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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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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部,传记类,总录之属,明儒学案>

钦定四库全书

明儒学案卷四十二

余姚 黄宗羲 撰

甘泉学案六

文选唐曙台先生伯元

唐伯元字仁卿号曙台广之澄海人万历甲戌进士知万年县改泰和陞南户部主事署郎中进石经大学谓得之安福举人邹德溥阳明从祀孔庙疏言不宜从祀六经无心学之说孔门无心学之教凡言心学者皆後儒之误守仁言良知心学惑世诬民立於不禅不霸之间习为多疑多似之行後人效之不为狗成则从鬼化矣言官劾其诋毁先儒降海州判官移保定推官历礼部主事尚宝司丞吏部员外文选郎中致仕卒年五十八先生学於吕巾石其言性一天也无不善心则有善不善至於身则去禽兽无几矣性可顺心不可顺以其附乎身也身可反心不可反以其通乎性也故反身修德斯为学之要而其言性之善也又在不容说之际至於有生而後便是才说性之性不能无恶矣夫不容说之性语言道断思维路絶何从而知其善也谓其善者亦不过稍欲别於荀子耳孟子之所谓性善皆在有生以後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心何一不可说乎以可说者谓不能无恶明已主张夫性恶矣以性为恶无怪乎其恶言心学也胡庐山作书辨之耿天台谓唐君太和治行为天下第一即其发於政便可信其生於心者矣又何必欲识其心以出政耶慈湖之剖扇讼象山一语而悟本心然慈湖未悟之前其剖扇讼故未尝别用一心也唐君以笃修为学不必强之使悟孟我疆问於顾泾阳曰唐仁卿何如人也曰君子也我疆曰君子而毁阳明乎曰朱子以象山为告子文成以朱子为杨墨皆甚辞也何但仁卿泾阳过先生述之先生曰足下不见世之谈良知者乎如鬼如蜮还得为文成讳否泾阳曰大学言致知文成恐人认识为知便走入支离去故就中间点出一良字孟子言良知文成恐人将这个知作光景玩弄便走入玄虚去故就上面点出一致字其意最为精密至於如鬼如蜮正良知之贼也柰何归罪於良知先生曰善假令早闻足下之言向者论从祀一疏尚合有商量也

醉经堂集解性天命也惟圣人性其心而心其身小人不知天命之谓性也故性为心用心为身用刘子曰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谓命也孟子曰殀夀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身心性命解】 道无体性无体仁无体诚无体总之以物为体外物无道无性不仁不诚此吾道与异端之辨【道德仁诚解】 鲁论记夫子之言至矣家语得其十之七荀子刘向大小戴十之五庄列十之三【论语解】论语记言严谨不敢增减一字惟编次颇杂其义易晦使编次皆如乡党一篇则论语可以无解【同上】 已欲立而立人已欲逹而逹人已所不欲勿施於人孟子曰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程子曰充扩得去天地变化草木蕃【一贯解】 维天之命於穆不已天行也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圣人之心纯亦不已也孟子曰有本者如是程子曰其要只在谨独【川上解】 用之则行有是以行见龙也舍之则藏有是以藏潜龙也用而无可行或所行非所用舍而无可藏或所藏非所舍谓其身行藏则可谓其道行藏则不可【有是解】 春风沂水点之诚也吾斯未信开之诚也狂者志有余而诚不足圣人欲进其不足而裁其有余故一叹一悦进之也正所以裁之也惜乎点犹未悟後来解者又从为之词圣人之言荒矣【言点解】仁者以物为体安得有已故曰克已仁者如射反求

诸已而已矣故曰由已知由已然後能克己能克已然後能复礼夫学至於礼而止矣克己未足以尽仁犹无私未足以尽道知其解者宋儒惟明道一人【克已由已解】有道谷不足耻九百粟不可辞怨欲可以为难而不可以为仁圣人虽因宪而发实古今贤者之通患为其不在中庸也贤哉回也陋巷箪瓢为其志在择乎中庸也【问耻解】 仁者怨乎曰怨已仁者忧乎曰忧道然则如乐何曰怨已故不怨天不怨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忧道故不忧贫不忧生以死生为昼夜视富贵如浮云【孔顔乐解】修已以敬至於安人安百姓皆修已也易有太极至

於生两仪四象八卦皆易也谓敬在修已之中太极在易之中则可谓敬安百姓太极生两仪则不可【修已解】大学中庸贾逵经纬之说是也而作书之意又若以易为经以诗书为纬盖惟天地为大惟学则天故曰大学惟中乃大惟庸乃中故曰中庸易曰大哉乾元君子行此四德者又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大学也乾之德莫尽於九二其曰龙德而正中者也庸言之信庸行之谨中庸也此其经也杂引诗书互发其纬也【大学中庸解】大学以规模言其绪不可紊中庸以造诣言其功不

