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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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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浮溪文粹卷五      宋 汪藻 撰奏议

行在越州条具时政疏

准尚书省劄子二月二十六日三省同奉手诏云云右臣窃惟人君当承平之时中原无犬吠之警人臣以未见未然之事自下劘上甘心蹈鈇钺之诛义士犹不以为难今国家之危如坐烧屋之下漏船之中陛下宵旰忧勤未知所以拯救之术而求言於臣等傥犹狃习故态用猥并之辞取塞诏旨而已岂臣等事君之义而陛下所以望臣等之意哉况陛下诏臣等以当今保民弭盗遏寇生财之要而卒曰当虚已而力行之此正臣等惓惓効忠於陛下之时也臣昨扈跸温州尝蒙陛下赐以条对臣以为方今所急者唯驭将一事更无他说譬御饥者当用食舍食之外皆非所急也已疾者当用医舍医之外皆非所急也陛下不以臣为愚虽不施行然颇加采纳臣今日区区之愚犹守前见敢再为陛下陈之古之进说者曰人君恭俭爱人清心省事建立法度制礼作乐岂非甚盛之举而至美之谈欤是数者固人君不可须臾而忘然今日用此未足以解纷何则敌骑充斥於中原羣盗跳梁於诸路陛下专於恭俭爱人清心省事而已为足以却之乎建立法度制礼作乐而已为足以却之乎是必陛下能使诸将诸将能使士卒为足以却之而陛下诸将爵禄已极家赀已盈习成悍骄无复鬭志一方有警辄狐疑相伏无一人奋然为国请行者或敦迫不得已而行则邀例外之赏肆无名之求上不恤国下不恤民使朝廷为之黾勉曲从不啻如奉骄子是岂为国家平祸乱立功名之人哉臣於此有驭将之说三焉惟陛下留神省察一曰示之以法二曰运之以权三曰别之以分何谓示之以法古者人君之於将帅未尝一日废赏亦未尝一日废刑如冬夏寒暑然相须而成岂有独恩无威漫然略不绳治如今日之甚者哉议者谓承平之时朝廷尊荣操纵在我故武夫提兵者可予可夺可生可杀今溥天抢攘国难未已方藉此曹为腹心孜孜拊循犹惧不济奈何欲咈其心将谁肯前死且今诸将悍骄已成虽朝廷有法果能一一治之乎此言是也然臣所谓治之以法者岂欲明主自亲其文哉古者人君以恩结人必有人臣为朝廷任其责者肃宗在灵武广平王以兵二十万复长安其权可谓重矣先驱不肃顔真卿劾之王为之不敢当阙而乘李佑夜入蔡州缚吴元济其功可谓大矣违诏进马温造劾之佑曰今日胆落於温御史夫先驱不肃违诏进马於军政未有害也而二臣以不贷如此盖小过不贷则恶之大者知朝廷有人不复敢萌於胷中矣今诸将虽骄然臣得之传闻亦尚知畏朝廷之法而陛下羣臣方平居时聚谈切齿无不以诸将负国为言及进言陛下不过掎摭目前为逭责进身之资而已至此事则未尝有一言及之者岂以为细故而不足言也哉揣陛下非所乐闻而不以告耳殊不知陛下专於用恩恩过而骄有司时一警焉是使陛下结其心者愈固而愈深也何不乐闻之有哉何谓运之以权臣闻驭将如驭马必驭者之力足以胜马然後周旋曲折唯我之听不然窃衔诡辔毁首碎胷虽跬步之间不能使之前矣高祖之诸将其枭雄而难制者莫如韩信方其围於荥阳汉固危甚人人怀去就之心高祖一旦入其军中自称使者即卧内夺其印符麾召诸将易置之信盖不知也及信下魏代辄收其精兵以距楚既项羽死垓下则又尽夺其军徙为楚王以信之材而周旋曲折惟高祖之听者岂不以其智足以胜之故邪故信尝曰陛下不善将兵而善将将是信自知其材惟高祖足以制已故甘心俛首为之用而不辞也大抵人君之於将帅必有得其要领而使之心畏诚服者谓解衣推食便足以得其驩心者果非也唐宪宗时刘辟叛蜀宰相杜黄裳度惟高崇文足以破之而崇文素惮刘澭使人谓曰公不奋命者当以澭代崇文惧尽力缚贼以献是以澭代崇文者黄裳得其要领也高祖之用韩信其术岂亦出此哉今陛下诸将仓卒之时可夺其印符而易置其部曲乎於战胜之时可收其精兵而用以自卫乎於立大功之时可夺其全军而使之归镇乎臣有以知陛下不能矣幸今诸将皆龌龊常才固不足深忌万一有如韩信者不知陛下何以待之如此则平居之时亦当深察其好恶如以刘澭代崇文之术不可不知也何谓别之以分汉高祖谓功臣曰诸君知猎乎夫猎追杀兽者狗也而发纵指示兽处者人也今诸君徒能走得兽耳如萧何则发纵指示者也盖古者用兵谋臣坐於帷幄之中以出筹策而将帅则听命於前为之役使此命之所