语元昭且要虚心勿要周遮元昭以十诗献诗各以二句命题如实理之类节节推之先生指立命诗两句几度风霜猛摧折依前春草满池塘既说道佛老之非又却流於佛老此意如何元昭曰言其无止息曰观此诗与贤说话又异此只是要鬬胜知道安用许多言顔子当时不曾如此此只是要人知安排餖飣出来便不是末篇极致尤不是如何便到此直要撞破天门前日说话如彼今日又如此只是说话【可学】

元昭告归先生曰归以何为工夫曰仔细观来平生只是不实当於实处用工夫曰只是麄除去麄便是实曰每尝观书多只理会大意元不曾子细讲究曰大意固合理会文义亦不可不讲究最忌流於一偏明道曰与贤说话却似扶醉汉救得一边倒了一边今之学者大抵皆然如今人读史成诵亦是玩物丧志学者若不理会得闻这说话又一齐弃了只是停埋摊布使表里相通方可然亦须量力若自家力不及多读无限书少间埋没於其间不惟无益反为所害近日学者又有一病多求於理而不求於事求於心而不求於身如说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既能克己则事事皆仁天下皆归仁於我此皆有实迹而必曰天下皆归吾仁之中只是无形无影自龟山以来皆如此说徐承叟亦云见龟山说如此

先生问元昭近来颇觉得如何曰自觉此心不实曰但不要穷高极远只於言行上点检便自实今人论道只论理不论事只说心不说身其说至高而荡然无守流於空虚异端之说且如天下归仁只是天下与其仁程子云事事皆仁是也今人须要说天下皆归吾仁之中其说非不好但无形无影全无下手脚处夫子对顔子克己复礼之目亦只是就视听言动上理会凡思虑之类皆动字上包了不曾更出非礼勿思一条盖人能制其外则可以养其内固是内是本外是末但偏说存於中不说制於外则无下手脚处此心便不实外面尽有过言过行更不管却云吾正其心有此理否浙中王苹信伯亲见伊川来後来设教作怪舒州有语録之类专教人以天下归仁才见人便说天下归仁更不说克己复礼【璘】

杨丞问心思扰扰曰程先生云严威整肃则心便一一则自无非僻之干只才整顿起处便是天理无别天理但常常整顿起思虑自一【璘】

黄达才言思不能精之病曰硬思也不得只要常常提撕莫放下将久自解有得【义刚】

立之问某常於事物未来思虑未萌时觉见有惺惺底意思故其应变接物虽动却有不动之意存未知是否曰应变接物只要得是如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此可以尽天下之事若须要不动则当好作事处又蹉过了【时举】

李伯诚曰打坐时意味也好曰坐时固是好但放下脚放开眼便不恁地了须是临事接物时长如坐时方可如挽一物様待他要去时硬挽将转来方得【义刚】

包显道请诲曰但常常照管得那心便了人若能提掇得那心在时煞争事【义刚】

刘炳韬仲以书问格物未尽处义未精曰此学者之通患然受病不在此这前面别有受病处余正叔曰岂其自然乎曰都不干别事本不立耳【伯羽】

郑昭先景绍请教曰今人却是倒置古人学而後仕今人却反仕而後学其未仕也非不读书但心有所溺圣贤意思都不能见科举也是夺志今既举亦须汲汲於学为学之道圣经贤传所以告人者已竭尽而无余不过欲人存此一心使自家身有主宰今人驰骛纷扰一个心都不在躯殻里孟子曰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又曰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学者须要识此【道夫】

丘玉甫作别请益曰此道理尽说只如此工夫全在人人却听得顽【去声】了不曾真个做须知此理在已不在人得之於心而行之於身方有得力不可只做册子工夫如某文字说话朋友想都曾见之想只是看过所以既看过依旧只如旧时只是将身挂在理义边头不曾真个与之为一须是决然见得未尝离不可相舍处便自然着做不能已也又曰学者肯做工夫想是自有时然所谓时者不可等候只自肯做时便是也今学者自不以为饥如何强他使食自不以为渴如何强他使饮【必大】