可畧【同上】 正已而不求於人之谓善正已而物正之谓至善孟子曰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已善也其身正而天下归之至善也程子曰在止於至善反已守约是也则合而言之也【至善解】 物有本末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家语曰察一物而贯乎多理一物而万物不能乱以身本者也孟子曰天下国家之本在身【格物解】 自知止而後有定至虑而後能得始条理也知至至之也在止於至善终条理也知终终之也知止能得则近道止至善则道在我【知止止至善解】 君子时中庸择中庸依中庸者也小人无忌惮索隐行怪者也贤者之过与不及均而贤者之害尤甚必至?获陷阱乃已【时中解】 中庸其至矣乎是谓至善君子依乎中庸遯世不见知而不悔故止於至善【中庸至善解】 必有事焉而勿正心之谓儒正心而无所事焉之谓释易曰终日乾乾行事也程子曰鸢飞鱼跃与必有事焉而勿正意同会得时活泼泼地不会得只是弄精神【鸢飞鱼跃解】 道者治人之道也以人治人虽执柯伐柯未足为拟子思之苦心亦至矣程子谓制行不以已而道犹未尽此之谓也【道不远人解】 惟天下至诚能尽其性尧舜性之也其次致曲汤武反之也易曰逆数礼曰曲礼逆而後顺曲而後直圣人之教为中人设张子所谓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者也发而不中反求诸已此之谓致曲【致曲解】 大哉圣人之道三千三百之谓也礼者性之德也道问学所以崇礼所以尊德性【崇礼解】凡一代皆有一代之大经尧舜授禅禹治水汤武放伐伊尹放太甲周公诛管蔡孔子作春秋子思述大学中庸孟子距杨墨韩昌黎程明道辟佛老其经纶一也【大经解】 未发之中不可求必也格物乎曰知本曰知止曰明善曰致曲旨同而名异至於反身而诚然後立天下之大本【大本解】 不覩不闻即人所不见独也戒慎恐惧即不动而敬不言而信慎独也小人闲居为不善不慎独也无声无臭皆独之善或以为赞道误矣【独解】 於乎不显不显惟德诗人赞文王至德也始乎慎独终乎慎独学者当仪型文王也儒者既於不显为两解无怪乎以慎独为漏言【不显解】 天与鬼神形而下者也故言天曰无声无臭言鬼神曰不见不闻道形而上者也自无声臭自莫见闻岂待赞乎必以无声臭不见闻赞道谓声臭见闻非道可乎为此解者欲附於不生不灭不垢不浄之旨不知反为所笑【天鬼神解】 物有本末身其本也国家天下皆末也未有本乱而末治者物格者知修身为本而已非修身也知修身为本是谓知本是谓知止是谓知所先後是谓物格知至故务其本则意诚不然皆伪也守其本则心正不然悉邪也意诚心正即可以语修身乎未也心虽已正而身未易修故无私而不当理者有之克已而不复礼者有之知及仁守庄以莅而动不以礼者有之定静且安不虑则不得者有之故格物者近道而已即虑且得犹难至善故曰好学力行知耻则知所以修身又曰斋明盛服非礼不动所以修身盖至於礼然後修身之能事毕矣虽然齐家治国平天下岂都无事莫知其子之恶是纵子莫知其苗之硕是贪财未有贪财纵子而能齐家者未有以暴帅人而兴仁让於国者未有嫉彦圣举不肖蓄聚敛好恶拂人性而能平天下者故节节有次第节节有工夫然皆必是修身始欲修其身者必自格物始物格而身不修者有矣未有不格物而能修身者也格物者知本也修身者立本也知本智也立本仁也仁智合者勇也此合物与修身始终之条理也然则格物如何在家而家在国而国在天下而天下无巨细无精麄将有行将有为凡有行凡有为或行而不得或行而不通一一反已省已责已舍巳不敢一毫求人责人然後可以求人责人孟子曰万物皆备於我矣又曰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已又曰仁者如射反求诸已而已矣是谓格物能知此义然後宇宙在手万化生身【格物修已解】 夫子述而不作弟子不敢着书夫子没七十子丧去圣日远渐生隐怪子思子忧其失传始作大学中庸至孟轲氏而异端大起争喙者多始作孟子二子皆不得已而着书吾道既明无书可着【孟子解】 孟子一书首尾照应後先互发凡有注解添足画蛇【同上】 孟子辟杨墨一言而有余辟告子屡言而不足告子之害甚於杨墨至後代始大【告子解】 孟子论三王五伯诸侯大夫则五霸为二等论尧舜汤武五伯则五伯为三等性之上反次之假又次之假或成真恶知非有举战国诸侯而无之是孟子之所思也【五伯解下同】 夫子论小人中庸拟於时中君子也孟子论五伯假之拟於性之反之之圣人也果如注解是儗人不於其伦矣 伯者慕道而让道於道无损异端贼道而当道诬民已甚故乡愿杨墨告子圣贤皆辟之不遗余力独於五伯虽小之不胜其大之虽斥之不胜其与之斥以正志与以明伐吾儒之道得王而大得伯而贵博学详说与博文同将以说约与约礼异说约者要约之约求会通也约礼者约束之谓能不畔而已博学详说则礼在其中约礼与人规矩说约在人解悟【说约说】好乐与百姓同好货好色与百姓同即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皆不忍人之政也或谓孟子姑以引君乃自卑以求行其言乎外欲无理外情无性性理不明往往如此【好货好色解】 仁人心也本心也不可放也始焉不受嘑蹴之食此之谓本心继焉而受无礼义之万锺此之谓失其本心失其本心者放心也由不为而逹之於其所为此之谓由乎义路由乎义路者求放心也心学之说谓之求心则可谓之求放心则不可李延平曰仁人心也孟子不是以心名仁罗文庄曰延平之见卓矣二子可谓有功於孟子【求放心解】 仁义忠信乐善不倦此天爵也既饱以德饱乎仁义所以不愿人之膏?