以一而功之所以成也高祖所与谋者萧何张良陈平而已黥彭之徒不得而与也唐太宗所与谋者房乔杜如晦而已英卫之徒不得而与也今谋臣之任宰相执政而已陛下以为谋之不臧欤慎择而易之可也独不可使武夫参预其间窃观陛下对大臣不过数刻而诸将皆得出入禁中是大臣见陛下有时而诸将无时也臣非不知艰难之时陛下欲得其心姑与之无间然此曹何所知识不能上补聪明不过入则希求恩泽出则凭藉权势而已比道路流传遂以为陛下进退人材诸将或与焉以陛下英睿择善而从顾於此曹何有然致言者恐必有可疑之迹不可不慎也又庙堂者具瞻之地大臣为天子建立政事以号令四方者也今诸将率骤谒径前便衣密坐视大臣如僚友百端营求期於必得而後已朝廷岂不惧卑哉祖宗时武臣莫尊三衙见大臣必执挺趋庭肃揖而退非文具也以为等威不如是之严不足以相制以今观之一何陵夷之甚邪兼国家出师遣将诏侍从集议者所以慎之重之博衆人之见也而诸将必在焉夫诸将者听命於朝廷而为之使者也乃使之从容预谋彼既各售其说则利於公而不利於私者必不肯以为可行便於已而不便於国者必不肯以为可罢欲责其冒锋镝趋死地难矣臣愚以自今诸将当律以朝廷之仪每有奏陈必使之如有司之式毋数燕见其至政事堂亦有祖宗故事且毋使参议论之余庶名分不至混淆而可以责其功效是三说者果行足以驾驭诸将矣何忧乎保民何艰乎弭盗何患乎遏宼哉若夫国财之生则臣愿陛下毋以生财为言也自五六十年来士大夫喜操生财之说民穷至骨矣今四方莽为盗区国家所有不过数路数十州而已所谓生者必生之於此数十州之民古者以暴赋横敛为非尚有赋敛之名也今则直夺而已耳古者以取大半之赋为非尚有半也今则直尽而已耳南亩之民寒耕暑耘黎面涂足终岁劳苦而不厌糟糠者陛下不得而见也胥吏坐门朝莫不得休息愁叹之声口与死比者陛下不得而闻也贴妻卖子至无地可容其身者陛下不得而知也尚何以生财为哉惟有痛加裁损庶几乎其可耳外之可以裁损者军中之冒请朝廷不得已而取民之财当一铢一缕一粒以养战士今一军之中非战士者率三居其二有诡名而请者一人而挟数人之名是也有以使臣之名而请者一使臣之俸实兼十人战士之费而行伍中使臣太半是养兵十万而止获万兵之用也有借补官资而请者异时借补犹须申禀朝廷谓之真命今则一军之出四方游手者无不窜名军中既得主帅借补便悉支行禄廪与命官一同无有限极访闻岳飞军中如此类者几数百人州县惧於凭陵莫敢诃诘其盗支之物至不可胜计不惟是而已自军兴以来州县贪残之吏惟患盗贼之不来一闻入境置军期司率歛民财无复稽考恣为侵渔与盗无异此而不治虽财赋日生於国家果有秋毫之益哉何谓禁中泛取臣窃观国家军兵之饷百官之廪乘舆之奉悉在有司而禁中时有须索如户部银绢以万计礼部度牒以百计者月有进焉以陛下清心寡慾必无嫔嫱横给宴游侈费也以陛下恭勤节俭必无营缮浮耗使令妄予也然人主用财要须有名使有司与闻用而无名是取民膏血掷而弃之沟中耳至於度牒则国家以虚名而权天下之实利陛下用之以重则重陛下用之以轻则轻免一时掊敛之疮痍而实济军兴之用诚非小补幸毋以为方寸之纸捐以予人而不以惜也若内外并加裁损大农之计虽未至有余其视不知节用而专务生财者有间矣陛下所以诏臣者臣固已毕陈於前矣而臣有私忧过计者敢复言之臣闻坤之初六曰履霜坚冰至象曰履霜坚冰隂始凝也驯致其道至坚冰也盖患之不可不预防者如此自古以兵权属人久而未有不为患者岂不以予之至易收之至难不早图之後悔无及邪晋以六卿帅师而卒於分晋者六卿也鲁以三家帅师而卒於弱鲁者三家也汉自元成兵在外戚而汉由是以亡唐自中叶兵在神策而唐由是以乱古今一同此必然之理国家以三衙管军而一兵之出必待枢密院之符祖宗於兹盖有深意今诸将之骄密院已不得而制矣臣恐宼平之後方有劳圣虑孔子所谓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臣尝观自古偏方霸国提兵者未尝乏人岂以国家四海之大虽曰多故而将帅之材遂至寥寥如此哉意偏裨之中必有英豪特为二三大将抑之而不得伸耳臣以为及今之时当用汉建诸侯之法衆建之而少其力精择偏裨十余人人裁付兵数千直隶御前而不隶诸将合为数万以渐销诸将之权此万世计也惟陛下毋以臣人微而忽其言不胜幸甚

浮溪文粹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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