江元益问入德曰德者已之所自有入德只是进得底且如仁义礼智自家不得便不是自家底【干】

江元益问门人勇者为谁曰未见勇者【干】

林叔和别去请教曰根本上欠工夫无归宿处如读书应事接物固当用功不读书不应事接物时如何林好主叶正则之说曰病在先立论圣贤言语却只将来证他说凡读书须虚心且似未识字底将本文熟读平看今日看不出明日又看看来看去道理自出【闳祖】

周元卿问读书有时半板前心在书上半板後忽然思虑他事口虽读心自在别处如何得心只在书上曰此最不可不诚无物虽读犹不读也诚者物之终始如半板已前心在书上则只在半板有始有终半板以後心不在焉则无物矣【壮祖】

谓诸友曰郑仲履之学只管从小小处看不知经旨初不如此观书当从大节目处看程子有言平其心易其气阙其疑则圣人之意可见矣【盖卿】

方叔弟问平居时习而习中每觉有愧何也曰如此只是工夫不接续要习须常令工夫接续则得又问寻求古人意思曰某尝谓学者须是信又须不信久之却自寻得个可信底道理则是真信也【大雅】

先生以林一之问卷示诸生曰一之恁地沉沦不能得超脱他说生物之心我与那物同便会相感这生物之心只是我底触物便自然感非是因那物有此心我方有此心且赤子不入井牛不觳觫时此心何之须常粧个赤子入井牛觳觫在面前方有此恻隐之心无那物时便无此心乎又说义利作甚此心才有不存便错了未说到那义利处【淳】

林一之问先生说动静莫只是动中有静静中有动底道理曰固是如此然何须将来引证某僻性最不喜人引证动中静静中动古人已说了今更引来要如何引证得是但与此文义不差耳有甚深长今自家理会这处便要将来得使恁地泛泛引证作何用明道言介甫说塔不是上塔今人正是说塔须是要直上那顶上去始得说得济甚事如要去取咸阳一直去取便好何必要问咸阳是如何广狭城池在那处宫殿在那处亦何必说是雍州之地但取得其地便是今恁地引证恰似要说咸阳元不曾要取他地【?】

郭叔云问为学之初在乎格物物物有理从何处下手曰人个个有知不成都无知但不能推而致之耳格物是格物理至彻底处又云致知格物只是一事非是今日格物明日又致知格物以理言致知以心言【恪】

先生教郭曰为学切须收敛端严就自家身心上做工夫自然有所得【恪】

与冯德贞说为己为人曰若不为己看做甚事都只是为别人虽做得好亦不关已自家去从师也不是要理会身已自家去取友也不是要理会身已只是漫恁地只是要人说道也曾如此要人说道好自家又识得甚麽人自家又有几个朋友这都是徒然说道看道理不曾着自家身已知何会晓得世上如此为学者多只看为己底是如何他直是苦切事事都是自家合做底事如此方可不如此定是不可今有人苦学者他因甚恁地苦只为见这物事是自家合做底事如人吃饭是自家肚饥定是要吃又如人做家主要钱使在外面百方做计壹钱也要将归这是为甚如此只为自家身上事若如此为学如何会无所得【贺孙】

余国秀问治心修身之要以为虽知事理之当为而念虑之间多与日间所讲论相违曰且旋恁地做去只是如今且说个熟字这熟字如何便得到这地位到得熟地位自有忽然不可知处不是被你硬要得直是不知不觉得如此【贺孙】