文绣也立大也陆氏以立大为立心其流之祸於今为烈彼不仁不义假仁假义小仁小义孰非立心皆可以为大乎否【立大解】 大行不加舜禹有天下而不与者也穷居不损顔子箪瓢不改其乐者也程子曰泰山高矣泰山顶上已不属泰山尧舜事业只是一点浮云过目非程子不能及此近代陈氏始发其义杨朱二解胥失之矣【大行不加解】 由仁义行仁者安仁尧舜性之也居仁由义知者利仁汤武反之也性之者不可见得见反之者可矣独复者不可见得见频复者可矣孟子曰有意而不至者有矣未有无意而能至者也善夫扬雄氏之记之也【性反解】 太上忘实忘名其次笃实晦名其次力实生名生名者贤晦名者圣忘名者天夷齐让国国与名而俱存燕哙让国国与名而俱丧燕哙非好名者也若出於好名必择其可让者让之不至有子之之乱固亦名教之所与矣好名之人能让千乘之国贵名也【好名解】 以性之欲为性不知天命之性是世俗之所谓性也以气质已定之命为命不知受中以生之命是世俗所谓命也在世俗则可在君子则不可君子者反本穷原尽性至命者也故言性曰善言命曰天去此取彼【不谓性命解】 惟天生民有欲欲不必无亦不能无为无欲之说者惑也圣人中焉贤者寡焉寡者择其中之谓也至於中则一欲不弃一欲不留欲我当欲与人同欲是谓中和位育之道【寡欲解】 经者学之具也学以明道而易具矣学以理性情化天下而诗具矣学以为帝者师为王者佐而书具矣学以修身齐家措之天下而礼具矣学以验天应人明微维分而春秋具矣其理相通其义各别乐无经非失也有诗在也乐章存而器数犹可考也【经解下并同】 经圣经也惟圣解圣惟经解经羲之画文之?周公爻辞孔子十翼是也惟贤知圣惟贤知经子思之大学中庸孟子之七篇程伯淳之语录凡所引是也解字者得少而失亦少解意者得不偿失今之章句大全是也拟经者劳且僭而无益於发明太玄玄经是也诬经者淫妖怪诞侮圣逆天已易传习録是也 解经以传不如解经以经合而解则明拆而解则晦故经有一事而前後互发者有一义而彼此互见者尽去其传注而身体之口拟之不得则姑置之而从他处求之讽咏干周怳然触类矣 无圣人之志不可解经读世俗之书不可解经韩子曰非三代两汉之书不敢观非圣人之志不敢存可为读经之法两汉近三代若董仲舒扬雄刘向郑玄徐?皆其杰然者其绪论往往可采也 夫子有言行在孝经非世所传之孝经也尝考之仪礼凡礼有经有记有传有义今按小戴内则前一段当为孝经曲礼杂仪当为记大戴本孝以下四篇与世所传唐明皇御制序者当为传义合之而後孝经可考【孝经解下同】 内则自后王命冢宰至赐而後与之文字宏密精深与十翼相类既自别於仪礼又自别於六经所以为夫子之孝经 六经惟易无恙汉唐千家传注多有可考不得其解当一以经文为据【易解下同】 解经之法以经不以传宜合不宜拆凡经皆然而易尤甚今之读易者未解系辞先解爻?未辨枝叶先认根苗是孔子诬周文而周文又诬伏羲氏也此拆之尤舛而自以其传代经也 易之?辞?传爻辞爻传不妨合为一卦惟大象当自为一传文言又当自为一传大象者学易用易也文言岂惟乾坤二卦有之上经八卦九爻下经八卦九爻散在系辞者皆是也合之共为一传不特文言为全书而上下系亦自朗然 易有文错者如云行雨施当在时乘六龙之下是也有文不错而句读错者如後得主为主利是也有字不错而反以为错者盖言顺也当作慎是也 天地日月寒暑昼夜水火男女乾坤之可见者也极而推之凡超形气者皆乾凡涉形气者皆坤凡善皆乾凡不善皆坤凡中皆乾凡过不及皆坤乾之亢与旡首处即坤坤之顺且正处即乾易逆坤顺乾之书是故逆数【乾坤解】 易有用之用有不用之用乾元用九言河图虚中大衍除一意同盖一三五七九皆乾二四六八十皆坤乾不用一用九用九所以见一也一者天则也五以上始数皆乾六以下终数皆坤天一始水地六终之地二始火天七终之天三始木地八终之地四始金天九终之地五始土天十终之坤用六以大终也大者乾也乾之用处即坤坤之不用处即乾用九以奇偶数分乾坤用六以始终数分乾坤故谓之易【九六解】 初即下不曰下而曰初举初以见终也上即终不曰终而曰上举上以见下也初以明本末上以别尊卑亦六九之义【初上解】 乾元资始始我者生我者也坤元资生生我者杀我者也贪生为凡民甚则氓隶禽兽知始者为君子合德则圣且神【始生解】 帝王之治本於道是也而道何本哉曰本於身可也曰本於中亦可也而解者曰心谓桀纣非心可乎帝王之道在执中而身之中以立本而身以表则故曰允执其中曰慎厥身修互见也以心为中心难中也以心为身民何则矣开卷之错不可不慎【书解下并同】 尧舜皆圣也尧会生知之全舜开学知之始故论道则称尧舜论学则断自舜而不及尧顔渊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孟子曰舜人也我亦人也後有作者文王似尧孔子似舜顔曾思孟皆舜之徒也 诗始二南乐淑女而归百两坤道也终雅颂纯不显而跻圣敬乾道也【诗解下并同】 关雎秉彛好德休休一个臣也地道也臣道也妻道也德在此福亦在此所以为后妃之德所以为南风之始所以为中声之寄君子得之解愠小人得之阜财人而不为二南故犹面墙 豳风豳雅豳颂是周家一代元气宇宙间万古元气贵者王忽者亡惟影响 诗赞文王不显与天载同赞其德也史称西伯隂行善天下诸侯来朝称其时也具於穆不已之德又当俭德避难之时所以愈不显又所以愈丕显与大舜玄德同 古之学者学礼而已矣古之观人者观礼而已矣三千三百无一非仁故典曰天序礼曰天秩动作威仪之则曰天地之中【礼解下并同】 恂栗威仪鸢飞鱼跃 仪礼中有记有传有义大小戴记中有经次其序比其数礼之大畧可以概睹详具礼编 春秋尊夏尊王尊天尊道扶天纲立地纪所以托天子之权行天子之事【春秋解下并同】 春秋责已谨严待人平恕 左传中载冀缺刘子二段是三代以前圣人相传格言失其姓氏如曲礼序首引毋不敬数语非臯?伊周之徒不能道也 养心莫善於诚书之作德日休也圣人教人性非所先鲁论之性与天道不可得闻也儒者非之正坐此误【诸子解下并同】 表章大学自韩退之始表章中庸自徐伟长始合大学中庸为子思经纬之书自贾逵始 辟佛老尊孟氏千百年惟一韩子其功在吾道为汉唐儒者一人 郑康成朱元晦皆圣门游夏之列而特起百代之後事难而功多郑师马青出於蓝朱去程门未远源流各别 孟子之後一人非正叔不能至此然正叔所造竟让其兄夫然後见独知之难也张子厚醇正不减正叔而才次之然均之可以弗畔周邵则自为一家过则陆甚则杨吾不欲论之矣朱子能解正叔而间杂乎周邵其去明道则已远不可不辨 扬子云美新论刘静修渡江赋为千古不白之疑或曰逊言或曰伪作或曰以秦美新而甚之也渡江时不能违也要之违心焉耳矣详其语气大段二子固难语伪虽然凡售伪未有不假真者伪乎伪乎吾以二子之生平信之也国朝正儒莫如薛文清高儒莫如陈白沙功儒莫如罗文庄使三子者不生考亭之後得游明道之门俱未可量

论学书伏读抄中解格物有曰通天地万物而我为主推此义也可以知本可以格物矣赠友人曰自求见本体之说兴而忠信笃敬之功缓遂令正学名实混淆而弄精魂者藉为口实又曰今人好高只不安分为斯言也虽贤圣复起不可易矣乃其要归在明心体其语心体曰此心自善安得有欲而於程子善恶皆天理与恶亦不可不谓之性二言反疑其伪此混心与性而一之盖近代好高者之言而尊信心学之过也窃尝读大易至咸艮二卦而见圣人讳言心读鲁论至子贡赞夫子而见圣人罕言性命惟书有之人心惟危言心也既曰危安得尽善道心惟微言性也既曰微安得无恶故曰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则危之至也曰性相近也曰人之所以异於禽兽者几希近且几希则微之至性犹未易言善况心乎然此心性之说也而未及道也心性不可言道可言乎道与心性至孟子言始详为告子也今之天下不独一告子矣惜乎世无孟子也然不可不为足下一言之盖闻之言学者惟道道隂阳而已矣言道者惟天天道隂阳而已矣阳主始隂主生阳多善隂多恶天且不违人犹有憾孰谓善恶非天理乎阳必一隂必二一则纯二则杂氤氲荡焉人物生焉孰谓恶不可谓性乎然则易言继善孟子言性善者何也其本然也有始而後有生有一而後有二此书所谓维皇降衷程子所谓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者也既始矣焉得不生有一矣焉得无二此书所谓惟天生民有欲程子所谓才说性便已不是性者也然则学何为为善也阳统隂隂助阳则内阳而外隂也故中故善隂敌阳阳陷隂则内隂而外阳也故偏故恶此书所贵精一执中程子譬之水有清浊而人当澄治者也然则恶在其能善也天地间一切覆载而必有以处之以人治人以华治夷以贤治不肖以大贤治小贤天於是为至教君子一身万物咸备而必有以处之以已及人以亲及踈以贵及贱以多及寡以先知觉後知以大知觉小知以有知觉无知人於是为法天此书所谓天生聪明时乂程子所谓天理中物有美恶但当察之不可流於一物者也是故恶亦性也是有生之性是才说性之性性之所必有也虽物而无异性必善也是天命之性是不容说之性性之所自来也虽人而难知故孟子曰声色臭味安佚性也恶可谓无恶也有命焉君子不谓性也乌得不性善也性所同也君子所独也学为君子谋不为衆人谋衆人待君子而尽性者也君子者天生之以尽人物之性参天地而立三才者也如何而可不知所自也是以不谓性也是以道性善也言性之精莫如孟子继孟子者程子也吁亦微矣微故难言虽然性犹形而上者形而上者虽善犹微心则形而下矣形而下者敢概之以善乎性具於心而心不皆尽性性逹诸天而人不能全天天人合心性一必也大圣人乎故曰尧舜性之也其次致曲必反而复故曰汤武反之也复必自身始故又曰汤武身之也又曰不远之复以修身也性之者不可得矣得见复焉可矣复焉者不可得矣得见频复者可矣位禄夀昌孰不荣羡食色利名孰非斧斤断之不能中焉不易适而好忘动而多悔倏忽晦明毫毛人鬼夫是之谓心明是之谓明其心体【答孟吏部叔龙书】元旧有心身性命解大约谓性一天也无不善心则有善不善至於身则去禽兽无几矣故自性而心而身所以贤圣自身而心而性所以凡愚是故上智顺性其次反身故曰尧舜性之也汤武身之也身之者反之也故又曰汤武反之也反身而诚所以复性夫学为中人而设非为上智而设也学修身而已矣然则心居性与身之间顾不可学欤曰性可顺心不可顺以其附乎身也身可反心不可反以其通乎性也性乾而身坤性阳而身隂性形上而身形下独心居其间好则乾阳怒则坤隂忽然而见形上忽然而堕形下顺之不可反之不可如之何可学也危哉心乎判吉凶别人鬼虽大圣犹必防乎其防而敢言心学乎心学者以心为学也以心为学是以心为性也心能其性而不能使心即性也是故求放心则是求心则非求心则非求於心则是我之所病乎心学者为其求心也知求心与求於心与求放心之辨则知心学矣夫心学者以心为学也彼其言曰学也者所以学此心也求也者所以求此心也心果待求必非与我同类心果可学则以礼制心以仁存心之言无乃为心障欤彼其原始於陆氏悞解仁人心也一语而陆氏之误则从释氏本心之误也足下谓新学误在知行合一诸解非也诸解之误皆缘心学之误会其全书则自见耳然则大学言正心孟子言存心何也曰此向所谓求放心也正心在诚意存心在养性此向所谓求於心也心之正不正存不存从何用力修之身行之事然後为实践处而可以竭吾才者也呜呼此子思格物必以修身为本孟子立命归於修身以俟程子谓鸢飞鱼跃与必有事焉而勿正心意同寥寥千载得圣人之传者三子也【答顾叔时季时昆仲】 叔时来教曰墨氏谈仁而害仁仁无罪也杨氏谈义而害义义无罪也新学谈心而害心心无罪也此说似明不知误正在此也仁义与隂阳合德杂之则两伤然非仁义之罪也至於心焉得无罪人心惟危莫知其乡此是舜孔名心断案足下殆未之思耳【附】 程子表章大学有功圣门固矣然格物解误则是书虽存反增一障可省也亦可无也程子虽以穷理为解而其心不安是以其说屡变而往往有得之言外故虽可以观其至而大义隐矣自我明高皇帝谕侍臣谓大学要在修身而古本以修身释格致然後直接数千载不传之绪自是儒臣如蔡虚斋林次崖蒋道林罗文恭王布衣及先师吕先生往往能通其义然徒曰解之云尔其学教人之旨不存焉就中破的者无如布衣然不免为新学所陷观其以心斋自号自命又乌在其以修身为本也总之张子厚所谓释氏以心法起灭天地不免凝氷者无怪其相率而陷於新学也近读孙淮海讲章亦既明乎其解视诸家较备矣乃其紧要归明心体是本其所本而非大学之本也是解一人而学又一人也嗟夫新学横正传息不肖之身又岌岌乎不敢当也当此之时乃有先生者不由师授不由注解默?遗旨先得所同既揭止修又标性善其於学问源流昭昭乎黑白分而新学不能混矣而元犹以为先生设科太广门徒太盛自反自修之实尚寡立人逹人之意过多未免以憧憧感人犹难语知止而定也易以咸言感贵其无心以艮言止惟止诸身知止在身则身以内身以外皆无汲汲焉可也彼谓明明德在亲民者以其昏昏使人昭昭既以末而为本谓成已成物并切者方芸已田遽芸人田又未免於本末杂施均之不知本焉耳矣世未有不知本而能诚其意者也天之未丧斯文也既赋先生以明学之独智而今又置之於孑孑独处之居纳之於夭夀不贰之地刋其华剉其鋭使之反初观复深根固本殆夫子所谓尺蠖屈龙蛇蛰藏身安身将駸駸於德盛化神欤不然何其遇之穷至此也【答李中丞见罗书】 大教谓格致诚正总是修身工夫有一无二是也但先生之意犹指格物谓凡物之物而鄙意则指为身与家国天下之物也虽凡物之物不出身与家国天下而大学所指则专以身对家国天下分本末而凡物不暇言也故曰物有本末又曰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格此之谓格物知此之谓知止先生所谓万物皆备一物当几者是已所谓知修身为本即知本即知止即知所先後是已而止修揭之说犹二也格致义中所谓物者又不觉其愈远也盖知知本之即知止而不知知本知止之即格物知至也罗布衣反已之说大与鄙见合而於先生有功独其指物亦为旧说所纒不知本文明甚先生姑就其是者推之可得也嗟夫反已至矣孟子曰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已必如大舜号泣旻天负罪引慝而後可言夫反已者天必佑之况於人乎况於鬼神乎【又答书】 维卿之且别也嘱曰共致一柬足下其自名以友弟称无不可曰我与若皆长也亦有说乎曰有长幼有序列在大伦今世不论少长称人者槩兄自称者槩弟此在泛交则可在吾党则不可寻常口号或无妨随俗载之书礼则非所为训也敝乡会友此风犹在惟少者得以自弟而长者不得也惟长者曰兄曰某字或曰某字兄即长至二十以上亦止於称某字先生不及少也至於长者称少曰某字曰足下或曰贤弟其自署以名或曰仆而已矣其往来柬上则无少长皆得称友生维卿曰子言是也【与顾叔时季时】 吾辈在家在乡在国无往无分分之难尽久矣不求尽我分内而反求多於分外此会讲之风所以盛於今日也夫分内之与分外诚伪判然矣举世去此就彼者何不知本也未有不知本而能诚者未有不诚而能动者然则会讲何益於人徒贼诚损已耳【答原易】 礼有以多为贵者视圣尊贤敬老恤孤之类是也礼有以少为贵者津要逢迎酒席滥觞货赂公行之类是也礼有举之莫敢废者或因土俗所宜如入乡问俗是也礼有不近人情而实为礼之至者如举国之人皆若狂而夫子以为一日之泽是也凡此处皆有天则不容以意而轻上下之故凡为上官者御其所属有必跪有必揖有必拜有必留茶有必留饭皆礼所生也在贤者固当破格优之即庸衆者亦不宜有意裁之天下贤者少庸衆者多若待贤者出於例之外待庸衆者不及於例之内不惟庸衆者恚怒愧阻而贤者亦且惧不敢当恐养畜人材之方不如此矣故为国者必以礼学道者必爱人未有不爱人而能化人者未有不以礼而能爱人者书曰尔无忿疾於顽无求备於一夫少有忿疾求备之心则爱人之心充拓不去矣夫忿世之与忧世忿不能之与矜不能其用心广狭规模大小何如也愿兄之念之也【与维卿书】 先是拜湖北名贤传之赐时知门下独?蒋先生道林也蒋先生与先师吕巾石先生并为湛门高第又曾於罗文恭集即得见所解格物说而喜之及读门下所为传又其行谊纯明如此则蒋先生在楚中学者当为国朝一人又以见湛门诸君子虽其风动不及姚江而笃行过之是亦可以观二先生然元之置不复论者久矣夫学诚而已矣其分数不同而明亦因之孟氏而後明道诚且明矣伊川横渠次之朱子又次之江门别传盖出濓溪尧夫之派然无愧於诚者也与其明不足也宁诚则薛文清胡敬斋罗文庄其修朱子之业而有功近代者乎自新学兴而学始难言此元之所以有戒也【答郭梦菊大参书】物有本末而身其本也致知而不以修身为本此致知所以遗格物其去大学远矣身在是而位亦在是凡思而出位者不素位而愿外不正已而求人皆邪思也其以求止远矣孟子曰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已又曰殀夀不贰修身以俟之皆思不出位之说皆止之说也不获其身不见其人未易言也能虑能得气象故缓理会且自顾知止入定何如耳由反已而修身由修已而忘已则庶几哉【答钱侍御】 足下志远而兴高识端而守介然默守此充其未至何患不及前贤而犹皇皇於会讲一节何异?日中而避暑也子曰为仁由已孟子曰仁者如射李先生常忧学不传元但忧无可传者耳【与徐客部懋和】往元初至吉州时曾见庐陵乡先生张公讳子弘者