国秀问向曾问身心性情之德蒙批诲【云云】宋杰窃於自己省验见得此心未发时其仁义礼智之体浑然未有区别於此敬而无失则发而为恻隐羞恶辞逊是非之情自有条理而不乱如此体认不知是否曰未须说那敬而无失与未有区别及自有条理而不乱在且要识认得这身心性情之德是甚底模様说未有区别亦如何得虽是未发时无所分别然亦不可不有所分别盖仁自有一个仁底模様物事在内义自有个义底模様物事在内礼智皆然今要就发处认得在里面物事是甚模様故发而为恻隐必要认得恻隐之根在里面是甚底物事发而为羞恶必要认得羞恶之根在里面是甚底物事礼智亦如之譬如木有四枝虽只一个大根然必有四根一枝必有一根也又问宋杰寻常觉得资质昏愚但持敬则此心虚静觉得好若敬心稍不存则里面固是昏杂而发於外亦鹘突所以专於敬而无失上用功曰这里未消说敬与不敬在盖敬是第二节事而今便把来夹杂说则鹘突了愈难理会且只要识得那一是一二是二便是虚静也要识得这物事不虚静也要识得这物事如未识得这物事时则所谓虚静亦是个黑底虚静不是白底虚静而今须是要打破那黑底虚静换做个白浄底虚静则八窗玲珑无不融通不然则守定那里底虚静终身黑淬淬地莫之通晓也【焘】

问先生答余国秀云须理会得其性情之德曰须知那个是仁义礼智之性那个是恻隐羞恶恭敬是非之情始得问且如与人相揖便要知得礼数合当如此不然则行矣而不着习矣而不察曰常常恁地觉得则所行也不会大段差舛【胡泳】

用之举似先生向日曾答蔡文书承喻以礼为先之说又似识造化之云不免倚於一物未知亲切工夫耳大抵濓溪说得的当通书中数数拈出几字要当如此瞥地即自然有个省力处无规矩中却有规矩未造化时已有造化此意如何曰几个要得且於日用处省察善便存放这里恶便去而不为便是自家切已处古人礼仪都是自少理会了只如今人低躬唱喏自然习惯今既不可考而今人去理会合下便别将做一个大头项又不道且理会切身处直是要理会古人因革一副当将许多精神都枉耗了元未切自家身已在又曰只有大学教人致知格物底便是就这处理会到意诚心正处展开去自然大若便要去理会甚造化先将这心弄得大了少间都没物事说得满【贺孙】

林仲参问下学之要受用处曰泼底椅桌在屋下坐便是受用若贪慕外面高山曲水便不是受用底举诗云贫家浄扫地贫女好梳头下士晚闻道聊以拙自修前人只恁地说了【铢】

刘淮求教曰某无别法只是将圣贤之书虚心下气以读之且看这个是那个不是待得一回推出一囬新便是进处不然只是外面事只管做出去不见里滋味如何责得他

赵恭父再见问别後所读书如何曰近觉得意思却不甚廹切曰若只恁地据见定做工夫却又有苟且之病去曰安敢苟且曰既不廹切便相将向这边来又不可不察又问切已工夫如何愈见得已私难胜曰这个也不须苦苦与他为敌但才觉得此心随这物事去便与他唤囬来便都没事

谓南城熊曰圣贤语言只似常俗人说话如今须是把得圣贤言语凑得成常俗言语方是不要引东引西若说这句未通又引那句终久两下都理会不得若这句已通次第到那句自解通【铢】

看文字不可过於踈亦不可过於密如陈德本有过於踈之病杨志仁有过於密之病盖太谨密则少间看道理从那穷处去更挿不入不若且放下放开阔看【焘】

器之看文字见得快叔蒙亦看得好与前不同【贺孙】许敬之侍教屡与言不合曰学未晓理亦无害说经未得其意亦无害且须静听说话寻其语脉是如何一向强辩全不听所说胷中殊无主宰少间只成个狂妄人去【淳】

纯叟问方读书时觉得无静底工夫须有读书之时有虚静之时曰某旧见李先生尝教令静坐後来看得不然只是一个敬字好方无事时敬於自持【凡心不可放入无何有之乡须收敛在此】及应事时敬於应事读书时敬於读书便自然该贯动静心无时不存【德明】