论吉州人物谓闻之故老叟儿童公论似求於贫中若三罗是已三罗者皆及第也而能贫此言庶几近之後因登匡山有诗云王匡既仙去遗迹山之阿岂无一代雄千秋名如何贫人贫不死富者空金多吉州今代盛人物在三罗鄙意谓礼失而求诸野张先生之言或有据也乃彼时诸公见此诗多不满姑以俟百世可也足下谓必於学中寻人殆未可草草吾道自有正气世间自有真人足下平心而徐察之自见不当以区区一偏之言为左劵也足下喜释释自不妨儒各自成家正不必混而相借耳白沙有言儒与释不同其无累一也足下盖有志於是矣而必寻人於讲学不但无益於儒恐并其释意而失之况此邦九邑讲学大半就其讲者士风如足下所云亦可槩覩复可使之转令盛乎必以讲学寻人与必以不讲学寻人均之有意虽然世必有不讲而学不言而信者虽未之见不敢诬天下尽无人也【答汪吉州】 大抵一体与过化实未易言近世儒者动称一体而侈慕过化此不可以欺人止欺已耳扬子云有言君子思人况已乎小人欺已况人乎为今之学未有不欺已者其原生於以本体求道而陋闻见拙践修耳李卓吾道人名震湖泽之上颇闻其旨主不欺志在救时可为独造独其人似过於方外寡渊默之思露刚狭之象未言化俗先碍保身门下当善成之幸勿益其僻也夫儒与释不同而吾儒之中庸与释家之平等一也不审道人亦有味其言否耶道人因焦太史与门下之雅谬意不肖乃不肖亦何敢无以报道人惟转致为幸盖因道人既以自省又恐其反与於今世谈学之弊之甚则关系不细耳【答刘方伯】 迩来士大夫工於速化之术一以弥缝世情謟上谀下为通才为远器无论道理何如即本来禀受偏气亦消磨殆尽犹然世共贤之而彼亦若自以为得计者士风至此可为太息夫理天而气人然气亦所以辅理自大贤以下气不能无偏气存而理犹有存者故理失而求之气可也并其气而丧之且侈然附於非礼之礼如世道何【答余司理】

端洁杨止庵先生时乔

杨时乔字宜迁号止庵广信上饶人生时父梦至一夹室有像设揖之像设举手答曰当以某月日降於公家如期而先生生他日过学宫见夹室一像甚类梦中则易主所迁之故像也登嘉靖乙丑进士第历礼部主事员外尚宝司丞南尚宝司卿应天府丞右通政太仆寺卿南太常寺卿通政使万历癸卯陞吏部右侍郎寻转左署部事乙巳大计京朝官先生清执不徇奸相给事钱梦臯御史张似渠皆四明注意之私人察疏上四明以两人之故并同察者特旨俱留用且切责部院先生累疏求去已酉二月卒官赠尚书諡端洁先生学於吕巾石其大旨以天理为天下所公共虚灵知觉是一已所独得故必推极其虚灵觉识之知以贯彻无间於天下公共之物斯为儒者之学若单守其虚灵知觉而不穷夫天下公共之理则入於佛氏窠臼矣其与罗整庵之言心性无以异也夫天之生人除虚灵知觉之外更无别物虚灵知觉之自然恰好处便是天理以其已所自有无待假借谓之独得可也以其人所同具更无差别谓之公共可也乃一以为公共一以为独得析之为二以待其拈合恐终不能拈合也自其心之主宰则为理一大德敦化也自其主宰流行於事物之间则为分殊小德川流也今以理在天地万物者谓之理一将自心之主宰以其不离形气谓之分殊无乃反言之乎佛氏唯视理在天地万物故一切置之度外早知吾心即理则自不至为无星之秤无界之尺矣先生欲辨儒释而视理与佛氏同徒以闻见训诂与之争胜岂可得乎阳明於虚灵知觉中辨出天理此正儒释界限而以禅宗归之不几为佛氏所笑乎阳明固未尝不穷理第其穷在源头不向支流摸索耳至於敛目反观血气凝聚此是先生以意测之於阳明无与也