先生见刘淳叟闭目坐曰淳叟待要遗物物本不可遗【大雅】

坐间有及刘淳叟事曰不意其变常至此某向往奏事时来相见极口说陆子静之学大谬某因诘之云若子静学术自当付之公论公如何得如此说他此亦见他质薄处然其初间深信之毕竟自家唤做不知人【贺孙】

辨奸论谓事之不近人情者鲜不为大奸慝每常嫌此句过当今见得亦有此様人某向年过江西与子夀对语而刘淳叟尧夫独去後面角头坐都不管学道家打坐被某骂云便是某与陆文言不足听亦有数年之长何故恁地作怪【义刚】

因论刘淳叟事云添差倅亦可以为论治三吏事云漕自来为之亦好不然委别了事人淳叟自为太掀揭故生事因论今赵帅可语盐弊何不一言云某如何敢与大率以沉审为是出位为戒【振】

陈寅仲问刘淳叟曰刘淳叟方其做工夫时也过於陈正已及其狼狈也甚於陈正已陈正已轻薄向到那里觉得他意思大段轻薄每事只说道他底是他资质本自劳攘後来又去合那陈同父兼是伯恭教他时只是教他权数了伯恭教人不知是怎生地至此笑云向前见他门人有个祭文云其有能底则教他立功名作文章其无能底便语他正心诚意【义刚】

先生说陈正已薛象先喜之者何事贺孙云想是喜其有才汪长孺谓并无其才全做事不成曰叔权谓长孺他日观气质之变以验进道之浅深此说最好大凡人须是子细沉静大学谓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静静而後能安安而後能虑虑而後能得如一件物事自家知得未曾到这里所见未曾定以无定之见遂要决断此事如何断得尽一件物事有长有短自家须实见得他那处是长那处是短如今便一定把着他短处便一齐没他长处若只如此少间一齐不通礼记云疑事毋质直而勿有看古人都是恁地不敢草草周先生所以有主静之说如蒙艮二卦皆有静止之体洪范五事听曰聪聪作谋谋属金金有静密意思人之为谋亦欲静密貌曰恭恭作肃肃属水水有细润意思人之举动亦欲细润圣人所以为圣人只是动静不失其时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圣人这般所在直是则得好自家先恁地浮躁如何要发得中节做事便事事做不成说人则不曾说得着实又曰老子之术自有退後一着事也不搀前去做说也不曾说将出但任尔做得狼狈了自家徐出以应之如人当纷争之际自去僻静处坐任其如何彼之利害长短一一都冷看破了从旁下一着定是的当此固是不好底术数然较之今者浮躁胡说乱道底人彼又较胜因举老子语豫兮若冬涉川犹兮若畏四邻俨若客涣若氷将释子房深於老子之学曹参学之有体而无用【贺孙】

问姜叔权自言终日无思虑有寂然不动之意德辅疑其已至曰且问他还能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否须是穷理若只如此则不须说格物致知问如此则叔权之静未是至曰固是【德辅】

戴明伯请教曰且将一件书读圣人之言即圣人之心圣人之心即天下之理且逐段看令分晓一段分晓又看一段如此至一二十段亦未解便见个道理但如此心平气定不东驰西骛则道理自逐旋分明去得自家心上一病便是一个道理明也道理固是自家本有但如今隔一隔了须逐旋揩磨呼唤得归然无一唤便见之理如金溪只要自得若自得底是固善若自得底非却如何不若且虚心读书读书切不可自谓理会得了便理会得且只做理会不得某见说不会底便有长进不长进者多是自谓已理会得了底如此则非特终身不长进便假如释氏三生十六刼也终理会不得又云此心先错用向东去及至唤囬西边又也只是那向东底心但只捩转些顿放元不曾改换有一学者先佞佛日逐念金刚大悲呪不停口後来虽不念佛来诵大学论孟却依旧赶徧数荒荒忙忙诵过此亦只是将念大悲呪时意思移来念儒书尔【必大】