文集圣门以尽性为教而辨性近习远上智下愚不移之异其能尽者民受天地之中以生继善成性理之一也其不能移者智愚上下之间气质禀赋不齐形生知发善恶万类分之殊也是故善反其殊以复乎初系於习驯而习之则变变而不已则化气质变化乃人欲消息久之无欲而一斯静虚动直而天命之性全尽乃今之为道者祖真觉是性见解为病禅诠日析自谓至精至妙藉言致知而文以穷理穷此尽性尽此至命至此儱侗之说高标之为圣学的传而冒当乎精一一贯闻者喜其简径竞相崇尚附和遂置气质於不复论况能进而求所由变化之功哉谛其行卒任气质而堕於智慧自便私意自执犹亢然真命曰道【吕巾石类稿序】 大学明德新民止於至善其纲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其目绎言之物即中庸为物不贰体物不遗之物天下公共之理人所同有者格者贯彻至极无间之谓惟其为公共同有故格之即格知为人虚灵觉识之知一已所独得人人所同然者致者推究至极不遗之谓惟其一已独得故致之即至故曰致知在格物在者明知物之一致格之功相贯亦一也惟其能推极其虚灵觉识之知至於贯彻无间於天下公共之物故曰物格而后知至而后者明心物之一格至之验相因亦一也惟其知至乃知起於意而后诚意发於心而后正心主乎身而后修则在已者身处乎家者而后齐家近乎国者而后治国尽乎天下者而后平则在人者此为举纲率目由已及人操约该博谓之一贯如物未格知未至乃其资性明敏践履笃实凡日用所由恒在乎物之中未必知能及亦可谓与知自此以其所知意亦诚心亦正身亦修家亦齐国亦治天下亦平究竟其极如孟子伯夷圣之清柳下惠圣之和特不若时中之大成故曰道体则一人体道则二及其归则一也近有絶不闻道祗得禅宗指人心血气虚处为善灵处为知识合名善知识以善易良知识易知合名以孟子良知即不以虚灵中识觉推极贯彻乎物祗敛目反观血气凝聚灵处生照即识觉即见地即彻悟即知至虚中一无所有灵中知识一无所用凡生知学知默识闻知见知一无所为又见格物二语为大学首言不可置乃以格去物欲即物格全此虚灵即知至凡中庸为物不贰生物不测体物不遗物之终始不诚无物皆不相蒙悉以外物名之不俟工夫阶级谓万物尽屏心知烱然既得一万事毕意自诚心自正身自修家自齐国自治天下自平揆其实乃率意即诚任心即正从身即修家国天下由我操纵即齐治平即不齐治平亦不必问於虚灵中为物欲潜滋暗长恣肆妄行皆直任为道不必潜修禁止一禁止即遏抑遏抑即外求以此立门户聚朋徒标之不过二语曰心知即道口讲即学止矣【大学定本古本石经三序】 易言穷理分析乎理之谓大学致心之知者在格万物万理本於一物一理者意相同故举以为释未尝谓随万物而一一穷之今观传注未有此语新学惟取人心血气中虚灵知觉者为立大为养端倪为体认天理黠者又取善知识之说合取大学致知孟子良知二语为言其功即反目摄神至心即知至亦即物格不必别言致言格乃以大学言格物不可背不得已或指为格欲为正事为至物格知物有本末之物或以明知意心身家国天下之物或以格不生不灭之物又以先王礼乐名物典章法度为非作圣之功增杂霸藩篱训诂记诵闻见皆致格中事一切指以为名为博为侈靡而文致之支吾笼罩转换笼统难以测识自来不师先王非孔子一见於秦再见於今【太学日四体文集注序】 道原於天命之谓性性则与形俱形形而有上下形者气质之谓上者道之谓一理是也以其不可见故谓之上惟上故难知下者器之谓日用万殊是也即一理之所散者也以其可见故谓之下惟下故易由合上下言皆心之德故曰道亦器器亦道是故生知者气质清粹天性湛然默识此道谓之上智中人以上气质美者於性明可以语上以上使之即知之中人以下气质次者於性蔽不可以语上以下使之即由之以上下言知者道由者器以道亦器器亦道言则知者固道由者亦道如由之中有学有困而学则蔽彻明开几駸语上是即下学而上逹者惟终身由不学故不知民斯下之下之将所由者尽悖而去焉民斯愚之故曰惟上知与下愚不移至下愚而其初命於天者则在所谓不以圣丰不以愚啬故曰性相近习相远斯为孔门立教之法周衰世教微儒行壤迨汉武表章六经儒行以显唐宋间尝有嗣兴顾崇信不纯权术虚无杂用而虚无特着凡事佛老者为虚无事孔子者为儒若鼎立者然未始混淆强同亦首孔子次佛老未始凌驾独宗师孔子者自称吾儒宗佛老者自称吾玄吾释未始援假遮饰为名斯皆昭然易见者数十年来忽有为心学者於佛氏尝即心而见其血气凝定虚灵生慧洞彻无际者名之曰善知识自称上乘遂据之为孔门所语上而篾视下学之教为外求又得孟子良知两字偶同遂立为语柄以论学终日言之不外乎人各有知知本自良数言又以心即理而不交於事物专在於腔子之内一敛耳目聚精神於此即谓之致一涉於理交於事物谓属於见闻而非本来之良即谓之不知致知者今以佛氏之说混淆强同又凌驾独高援假遮饰以为名其实非孔门所谓知非孔门所谓知则自谓有知而实不可语知也乃其立教亦欲人自谓有知不必穷经读书问学假闻见以遮迷其良则是举世皆上逹而无下学民皆可使知而无复有使由者是为阳宗孔子实与之悖而隂用佛老袭以权术实与之一矣且孔门未尝以知为道以知为道惟佛氏观孔子曰知之曰知道知德知止知天孟子曰知爱知敬凡言知即指心凡言道言德言止言天言爱敬即指理是故知者知此道道即理孟子曰觉後儒曰悟亦觉悟此道析言之知即大学之谓致知觉悟者豁然贯通即大学之谓物格合言之知觉悟乃明此道而相因之名其实一也故曰孔门未尝以知为道乃佛氏即心而见其血气凝定虚灵生慧洞彻无际者析言之虚灵之谓知生慧之谓觉洞彻无际之谓悟合言之知觉悟者乃敛耳目聚精神间所见腔子内一段莹然光景之名其实亦一也观其以是即理而不交於事物故曰以知为道惟佛氏孟子曰告子未尝知义以其外之窃亦曰今之学者未尝知道以其外之况孟子言良者自然之谓以其不待思虑而自然知爱敬仁义之道也佛氏言善者神通自在不可思议无上至妙之谓也今不以良为自然而以为神通又独挈良知遗良能则外行夫知既与孔孟言良者异又外行则行亦异知行并异是别为一端则又不肯以别为一端自居而曰知行合一凡物惟二乃合今以本一者而曰合是欲一之而反二之也又讳言佛尝辟乎佛辟之惟以其外人伦不耕食自私自利为言此在释氏诚为外迹与其在人伦者小异而其所论道者大同今独据其大同而独辟其小异安可因其小而信其大哉即佛者闻之亦惟以其呵祖骂佛故智反不之校耳顾此犹前时为然今则不惟不讳不辟且直以佛氏之说为孔子之说又以佛在孔子之上倡言自恣弃行不顾其人在孔门必挥而斥之乃其传闻者不察其真遂以为真圣学说者列而进之与先儒并令天下後世谓当世理学其人若此深可惧也【孔子像碑】 心性者佛老皆言之先生首以思孟宋儒周程张邵所阐明详发之其大旨以虚灵知觉之谓心者主於形而囿於形我所有也天命之性者太极一本万物一原敬轩薛子谓天下公共之理汪子谓天也理也天下之公共者是也气质之性者二气五行刚柔万殊汪子谓牿於形体乃有我之私者是也性具於心心生乎形形之谓气质而亦谓之性者谓其有则俱有非二言之惟变化其有我之私至公而无我天性复初气质不累乃性曰天性而不复以气质并言也此谓之儒宗佛自逹摩单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此即禅宗似儒非儒故阐之曰佛家从头都不识则不识性所从出之天即谓之命曰只认知觉便做性则不识心所具之理即谓之性佛氏以心无理又无蔽不得不以理为障障一去而方寸中空空荡荡若无星之秤无界之尺事至不能揆不得不以事为障以理为障故不言穷理以事为障故不言敬事而惟此虚灵知觉在腔子内者炯然洒然无念无着其工夫则止观空悟为一一悟便是即为了当自此随意见所起不分真妄皆本来面目执为欛柄直坚而往操纵作用无不自由上天下地惟我独贵矣先生以孔门下学而上逹为教人成法而曰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者申之曰主敬以立其本穷理以致其知本立而知益明知进而本益固自此辨明教立学者所得明也近岁有尝读其书既因养生?禅怳见此心知觉之妙遂自称悟揭之为良曰道在此不在行六经不在载籍妙道自已而发先圣先儒弗及传注皆差因取精一博约一贯忠恕格致克复中和尽心知性知天诸训一认为已所有欲以易天下见其惟传注是从不诋之则已说不伸乃诋所阐教法为末务主敬为缀格物穷理为支离为义外为俗学鄙传注为训诂章句非读书为远人为道於是并经书原文各据胸臆立解不宗本旨其渐不至於背经弃传絶篾圣言不止薛子曰程朱大有功於万世又曰後人於朱子之书不能遍观尽识或辄逞已见妄有疵议或剿拾成说寓以新名衒新奇而掠着述之功多见其不知量也【朱晦翁碑】 来教以天命之性为虚灵不昧譬则日月之贞明气质因依假借迷复不常譬则浮云之聚散云聚而日月昏云散而日月炳於日月贞明之体未始有所损益者窃以天气地质具而後生人固圣愚贤不肖所同禀特其中有清浊淳漓之异耳所贵学者澄浊求清去漓还淳乃所谓变化之功尔孟子形色天性惟圣人践形厥旨深矣苟以气质为浮云则是谓其祗有浊漓而不谓其有清淳然则生知安行之圣学知利行之贤其有外於天地气质而生而人性上有二物矣抑别有一种气质而非吾之所谓气质者又不然是天命自天命气质自气质而道之形上形下截然可分为二至於指天命之性为性灵不昧此近世诸儒同以为然似同於佛氏昭昭灵灵见上乘之说与圣门所指性与天道中庸以来性命皆殊涂异能非愚生所知【与吕巾石】 今学者只以讲便为学以学便为道以道便为心故曰心学今言格物者以心即知以知即物一敛视却听便为心正心正便为知致知致便为物格物格便为道为学其词儱侗不分空寂难辨遂使圣门曰心曰道曰学曰正心致知格物揑为一团其流之弊令人空寂枯槁祗成一个顽然之物谨覩来谕谓纯会斯道者心以心体道斯善学矣又谓知非空知必有一事事即是物知中有物物见於知虽有知物二字之名实为一齐俱到之妙可谓辨析至精【与舒继峯】

文定王顺渠先生道

王道字纯甫号顺渠山东之武城人正德辛未进士选庶吉士山东盗起欲奉祖母避地江南疏改应天教授召为吏部主事历考功文选郎中大学士方献夫荐其学行淳正可任宫僚擢春坊左谕德引疾辞归嘉靖十二年起南京祭酒明年回籍二十五年起南太常寺卿寻陞南户部右侍郎改礼部掌国子监事又改吏部而卒赠礼部尚书諡文定先生所论理气心性无不谛当又论人物之别皆不锢於先儒之成说其识见之高明可知但以孟子执情为性不足以服诸子孟子指出恻隐羞恶辞让是非是即性也舍情何从见性情与性不可离犹理气之合一也情者一气之流行也流行而必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善无残忍刻薄之夹带是性也故易曰利贞者性情也先生言情之善原从性之善而来但情之善可迁而性之善不可迁不知情之迁迁於外物耳当其无物之时而发之何尝不仍是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心乎其不迁也明矣今必欲於四端之前求其不可知不容说者以为性无乃复锢於成说乎先生初学於阳明阳明以心学语之故先生从事心体远有端绪其後因衆说之淆乱遂疑而不信所疑者大端有二谓致知之说局於方寸学问思辨之功一切弃却夫阳明之所以致知者由学问思辨以致之其万死一生皆学问思辨也先生既知心体之大而以事心者为局心其亦自相矛盾乎谓良知是情之动於本然之体已落第二义夫阳明之所谓良知不曰未发之中乎以念头起处辨其善恶者此在门弟子之失而以加之阳明不受也先生又从学甘泉其学亦非师门之旨今姑附於甘泉之下

顺渠先生文録或问道曰一隂一阳之谓道理气之别何居曰奚别之有哉盈天地间本一气而已矣方其混沦而未判也名之曰太极迨夫醖酿既久升降始分动而发用者谓之阳静而收敛者谓之隂流行往来而不已即谓之道因道之脉胳分明而不紊也则谓之理数者名虽不同本一气而已矣【天道说】 理气不杂不离之说非欤曰非也黑白相入曰杂彼已相判曰离二也气之脉胳分明而不紊者曰理其为物不二也杂与离不可得而言矣【同上】 人物之生孰形之曰气为之形孰性之曰气为之性曰气为之性也理何居耶曰理即气也而以为有二乎哉天地之气一隂一阳而已隂阳之形而上者谓之道而人物受之以正其性隂阳之形而下者谓之器而人物分之以范其形道不离於器而性即具於形本一气而已矣岂外此更有所谓理而与气为偶者耶然则人物之别何如曰隂阳也者运而造化者也运则不齐不齐则通塞偏正生焉通而正者造人塞而偏者造物人性皆善而有知愚贤不肖之不同何也曰天地之气絪緼停滀流行推荡大而一世之否泰小而一岁之灾祥上而日月之薄蚀下而山川之崩竭皆生於运之不齐也况人於天地间以有涯之形囿有涯之气而其资生资始之时或适感天地偏隂偏阳与夫隂阳之乖戾者则其既生之後通者有时而或塞正者有时而或偏偏有轻重塞有厚薄而知愚贤不肖之等分矣【性说】 自南宋崇尚道学之後其学未尝不行於上也而卒不能收善治之效未尝不传於下也而卒不见成命世之才由今观之想望庆历嘉佑之盛韩范富欧之风邈乎不可覩矣况等而上之乎【道学】 性善之善不与恶对与恶对者情之善也孟子执情以为性故虽竭力道性善终不足以服诸子之口子由辟之是矣但欠源头一句分明耳盖情之善原从性之善而来但情之善可迁而性之善不可迁情之善有对而性之善无对今概以为无是无非是以恶为亦出於性矣殊欠分晓【性善之说】 为仁之本是仁之本也孟子以事亲从兄为仁义之实意正如此本者根也实亦根也【孝弟为仁之本】 朱子论性千言万语只是一意大抵谓人与物所禀之理一般但人之气清能推而物之气浊不能推耳敢以一言难之麟凤龟龙谓之四灵其气之清明视世之常人何如然常人於四端五典虽不能全而亦不至尽废四物虽灵曷尝见有彷佛於人者哉就此处观之可见人与物之情合下不同矣故孟子辟告子以牛犬之性与人不同正与此处看得明白耳【性学】 圣人所示学问思辨之功皆从发明此心以恢复其广大高明之本体所谓如切如磋也而世儒乃欲以此穷尽天下之理不知理者吾心之准则孟子所谓权度心为甚者此也心体苟明则权度精切而天下之长短轻重应之而有余矣岂待求之於外哉【为学】 所谓物者指外物而言即乐记感於物而动性之欲也所谓格者以扞御为义主温公之说【格物】 孟子後千载无真儒宋儒有是言余每读之戚然姑就汉一代言之董贾兼文学政事之科萧曹丙魏皆有政事之才远在季路冉有之上而丙又入德行而不优至於孔明则兼四科而有之矣黄叔度不言而化如愚之流辈也管幼安龙德而隐居於辽东一年成邑陈太丘荀令君郭有道徐孺子皆德行科人冉闵之次也其诸表表难以悉数三国人才尤盛至晋及唐代不乏人今一举而空之曰无真儒呜呼悠悠千载向谁晤语【批林国辅讲余答问】 宋自庆历以前英贤彚出当时治体风俗人才皆淳龎浑厚於时程朱未生也亦曷尝如长夜直待程朱出而後明哉 孟子曰圣人先得我心之同然者谓理也义也是义理皆在於心矣皆在於心而有二名体用之谓也今曰在物为理处物为义则是用由内出而体全在外具矣不知体既在外用何自出哉谓之义外之见也亦宜【二条同上】 天理平铺於人情物理之间舜之所以为圣不过明於庶物察於人伦而已所贵乎学问之功正要在日用应酬人物处观其会通动中肯綮如庖丁解牛洞无凝滞然後为德少有扞格龃龉即是学力未至便当反已研求务要推勘到底使在我者无毫髪之不尽而後委外之通塞於所遇焉【答魏庄渠】阳明先生致知之说大畧与孟子察识扩充四端之意相似而实不同孟子见得道理平实广大如论爱牛便到制民常产论好色好勇好货便到古公公刘文武之事句句都是事实所以其气象寛裕意味深长阳明先生所见固存省之一法然便欲执此以尽盖为学工夫大易所谓学问辨中庸所谓学问思辨论语所谓博文约礼好古敏求学诗学礼一切弃却而曰为学之道端求之心而已是几於执一而废百矣【答朱守中】 若论道之本体天大无外心大亦无外天地之用皆我之用浑然一理何所分别吾心体会尽天下之理亦只是全复吾心之所固有而已故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知性知天却只在尽心焉得之则心体之大可想而知矣今乃欲以方寸之微念虑之动局而言之不几於不知心乎不知心而能尽心不尽心而能知性知天而曰圣人之学吾未之信也【同上】

和阳明咏良知若把良知当仲尼太清却被片云迷良知止是情之动未动前头尚属疑 独知还是有知时莫认独知即正知寻到无知无物处本来面目却为谁本来面目却为谁絶四宣尼定自知学子欲寻絶四

处不先格物更何为 孟子良知即四端乃情之发动处其以孩提言正赤子之心而程子以为已发而未远於中者也阳明指此以为圣人之本体落第二义矣格扞格之义御之於外也物物交物之物凡外物皆是也格物即孔子所谓克已孟子所谓寡欲周子所谓无欲也格物以致知犹刮垢以磨光也物格知至则垢尽而明见矣

明儒学案卷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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