括苍徐元明【名琳】郑子上同见先生说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也今江西诸人之学只是要约更不务博本来虽有些好处临事尽是凿空杜撰至於吕子约又一向务博而不能反约读得书多左牵右撰横说直说皆是此理只是不洁净不切要有牵合无谓处沈叔晦不读书不教人只是所守者浅狭只有些子道理便守定了亦不博之弊【璘】

陆深甫问为学次序曰公家庭尊长平日所以教公者如何陆云删定叔祖所以见教者谓此心本无亏欠人须见得此心方可为学曰此心固是无亏欠然须是事事做得是方无亏欠若只说道本无亏欠只见得这个便了岂有是理因说江西学者自以为得陆删定之学便高谈大论略无忌惮忽一日自以为悟道明日与人饮酒如法骂人某谓贾谊云秦二世今日即位而明日射人今江西学者乃今日悟道而明日骂人不知所悟者果何道哉【时举】

包显道书来言自壬子九月一省之後【云云】先生谓显道曰人心存亡之决只在出入息之间岂有截自今日今时便鬼乱已後便悄悄之理圣贤之学是掯掯定定做不知不觉自然做得彻若如所言则是圣贤修为讲学都不须得只等得一旦恍然悟去如此者起人侥幸之心【义刚】

看孙吉甫书见得是要做文字底气习且如两汉晋宋隋唐风俗何尝有个人要如此变来只是其风俗之变滚来滚去自然如此汉末名节之极便变作清虚底道理到得陈隋以後都不理会名节也不理会清虚只是相与做一般纎艳底文字君臣之间把这文字做一件大事理会如进士举是隋炀帝做出来至唐三百年以至国初皆是崇尚文辞郑子上问风俗滚来滚去如何到本朝程先生出来便理会发明得圣贤道理曰周子二程说得道理如此亦是上面诸公挪?将来当杨刘时只是理会文字到范文正孙明复石守道李泰伯常夷甫诸人渐渐刋落枝叶务去理会政事思学问见於用处及胡安定出又教人作治事斋理会政事渐渐挪得近里所以周程发明道理出来非一人之力也【璘】

先生谓杜叔高曰学贵适用

先生谓鲁可几曰事不要察取尽【道夫】

或问徐子顔曰其人有守但未知所见如何【文蔚】今学者有两様意思钝底又不能得他理会得到得意思快捷底虽能当下晓得然又恐其不牢固如龚郯伯理会也快但恐其不牢固【贺孙】

先生问郭廷硕今如何曰也只如旧为学曰贤江西人乐善者多知学者少又说杨诚斋亷介清洁直是少谢尚书和易寛厚也煞朴直昔过湘中时曾到谢公之家颓然在败屋之下全无一点富贵气也难得又曰闻彭子夀造居甚大何必如此又及一二人曰以此观谢尚书直是朴实【祖道】

先生问湘乡旧有从南轩游者为谁佐对以周奭允升佐外舅舒谊周臣外舅没已数岁南轩答其论知言疑义一书载文集中允升藏修之所正枕江上南轩题曰涟溪书室乡曲後学讲习其间但允升今病不能出矣先生曰南轩向在静江曾得书甚称说允升所见必别安得其一来次第送少药物与之【佐】

直卿告先生以赵友裕复有相招之意先生曰看今世务已自没可奈何只得随处与人说得识道理人多亦是幸事【贺孙】

吕德远辞云将娶拟某日归及期其兄云与舍弟商量了且更承教一月却归曰公将娶了如何又恁地说此大事不可恁地宅中想都安排了须在等待不可如此了即日归【义刚】

季绎劝蔡季通酒止其泉南之行蔡决於先生先生笑而不答良久云身劳而心安者为之利少而义多者为之【人杰○广録云或有所欲为谋於先生曰心佚而身劳为之利少而义多为之】

先生看糊窗云有些子不齐整便不是他道理朱季绎云要好看却从外糊直卿云此自欺之端也【贺孙】

朱子语类卷一百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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